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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徐夫人

    “公子,请留步。”

    荆轲闻言勒马回头一看,见是仙草堂的那个戴幞帽的老先生,遂跳下马,拱手一揖,道:“先生唤在下,可有事否?”

    老者还礼道:“老朽见公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恐误了大事,所以,前来相告。”

    荆轲听罢,大感意外:“先生,此话怎讲?”

    老者道:“公子有所不知,方才那女子并不是大当家。”

    “不是大当家。”荆轲大吃一惊,“那她是谁,为何语气那么傲慢?”

    “她是大当家的妹妹,二当家,她的脾气一向如此,做事缺乏圆通,得罪了公子,老朽在这向您表示歉意。”老者躬身一揖。

    荆轲自嘲一笑,似乎被这二当家戏弄了,良久,才道:“先生不必客气,在下怎会为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那大当家现在何处?”

    老者摇头叹息道:“大当家的刚押镖回来,这么多年行走江湖,从未受过伤,但这次非常突然,回城的途中遇到刺客,所幸,这几个刺客功夫不咋地,被大当家一行人击退,她只是受了点外伤。她住在城南大街徐家庄。”

    荆轲道:“是何人要加害大当家?刺客的身份查找到了吗?”

    “唉,家道不幸!”老者又叹了口气,“老朽本来不应该告诉你这些话,既然说了,还请公子休要外传。”他虽然不明说,但有所暗示。

    “放心吧,先生,在下非此等挑拨是非的人。”荆轲也不再多问。

    “嗯。老朽还有事情要办,先行一步,告辞。”老者拱手离去。

    荆轲抱拳回礼。

    徐瑛的祖辈在晋国时代就开始经营药材生意,那时候只是小本经营,到了韩赵魏三家分晋,徐家就留在赵国继续营生,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与赵国的王公贵族打下互惠互利的利益网,才将生悥做大做强!徐瑛的家族几乎垄断了赵国的药材市场,一家独大,这种生意做起来自然利益更大化。但庞大的家族集团经营生意,也有个弊端,就是家族之间容易产生矛盾,和分歧。若领导人有能力,有本事,那么家族势力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反之,领导人优柔寡断,毫无见解,内部平衡稳定不了,一旦打破,家族势力就会成为一盘散沙。这种情况在徐瑛的祖父徐流当徐家掌门人时,整个家族就开始出现派系争斗,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最后弄得家族四分五裂。徐流无法掌控这个局面,万般无奈之下,决定给他们分了家,各自经营,这样是好是坏,互不干涉。徐瑛的父亲徐宗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为了将生意做出起色,不辞辛苦,走南闯北,餐风露宿,苦心经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他把死气沉沉的药材生意又盘活了。而另外两个兄弟的生意却毫无起色,甚至门可罗雀。

    徐宗辛苦半生,却膝下无子,刚刚苦尽甘来时,又逢英年早逝。

    天妒英才!

    祸不单行。

    第二年他的夫人也相继离世,只留下两个女儿,大女儿徐瑛,小女儿徐娇。父母一走,徐瑛自然而然的承担起家庭的重任,成为生意场上的大当家。

    不过,徐瑛没让大家失望,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家,先前学习了父亲的经营本事,加上她本人聪慧,胆识过人,武功又不凡,遂自己押镖经营,减少开支,因此,生意比之前更加红红火火!

    然而,害人的祸根也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不觉的萌芽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徐瑛的两个叔叔,一个叫徐仁,长得尖嘴猴腮,另一个叫徐义,唇边长着两撇八字胡须,一看就是工于心计的人。这两兄弟名字中一个有仁,一个有义,但做起事情来一点也不仁不义。眼见侄女家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自己的生意却是一天不如一天。这兄弟俩也不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反思自我,而是妒忌心切,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搞垮徐瑛,然后分得她的家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徐仁和徐义两人以地段产业的优劣影响生意为由,要挟和为难徐瑛,要求重新分配产业。

    徐瑛果断拒绝。

    徐仁和徐义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暗中勾结江湖中的青龙帮,唆使青龙帮的手下们去骚扰徐瑛的几个商铺。徐瑛不堪其扰,于是找兄弟俩商议,同意拿出一部分产业转给他们,前提是以后不许再去打扰她的生意。

    徐仁,徐义商量后欣然同意。

    此后一年里彼此相安无事。

    但好景不长。

    不劳而获的利益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在赌桌上赢到的钱,往往在口袋里藏不久,仿佛钱长了翅膀似的。

    平静的生活只持续了一年,这兄弟俩又开始作妖了。他们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在挥霍完财富后,两人又想到她这里来敲诈一笔,供他们继续花天酒地,玩女人。

    对一些贪得无厌的人,一味放纵他,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加重他们嚣张的气焰。

    账房先生的黎叔是徐老爷子徐流时期就开始为徐家做伙计了,他为人实在,不乏正义感,对徐仁两兄弟的胡作非为早就看不惯了,但因为这是大当家的家事,所以他一直隐忍。

    听说这两个兔崽子又出来为非作歹时,黎叔力劝徐瑛,不可再惯着这两小子了,他们再过来滋事,就把他们打出去。

    “黎叔,您老说的甚是。”徐瑛一拍桌子,怒道,“本来念他们是自己的亲叔叔,所以一再忍让,想不到,欲壑难平,我已仁至义尽,既然他们不仁,休怪我不义!”

    当徐仁徐义再次上门索要钱财时,徐瑛当即喝令手下人将他们打出去。

    两人受到污辱后,怀恨在心,旋即找到青龙帮的帮主,人称混世魔王的朱虎,编了一大堆谎话,称徐瑛在沙丘城中的产业属于他兄弟俩的,只因这徐夫人太霸道,仗着自己有点本事,胡作非为,鸠占鹊巢。

    徐仁又以利益引诱,说道:“徐瑛在沙丘郡霸占我兄弟俩十几家商铺,朱爷若能替小弟夺回财富,当与您平分秋色。”

    朱虎膀大腰圆,一脸肥肉,但一双眼睛却小的可怜,就如同一块大饼上放了两粒芝麻,不协调的一张脸下却藏着一颗狼子野心。

    不过,别看他四肢发达,头脑还不简单,对徐家家族的情况多少也有点了解。徐仁只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给他,明摆着是在借力打力,让朱虎去冲锋陷阵,打赢了大家都好,打败了,他徐仁也损失不了什么。这小子够阴损!况且,就算徐仁说的有些道理,可徐夫人是个罗刹女,想动她,那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弄不好,偷鸡不成,还倒蚀把米。

    朱虎靠在凭几上,伸着肥腿,摸着下巴,一对芝麻眼“鼓噜噜”地转动着,过了半晌,他摇着肥头大耳,道:“哎呀,老弟啊,这事不好办,你也知徐夫人是个母夜叉,不好惹……”他故意虚晃一枪,装做爱莫能助的样子,其实,他是在算计着徐仁。

    徐仁闻言,在心中咒骂朱虎,这狗日的朱老虎,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五五分成还嫌少,不肯出力,行,我找别人去;送上门的生意不怕没人要,道:“既然朱爷害怕徐夫人,那小弟就另请高明了。”说罢要走。

    “等等。”朱虎笑着离席道,“兄弟,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徐仁收住脚,转身笑道:“朱爷请讲。”

    朱虎上前几步,拍着俆仁的肩膀,笑道:“老弟,我可是为了你才冒这个风险,不过,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不多说,四六开,行咱们就谈,不行,大门朝你开。如何?”

    徐仁愣了片刻,拉过徐义走到角落,道:“老三,你意下如何?”

    徐义低头捋捋八字须,道:“此事不可声张,既然魔王开口了,那就依他吧。”

    “嗯。”

    ”朱爷,成交。”徐仁道。

    “好,痛快!”朱虎大笑。

    徐义好奇道:“朱爷,如何收拾那小娘子?”

    朱虎向他们招招手,然后三人窃窃私语……

    徐瑛坐在床榻,解开衣衫,松开胸前的绑带,雪白的肌肤上露出一条三寸长的刀伤,趴在左肋下,这是上次押镖回来遭遇刺客留下的伤势,如今,伤口还未愈合。她取过金疮药往伤口上涂抹,药粉渗入皮肤内,略有些刺痛感,如同被蚂蚁啃咬一般,但她似乎没感觉到什么,复又缠上绑带,穿好衣裳。

    她坐起身,深呼吸了一口瘪了许久的闷气,然后将垂下的长发捋到发髻后。

    这时门外有一女子轻声喊道:“大当家,吕大哥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

    徐瑛来到堂前,一名青年武者禀道:“回大当家,吕山四处打听,依然发现不了刺客的任何行迹,好像他们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

    徐瑛坐下沉吟道:“这几个刺客都戴着金铜面具,很显然怕人认出来。不过,看他们的功夫也不像是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武功,倒像是一些泛泛之辈。”

    吕山捏着拳头,道:“当时不曾摘掉他们的面具,现在想想真是鲁莽了。”

    一名中年男子捋着长须,也坐了下来,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事无须多查,除了徐仁徐义这两个王八蛋外,还会有谁?”

    “老舅,话虽如此,但咱们还是需要证据,无凭无据,怎么去找他们说理去。”

    “证据,哼,恐怕是石沉大海喽。”中年男子冷笑道。他叫颜无丘,是徐瑛的舅舅。

    这时堂前走入一个仆人,双手递上一封书信,道:“青龙帮的人刚送来。”

    几人闻言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不安的表情。

    那女子接过书信交给徐瑛。

    徐瑛却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打开封印,取出书信,端详起来。信是徐仁写的,内容是:瑛儿,你我毕竟叔侄一场,但有些恩怨注定是要做个了断的。了断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彼此恩断义绝。我请到青龙帮的朱爷,他同意在他的场地,为我们两家的恩怨当面做个见证,做个了断,江湖人,江湖事,就按江湖规矩,不要惊动官府的人,请速来。下面署名是徐仁徐义。

    看完信,徐瑛喃喃道:“正合吾意。”又对那女子说,“去把二当家和黎叔叫来。”

    “是。”

    颜无丘上前问道:“瑛儿,信中怎么说?”

    徐瑛笑了笑,将信递给他:“你看。”

    颜无丘一边看信,一边嘀咕:“这两个畜牲,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看完信后,大吃一惊,对徐瑛慌忙说道,“瑛儿,你千万不能去,小心中了他们的圈套。”

    吕山看过信后也劝大当家,这是引诱你的陷阱,万万不可涉险。

    徐瑛凝神良久,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多带几个兄弟过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耍什么诡计。”

    这时,仆人又进来禀报道:“大当家,外面有两个陌生人求见。”

    “陌生人?”徐瑛愕然道,“他们来此做甚?”

    “小人问了,那人说需要和大当家当面洽谈。”

    ”让他们进来。”

    “是。”

    荆轲和家童一前一后进入厅堂,堂中坐着一女子,两边或坐或站有七八个男子,都是武者打扮,但威风凛凛的外表下却藏着一张极不相称的带点苦涩的脸,如丧考妣似的。荆轲觉得很奇怪,难道这里的民风又与别处不同。

    不过,当中正襟危坐的那女子却又与众不同,荆轲想,此人便是徐夫人无疑了。见她五官精致,面如凝脂,两条细细的柳叶眉如夜空里刚刚升起的一弯月牙,俊俏又美丽!不胖不瘦的脸型,又是那么恰到好处!但最美的莫过于她那双会笑的眼睛,笑中不乏自信!又有阳刚之美!她的装束也很特别,顶门上只简单盘一个圆髻,一条红丝带系于发间,随着长发下摆。袅娜的身姿十分匀称,上穿淡粉色交领长衣,一对黑金箭袖,虎虎生威,下穿玄色百褶裙,腰佩一条翠玉带,这样的一个美人儿,怎么看,怎么想,都与传说中罗刹女徐夫人联系不到一起,倒像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女,如果手中再提一把宝剑,那可是名副其实了。

    荆轲上前朝徐瑛抱拳行礼,徐瑛很有风度的起身还礼。

    荆轲笑道:“在下不请自来,有点买卖想找大当家私下谈谈,不知方便否?”

    徐瑛浅浅一笑,道:“公子贵姓?”

    “在下姓张,名可。”荆轲道。

    徐瑛很机智的说道:“在座的都是我徐家的人,没有外人,张公子要谈生意,但说无妨。”

    突然,一声急促的马蹄骤停在徐家庄前,徐娇和黎叔跳下马,急步走进庄内,走到厅堂台阶,徐娇抬头看见有两个陌生人立在堂前,看背影似曾相识,但又一下子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急忙上前辨认,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怎么又是你?你……你怎么在这?”

    荆轲云淡风轻的一笑:“人生何处不相逢,莫因小怨动声色。”

    徐瑛诧异道:“娇儿,你们认识?”

    “姐姐,这人很无礼。”徐娇在徐瑛耳边小声咕哝了几句,然后目光慑人的逼向荆轲,喝道,“你还不快滚,咱们有大事要商量,没空和你闲扯。”

    徐瑛知道了荆轲的来意后,并不生气,她觉得眼前这男子气度和谈吐都非泛泛之辈,便有些好奇。做为一个行走江湖的人,心胸坦荡,多个朋友总要比多个敌人来的好,于是说道:“娇儿,休要无理,来的都是客,买卖不成仁义在!”

    “姐,可她没安好心,分明是来者不善。”

    徐瑛声音提高了八度:“我的话你还听不听?”

    “听。”她别过脸去,不再言语。

    徐瑛对荆轲拱手一揖,道:“张公子,胞妹还是有点不谙世事,望阁下见谅!”

    荆轲笑着还礼道:“大当家真是胸有丘壑,腹有乾坤,又礼贤下士,是个做大事的人,在下佩服之至!”他故意看向徐娇,一语双关,暗示这二当家鼠目寸光,难成大事。

    徐娇意会,一腔怒火腾空而起,道:“喂,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本小姐听不出来,你骂谁呢?”

    “本少爷实话实说而已,不是吗?”荆轲也当仁不让。

    “你……”徐娇感到当众被羞辱,生平还是第一次,气得她拔出佩剑要杀荆轲,荆轲只觉得好笑,仿佛在观看一场闹剧。

    “放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逞一时之快。”徐瑛大声喝斥徐娇,她忍住怒火收回宝剑。顿了顿,徐瑛说:“张公子,非常抱歉,今日敝庄确有事情要商量,怠慢之处,敬请包涵。”

    “大当家的言重了,既然如此,那在下改日再拜访您!”

    “好。”

    “告辞。”

    徐瑛目送他离开后,说道:“娇儿,黎叔,把你们叫来,有件非常棘手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姐姐,何事?”

    徐瑛夺过壁上的鱼肠宝剑,说道:“徐仁委托青龙帮的人带书信过来,约我去青龙帮会场,解决我们两家的恩怨。娇儿,你和黎叔留下来看家护院。”

    “姐,青龙帮的人可不简单,您去会不会太冒险?”

    “我心里有数。舅舅,吕山,阿祥两兄弟随我去赴约。”

    “是。”颜无丘几人应声道。

    “娇儿,如果夜幕降临,我们还没回,立刻上报官府,解救我们。”

    徐娇点点头,哽咽道:“姐,我也去。”

    “娇儿,你是二当家,咱们姐妹俩必须留一人守着大本营。”

    “姐姐冒然前往青龙帮,我有点担心!谁知道徐仁这帮孙子会不会玩阴招?”徐娇泪眼汪汪道。

    徐瑛莞尔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恩怨早晚要做个了结,你休再多言。”

    “那姐姐小心点!”

    “嗯。”徐瑛道,“弟兄们,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