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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巧施良计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道路上和房檐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足有五六寸。

    雪一停,旭日便从东方徐徐升起,如舞台后走出一位绝世佳人,让人惊呼不已。

    这两天荆轲就住在田光的府邸,天晴了,他打开房门跨了出来,望着庭院里几株梅树,有白梅,也有红梅,都盖上了一层皑皑白雪,白的更白,红的白里透红,甚是好看。

    他忍不住摘下一朵,瞧着娇艳的红梅,思绪便切换到了去年的雪天,和若华牵手在魏国城西的望湖边上欣赏雪梅。也和此刻一样他摘下一朵红梅悄悄戴在了她的鬓角,她开心的笑了,笑得很甜很甜……

    而今世事变迁,漂泊异乡,不知家中的她是否也站在雪地里欣赏着梅花?是否也在想着自己……

    正神游爱情的海洋,忽听一声银铃般的轻唤:“阿非。”

    “若华!”荆轲闻言一喜,脱口喊出,于是循声望去,那女子正从回廊上绕过来。遗憾的是来者并不是若华,而是姬月。荆轲有些失望,同时他好奇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乳名。

    上前一揖道:“见过长公主。”

    “不必客气。”姬月披一件粉色大氅,足踩云纹靴,站在荆轲面前,笑嘻嘻道,“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庄姑娘?”

    荆轲轻轻一笑,道:“长公主何以知道在下的小名?莫非在秦国时听若华叫过。”

    “聪明。”姬月道,“方才见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在思念庄姑娘吧?”

    荆轲低下头腼腆一笑。

    “这红梅鲜艳欲滴,好漂亮。”姬月望着他手里的红梅,似有所指。

    荆轲笑了笑,重新又摘了一朵,双手捧上,道:“长公主,信手拈来,借花献佛,不成敬意,请笑纳!”

    “谢谢!”姬月接过梅花,闭上眼,闻了闻,微笑道,“好香!”

    荆轲避开她的目光,侧头望着庭院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出口成章,想不到你还挺有才学。”

    “才学谈不上,略知一二罢了。”

    阳光照在雪地上,折射出点点金光,雪白与金黄交相辉映,形成钻石般璀璨的美景!

    荆轲正在欣赏这梦幻般的景致,姬月透过他的视线望去,脸上掠过一丝惊诧,但她却无心欣赏。

    姬月冷不丁冒出一句,道:“有件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

    “哦,公主想告诉我什么?”荆轲略带诧异的扭头望向她,发现她眉心紧锁,似有心事。

    沉默良久,她半眯着眼,幽幽的说道:“那天田将军告诉你合纵失败的原因其实是骗你的,当然是我让他这么说的。”

    荆轲一惊,忙问:“公主殿下,这话从何说起?在下不懂。"

    姬月便讲起了燕国的境况。

    燕国国土呈一个不规则三角形,且处于三战之地:北边是匈奴的游牧大盗,经常掠夺燕国的人口和财物;西边是赵国,两国之间也是经常发生战争,且常常以燕国的失败而告终。历史上燕赵两国有过八次大规模的战争,燕国仅仅胜了一次。最后一次大战是在赵国和秦国的长平之战后,赵国被秦国坑杀了四十五万主力军,彼时赵国国内已无青壮年,为此,以栗腹为首的燕国大臣们努力劝说燕王攻打赵国,认为此时赵国国内空虚,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时机。唯有时任大夫的将渠反对攻打赵国,理由是赵国有名将廉颇在,廉颇是秦国白起都深感头疼的人。但燕王不听,执意要攻打赵国。

    于是,燕王起用五十万主力军,兵分三路进攻赵国,以为志在必得的战役,却被廉颇十万老弱病残的军队给打垮。

    兵不在多,而在将帅的指挥。

    一直打到燕国国都,最后以燕王的割地赔款道歉而结束战争。

    东边是齐国。

    公元前314年,燕国国君听信谗言居然稀里糊涂的将王位让给了自己的宰相,宰相上位后不思报恩,而是反咬一口,立刻对王室宗亲展开屠杀,以绝后患。当然贵族子弟也不是吃素的,于是双方展开一系列的厮杀,弄得国内鸡犬不宁。

    恰在这时,齐国君臣看出了名堂,认为燕国发生内讧是消灭燕国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即聚集十万精锐仅仅五十天时间就攻破了燕都,燕国灭亡。然后齐国的将领放纵军士,在燕国境内大肆掳掠,破坏宗庙,最后连秦赵魏等国都看不下去了,于是,联军逼迫齐军退出燕国境内,否则将荡平齐国。

    在秦等五国的压力之下,齐国好不容易占领的燕囯只能黯然退去。

    从此燕国对齐国结下了深仇大恨。

    公元前284年,发愤图强的燕昭王不忘当年齐国灭燕之辱,联合五国兵力攻破了齐国都城临淄,报了仇雪了恨。

    两国就这样结下了梁子,成了世仇。

    姬月虽是一介女流,但她能审时度势,目光长远,以国家的命运安危为前提,不计较一时得失。假如秦国攻破韩国,赵国,那么燕国也就岌岌可危了,所谓唇亡齿寒的道理。

    燕国虽然短时间内看不到秦国的威胁,缘于中间有赵国替它挡在前面。

    然而燕王却充耳不闻,不以为然,似乎以为秦国攻打赵国齐国那是在替自己雪耻报仇,内心还有点沾沾自喜,又岂肯合纵抗秦。

    况且自己还要对付凶悍的草原民族。

    当年周天子时期定下的规矩,诸侯国必须遵守“尊王攘夷”的国策,此时六国国君早已忘到南天门外了,谁还会记得当年的约定帮助燕国抗击匈奴。所以,他燕王也绝不支持什么合纵抗秦。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姬月如实告诉了荆轲合纵失败的真正原因,说完后,她的眼眶已经泛红。

    荆轲长叹了一声,无奈道:“长公主,也不必过于难过,您已经尽力,但事与愿违,也无可奈何。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姬月擦拭着眼角的泪痕,紧了紧衣领,瞥了他一眼,道:“我之所以告诉你真相,其实是本宫隐藏的一点私心。”说着,她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一层红晕,不经意的侧过脸去。

    荆轲一听,似乎瞧出了一点端倪,想必她有挽留自己的意思,难怪她处处关照自己,遂故作不解道:“长公主,所谓私心指的是……”

    姬月往回廊南边走了几步,然后顿住脚,扭头望向跟在身后的荆轲,脉脉含情的说:“听田将军说您不日将要南下回中原了。”

    “是的。”

    “我大燕国不缺勇猛的将领,缺的是像白起、廉颇、李牧这样的智勇双全的名将,而阿非你恰恰是那样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助我燕国一臂之力。”她顿了顿,又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答应你,只要我做的到,包括我自己。”她目光坚定的凝视着荆轲,真诚而又善良!

    只要他轻轻一点头,那么,他即刻成为大燕国的金刀驸马。

    名望,金钱,美人,人世间顶配的生活不再是奢望,这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国!

    然而这个幸福的光环偏偏是套在了这人的身上。他心头微微一怔,躬身一揖,道:“多谢长公主厚爱,在下只是徒有其表,并非有您说得那么好。对不起,长公主,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先父是魏国的大臣,世受国恩,他老人家含恨离世,不能报效国家,临终有遗言,让我替他完成遗愿。在下一直铭记在心,所以,不得不回去继续效力。”

    姬月闻言眉头紧蹙,慨然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唐突了。”姬月感到很失望,想不到自己堂堂燕国长公主投怀送抱,他都不稀罕。

    荆轲看出她的落寞,劝慰道:“长公主也不必过于伤感,虽然在下不能留下来伺候您左右,但日后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莫逆之交!”

    姬月听了,也只好苦笑一声,人各有志,何必强求,便释然道:“荆少侠既然有自己的使命在,本宫也不强人所难,总之,燕国的大门随时为阁下而开,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随时欢迎!”

    “多谢长公主。”

    “哦,对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谁?”

    “你去了就知道了。”

    玉轩楼

    姬月戴着帷帽和荆轲跨上二楼雅间的台阶。

    一路上荆轲十分好奇长公主神神秘秘的带他见一人会是谁呢?他翻转所有记忆想不出此人是谁,自己已经拒绝了她的好意,为什么又要带他认识一个人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姬月戴着帷帽和荆轲登上二楼的台阶,还是上次那个雅间。推门进入,果然有一个陌生男子背对着门站在窗口,见有人进来,那男子便迎上来作了一个长揖:“拜见大当家。”姬月为了安全考虑,隐藏了真实身份,出门会面时让人以大当家称呼。

    “免礼。”姬月说着看向荆轲,道:“少侠认识此人否?”

    那人年方三旬,身高八尺,面容刚毅,一看便知是练家子,唯独眼神看上去很忧虑。

    荆轲打量着此人,良久,摇摇头,道:“在下孤陋寡闻,着实不知。”

    那人一脸沉重,向荆轲拱手道:“荆少侠幸会,在下只是败军之将,有幸得到大当家的庇护才得以侥幸存活。”

    荆轲闻言略一思索,顿时吃了一惊,遂瞧瞧姬月,又瞧瞧那人,不可置信的说道:“莫非阁下便是秦王赏千金,封万户侯的樊……”

    “正是在下樊於期。”

    樊於期原本是秦国的战将,奉嬴政之命攻打赵国,但二次皆败于名将李牧之手,因害怕战败归国受到惩罚,所以畏罪潜逃。东躲西藏之后来到燕国,一次机缘巧合被长公主姬月收留,躲藏在一处宅邸。

    彼时,嬴政对于樊於期叛逃非常生气,遂将他的家中老小尽皆杀害。

    樊於期恨透了嬴政。

    他作为秦国的一员大将,自然知晓秦国的诸多军事情报,包括驻军人数,将领能力,武器装备,最重要的是知道秦军如何排兵布阵,如何作战指挥等等。

    姫月当初冒着与秦国撕破脸的风险收留他,目的也是欣赏樊於期有这方面的才能,也许日后在反秦道路上有可用之处,而这个机会说来就来了。

    虽然姬月在合纵抗秦的策略上未能说服自己的父王,但想到荆轲却是坚定抗秦的仁人志士,所以把樊於期介绍给了荆轲认识,希望能为他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荆轲了解了姬月的用意之后,一方面暗暗佩服她的能力,同时感谢姬月的殷切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