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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命运多舛

    将渠看出太子脸上变化的表情,从焦灼转为平和,他暗想,机会来了,于是信心大增,离席为太子续上茶水,然后坐下,复又说道:“殿下乃国之储君,王上千秋之后是要一统大业的,当以国家的前途命运为重,至于骨肉亲情,老臣能理解殿下与长公主的感情。但自古以来,帝王家不能与平头百姓相比,身为帝王只有国之大家,一切以国家的兴衰荣辱为重。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望殿下三思!”

    太子丹听罢仿佛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带着新生的力量,信心满满,无惧无畏!

    “丞相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忠诚之言犹如醍醐灌顶,让本宫茅塞顿开。”他顿了顿,又道,“本宫差点误了大事。请受姬丹一拜,感谢丞相的教诲。”

    将渠慌忙上前扶住太子,道:“殿下使不得,使不得,折煞老臣也。殿下能采纳老臣的拙见,实乃殿下是英明的储君,有宏图大略的储君,这是我大燕国的荣幸!臣民的荣幸!”

    太子得意一笑,道:“本宫现在就去找长公主商量此事。”他迈开腿要走。

    “殿下……”将渠眼珠一转,叫住太子丹,然后走到门前探头张望一下,复又关上门,转回身。

    太子一脸诧异。

    将渠道:“殿下若找长公主商量,此事定然不成。”

    “为何?”

    将渠凑近太子身旁轻声道:“长公主之所以这么多年不嫁人,就是等这一天,您若告诉她让荆轲去刺杀嬴政,她宁死也不会答应,反而是打草惊蛇,让蛇给跑了。”

    太子丹思忖道:“丞相的意思是绕过公主,直接找荆轲?”

    “对,荆轲是个侠士,很看重一个义字,殿下若能屈尊相请,以礼相待,奉为上宾,此人一定会感恩戴德,报答殿下。此事可成。”

    “丞相所言极是,为了我大燕国,本宫屈尊相请又有何妨。”

    姬月睡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醒了过来,精神好了许多,睁开眼看到荆轲坐在她的身边,非常高兴,一边坐起来靠在床榻边,一边笑道:“你一直守在我身边呀?”

    内侍挂起帐幔,取过一个靠枕垫在姬月背后。

    “驸马爷不肯离去,非要等公主睡醒了再走。”宫娥娟儿,一边捧过药碗,一边笑着说。

    “身体感觉怎么样?”荆轲笑着问,一面又去接宫娥手中的药碗,“我来吧。”

    “睡了一觉好多了。”姬月拢着碎发说道。

    “先把药喝了,还热着。”荆轲双手递过去。

    姬月瞧了他几眼,点点头,接过药碗,慢慢喝了下去,喝完将空碗递给娟儿。荆轲接过娟儿手里的锦帕为姬月擦去嘴角的药汁。

    “现在什么时辰了?”姬月左右一望,看见周围花灯锦簇,知是夜间了。

    “打过二更了。”荆轲握着姬月冰冷的手说道。

    “你回去吧,还没用膳吧?娟儿,去准备晚膳,让驸马吃了再回去。”

    “晚膳都在锅里热着。”娟子说道,“公主也吃点吧?”

    “本宫还不饿。”她看向荆轲,“你去吃吧,我没事。”

    “行。”

    告别了公主,他坐上马车离去,不多久便到了自己的宅邸。他跳下马车时,发现院前还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借着门前的挂灯,他上前几步仔细察看,忽然吃了一惊,他想,这不是太子的座驾吗?大晚上的如何会停在这里呢?他想不明白,带着疑惑敲开了宅邸的大门。仆人打开门,笑吟吟地说道:“爷,回来啦,太子殿下等候您多时了。”

    荆轲闻言,又吃了一惊,难怪门口停着太子的座驾。慌忙中,他斥责仆人道:“殿下来了,为何不去找我?”

    仆人苦笑道:“爷,小人说了,可太子殿下不让小人去找你,他说就在会客厅等你回来,小人也不敢不从命。”

    荆轲斜了仆人一眼,急步朝会客厅走去。

    太子从秦国回来没两天,荆轲还没来得及去东宫朝见,本想次日去拜见太子,想不到,太子倒先一步来见自己了,这让荆轲有些措手不及。

    两个风云人物第一次见面,便要谈一件震惊世界的大事。

    荆轲见到太子丹,给他的第一印象时,太子风度翩翩,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透着孤傲,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ot见过太子殿下。”荆轲双手抱拳,伸了一个长长的礼仪,“下人不懂事,让殿下久等了。”

    “免礼。”姬丹爽朗一笑,径直走到荆轲面前,两人身高差不多,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富帅,按现在的标准来衡量,那就是国民老公的形象。太子笑盈盈的直视着荆轲,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宝物一样,不时点点头,良久才笑道:“少侠气宇轩昂,英姿飒爽,果然是一表人才,难怪姐姐对阁下一见钟情,这么多年苦苦等待,非阁下不嫁。”太子丹先是恭维了一番。

    荆轲略低着头,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子突然造访绝不是仅仅为了表扬自己一番,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而且非常棘手的事情,否则不至于深夜造访。但他却不能明目张胆的询问太子,只能等着他来透露,道:“承蒙殿下赏识,鄙人粗野之人,能获得公主的青睐,实乃三生有幸,祖宗庇护也。殿下回国,荆轲不曾入朝拜见,可见愚蠢之极,还望殿下宽恕怠慢之罪。”说着又向太子躬身一揖。

    太子呵呵一笑,道:“无妨无妨。少侠有这片心,本宫很欣慰。哦,对了,以后不能叫您少侠了,要改口叫您驸马才对。”太子很真诚的望着荆轲。

    “臣感谢太子殿下的隆恩。”荆轲也改口称臣。

    正说话间,仆人丫鬟端上暖茶,点心。

    太子和荆轲分君臣落坐,又寒暄了片刻,太子禀退左右,只留二人在厅堂。荆轲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袭上心头,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有种“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紧迫感。

    又有点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厅堂内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太子开口了,幽然道:“驸马是聪明人,本宫也不绕弯了,如今天下形势异常严峻,甚至到了朝不保夕的时刻。嬴政已夺取韩赵魏三国的疆域,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他马上又准备攻取楚国,楚国一亡,我燕国也就危在旦夕了。本宫冒着生命的危险从秦国逃回,无非就是要拯救我岌岌可危的燕国,不至于落入嬴政之手。不知驸马有何高见?”太子试探荆轲,看看他的智慧和才能,以及对燕国的忠心程度。

    荆轲皱了皱眉,沉吟道:“臣在魏国亲身经历过秦军将领的布阵,作战方略,还有先进的武器,都非常了不起。臣冒昧直言,若是与秦国做战,我们燕国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确实如此,事实摆在眼前,让本宫不得不承认,但本宫也不肯轻易就范,引颈受戮,成为一只待斩的羔羊。不拼一把,绝不甘休。”太子恨恨的说着,不自觉的传递出某种信号。

    荆轲闻言,瞧出他异乎寻常的表情,似乎话里透着某种含义,又像是在暗示,便道:“殿下有事尽管吩咐,臣定效犬马之劳。”

    太子忽然站起身,走到荆轲面前,冷不丁双膝一曲,跪了下去,吓得荆轲跳了起来,赶忙去扶太子,道:“殿下,您这是何意,岂有君跪臣之理,快快请起,有话慢慢说。”

    姬丹泪光盈盈,跪泣道:“驸马,请收姬丹一拜。燕国无法和强秦抗衡,唯有出奇招,用奇谋,来个釜底抽薪,方能阻止秦军的东扩野心。”太子说罢缓缓站起身。

    荆轲错愕道:“殿下要荆轲怎么做,不妨直言相告。”

    太子定定激动的心神,沉声道:“本宫决定刺杀嬴政,嬴政既不立王后,又无储君,只要他一死,秦国必乱。秦国自顾不暇时,又岂有吞并天下的野心,燕国的危机将迎刃而解。”

    荆轲闻言终于如梦初醒,原来太子深夜造访,又是恭维自己,又是卑躬屈膝,目的是做一名刺客,替太子入咸阳宫行刺嬴政。他并不觉得很吃惊,这个计划自己早已有过,只不过是为了公主才放弃了行刺的念头。

    所以,听到太子让他刺杀嬴政时,他第一个念头是不想冒这个风险。咸阳城他去过一次,看到城中井然有序,士兵昼夜巡逻,非常严格。而咸阳宫是嬴政的住所,守卫自然是一级戒备,一万名御林军把守着四个宫门,要想进入宫中刺杀嬴政几乎不大可能。除非走狗屎运。太子为什么会想到让自己去行刺嬴政?想必是有人蛊惑了他,他却不知道这事做起来非常困难,几乎无胜算的把握,说道:“殿下也知道咸阳宫戒备森严,宫中殿宇不下千座,谁知嬴政会住在哪个行宫,如此复杂的地理环境,仅凭微臣一人之力,要想行刺嬴政成功,几乎是不可能。一去必死无疑。”荆轲话说的模棱两可,内心却是拒绝的意思,但太子却曲解成另外一层含义,道:“那驸马的意思是需要增加人手?这些都不是问题,本宫会全力支持你。”

    荆轲很无奈,看来太子对行刺嬴政的计划非常热衷,而且深信不疑。他不敢直面拒绝太子,却又不敢应允下来,弄得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他想了想道:“殿下,此事非常棘手,容臣仔细思考一下。”

    “这应该的。”太子道,“但驸马务必保守秘密,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能告诉第三人,否则事情败露,传到嬴政的耳中,恐遭报复性打击。还有不能告诉长公主,她知道此事,一定会暴跳如雷,影响我们的计划。”

    荆轲闻言愣了愣,这么大的事情竟要瞒着公主,真不知太子是听了谁的教唆,出这么个馊主意,他无奈道:“臣遵旨。”

    姬月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两天后的事情,她就怕有这一天,可命运之神还是不肯放过她俩。

    她趴在床榻上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侍女娟儿从没见过公主如此伤心过,哪怕在燕王一病不起,太子囚禁于秦国,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当时国中大事无人做主,王后只知道哭,不知如何处理事务;燕王膝下两子两女,除了长公主和太子已长大成人,另两个弟妹还很小,又是庶出,所以,这种情况下,长公主姬月不得不挺身而出,担当国家的大任。可是,身边没一个心腹之人,无依无靠,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她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大小事找丞相商量,最后自己定夺,国家机器才有序的进行,没有被打垮;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她都没这么绝望过。可是,听说太子让荆轲前往秦国行刺嬴政,她感到从未见过的灾难,如同五雷轰顶,几乎将她击垮。

    哭到伤心处,她突然用力咳嗽起来,吓得宫女娟儿忙取过一杯温水递给姬月,道:“公主,您喝口水润润喉咙。”

    姬月咳得神疲力乏,咽喉处仿佛有一口痰堵住似的,她伸了个手,说:“给我一块锦帕。”

    娟儿随手递给她,她捂着唇角用力咳了一下。她觉得很奇怪,最近几天自己老是咳嗽,而且还咳得很厉害,这种现象以往从来没有过。她好奇的看了一眼锦帕上的异物,这一看,又把她吓了一大跳,不仅她看了后怕,身边服侍她的娟儿看到后也是异常的震惊,忍不住喊了出来,道:“哎呀呀,公主,怎么咳血了?奴婢去找吴太医过来瞧瞧。”

    娟儿在去往太医院的途中撞见了荆轲,荆轲刚从太子的东宫出来,看见娟儿匆匆忙忙,神色慌张的样子,先是感到诧异,然后有种不祥的预感。娟儿是公主的贴身宫女,她的喜怒哀乐直接映射着主人的形象。可以说娟儿的不安暗示着公主的不安。

    荆轲紧张地问道:”娟儿姑娘,发生什么事了,慌里慌张的?”

    娟儿顿住脚,愁眉苦脸的喘着气道:“爷,奴婢急着去找吴太医,公主咳着咳着,突然咳出一大块紫血,吓死奴婢了,奴婢得尽快去找吴太医,告辞了。”说完拔腿就跑。

    荆轲跑得比她还快,飞一般奔向公主的寝宫。

    姬月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正眯着眼睛,但神情依然焦灼不安,娥眉紧蹙,杏眼边还挂着泪痕。

    荆轲悄悄的靠近她身边,看到她毫无血色的容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她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一行清泪忍不住从他眼中滑落,他上前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输出给她,告诉她,天塌不了,由他顶着。

    姬月满脑子都在思考爱情和现实之间的冲突,该如何去平衡,去协调,寻找一条皆大欢喜的康庄大道。

    一股暖流滋润了她的心田,她知道她等了那么多年的爱人来了,可是,她突然觉得,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是帮太子劝说他去行刺嬴政呢,还是让他离开燕国,离开自己,或者和他一起私奔,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他安全,自己也就不会痛苦。但帮助太子,自己只要一句话,他便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她去行刺嬴政,那样的话,就会牺牲他,不,牺牲她和他;他走了,她一定会因为失去她而肝肠寸断,不久于人世。咸阳宫如铜墙铁壁一般,进得去只怕也出不来,所以,此次前去行刺嬴政,几乎是飞蛾扑火,必死无疑。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让她失衡的太平,不知该倾向哪一边,她竟无法做出决定。

    “你来了。”她睁开眼,转过脸,微笑着看他。当她看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脸上刚擦干的泪迹,她知道他在为自己偷偷的流泪,那是爱情的眼泪啊!无比珍贵!

    她用另一只青葱般的玉手去抚摸他棱角分明又英俊的脸庞。

    荆轲点点头,强颜欢笑道:“月儿,好好调养身体,你只是受了点风寒,没事的。”他鼓励她,不想把消极的情绪带给她。

    “我知道。”她嫣然一笑,她居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花儿枯萎的样子,但心底深处早已是翻江倒海,血流成河。

    这时,宫女娟儿进入殿内,禀道:“公主,吴太医在殿外等候。”

    “让他进来。”

    “诺。”

    荆轲放下帐幔,出外等候。

    吴太医跨进殿内,为公主把脉。片刻后,他抽回手,站起了身。

    公主声音嘶哑道:“吴太医,本宫身体如何?”

    吴太医的脸上掠过一抺忧虑,但很快便隐藏了,微笑道:“公主殿下一直有血亏之症,脉象比之前又有点虚浮,沉郁。”他捋着长须,思忖着,“公主殿下还是要注意静养,别劳神费力,动了心火。”他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引起了姬月的担忧,又怕让下人听到,乱嚼舌根,于是禀退身边人,只留太医一人,正色道:“吴太医,本宫是不是病情很严重,为何会突然咳血呢?”

    “公主殿下本身虚弱,方才又大哭了一场,伤及血脉,郁结在咽喉处,才从口中吐出。此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好好调理,不出半年,亦可恢复,望公主殿下切勿再劳心费力了,抛却一切杂念,专心养病。”

    公主在帐幔内咳了两声,叹息道:“太医说的甚是,本宫也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可有时候老天爷不让你闲着呀!”

    吴太医默然无语。

    公主道:“来人。”

    娟儿走了进来。

    公主道:“送太医,赐金帛。”

    “诺。”娟儿领命。

    吴太医背上医箱,取了赏金,拜谢公主而去。走上甬道,绕过一片荷花池,在一处偏僻的竹苑旁,突然从身后掣出一把宝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上,吓得他差点晕倒在地,苦苦哀求道:“饶命!饶命!”

    “要饶你也不难,你须如实交代。”荆轲闪身而出,沉声道。

    “驸……驸马爷,怎……怎么是你?老朽与你毫无过节。”吴太医吃惊道。

    “别废话。”荆轲紧了紧手中的宝剑,逼迫道,“我说了,你只要如实交代,这项上人头还是你的,否则,休怪我无情。”他眼如寒霜般凝视着太医。

    吴太医颤声道:“驸马爷尽管问,只要老朽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我问你,公主殿下好端端的身体,为什么突然会变得如此憔悴不堪?你别告诉我这只是个人体质变化的原因。我不信。”

    沉默了片刻,吴太医目光茫然的说道:“驸马爷果然眼光独到,但我若把真相说出来,公主殿下同样会置我于死地,而且驸马爷听了也许会痛恨公主。”

    荆轲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良久,掷地有声地说道:“你只许说出事实,其它事与你无关。”

    “好,反正都是一死,老朽就成全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