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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幽谷夜魅离

    少年侠踪孤行去,苍穹为盖地为榻。

    照着铁仲玉的指示,一路北上寻访闲卿谷。

    这天,他来到一座不知名的青山外,信步途径山前的一个村庄,看到这青山碧水、良田万顷、牛羊成群的美景,之前因丐帮悬案久久不散的郁郁之情,得到了一丝舒缓……

    “该是这里没错了,先找个地方打尖吧。”他心中盘算着。

    再徒步走了两里来到山脚下,只见几个江湖装束、身形差异颇大的汉子,正在一座茶棚前一边吃霸王餐、一边吆喝着:

    “格老子的!就知道这穷乡僻壤,吃不到好东西!”几人都是一口川北话。

    “五弟,咱们又不是来吃喝玩乐的,你乱吼什么呀?老板!”

    嫌别人大吼大叫,可自己却对茶棚的老板大吼大叫,老板强逼着自己陪着笑脸,忍气吞声地伺候这群凶神恶煞的恶客,心中恐怕早已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只盼着他们快点走!

    “老板,叫你呢!再来五斤牛肉!”

    “好好,就来就来!”心中却在想:“吃吧!撑死你们……!”

    只听一个像是老大的汉子说道:“从望归山一路走来,都没见你们抱怨,都到了这里了,怎么抱怨起来了?”

    “没……没抱怨!大哥您不是也说了嘛,都到了这里了!”

    “就是,等事情办完,咱们再尽情吃喝玩乐也不吃呀!哈哈……”说到这句话时,这说话之人笑声之中显带着不善!

    而一旁吃着面条的祈少君全听着,尤其是“望归山”三个字。

    只听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汉子道:“哼!我本以为玄一真人乃一代高人,想不到也是个贪花好色之徒,把整个武林的人都骗了!”

    此言一出,这个瘦小汉子恐怕立时就要遭殃!可庆幸的是,祈少君可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他还想知道得多些,因此装得傻头傻脑、闷头吃面。

    不过那群汉子倒也颇有江湖经验,为防隔墙有耳,故意轻声对话,只可惜他们就算说得再轻,又岂能躲得过祈少君的耳力。

    只听那个叫老五的道:“玄一老道这么一去,那他生前的那些财宝和武功秘籍,一定还留在闲卿谷里……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

    说到这里,老五的语调都显带着淫恶之意,而祈少君剑眉一皱,思付道:

    “女人?莫非就是师父交代我照看的女子?”

    瘦小汉子猥琐地言道:“听说此女当年已被玄一道长废去了武功,早已不足为惧。就凭咱们兄弟九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五道:“可我总觉得那个雨溪镇上的渔夫靠不住!何况要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那咱们岂不是白跑了那么多路?”

    老大道:“所以老五,你还嫌这嫌那的干嘛?吃完赶紧上路!你们放心,那雨溪镇穷乡僻壤的,何况那个渔夫也已被咱们封了口……等事情办好,财宝、秘籍和美人都是咱们的了!”

    过了一盏茶时,九个汉子狼吞虎咽地吃完、准备起身赶路……

    突然“啪啦!”一声!瘦小汉子刚送到嘴上的酒壶突然粉碎!

    汉子们陡然一惊!“谁?!谁干的?!”瘦小汉子厉喝道

    他们环目四顾、连声叫骂,但心中颇存惧意,因为刚才那碎壶一击根本全无征兆,出招者身手之快,用的是什么功夫,他们哪里看得出来?最可怕的是,倘若那一招对准的不是酒壶,而是他们任何一人的脑袋,试问又会如何?

    最终,把目光聚集在了唯一的目标祈少君的身上。

    祈少君早已吃完了面,神情泰然地在喝着酒,套着白色剑套的龙吟剑正横放在桌面上,他们见到此情此景,除了这个少年还能有谁?

    不过他们无凭无据,正踌躇着如何发难之际,祈少君倒先开了口,只听他晒然道:“各位道上的朋友,你们还没付账呢。”

    老五脾气最躁:“龟儿子!你是什么东西,敢管大爷们的事!”

    祈少君道:“可惜,龟儿子偏偏喜欢管闲事,特别是不顾道义的事。”

    老五按耐不住、正待举刀上前!被老大拦住……

    只见老大冷冷问道:“这位小兄弟,敢问你啥子意思?”

    祈少君学腔道:“没啥子意思,不过是想再听听你们刚才聊的那些个事儿。”

    老大冷哼一声,笑道:“我还以为真是抱打不平的少年英侠,原来也是垂涎闲卿谷里的东西……既是同道,直说不就是了,大伙一起出力,到时候分你一份不就是了!”仅看刚才那一手,他就知这个少年武功绝非泛泛,欲顺水推舟利用他,待事成之后……哼,那可就难说了……

    祈少君自然早有所料,微微一笑道:“好!既然如此,那这一顿酒饭就由小弟请了……不过,小弟有事想向各位请教。”

    老大见他似有诚心,抱拳道:“客气了,小兄弟请问。”

    祈少君问道:“请问,您说的那位女子,究竟是何来头?”

    老大嗤了一声道:“看来小兄弟涉足江湖未深,老哥哥不妨提点你一番,这个女子不止是我知道,而是八年前的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女子……八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个最狠毒、最淫荡,最无耻,偏偏又美得可以颠倒众生的女子!现在这个女子就住在这闲卿谷里!”说到这里,这老大似乎还有些愤愤不平之气。

    祈少君剑眉一掠,随口道:“此话怎讲?”

    老大又语声愤慨道:“这个女子名号绝情仙子!八年前,此女在江湖上无恶不作、淫荡成性,唉!可惜了多少英雄豪杰都是因为这个女子,不是骨肉相残便是妻离子散,都是因为受其妖祸弄得声败名裂、甚至性命不保!曾经一度,江湖黑白两道,只要提及绝情仙子之名,人人切齿痛恨!”

    祈少君沉吟道:“绝情仙子?”

    带头大哥又道:“不错!此女人如其名,冷酷绝情、心狠手辣,可江湖豪杰们还是被她的美色所惑,一个个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想找她寻仇的,又慑于她武功才智太高……总之江湖曾一度因她而天翻地覆!”

    祈少君垂首思索,似乎在幼年时隐隐听到过这一江湖传闻,只是那时他才十岁左右,也未曾留心,何况长辈也常提醒他江湖留言不可信。现在他将这老大的话和恩师临终前的遗言相对照,心中便渐渐开始明了一些事……

    老大又道:“后来,听说玄一老道在黄山翡翠池将其诛却,武林中无人不称颂,可谁知道,他竟然暗藏春色,将此女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哼!”

    刚才听到什么“贪花好色”,现在又是“暗藏春色”的恶毒言辞,如果换了一般的江湖少侠,早已怒目拔剑!不过这次是祈少君,他仍不动声色,淡淡道:“诸位大哥,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老大双手叉腰,又哼了一声道:“小兄弟……江湖之大,永远没有密不透风的墙的,就如尘封于地底的宝藏,但多少年后终有破土见天的一日的。”

    这话倒不无道理,武林百晓生又是从哪里知道那么多的呢?谁也不知。

    老大又道:“一月前,我们路径望归山下的雨溪镇,听到有个渔夫一边在钓鱼,一边嘴里念叨着什么归处、玄一决斗什么的,所以就给了十两银子,让他把知道都说出来,这才得知玄一老道去年和朝天宫门主枭帝曾在此决战,还在望归山道上找到了玄一老道的坟冢。既然玄一老道已死,所以……”

    祈少君切口道:“所以,你们就想来此坐收渔利,对么?”他语声突然变冷变厉,老大面色也随之一变,心知有异:“阁下……”边说便手握住钢刀。

    祈少君冷冷道:“你们可知,玄一道长的法体是谁下葬的?”

    看着眼前的少年语声森冷,却依旧泰然自若地坐着喝茶,九个大汉登时凶光毕露,明晃晃的刀光也随之闪动,他们已知这少年是敌非友,故全神戒备!

    祈少君轻哼一声:“你们义正言辞地批评一个女子,可自己却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江湖豪杰拜倒于石榴裙下有何稀奇?纵死也是咎由自取,然你们所图谋的,岂非更无耻、更荒唐?”

    那老大脸上面青如铁,冷冷道:“阁下究竟是谁?”

    祈少君道:“我是谁不重要,只不过……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闻听此言,老五按耐不住,暴喝一声:“小子你找死!”

    话音未落,他已腾身而掠、五虎断门刀直劈祈少君左肩,这一刀虽不甚快,但足具五虎断门刀沉稳狠辣的要旨!可是……

    “啊!!”一声惨呼,老五连人带着一柄断刀,倒飞出去!

    汉子们木然呆立着,刚才一瞬间,只见一道剑光爆闪,等到老五惨呼飞出、再回过头时,祈少君左手上的剑已悄然回鞘……

    汉子们心胆剧裂、额上的冷汗涔涔而落,一个个惊惶木立着……他们混迹江湖多年,可何曾见过如此凌厉的剑法,根本无招可循、甚至连看都看不见!

    祈少君轻嘬一口茶,道:“怎么?刚才的威风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祈少君身形一闪!老大一惊之下,发现腰间的刀已经没了!定睛一看眼前,只见祈少君左手三根手指夹着他的刀!

    他三指猛一运劲、“”两下!一把精钢之刀被掰成了三段!这一招更吓得他们面如土色,那三根手指倘若要他们的命,实是易如反掌。

    老大含水涔落,颤声道:“这……这位少侠,敢问……如何称呼?”

    祈少君缓缓举起手中的白色剑鞘,道:“认得这把剑么?”

    老大惊惧之下定睛凝视,突然一怔道:“龙吟剑!你……究竟是?!”

    祈少君不屑与江湖无赖告知姓名,只冷冷道:“家师道号上玄下一!”

    这九个汉子后悔了,恨不得找个地洞立刻钻下去,没准甚至希望这个地洞能直接钻回他们的老巢里去,永远不再踏足江湖!可现在问题是,他们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也是问题,他们还没忘记自己刚才说了哪些不该说的话……

    祈少君语声渐怒,道:“家师老人家一生行侠仗义、济弱扶倾,他身后之名岂容你等如此玷污,你们好大的狗胆!”

    这几句愤恨之言提、气一喊,声震四方、只觉方圆数里之内都听得见,只见周围树叶萧萧而落、河水涟漪阵阵……

    九个膘膀汉子吓得更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两股颤颤、一个个“扑通”“扑通”跪倒在茶棚前……

    祈少君冷冷道:“要跪的话,就到阴间去向家师赔罪再跪。”

    那老大色如死灰,颓然道:“少侠武艺高强,是我等自不量力,还出言辱及令师清名……少侠若是想取在下的性命,尽管拿去便是!不过,还乞少侠放过我身后的那些弟兄!”

    说到这里,他语中微带泣声;而祈少君突然大喝一声:“好!”

    “好”字刚说完,龙吟剑已至那汉子的喉咙,但剑尖正好抵住喉咙皮肤的一点点时便即停下,可见其收放何等自如,实为一流境界。

    剑尖纹丝不动、抵着因颤抖而不断蠕动的喉咙,而老大身后的汉子们睁目急切着注视着剑尖,谁都知道只要剑的主人轻轻一动,老大就立时变为死尸。

    半盏茶的时间里,这座茶棚四周静的可怕……

    祈少君突然收剑,道:“好,看来阁下并非虚情假意之人,你们可以走了!”

    龙吟剑收鞘如电,大汉们如获大赦,连忙叩谢……

    祈少君大声道:“且慢!你们必须答应我两件事情!”

    老大颓然躬身道:“请少侠吩咐!”

    祈少君冷冷道:“刚才你出言侮辱家师,所以我要你们即刻启程,一个月内回到望归山,在家师坟前诚心诚意地叩头谢罪!我会飞鸽传书通知雨溪镇上的朋友暗中留意你们,若是他们一个月内见不到你们出现……哼哼。”

    哪里来的飞鸽传书、哪里来的朋友,不过危言耸听而已,但那群汉子哪里知道?只见老大抱拳道:“少侠放心,一个月的时间实在够宽裕了!”

    祈少君额首道:“好!第二件事……我要你们发誓,你们刚才所说的、还有现在所知道的,这一辈子都不准向任何人提及!因为当今世上知道我是玄一道长弟子的唯有你们九人,若是被第十人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话也是胡说八道,只是为了封他们的口!不过知晓他是玄一弟子的人里,铁仲玉他毫不担心,倒有点担心司徒曼玲的嘴巴是否牢靠。

    老大岂会不明白,连忙道:“少侠放心,我等愿意立誓,终身守口如瓶!咱们弟兄几个虽是江湖下九流,但总不至言而无信!”

    待九个汉子立下重誓后,祈少君才放他们狼狈逃离……

    祈少君木立于茶棚下,仰天长叹一声,缓缓平举龙吟剑,凝视了很久……看着这把剑,就像看着师父,师父将这把剑交给他,就是将一切都托付给他,一个忍辱负重、甚至需要拿一生的时间来背负的使命……

    “师父,徒儿自然相信您,可有些事情,我真的希望能亲口问您。”听了那些江湖下九流之言,心中似是有疑问想问九泉下的恩师,因此对着龙吟剑印照中的自己缓缓道。

    “老板!结账了!”他思绪了半晌,朝着茶棚里屋喊道。

    刚才亲眼见到他的厉害,老板早就吓得躲进了被窝,此刻才哆哆嗦嗦地走出来,祈少君取出一大锭银子,塞到他手上,微笑温言道:“老丈受惊了,那几个无赖的账算我的好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老板捧着那五十两银子、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不是没见过这么大锭的银子而惊喜,他之所以发怔,可能是搞不懂那个少侠怎么一会儿如此冷酷,一会儿对他却如此亲切。

    按照铁仲玉的详细提点,他终于在山岩下的一个死角里、藏在数丈厚的树丛后发现一个山洞、极为隐秘的山洞,谁都不屑一顾的地方居然有这么个不及人高的小山洞,祈少君也不禁暗叹天地造物之能,又想到武学一道亦是如此,越是令人意想不到之处,越是暗藏玄妙!

    陆游曾言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俯身从洞口另一头钻出来的祈少君,仿佛真的来到了世外桃源!

    “终于到了……!”他慨叹一声。

    闲卿谷、闲卿谷……果然谷如其名,卿本雅居,闲趣天外。

    远远望去,整座山谷都笼罩在金、红、绿,三种颜色为主的映衬下,也许是因为四周环山、地势隐秘,加上地灵之气的关系,所以整座山谷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色彩斑斓。仰首而望,谷中林道间茂密的树梢相互连在一起,几乎将天际都遮盖,整座山谷都成了林荫遮盖的醉人所在。

    遥望而去,闻溪流潺潺、春波碧水的清新。

    信步而行,望幽静和谐、曲径通幽的深邃。

    祈少君闲庭信步,顺着谷中的一条林荫小道一路向里走去,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要融入到这股深邃中去,永远不想再回到外面纷纷扰扰的人世间去了。

    他不禁赞叹恩师有眼光,能找到这样的世外桃源!不过,师父已然仙逝,如今想来只觉怅然,而师父留给他的遗命,却才刚开始。

    他不停地思付着:“师父要我保护的那位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反正马上就要见到人了,他不再多想。大步前行,越过一片平静的湖面上的踏脚石,终于来到了这座闲卿谷的尽头,只见尽头是一片颇大的空地,正面是一块天成的石壁,遥望石壁下方,清楚地可以看到一扇石门……

    转眼已走到石门前,他站住了脚步、心中再度陷入了思绪中。

    他思付那些大汉的话:“难道这门内住着的,真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不过师父说得很清楚明白,他当年铸下了大错、冤枉了好人……好人怎会是如此?师父临终箴言焉能不信?难不成去听信那些江湖匪类?师父,徒儿一定会保护好里面的人,无论她是什么人!”

    他中断了思索,对石门抱拳朗声道:“请问石屋内有人么?晚辈祈少君,奉家师玄一真人之命,特来此地!可否请屋内高人现身一见?”声音不响亮,但提气运劲,即便石壁厚重,也保证每一个字都能透过石门传到屋内,但他躬身连喊了几次,都不见石门内有任何动静。

    他几番求见未果,心想武林中的高人特立独行、千奇百怪者多矣,若登门求见是有事相求,更是各有各自的规矩或方式,而对于眼前的情形,按照师父临终所说,这石屋内的人多半不欢迎外人,而谷外的人如之前那伙川蜀匪类,都想着来这里侵门踏户,眼下自己也是个不速之客,何况自己适才又以内功传音,对方心想来者身负武功,想必更为戒备。

    无奈之下,唯有耐心等候……静候之间,他环目四顾,想到以后就要在这个地方常住下来了,是否该有所打点,他先看到石门左侧有一个简单的茅棚,上面还堆着干枯的稻草和一个快硬掉的蒲团。

    不用说,是恩师玄一平日休憩的地方,于是他将蒲团拍拍软、盘膝蹲坐上面打坐练气,静心地想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傍晚,他出谷买食物,小心翼翼地钻出洞口,走了几步再回首看了看,不禁慨叹天地之造化,能找到这个洞口的人必是有缘人。

    闲卿谷五里外就有市镇,他在镇上买了食物及一些日常用品,快马加鞭回到石门前,看到石门依旧毫无动静,就把买好的食物和酒水放在了石门前……

    “屋内的前辈,在下已把吃食放在石门外!前辈请放心,晚辈是奉家师之命前来照顾前辈的,绝不会蓄意加害!”他嘱咐完毕后,便自行用膳。

    晚餐过后,他静静地守在石屋前,眼见石门还是闭门谢客,于是便躺在一侧的草堆上、仰望闲卿谷的黄昏,如火般的晚霞映红了前方整片的湖面,在似锦丹霞的衬托下,给原本就色彩斑斓的闲卿谷更添瑰丽!

    可是,如此美景固然令人神醉,但他一人独守在此,却又感到说不尽的孤单与落寞,他因而渐渐阖上了眼帘……

    “我接下来究竟该做些什么……”即便睡着了,他心中仍在盘算着。

    中夜子时,闲卿谷中当真是说不出的寂静,唯闻枝叶倏动、虫声嘀啾。

    本已经睡熟的少年,耳畔传来沉沉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双眼,暗付:“石门开了!”

    但由于他此刻正背朝着石门侧躺身躯,所以虽睁着眼,却看不见石门和石门内的动静,为什么不直接起身看看?因为石门开启的一瞬间,他就感到背后传来一股足以令他背脊发凉的气息,那是……

    “杀气?!”武功修为达上乘境界时,杀气比什么都容易让人清醒,而随后的最好选择,便是以静制动……

    他纹丝不动的躺着,还轻轻地打着鼾,至少身后之人根本看不出他在装睡。

    脚步声、极细微的脚步声,缓缓走近草堆、走近他的身后,越来越近……他从后脑到后背都感到越来越冷,寒冷直从背脊透到心里……

    “师父……您要我保护的,该不会真的是个魔头吧……”他暗付着

    如此月黑风高的深夜里,这细微的脚步声,就如一直冰凉的僵尸之手在轻抚自己的身躯,而且这只手随时都会由轻抚骤变成致命的煞手!

    “好轻功!若非我有现在的武功,哪能听出半点声音!”

    但他依然纹丝不动,力贯周身、凝神戒备……

    今夜虽暗,但祈少君野兽般的目力早已看清楚

    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轻足细步地走进,这个黑影渐渐将祈少君微微蜷缩的身躯笼罩……死神降临亦不过如此!

    不过这胆战心惊的情形,没能动摇祈少君的身心一丝一毫,那黑影却似乎还以为眼前的只是一头睡死的小羊,正缓缓举起手掌……

    可眼前躺着的不是睡死的小羊,而是随时准备纵身拔剑的祈少君!

    奇怪的是,那黑影的手掌却一直凝在空中、迟迟不击下来……

    “奇怪……她为什么不动手……?”

    祈少君心中嘀咕,敌若不动、我亦不动,可敌人为何不动?

    这随时立见生死的僵持,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敌若迟迟不动,何不先发制人!敌人只当我睡死,防备必然疏忽!”祈少君见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突然……

    “啊~~~~~!!”没料到他并未纵身掠起祭出杀招,只是假装打了个哈欠!

    但饶是如此,也令那个黑影猛然一惊,疾步向后一掠!

    而祈少君一个哈欠后,他顺其自然地一个懒腰、转过身仰面朝天,而头脸则扭向了黑影,还懒然地蠕动了一下嘴唇,怀中的龙吟剑也随之脱手,继续“沉沉睡去”……从头到尾一气呵成、毫无做作,双眼始终紧闭……他这门子的装功倒并不稀罕,稀罕的是他哪里来那么大的胆气?

    “啊……?!”耳畔传来一声吐气如兰的惊叹,如此语声唯女子独有。

    是谁发出这样的轻叹?这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祈少君,但祈少君不可能怀疑是自己!那么只有那个黑影……

    他暗付道:“果然是个女子的声音!她在惊叹什么?”

    那黑影凝视着他和他身侧的龙吟剑,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只听耳畔又是一阵沉沉的声音,他随即睁眼,眼帘睁开的那一刹那间,见到的是石门闭合的最后一瞬……

    翌日……他早早醒了,并非是闲卿谷的花鸟鱼虫之声唤醒了他,而是经历了竹林里的事件,再经过昨夜的事件,他若是还想要命,能让自己睡沉么?

    他缓缓翻身坐起,本能地先看了看石门那边:“嗯?吃的呢?”

    昨夜放在石门前的食物和酒水都没了,昨夜昏暗之中他未曾留意到,但此刻便即恍然……很显然,里面的人昨晚也许原本想杀他的,但此刻应该已经消减了对他的敌意,也接受了他的好意,想到此处,他不禁微微一笑。

    一连数日,他每日黄昏时都会把包子、水果和酒水放在石门前,翌日清晨,就会看到石门前放着之前一天吃剩的空盘子……

    这些空盘子令祈少君逐渐放松了紧绷的心,也令他逐步明了了一些事,也明了了自己该做些什么事

    “师父,我会照顾好这石屋内的女子,纵然她一辈子避而不见也无妨。”

    头天夜里,面对生死俄顷,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胆量?他不想要命了吗?

    要命,他绝非是个不要命的人,因为她纵然不信石屋内之人,但至少相信师父,所以那九个无赖汉子不齿于人的言语,令他之前脑际曾闪过的一丝疑问,此刻也全当是胡说八道。

    “这女子决不致如他们所说,不然那晚她想杀我,却为何没动手?”

    居然替想杀自己的人、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开脱,我们可以说这种人是天大的傻子,但又何尝不可以说,这种人才算得上是内心澄澈的仁人君子。

    扪心自问,我们自己能做到否?至少我不能。

    傻子与君子的不同,往往只是因为结局的不同而不同,但重要的是,两者都有着不偏不倚的原则,只要认为这么做是值得的,结局则不再重要。

    这些思绪都在祈少君的脑际闪过,令他信心倍增,由此豪气更生,他仰天一笑提气腾升,乘风飞掠于林间、出掌挥剑,内心澄澈下,对于铁仲玉传授的龙翔九天式自然又有了新的顿悟!

    一晃月余,石屋前的空地上也日新月异,原先的茅棚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所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茅屋,然后灶台、凉亭、秋千、瓜棚、水车和菜地等,也相继出现在石屋前……他毕竟是在山居长大的,干起搭建筑巢这些活计来还真不在话下。

    一月后,石屋前成了别具一格的世外小庄园!

    不过这块“小庄园”搭建好的第二天,闲卿谷里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喂!屋里有人么?”

    阳光明媚的午后,一声清脆如莺的娇喊,打破了闲卿谷的宁静……

    祈少君正在茅屋里打坐练气,闻听此声登时一鄂!

    “还有人有本事找到这里来?”他警惕地探首监视屋外,顿时一怔!

    “司徒姑娘?!是你呀!”他喜出望外,来者竟是故人,一阵子前在苏州不打不相识,那位眼波明媚,一袭紫衣、身形窈窕的绝色少女司徒曼玲!

    “少君哥?!真的是你!”司徒曼玲笑逐颜开,快步近前,不过她转眼就面色一沉,噘着嘴道:“哎!你刚才喊我什么?”

    祈少君便即恍然,干笑道:“哦!曼玲,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司徒曼玲道:“随随便便就找到这了呀。”

    祈少君尴尬道:“随随便便就找来了?那……你来此有何贵干?”

    司徒曼玲娇笑道:“误打误撞跑进了这里,谈不上贵干二字,就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碰上少君哥你~~我们有好一阵子没见啦~~”

    祈少君笑道:“是啊,有好几个月了吧。”紧接着他又问道:“对了,你上次不是回杭州去了么?这才几个月,又出来了?你父母就不担心你一个姑娘家成天往外跑,遇上危险?”

    司徒曼玲迟疑了一瞬,故作干笑道:“我娘在我出生时就难产死了,我倒是希望能有娘亲天天担心我呢,可惜我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至于我爹……她才没时间来管我呢……”

    祈少君不禁一怔,想不到这盟主千金也没那么幸福,亲情是人世间最平凡的情感,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可遇而不可求,望着司徒曼玲强作苦笑的神情,其实心中是渴求而哀伤的,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同病相怜……

    又听司徒曼玲道:“反正我在家里也呆不住,所以……”说这话时,这绝色少女娇靥微红、唯唯诺诺,很显然不能继续说下去,她当然不会对祈少君说,自己是因为动了芳心,回到杭州之后又天天惦记对方,所以忍不住又出了门,为了打听自己的去向,在依兰花舫上偷听若心和水瑶对他牵肠挂肚的话,得知自己已经离开,还提到什么闲卿谷……

    而祈少君尽管玲珑心肝,可这副心肝唯独对某种情感很迟钝,老实说,要找祈少君的缺点,的确是件困难的事,但若真要找出一个来倒也不难,而且这可能就是他唯一的缺点,也是令不少喜欢他的女子们柔肠百结的缺点。

    所以眼前的绝色少女低眉羞涩,而他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问道:“这里与世隔绝,你又是怎么找到入口的?”

    司徒曼玲不愿提若心和水瑶的窃窃私语,何况自己还是偷听来的,只得瞎编道:“其实那晚,我侧耳旁听到你和铁大哥提过闲卿谷的事情,也听到令师交代过你的事情。”

    “我有跟铁哥提过闲卿谷么?”祈少君心中不解,但也未多作思索,问司徒曼玲道:“哦,换言之……你是特地找来的?”

    “是啊!啊?呃……”司徒曼玲脱口应声,但随即觉得漏了少女心迹,顿时双颊泛红,垂首娇羞道:“其实……我也是随便找找……”

    可惜了她一番少女心思,祈少君脑中却是在想:“隐秘的地方,随便找找就给你找到这里来,佩服啊……我还靠着铁哥的指点呢……”他当然不知道司徒曼玲家学渊源,父亲司徒苍穹年轻时曾是享誉江湖的神捕,找寻隐秘所在自不在话下;他更不会了解,当心中喜欢、想念一个人时,那么这个人无论到哪里,自己总有办法找到对方的,因为情感的牵绊就如一根情丝,指引着方向,所以说世上唯一能找到这闲卿谷的人,就是她司徒曼玲!

    祈少君道:“那你今日造访,究竟所谓何事?”

    司徒曼玲缓缓走到凉亭里,探头看了看那道石门,轻声道:“哎,这里面关的就是你师父托付你照顾的人?”

    祈少君额首,一边为她斟茶……

    司徒曼玲又道:“听说,这里面的关着的人名声似乎很不好。”

    祈少君手中茶壶一顿,眉头微皱问道:“此话怎讲?”

    司徒曼玲道:“我回去后,跟我爹讲述了我在苏州的经历,特别是你和铁大哥的事情,又顺便向我爹问起玄一道长的事迹,我爹说他年轻时曾与玄一道长是忘年交,他很敬佩这位前辈高人,直至八年前,绝情仙子祸害江湖,玄一道长仗剑除害,黄山翡翠池一战将之诛却,而道长自己也从此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爹觉得,玄一道长乃是方外之人又慈悲心肠,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对一个女子痛下毒手,所以这之中或许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听到这话,祈少君不得不佩服她并非只是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竟也生得一副蕙质兰心,但也不得不怨叹女人的嘴巴果然最藏不住话!

    所以他连忙道:“你该不会全告诉令尊了吧?!”

    司徒曼玲道嘬了一口茶,嫣然道:“当然没有啦~~我可没那么八卦,我只是跟我爹说我遇上了两位侠士,至于你跟铁哥的身份,我可是只字未提;至于绝情仙子的事情也不过是揣测,哪能随口胡诌……江湖已经够不太平了。”

    祈少君总算深深地松了口气,暗付道:“总算她还知道轻重。”

    司徒曼玲突然瞳孔一收,俏脸肃容道:“不过,今天既然被我找到这里,那就是天意,今日我便要为民除害!”

    突然间的态度转变,也着实令祈少君心头一怔,但随即便啧地一笑,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你的由衷之言。”语声虽轻,但语意之中却有着绝对的肯定。

    司徒曼玲冷冷道:“何以见得?”

    祈少君笑道:“恕我直言,你这个人虽然有些刁蛮任性,但绝非冲动鲁莽之人,既然你知道绝情仙子声名狼藉,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妇,想必武功也绝非泛泛,何况你身为盟主千金,会贪图虚名么?”

    司徒曼玲道:“那可不一定!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要亲手除掉她呢?”

    祈少君苦笑,付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绝情仙子何等人物,猜都猜得到不是你这个小姑娘能应付的,凭这点道行也敢来送死?”但这句话若是脱口而出,司徒曼玲心高气傲,岂能受得了这种激?更何况,司徒曼玲的话并非出自真心,他也自不必当真,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苏城月夜,他坦言告知铁仲玉和司徒曼玲,受师父遗命要照顾一位女子,但也就是这么一提,其他一切皆略过,未曾想到司徒曼玲却上了心,回家后不但向父亲探问,得知了绝情仙子的一些事迹,推测玄一交托祈少君的正是此女,更担心这世人口中的女魔头、会否对祈少君不利,甚至于……她不敢想下去;再退一步讲,即便绝情仙子并非毒妇和女魔头,但司徒曼玲每想到自己喜欢的人成天和别的女子朝夕相处,这可是她自己一心期盼的梦!

    一念至此,美少女胸中陡生胡思乱想,若是今日不来看个清楚,恐怕她终日都得寝食难安!这种包含了情窦、怜悯、担忧和妒忌的少女情丝,就连司徒曼玲自己也理不清。

    而祈少君更全然不懂,反而还调笑道:“我说,我们好歹是朋友,你总不会好意思为难好友,更让好友愧对先师在天之灵吧。”

    “朋友……”司徒曼玲喃喃念叨着这个词儿,似乎对对方的“弄巧成拙”颇感不悦,良久后突地冷然一笑道:“你错了!刀剑面前可没有朋友!你不是奉师父遗命,要保护石门内之人么?现在我来杀她,你难道不该挺身相护?”

    祈少君道:“那是自然。”

    司徒曼玲紫宸剑出鞘,正色道:“好!那就接战吧!”

    少年人虽不懂少女心意,但身为习武之人,祈少君顿时有所悟,他想起了当日轧神仙庙会,这位绝色少女刁蛮任性,又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信,现在固然有所收敛,但毕竟身为武林盟主千金,所以现在所谓的为民除害,不过是鞘中之剑按耐不住罢了,但他深觉这大小姐甚是可爱,勾起了昔日戏弄茜茜的回忆,故意道:“不急不急,现在还不需要我动手。”

    司徒曼玲柳眉一沉,问道:“为什么?”

    祈少君指了指眼前厚重的石门,哂笑道:“因为有它在保护屋内之人呢,你先把它敲开再说吧。”

    他只是戏谑之言,没想到司徒曼玲如烟般一掠到石门前,先是冷言挑衅、再是对着石门拳打脚踢,可惜石门还是石门,既不会回应她也不会还手,但始终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最终,不言不语、不闻不动的金刚岩石门,把司徒曼玲气得七窍生烟。

    祈少君起先暗笑这位大小姐有趣,可时间一长,他的神情渐渐凝重,因为他生怕石门会突然一开、随之立见血光!毕竟,他对石门内的情形一无所知,但却知道头天晚上所遭遇的杀机,至今想来还觉得不寒而栗!

    “好了!”他一把将司徒曼玲拉回凉亭。

    司徒曼玲蹬足气恨道:“算啦,不装啦!真是的,装什么冷酷~~!”

    祈少君不禁苦笑,原来她在效仿江湖上的那些冷血侠女。他笑道:“算啦算啦,你要真想‘为民除害’,还是直接找我得了。”

    司徒曼玲美眸一闪,问道:“这么说你肯接战了?”

    “接,当然接!”他固然担心司徒曼玲会遭逢危险,但又怕司徒曼玲会误以为自己觉得她打不过绝情仙子,不忍折损她自尊;司徒曼玲冰雪聪明,便即想到对方在关心她、担忧她,一颗芳心直如飞到了云端,娇羞的甜笑足以说明心中的甜蜜想藏也藏不住,只得低眉垂首、想尽办法掩盖面靥上的羞涩。

    “……司徒姑娘,你没事吧?”祈少君温声道。

    一听到“司徒姑娘”这个称谓,司徒曼玲双颊上的娇羞和甜笑登时一敛,柳眉一沉道:“唔~~~~?”

    祈少君一愕,苦笑道:“好好!曼玲,你还好吧?”

    司徒曼玲展颜一笑道:“好,我好得很……那就由你来接招吧?”

    祈少君微鄂道:“喂,你真的要动手?”

    司徒曼玲缓缓举起紫色剑鞘,正色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少君哥,你现在算是这山谷的谷主,有人上门挑战,你若是不敢应战,按照江湖规矩,就得劳烦你挪窝了。”言语之间,只见绝色少女的眼波中精芒闪动,道:“剑已出鞘!你要你能胜过它,我便立刻离去!”

    祈少君非心高气傲之人,更非争强好斗之辈,可当此情形,他断不会不敢接战,何况对方是友非敌,于是朗声道:“好!既然司徒姑……不不!既然曼玲愿意赐教,在下却之不恭!”他差一点又令司徒曼玲不愉。

    龙吟剑出鞘、飞向湖面中央,紫宸剑随之跟上……!

    远远望去,只见闲卿谷的湖面上,有两道剑光不断的交错,不断地碰擦出剑花来……两个身法极快的身影疾掠在水面上,显是在比拼轻功、同时还在比剑,这种在湖面上需要分心二用的比斗却也是难得一见!

    这对少年男女……女的芳心牵动,断不会再像上次那般下狠手;而男的虽然还不明白什么样的做法叫怜香惜玉,却也做到了,两个轻功绝高的身影不断在湖面上蜻蜓点水,旁人看来哪里是比剑,倒像是唯美的剑仙侠侣下凡尘!

    时辰一久,司徒曼玲感到这少君哥的武功比自己预想的要强出太多,傲气顿生、出剑越来越快、越来越险,到后来只见她周身都是剑光、逐渐凝聚成无数寒星!这一招是当今武林盟主司徒苍穹根据暗器绝学“漫天星”演变的剑招,当全力施展时,对方眼前的剑光直如满天流星,绚丽之中却杀机无限,是司徒苍穹专门用于绝顶高手较技,一招决生死的必杀之招!

    祈少君岂敢轻敌,何况前车之鉴!

    无极门剑法汇聚剑法大道,混自天成的剑招原本就无懈可击,加之以龙翔九天式心法的糅合,天资奇高的他在最近时间内悟出了独创的剑意,眼下正好有试招的对象,欣喜之下冷静应对……

    斗至此刻,两人再无顾忌!司徒曼玲绚丽得的莲足点水、猛一前掠,剑网逼近,祈少君平剑当胸、凝目注视着……

    电光一瞬间!炫白的剑网间陡现暗色一点,祈少君招随心动、挺剑直刺那处暗点……“罄!”一招破解!剑网骤然消失,紫宸剑已被震开!

    两人同时掠回岸边……

    司徒曼玲惊付道:“好厉害的剑式!这招‘流星剑煞’我苦练了那么久,居然被少君哥一招击破!”

    祈少君也惊付:“好凌厉的杀招!若换了上次在戏台,我已然一败涂地!”

    但他顾及对方是女子,连忙道:“曼玲!你真的很不错!”

    司徒曼玲娇嗔道:“还不是被你给破解了!”

    祈少君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再比比掌法如何?”

    因为他最近参悟龙翔九天式的精奥,剑法、指功和轻功自不用说,他还从中悟创了一套刚猛凌厉的耀龙掌和一套暗合八卦迷踪的潜龙信步,他不愧是不世出的奇才,单凭这一点,玄一道长亦可含笑九泉。

    堪堪拆了三百多招,司徒曼玲渐渐不支……

    “好了!停!”她突然娇喝一声,祈少君倒是有些意犹未尽,但心知对方是个姑娘,将她扶进凉亭……司徒曼玲一进凉亭便颓然瘫坐,娇喘连连、额上香汗涔涔而落,连喝了几大口茶,似乎从未这么累过。

    祈少君却若无其事,抱拳道:“曼玲,承让了!”

    司徒曼玲缓了几口气,喘声道:“少君哥,你的武功真的很好哎!虽然我不想承认,可你让了我太多了……”

    祈少君笑道:“你也不必过谦,单论剑术和身法,你未必在我之下,倘若你内功与我旗鼓相当,胜负尤未可知……”

    司徒曼玲再次见到这个少君哥不但武功高、人品又好,早已芳心暗许,所以她欣然不语……当然,沉默是金、不必赘述。

    凉亭下,两人歇息了半个时辰……

    司徒曼玲轻声道:“哎……你注意到没有,刚才石门似乎开启过。”

    祈少君轻声回道:“好像是。”

    司徒曼玲问道:“里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祈少君摇首道:“来了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

    刚才是石门究竟有没有开启?谁也不知道,也不需知道,因为这道石门终有一日要打开,里面的人也终有一日要见天日!

    司徒曼玲喃喃道:“神神秘秘的,不会真的是个女魔头吧?”

    祈少君苦笑道:“谁知道……师父临终前,什么都交代得很清楚,唯独此事神神秘秘,不过这是他临终的托付,女魔头或许会害我,但做师父的总不会害死自己唯一的传人吧。”

    司徒曼玲嫣然道:“是啊,玄一道长泉下有知,定会很庆幸自己的选择。”

    祈少君谦笑道:“谢谢……”

    司徒曼玲又道:“不过我也会努力的!少君哥,我们明年冬至,再在这里比一场,你肯接下我的战书么?”

    祈少君微笑道:“好!以后我就住这里,随时恭候大驾!”他又正色道:“不过……你得答应我,出去以后,万万不可将这里的事情跟任何人讲。”

    司徒曼玲立誓会守口如瓶,然后再次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祈少君。

    祈少君木立凉亭下,目送她离开,只见她一路走向谷口处,又是一连回了七八次头,可想而知如果祈少君喊她一声的话,她不立刻倏地飞回来才怪!但她没飞回来,因为祈少君没有喊、也不会喊……

    他缓缓回过头,凝望着眼前的那扇神秘的石门。

    “这么久了,还是避而不见……”他暗念着

    归处的那段时光,玄一跟他说了许多事,却唯独此事,他一直到了行将就木之际,趁着回光返照才向他草草交代了一番,而且交代的时候,老道那神情和语气、以及那被牵动伤感而不断的咳嗽,不难理解恩师对于这石屋内的人一定是愧疚到了极致,甚至对爱徒都难以启齿……

    “唉………………”他仰天长叹,似有些迷惘和倦意。

    毕竟短短时日,他便经历了多起江湖逸事,尽管少年人胆大心细,然江湖之险恶远非如此而已,真是前途艰险,深茫而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