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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东山心愿

    从苏州特地请来为赵家大房装饰的几位砖雕师傅虽然晚来了两天,但终于来到葫芦镇了,赵杰听到消息心里非常高兴,又感到十分踏实。

    领班的薛洪才师傅四十有八,身强力壮,黑里透红的脸膛上长满了胡茬,见人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十分实在又有几分憨厚。

    他是“香山帮”砖雕名匠后人,其高祖曾随香山帮大师傅们进京参与皇宫的修缮。

    薛洪才师傅十二岁开始学徒,由于家传,再加上学艺刻苦,二十岁就崭露头角独挡一面,他继承了香山帮砖雕的全部技法,十八般技艺炉火纯青。三十多年的雕刻生涯,他承领了若干个砖雕工程,在东山乃至苏杭地区都非常有名气。

    这次薛师傅经东山茶场主力荐,去江北河下地区的葫芦镇赵家大房承揽砖雕工程,对他来说是不需费力完全拿捏的一桩事。

    但听到赵家大房的砖雕工程量大,其中一座砖雕门楼的工艺要求又非常高,东家又非常考究,他就必须认真对待了。考虑到大房子已开工不能耽搁,他精心挑选了五个高徒,风尘仆仆上了路。

    从苏州到河下地区几乎全是水路,他们一行光坐船就坐了六天,终于抵达葫芦镇。

    船到葫芦镇南码头,钱管家孙管事一行早早就在等候他们了,先将他们带到舒适的寝室放下行李小憩,随后又领他们看了宽大明亮的临时雕刻室。

    赵杰亲自为他们接风,早上陪他们在同庆楼吃早茶,中午和晚上都是两顿酒席。并关照薛师傅不要急于动手,先休息两天,逛逛街市,和瓦匠领班李大有对接一下,了解大房子工程的砖雕情况。

    说起为何特地要从苏州请来几位砖雕工匠,这缘于苏州东山的碧螺春茶叶。

    赵杰做生意不但讲究货真价实,还特别考究所进商品的源头一定要正宗地道。

    比如南货店进的滋补品一定要是福建兴化的桂圆和古田的银耳。中药铺进的药材枸杞一定要是宁夏产的;贝母一定要是四川产的;白菊花一定要是杭州产的;天麻、黄精一定要是贵州产的。再比如龙井茶叶一定要是杭州产的,碧螺春茶叶自然一定要产自苏州东山了。

    对于喝碧螺春茶,他从骨子里非常钟爱,每当他遇到烦事难事时,只要喝上一杯碧螺春茶,那茶中特有的茶香会使他的大脑立马清醒,瞬间就能拿出解决的方案对付的策略。

    以前他每年他都要亲自去一趟东山,进一批明前茶回来销售,现如今店铺多事又多,他难得分身,都是由委派在苏州的坐庄发货。

    赵杰做茶生意久了自然和东山的茶场主非常熟悉,茶商们知道他爱喝碧螺春茶,都要特地留一些上好品质的茶叶给他,以拉揽生意。赵杰除自己享用外,还和至亲好友分享,上次送给郑大光的礼品中就有上好的明前碧螺春茶叶。

    有一年春天,热情好客的茶场主酒宴后,特地提出要带他游览东山的风景,赵杰虽说来苏州东山几次了,由于忙于生意场上的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次也没有好好地欣赏东山的好山好水,这次他欣然答应。

    东山,位于太湖之畔,是延伸于太湖中的一个半岛,三面环水,万顷湖光连天,渔帆鸥影点点,虽然家乡葫芦镇也是水乡,但江南江北风光却是大庭相径,别有洞天。

    茶场主在东山小有名气,虽说他经营有方,但更多的还是沾了碧螺春茶名气的光。他在镇上人脉关系不错,所到之处,景点主人都是笑脸迎送,看到他带来远方的客人也非常有礼有貌。

    赵杰对这些景点主人的接待也是彬彬有礼,拱手致谢。

    席家花园,是席氏为纪念其祖上在此迎候康熙皇帝而兴建,花园藏山纳湖,步移景易,园林小巧玲珑、曲折幽深,厅堂轩榭、廊亭斋馆、花径曲桥散落其间,与天然山水浑然一体,令赵杰心旷神怡。

    位于东山碧螺峰下的灵源寺因灵泉而得名,方丈告诉他们灵源寺与杭州灵隐寺还是一对姐妹寺,闻名于江浙沪。

    赵杰在寺中捐了香火钱,并上香叩拜许愿。

    一路上众多古景点让赵杰开了眼界,但最终让赵杰心动的是明善堂。

    明善堂建于明末清初,是清朝顺治年间进士张延基的故居。

    走进明善堂园,整个建筑气魄雄伟,集江南式建筑之大成,将砖雕、石雕、木雕、彩绘有机地糅合在一起,堪称是明代江南群体住宅建筑的优秀杰作。

    园内的木雕及砖雕是整个建筑的最大特色。所有厅堂内的梁、柱、窗、栅无所不雕,无处不刻,琳琅满目,让赵杰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特别是明善堂的精美繁复的砖雕门楼,令赵杰叹为观止。他站在门楼前正视、斜视、仰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由自主地发出“漂亮”、“太漂亮”的赞美声。

    那砖雕门楼虽然过去了几百年,仍然古雅质朴,飞檐翘角、气宇轩昂,其雕刻之精,在江南明代建筑中非常罕见。

    门楼飞檐翘角,宛若牌坊,朝里一面比朝外的一面做工更加考究,圭角纹饰,浅雕如意曲线优美流畅。坐斗镂空作荷叶状,左右兜肚分别镂空雕刻了“麒麟送子”、“独占鳌头”立体图案。

    上枋深雕“陈抟老祖一觉困千年”的长寿典故,下枋浮雕“凤穿牡丹”,天幔浅雕芙蓉、山茶、金橘、古钱等吉祥图案,中嵌圆形特大的“福”字,意为“一团福气”。两侧垂花柱末端透雕莲花,生机盎然。西侧照墙细砖贴面,檐口施砖雕仿木斗拱。

    “苏州工匠的手艺太了不起了!”赵杰对茶场主竖起大拇指。

    茶场主告诉他,“这些都是苏州香山帮砖雕匠的杰作,他们善长古建筑装饰。近几年由于时局不稳,这些香山帮匠人的活计也比从前少了许多,他们只好分散在集镇乡村寻活干,外地有大的工程也愿意前去承接,你赵老爷如果建大宅,我可以帮你请到这些高手工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茶场主不经意的一句话,正好迎合了赵杰的想法。

    他在欣赏明善堂门楼时就在想,自己如若建大房子时能请到这些能工巧匠去葫芦镇承揽砖雕件那该多好?

    “承你吉言,托你的福,我赵某如果将来建大房子,一定请你帮忙,”赵杰拱手施礼。

    哪知他俩当初的戏言,如今真的成了现实。

    特别是前些日子经历的那些坎坷之事,更加坚定了赵杰争一口气也要把大房子建成河下地区第一豪宅的决心。

    他要在大房子的建筑工艺流程及各个细节上做到锦上添花,他要在大房子内建一座有比明善堂更美的砖雕门楼,他要压趴朱家大宅,看看到底谁才是葫芦镇的龙头老大!

    这次邀请的薛师傅一行六人就是茶场主帮助他联系物色的。

    动身之前,茶场主不但向薛洪才师傅介绍了赵杰的家业和为人。他还对薛洪才说,赵老爷为人谦和,特别好处,他这个人不在乎钱,要的就是就是一个“好”字。但如若对他半心半意或者敷衍马虎,他也决不会让你过关的。

    来到葫芦镇和赵老爷的短暂接触,薛洪才师傅果然感到赵老爷如茶场主所说是个爽快人。

    薛洪才师傅和瓦匠领班李大有交谈中,也侧面了解到了赵老爷要他严格挑选砌墙师并规定一天只许砌十层的事。薛洪才心想,这个赵老爷果真是个非常较真之人,像他这样的东家在江南也非常少见。

    回头他又一想,我们手艺人凭本事吃饭,做出东西来得到主家的认可才能拿到主家的工钱。毕竟这砖雕不是其它工艺,要一刀一刀刻出来,由于砖头不像木头有纹路有筋骨,那些花茎藤条、人物的手指等等镂空时稍有不慎,就会断裂而导致前功尽弃。

    尽管茶场主说了,瓦匠李总头也介绍了,都讲赵老爷是个大好人,不会亏待人,但人心隔肚皮,日久才见人心,两三天的观察不能算数。薛洪才心中顿生一计,他要验证一下赵老爷的为人是真是假,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