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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问卿情为何

    祈慕二人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闲卿谷。

    回想当初,慕冰怎也未想到自己还能有平反昭雪的一天,经历了一番重生再回到这里,她不再觉得这里是牢狱或是伤心之地,再无噩梦令她午夜惊醒,每每想到祈少君对她种种温馨体贴,心中那份情感便不再觉得难以置信。

    很快的,石屋前的小庄园又有锦上添花,石屋外一旁,祈慕二人联手种植了一块薰衣草坪,这是慕冰喜爱的花草,而更让她芳心痴醉的是……

    “这……?!这是……?!”石屋内,慕冰僵立着久久未缓过神来。

    原本不过丈许见方、四面萧然的石屋,也非过去的空寂小屋了,自玲珑山庄见到潇湘画舫,又听到慕冰的冷言催促,而后回到闲卿谷,再度看到这压抑的石屋,祈少君心中顿起一种莫名的联想

    “难怪慕姑娘会生气,莫不是因为……”

    尽管他误解了慕冰的真意,但为人送暖的心意却十分真挚,他决意效仿古月轩的心意,并誓言要做的更好,他央求慕冰和自己换住一个月,说是要体验一下慕冰之前的痛苦,并约好一个月内不准进石屋,好不容易得到后者默许,便立即着手,利用这一月时间昼夜赶工,抡锤凿石、搬运堆砌,每日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慕冰心知肚明他另有用意,但万没料到他的用意竟如此令自己震撼。

    正好一个月后,当慕冰重新回到石屋内,登时眼前一亮!空寂的石屋已被宽敞舒适、陈设齐全、清心雅致的香闺所取代!

    旧屋被新屋取代,而人却是新的被旧的所取代,绝情仙子渐渐被深埋,慕冰则渐渐找回了原先的自己,然则石屋还是石屋,人也还是那个人罢了……慕冰每日清晨幽幽醒来,打开新装的屋门,张臂一伸、展望着崭新的石室和生机勃勃的薰衣草坪,一切都焕然一新,就如她自己的生命一般,获得了重生后的鲜活,过去一切丑恶的事物,此刻在她看来都不是那么得不堪入目了。

    可美好的情感或许会转移,慕冰沉浸于幸福和喜悦,却换成了祈少君心事重重,他那阳光般的微笑虽然依旧在,但更多的是常常剑眉微蹙,血海深仇的头绪开始浮出水面,水瑶的死更令他深受打击,他不能放弃初衷,但更不忍心丢下慕冰一人在闲卿谷……仇固然不可或忘,身边的人更不可离弃,该怎么办?

    自回谷后,他更加拼了命的苦练,通过肉体的折磨来缓解心中郁郁,耗费巨力改建石室,或许也是因为慕冰的欢愉,能给予自己一丝宽慰。

    数月来,他将在无剑山庄所学的武功和心得一一钻研,玄一教授的本门武功和铁仲玉传授的龙翔九天式,也已渐臻炉火纯青,得益于他,每日助他喂招的慕冰武功进境也颇为明显,两人并肩对敌几可蔑视武林。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祈少君的功力便渐渐超越了慕冰,体内的玄天无极功功体也趋于成形,只是他深知对方的性子,一直有意留上一手……

    慕冰也并非向深闺千金一般终日足不出谷了,她常陪伴他到附近的城镇去添购物品、游玩散心,她看出祈少君太逼迫自己了,担心他会被自己压垮,不过慕冰却不知道,对方正是因为有她在身边,才变得更坚强……何况祈少君本非冲动之人,每次心绪出现紊乱,他为了静下心来,就会立时茅屋内写书作画、或是在凉亭下雕木人、又或是在瀑布下静坐对抗心魔,但为了少让慕冰担忧,因此从不告知于她。

    花开花谢,北雁南归……时光对于寂寞和失意者来说是漫长的煎熬,但对于乐天开怀的人来说,就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因为这类人的生活必定是快乐而充实的,所以从过去到现在,祈少君何曾寂寞过……没有。

    平滑如镜的清心湖面上,一位少年平平稳稳地立足于水面上,虽然时不时的会有蜻蜓点水、风起涟漪打破水中之天,但那个少年始终纹丝不动地伫立,可见其轻功造诣已达身化微尘、御气凌虚之境,返璞归真,正所谓天人合一!

    一块黑布蒙着他的双眼……他在静静等待,等待随时而来的突袭……

    突然,数十点青芒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电射而来!他轻足一点、腾身而起,如蛟龙出水般凌空几个变向,一边迅捷出掌,将寒星或闪或挡;第二波青芒紧随而至,他弹指电光般连击,青芒纷纷掉落水中;第三波青芒从背后袭来,他一个旋身,一股劲风将所有青芒收拢其中,化为己用……青芒密雨般劲射而来,可终究无法沾得他一点儿衣袖!

    最后一点青芒劲射而来,他听风辨位、双指一夹……原来是一片柳叶,刚才的也全都是柳叶,只见他双指运力一抖、柳叶疾飞而出、平静的湖面被一股凌厉的劲风激起一条如同被劈开的“水线”,直直地插进湖边的树干中!

    “好、好、好!贤弟果然绝世英才,恭喜你的武功更上一层楼!”

    祈少君朗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只是……客来不速,望乞谷主恕我等冒昧打扰之罪!”

    祈少君道:“哪里哪里,无怪今日闲卿谷的风怎的如此冰清爽朗!”

    “呵呵,恐怕是天气渐寒,与古某无关!”

    祈少君道:“山野陋居,只恐怠慢了贵客!”

    “不是贵客,是家人,这山野陋居里也有我们的家人!”女子的语声。

    古月轩第一次带若心来闲卿谷来探望他和慕冰,武者知音不免切磋一番,并告知最近武林情势之迁转,江湖风云之深沉。

    凉亭下,两双璧人刚用完午膳,两女进屋休憩,两男则品茗闲谈。

    古月轩畅然道:“呼……好茶,尤其是你尝过美酒佳肴之后,这碧螺春茶更觉爽口润肺、齿颊留香,怪不得若心老是夸赞你的厨艺。”

    祈少君道:“古兄肯来解我寂寞,小弟自当亲自下厨。”

    古月轩道:“啧,有佳人朝夕相伴,你还寂寞?”

    祈少君道:“不错,但除了家人之外,有古兄这等兄弟岂不更妙?有人说知心的朋友,一两个就够了,小弟早将古兄引为知音。”他所谓的“家人”与古月轩所道之“佳人”实是相去甚远,只是他一时未及细想。

    古月轩似乎也未留意到好兄弟错解其意,只感怀他后半句,朗声道:“就冲你这句话,今后愚兄愿为祈弟两肋插刀!”

    祈少君笑道:“好!小弟记住了!”

    古月轩又道:“哎,说到寂寞,你今后行走江湖也不用怕寂寞了。”

    祈少君道:“此话怎讲?”

    古月轩道:“近来江湖上流传四位武林后起之秀,合称‘天绝四无’。”

    祈少君道:“愿闻其详。”

    古月轩道:“四无非无,四有实无!所谓‘四无’,分别为‘无忌神童’风轻语,年少有为,机智多变;“无天玉虎”锟凌,雷虎庄少庄主;“无盐罗刹”西门笑雨,此女最神秘,据说貌若无盐,但武功极高;至于为首的一位……”说到此处,他故意微笑一顿,眼光朝着祈少君一瞥。

    祈少君正在擦拭手中的龙吟剑,他心照不宣地轻笑一声,有些不屑,所以也不去接对方的口。

    古月轩道:“我早说过,‘无极天子’祈少君之名,早晚会响彻武林。”

    祈少君不愿谈及尘世虚名,岔开话题道:“还是说正事儿吧,你现在致力于辅佐司徒盟主整顿武林、凝聚人心,共抗邪魔外道,此举可谓工程浩大,可真不是一件易事,何况对手也不会给你们机会。”

    古月轩道:“那是,这多年来,各门各派之间嫌隙丛生,彼此明知有幕后黑手在从中挑拨,却仍旧放不下面子,甚至加剧误会、闹得水火不容,可见朝天宫不单做暗事做得干净,而且还熟知江湖中人的死穴。”

    祈少君道:“他们挑拨离间,用意至为明显,若是各门各派若是还只顾自扫门前雪,那未免太不顾大局了。”

    古月轩茶碗一盖,叹声道:“可不是,各派之间的梁子越结越深,很多都只是表面上尊奉盟主号令,当日无剑山庄论剑大会,各门各派都只是尽量克制,不敢在无剑山庄随意造次罢了。”

    祈少君道:“说白一点,若是各派团结一心,我要为冰冰平反昭雪恐怕是难胜登天;但倘若他们都是身澄心澈之辈,冰冰的冤屈又从何而来。”

    古月轩道:“这便是当今武林的现况,但朝天宫之害一日不除,如何治愈这久治不愈的武林痼疾。”他又长叹一声道:“前不久,我还听说雁荡六杰之一的霍方杰霍少侠,也惨遭朝天宫的暗害。”

    祈少君惊叱道:“什么?!霍少侠他?!”

    望着古月轩千真万确的神情,祈少君不禁黯然,虽说只是匆匆一面,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他与霍方杰彼此投缘,对方的豁达豪迈至今还萦于心中,本应是未来的好友,谁料到竟然……!

    古月轩叹道:“据传闻说尸体经脉尽断,右臂骨碎裂,是在对掌时被霸道的内劲震死的……当晚一战,霍少侠也是技惊四座,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但也因此上了朝天宫的生死簿。”

    祈少君道:“朝天宫……终有一日,我要让你们载入真正的生死簿里!”他语声平淡,但古月轩看出绝对是暴雨前的一缕微风,于是问道:“看样子,你已有重出江湖的打算?”

    祈少君并未回答,因为他还不能确定是否就此出山……

    石屋内,若心玉坐香妃榻上,环顾雅致的香闺,心中感触颇多……

    “好雅致的屋子……慕姐姐,听说原来这石屋不过丈许见方?”

    慕冰缓缓道:“是的,是那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扩建的,他听说九月初八是我的生辰,说要送我一份大礼。”

    若心轻笑道:“少君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

    慕冰幽幽道:“一个多月来,他让我住在他的茅舍里,而他自己除了每天做饭、练功和搬东西之外,就神神秘秘从石屋里进进出出,还让我发誓完工前不准入内半步、也不准看……月余下来,我几乎看不到他走出石屋,晚上他就在这里打地铺……直到数日前,他突然把我叫醒、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若心笑道:“然后,你就看到了这里一切?说说你当时是何感觉?”

    慕冰沉默不语,以她的脾性自然不愿告知若心,当时自己一进屋内,看到这清心雅致又别具一格的石室香闺,看到四周的绢灯、地毡、琉璃窗,屏风、香榻和梳妆台,这是她自幼及长何曾享有过的东西?

    再环顾一周,视线猛然驻停在湘妃榻上的茶几上!一樽以她为原型雕刻的仙子木雕赫然印入眼帘,雕工细腻、栩栩如生,如广寒下凡!

    看到这份令她倍感意外的大礼……

    “我慕冰也是女人,和世间的女子一样……”她情不自禁低吟了一句。

    她哭了,而且哭得热泪盈眶,当晚躺在那流苏香榻上,更是彻夜难眠。

    “等我回过头时,见他已经把铺盖卷起,回自己的茅舍去了。”

    她沉吟半晌,答非所问地道了一句,但语声之中满含感激,不开玩笑,她当时真很想转身跑出去、紧紧搂住满身污秽的祈少君,用肢体来表达心中的无限感激,然而祈少君在她欣然沉醉之际,便一笑走开了……

    若心听得出来,心中何尝不羡艳,赞道:“准是那天他看到潇湘画舫后,心有所感,这才决心为你布置的。”又欣然道:“他就是这样的人,总是热心帮助别人,看到别人快乐,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祝福。”

    慕冰叹道:“可这个人样样都好,偏偏有时是个傻子。”

    若心嫣然道:“这么说,慕姐姐的确是神女有心?”

    被说中要害,慕冰正在叠被的玉手一颤,但她一向不屑对人解释,断不会像有些姑娘那样,说什么“他年纪比我小那么多,我怎会喜欢上那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呢!”这等推诿之言,所以她的回应只是冷冷的两个字:“没有!”

    但若心知她言不由衷,又含蓄道:“姐姐别介意小妹说句不中听的……莫非慕姐姐当真是觉得自己的……年岁……又或是声名上……”

    之前慕冰只是手一颤,此刻闻听若心之言,娇躯整个一颤!因为此话正说中了她的痛处!而若心还未发觉她神情已变,又温言道:“不过,我看慕姐姐生性豁达,可不是拘泥之人吧,而少君他……”

    “够了!别说了!!”慕冰突然厉声一喝,切断了这美妙的话题。

    若心登时一阵怵栗、直直地被怔住了,她终于体会到对方为何叫绝情仙子!

    慕冰一喝之后,忙惶声道:“对不起,妹妹……”

    若心回神后,干笑道:“没什么……倒是请慕姐姐原谅小妹唐突冒昧,月轩原本打算替慕姐姐去说项,既然慕姐姐并无此心……那么此事就此打住。”

    慕冰微诧道:“你……你刚才说……?”

    若心心中又一喜,假意道:“说什么?”

    慕冰又转过身去,不屑道:“没什么……”

    若心又一鄂,她流落风尘多年、最了解女子心,是以假意卖关子,本以为慕冰一定会好奇相询,可惜她太不了解慕冰了,要她主动求人那是难胜登天,若心见她如此冷作,只得垂首默然、幽幽轻叹。

    “你们怎么了?”抬首一看,祈古二人已经站立于石室门前,想必是因为慕冰之前的厉声一喝,惊诧之下过来一看究竟。

    慕冰一言不发、转身继续收拾被褥;而若心则干笑道:“没事!没事!我们女人家谈的私密,你们没事跑来干嘛?还不快出去~~~!”

    天气渐寒,闲卿谷虽受地灵之气护佑而葱翠常年,却仍逃不过怒雪威寒。

    冬至前夕,祈少君第一次未在当天回到闲卿谷,因为临时遇上些事,又要添购过冬之物,耽搁了一日……想到慕冰衣衫太少,又发现她喜穿汉服,便悄悄在裁缝店为她定制了件粉色带汉宫风韵的服饰,想再给她个惊喜。

    “唉!两天未归,冰冰吃了两天的干粮泄和咸鱼,这次她非生气不可,不过有了这件礼物……嘿嘿!应该能补救。”

    正当他兴致勃勃地回到闲卿谷,远远就看到石屋前有异常动静。

    “呀呀呀呀~~~~!!!!啊呀~~~!!!!”连续的惨烈嘶呼远远传来。

    他闻声大鄂,心中一阵剧颤,因为知晓这个地方的除他们二人之外,就只有古月轩、若心和司徒曼玲,绝不会有第六个人知道,而这三人又都是和他们亲近之人,断不会出卖他们,更不会有这等惨呼之声发出,而且还远不止一人!

    退一步讲,纵然此处被人发现,但慕冰已获平反,江湖中人守信重义,还不至于背信弃义,纵有宵小败类,但慑于他们的武功也绝不敢前来送死……那么又是谁呢?他是何等机智之人,到底是谁,就算他一时间全无头绪,心中却也隐隐有了答案。换言之,这惨呼声的主人必定来者不善!

    隔湖相望,远远望见石屋前的凉亭里有两个绝色丽影,一黄一紫……祈少君一眼便知,淡黄色的那个是慕冰,至于紫色的那个是……司徒曼玲!

    “嗯,她一定是来赴去年的比剑之约的。”祈少君心付道。

    但是让他不安的并不是这两个绝色女子,而是她们脚下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趟着十数个奇装异服的汉子和几头猎犬,他腾身一掠、疾风般飞至石屋前,俯首打量,只觉这些人好几个都是面相阴沉、肤色青黑,深觉这些人不像是正派中人,还有几个身着兽皮衣、身形彪悍,不过她们是正或邪已然不重要,因为这些人都已被点了重穴,一个个七翘八歪地倒在地上纹丝不动,有的人还被削去了手臂,断臂处鲜血直流,遭剐之人神情痛苦无比、面上汗水淋淋,可无奈喊又喊不了,动又动不了,而那几头矫健的猎犬则早已倒在了血泊中。

    宁静深邃的闲卿谷,突然来了这么一群乌烟瘴气之徒,还倒在他家门口,祈少君还没开口问询,便已觉得大煞风景。

    “你们是什么来头?来这干嘛?!”他忍不住喝问了一句。

    可是这群乌烟瘴气之徒连舌头根都没法动一下,而眼前的两位绝色女子也没怎么在意他回来了,只听司徒曼玲切齿恨道:“哼!你们这帮七煞教的混球,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轻薄到本小姐头上!”

    一闻“七煞教”一词,祈少君脑中一惊,寻思索解……

    “七煞教,西域大派天龙门的一个分支,当年天龙门少门主龙云非,应不满父亲龙天笑将门主之位传给其胞妹龙云玉,心术不正的他便自起炉灶、创立了七煞教,因为血系挚亲,滚江湖上一向认为七煞教乃天龙门分支,然而,七煞教成立后,穷奢极欲、无恶不作,在西域兴风作浪、恶行累累,且还善于用毒,曾将西域武林闹得天翻地覆,七十多名江湖一流高手先后死于非命,连“蜀山盗圣”蒋楚凡、“万胜刀”丁阳、“圣剑”悬圃真人以及“单眼鹰”沈云翳等绝顶高手皆先后遭难。后来,昆仑派掌门紫翠真人为师弟报仇,联合正道高手将其围剿,七煞教从此灭绝,教主龙云非亦不知所踪,江湖流传是被一对隐逸山林的奇侠夫妇给杀了,不想今日突然重现,而且还是出现在这隐秘的闲卿谷!”

    慕冰眼波冷如霜刀,握紧着自己的一双夷,扫视着那几具无法动弹的躯壳冷冷道:“你们该庆幸自己晚生了十年,要是换了老……本姑娘当年的脾气,你们此刻焉有命在!”她语声森冷无比,恨不得大开杀戒,幸亏绝情之心已不复当初,否则只怕真的要血溅闲卿谷!最有趣的一点是,她本想说“老娘”二字,可对于美貌女子,尤其对她这个年龄的女子来说,任谁都不愿这般称呼自己,随即改口。

    祈少君呆望着这两个皆非好脾气的美貌女子,也是一阵寒栗,干笑道:“我说你们两个……没事吧,有……有没有受伤?”

    两位绝色少女却依旧视他为虚无,而且还互相冷冷地对视起来,一眼观之便知要动真格的了,无怪祈少君刚放松的眉头复又微蹙起来,他左右一瞥二人的神情,心感不妙,沉声道:“你们要干嘛?”

    慕冰冷冷盯着司徒曼玲,沉沉道:“适才一场姑且算你赢了,不过……这笔账不能这么算了。”

    司徒曼玲刁蛮千金,岂会示弱?看着对方寒冷又忿怨的表情,也硬挺着脖颈大声道:“谅你也不会就这么算了,我看不如直接比剑,一决胜负!”

    慕冰道:“好~~~好!!”一声娇喝、又是一声厉喝!

    话音刚落,慕冰右袖之中青光突闪、从不会失手的绝情剑出鞘!对着司徒曼玲的左胸与左胁七处大穴一连刺出七剑,司徒曼玲早就周身防备,莲足轻踏向后一掠稳稳闪开,但慕冰步步紧逼,又是七道剑光直刺对方右胸与右胁,司徒曼玲向左疾掠,柳腰一拧旋身避开,但她绝不会甘心被人穷追猛打,闪躲间寻隙紫宸剑出鞘!她凭借兵刃较长的优势,疾刺对方右颊、迫慕冰自救,紧接着左手剑指疾攻而上,猛击对方右手“少府”穴!

    司徒曼玲深知若不强势反击,必定受制于对方,何况她太清楚对方是何许人也,是以这一剑刺出,是运足了十二分的功力刺向对方的右颊,慕冰惊骇之下仰首后翻,以曼妙身法轻轻一躲,虽然游刃有余,但心中已勃然大怒,需知容颜对于女子而言重愈性命,若是脸上真的被对方划上那么一道,有的性烈女子宁可被一剑刺死,试问她如何不怒?袍袖一挥,流云飞袖劲力强横,逼退司徒曼玲,趁势跟进反击,司徒曼玲好不容易扭转的形势被她轻轻扳回,青光色的剑影越来越密集,渐渐将司徒曼玲笼罩在凌厉的剑网之下……

    但司徒曼玲不愧为武林盟主之女,面对绝顶强敌,身法却丝毫不乱,她灵机一动甩开对手,飞向前方的清心湖中,而慕冰追魂夺命般急追而上,却未料到司徒曼玲正是借这一瞬间以退为进,她一个轻足点水、突然柳腰一扭,展动身形朝慕冰反扑而去,“流星剑煞”疾风骤雨般朝着对方的剑光正面直攻!

    刹那间,清心湖上一黄一紫两个美丽的倩影,如飞燕凌波般兔起雀落,一青一白两股霍霍剑光紧紧交织在一起,双剑交击之声连绵无间隙,这两女均是以快剑驻长,因此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远远望去当真如天宫仙女凌波飞渡……

    当然,这唯美的的背后,实则是无数随时致人于死地的杀招,两女虽然沉着应对,但实则都清楚自己与对方均处于生死呼吸间……

    而隔岸观战的祈少君,看着这精彩绝伦的快剑对攻、身法交错,心中不解这两人哪里来的深仇大恨,居然出招越来越狠,同时心中也暗赞精彩,所以他想插手制止,但又很想多领略一番这赏心悦目的场面,何况他知道这两个绝色女子的心高气傲更胜自己的容颜,只得待机而动,必要时出手制止……

    他一边也在思付:“我出去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这些奇装异服的家伙又是哪条石头缝里冒出来的?”一边想、一边先帮伤者止血,尽管他猜到眼前之人多半是敌非友,但也不忍见他们这般流血致死。

    “你们是七煞教的?”先解开了一个人的哑穴

    “大、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千万别让那……那两个女魔头过来呀!”看他言语哆嗦,显是被那两个“女魔头”吓得不轻。

    祈少君道:“那就回答我的问题!你们究竟从哪来?来干什么?!”

    “我们……我们……我们……”

    祈少君怒道:“我不是来听你们说‘我们’的!再不老实交代,是否要让她们来审问你呀?要是让她们知道你叫他们女魔头……哼哼!”

    “别别别!我说我说!我们……的确是昔日七煞教的残部,而那边几位弟兄是雷虎庄的……这次,是奉了……奉了……”

    “奉了什么?!”他厉声喝问道,因为这正是他想知道的。

    “这……这……”那人支支吾吾,语声与神情也十分惊怖,原本就青白的脸色更是得骇人,显然是对指使之人畏惧已极。

    祈少君见他们不敢说,眼光一瞥冷冷道:“看来,你们是嫌手脚长在身上太麻烦了对么?行啊……”说着便朝湖面做起了吆喝的姿态。

    “别别别~~!大侠~~!千万别叫那她们过来~~!我说~~我说……”

    这些人虽然贪生怕死,但更清楚生不如死的感觉更要不得,祈少君暗笑那两位女子的狠辣,而这些人也绝非善类,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我们是奉了……尊主之命,前来……前来找闲卿谷……”

    祈少君剑眉一皱、叱问道:“你们尊主是谁?!”

    “尊主是……尊主是……呃!”他突然一阵抽搐,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祈少君惊付道:“宁可自尽,都不愿吐露自己的主子是谁……”他又检视了一下那几头血未冷却的猎犬,尽管都死了,也掩盖不住它们的凶悍矫健,除了以驯兽闻名江湖的雷虎庄,谁也培养不出这等千中选一猎犬王来。

    正当他打算在盘问别人时,只听一声娇喝袭来!

    他连忙闪身一掠,两位绝色女子又将战场转移回到石屋前,祈少君不得不承认低估了司徒曼玲的武功,慕冰虽然处上风、毫不给她一丝反击的机会,但司徒曼玲却许久不见败势,要知慕冰的绝情剑之快当世罕见,但她的剑网却始终未能把身法奇快的司徒曼玲困住……

    祈少君本以为司徒曼玲在慕冰手底下走不过十招,但此刻眼见司徒曼玲的脸不红、额上不见汗,神情镇定之极,可见这么长时间来是如何苦练、此刻武功已然大进,不禁喊道:“曼玲!没想到多日不见,功夫大进!可喜可贺呀!”

    他朗声一赞,中气沛然,可就因为他这情不自禁的一句话,却是把明明处于上风却久战未见功的慕冰给彻底激怒了!她娇喝一声、绝情剑运足真力,两道剑气疾刺司徒曼玲“期门”“玄机”两处大穴!司徒曼玲大惊,反转剑身撩开对方这杀招,但功力终究远不敌慕冰多年苦修,整个娇躯被一剑震飞,身法与剑招陡然一乱,踉跄暴退被逼至石壁前,登时空门大露!

    慕冰岂会放此良机,绝情剑直刺对方面门!

    一招不敌,胜败即分,司徒曼玲心知无幸,瞬念间又猜到对方要报刚才刺她面门的一剑之仇,唯有闭上双眼束手待付……

    “放肆!!!”一声怒喝,两女同时惊呼一声,只见绝情剑有如焊入铁中动弹不得!两女这才突然发现祈少君的身影闪电般掠到了他们之间,疾出双指一夹!要知他的无极剑指已登峰造极,世间难出其右!

    祈少君怒喝道:“冰冰!你疯了!!”他怒喝之间同时弹指一震,两女只觉一股强悍的劲风,硬生生将她们二人分开!

    回神一望,只见眼前的少年怒目威视、衣袂鼓起,全身内力灌注于身,当真有如武神降临!要知道,慕冰这一剑之快实是快到毫颠,但仍被祈少君迅捷地双指夹住,可见祈少君此刻的身法之疾和出手拿捏之准,换言之他此时已完全有把握破解慕冰的杀招,而且这功力之强实是骇极!

    可是造化弄人,慕冰此刻哪里还会恭喜他?只见她的面容上血色全无,柳眉一竖,气恨道:“好、好、好!你藏得倒是不错呀!怎么不告诉我?我该恭喜你才对呀!”幽愤和悲切的语气,这哪里是在恭喜对方?

    一喝之下,祈少君也猛然惊醒,回想到之前那一瞬间……事实上,慕冰那一剑根本没有对准司徒曼玲美丽的面靥,而是刺向了她左侧的空隙,可见根本无意伤害她,同为女子将心比心,她再狠也还不至于毁人面容。

    如此一来弄巧成拙,有麻烦的反倒是多此一举的祈少君,情急之下怒骂慕冰放肆,而且是绝对头一回这般对待她,慕冰这等性子焉能忍受?更无法接受,关键是以祈少君今时的功力,怎会瞧不出她留了手,可是关心则乱,无意间重重伤害了某人的心,更导致了以后的种种……

    “祈少君……你从来没有这样吼过我……就因为她……是么……”慕冰神色凄凄,短短一语都显见哽咽之气。

    “对不起冰冰!你听我解释……!”祈少君失声急切,忙张口解释。

    “不需要解释,我没瞎……”慕冰被气得浑身起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见祈少君不仅武功上打击了她高傲的自尊心,还在她面前如此在乎司徒曼玲,更更为了她态度大变,昔日在杭州的柔情蜜意登时化为过眼云烟……

    “唔……呀!!”往昔历历在目却顷刻化为流水,慕冰只觉一阵锥心刺痛又猛袭心口,她手捂酥胸,绝美的面容上又是一阵抽搐!

    “冰冰?!你怎么了?!”祈少君一惊之下想上前扶她。

    “你别过来!你走开!”她忍痛嘶喝,语声决绝!

    她本非弱女,相反绝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若非有此根基,加上心高气傲,又怎能生出另一个冷若冰霜的自己来?只见她渐渐缓过痛苦后,转眼间又变为平日里惯有的那副娇笑嫣然、风姿绰约的神态……

    看着那醉人的模样,祈少君顿感手足和背脊一阵冰冷,内心极之惊惶,他猜到慕冰……不,是绝情仙子接下来一定会做出让他心颤的事情!

    只见慕冰柳腰一折、带着娇媚的甜笑,盈盈走到那群七煞教徒和雷虎庄门人身前,弹指几下便解开他们的穴道……

    那群七煞教徒如获大赦,紧接着看到娇笑甜美的慕冰,心中不知是痴迷还是害怕,因为眼前的绝色丽人长得太美、众生均为之颠倒,可他们又亲眼看到慕冰刚才谈笑之间出手之狠辣,这不是蛇蝎美人的做派么?

    此刻他们个个呆立在原地、浑身寒颤,脸上似笑非笑,有些似乎连断手受伤的锥心之痛都快忘了……

    慕冰媚声道:“怎么?我长的不美吗?干嘛这么害怕?”语声软绵娇气、轻佻柔曼,那群七煞教徒和雷虎庄门人们早就忘乎所以,连连摇头道:“不不不不……美!真美……!”

    慕冰微笑道:“是嘛,你们不讨厌我?”

    他们还是连连摇头,嘎声陪笑道:“怎……怎么会呢?喜欢还来不及呢!”

    眼见那群歹人被被迷得团团转,伤还没好就忘了疼,祈少君岂不知慕冰的脾气,按耐不住下喝道:“冰冰!你想干什么?!”

    慕冰笑容一敛,冷冷地回过头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我?”

    祈少君感到心房被猛地踹了一脚,瞪目结舌:“我是……!”

    “我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就是!”慕冰背对着他盈盈走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祈少君彻底将木地望着她的背影。

    慕冰却未太在意,回过头对那些七煞教徒道:“既然你们喜欢我,那么我想跟你们一起出去闯荡江湖,你们愿意带我去吗?”

    这群门徒一听此言,简直如闻天籁,前一刻的惊惧、受的重伤以及那些死伤的同门,似乎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连连点头、绕着慕冰周围前呼后拥,而慕冰居然亲亲我我地在他们的拥簇下走了,一边走一边还说:

    “我饿了~~~平日里老是在这吃些粗茶淡饭,今天我要吃大餐~~~!”

    奇装异服的人群渐渐远去、隐没在闲卿谷的林道里……

    而石屋前的情景宛似被彻底凝结了,无论是一草一木、还是人……

    良久后,才见司徒曼玲摇摇头,轻哼道:“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子,若能看到明天的日出,你们就阿弥陀佛吧!”

    而他身侧的人却未去想这个,他僵木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被那群贼子给剥夺了,他浑身摇了一下,手中抱着的新衣裳也脱手掉到了地上……

    他的心中和腹中都感到血液在翻滚,只想狠狠地吐出来!而最残忍的是,慕冰最后的那几句话直如五雷轰顶,直劈得他浑身都如同散架一般!更等同于他这长时间以来对她的悉心照顾,硬生生地否决了!

    他适才还笔挺威武的身躯突然一软,颓然向身旁的柱子一靠……

    “绝情仙…绝情仙…你够绝情!!你走~~行啊~~!你走~~!!!你走好了!走得越远越好!!!”他越说越恨、越说越痛,说到最后一句“走得越远越好”时,凄凉的狂啸令整个山谷枝叶震落、鸟雀群飞!

    司徒曼玲见状,便按耐不住了,骂道:“少君哥!?”

    “哈哈哈哈哈…………!!”祈少君嘶声哭笑,毫无回应。

    司徒曼玲眼见劝慰无用,索性把心一横,上前一个巴掌,娇叱道:“你醒醒吧!你凭什么说她绝情?我看才是个你冷血无情的大笨蛋!”

    祈少君面靥生疼,终于平息下来,颓然道:“你骂我?”

    司徒曼玲一怔,她也没想到会对自己喜欢的少君哥这般疾言厉色,喏喏着半晌说出话来,只听祈少君消沉道:“你说说看……我怎么冷血无情了?”祈少君的确冤枉,自己为了她,把身边最重要的人给得罪了,她却反倒怨怪自己冷血无情,难道女人都那么奇怪?还是自己有什么不太明白的地方?

    司徒曼玲叹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

    她讲述了祈少君回来之前的事情……

    今日祈少君出谷去添购日常,还特地为慕冰带了一份惊喜,而就在这不知不觉的相濡以沫中,已经不仅是他在关怀慕冰了,慕冰有时候也会神秘兮兮的,不知在做些什么……但她又会做些什么?又是为谁做呢?

    天气渐寒,慕冰有一次祈少君说冬天适合吃羹汤,特别是蛇羹。

    十数天里,她都在闲卿谷各个角落的草丛里忙活,有时还弄得凤鬟雾鬓、污泥满面地回到石屋前,祈少君问她怎么了,她也只嫣然一笑。

    昨日,祈少君出门后,她取出藏在灶台后的一只箩筐,把这些天抓捕的十多条蛇全都给倒了出来……

    “做蛇羹?!她?!”祈少君失声惊骇,整个人都怔住了,他很清楚慕冰生平无所畏惧,唯独怕蛇鼠,同时,他也闻到了从灶台那边飘来的焦味,忙大步走到灶台边,揭开锅盖一看,只闻焦味冲天,满锅蛇羹已经呈暗黑色、糊味阵阵扑向祈少君,焦涩的糊味就宛如慕冰对他的阵阵怨骂。

    祈少君双手撑着灶台、任凭糊味不断地掠过他沮丧的脸面,因为这难以忍受的糊味反倒让他清醒了,这段日子里他烧菜时,慕冰常常站在一旁看着,原来是在学着做,她是何等聪颖的女子,自然过目不忘……

    可惜他未瞧见绝色美人每日蹲在草丛里克服恐惧、守株待蛇的模样;昨日他出门后,美人蹲在灶台前撩起欺霜赛雪的玉臂、春葱十指拨弄蛇皮时,脸上那副恶心别扭的神情委实难以言喻……

    祈少君无法想象,更难以置信,如此冷作骄傲的女子居然会做这等事,而且竟是为了他!他心中顿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她为什么要为自己做这些?而且还是她最不敢做的事,只有一个解释她喜欢自己!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可谁知道,昨日自己竟一夜未归,美人在石屋前翘首以盼直至夜幕降临……

    “难道少君丢下我,自己去报仇了!不!不可能的!”她芳心大乱,回首望着锅内已经凉了的蛇羹,美人泪水晶莹、心也凉了大半。

    翌日,她又等了一整日,黄昏时分又将蛇羹热了一热,因为她深信祈少君绝不会弃她不顾的,便强压迫切之心继续等待。

    可谁知又横生枝节,盼望的没盼来,不盼望的却先来了……

    司徒曼玲喃喃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会烧糊么?”

    祈少君沉沉道:“是因为你突然出现?”

    司徒曼玲沉吟了半晌,愧色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来这找你,只是因为之前和你有约要在这里比剑。”

    祈少君微微额首道:“我知道……”

    只是为了和他比剑?司徒曼玲真的只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吗?这话只能骗骗还是情感白痴的祈少君,当日后者不辞而别后,她在无剑山庄整日茶饭不思,想到无剑山庄那一役,所有人都看到这二人生死相依、那个情深义重,实在令人羡慕嫉妒恨,再想到这两人其乐融融地住在这里,耳鬓厮磨、乐不思蜀,日久生情那叫顺理成章,没准还已经成了亲,成了一对超脱世俗的神仙眷侣,这等心酸却又不容置疑的推断,教她如何按捺得住?

    少女的心有时就是如此,认定了一个人和一份感情,便再也难以改变。

    “别说她,连我也想说你没良心!当日居然不辞而别!”大小姐悲恨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

    祈少君黯然道:“对不起……”他精神恍惚下,也不欲多做解释,更不想跟对方说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免得多一个人忧心。

    司徒曼玲气恼了一下,又道:“我们好歹也是旧识,可是你当然没看到,她刚才看到我来时的反应,寒暄话没问候半句,劈头就问我凭什么来找你。”

    他们有冬至比剑之约,可慕冰才懒得去理会这些,而司徒曼玲又岂是逆来顺受之辈?见她冷言冷语,刁蛮之气顿生,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当日在杭州悦来客栈,司徒曼玲来探望重伤昏迷的祈少君,祈少君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两人有没有发生什么,而这一次,你又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司徒曼玲又道:“你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和我纠缠了半天,说要我先过了她这一关才能和你比剑,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关心你?她和我比来比去,先是比了轻功、然后又比了柔功,对着我不依不饶。”

    其实慕冰不依不饶,她也是想会会这个盟主千金到底有几斤几两,只不过她对世人尚且冷漠,对情敌的态度,想必更不会好到哪里去。

    司徒曼玲道:“我明知一定打不过她,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的确,慕冰的功力要远高于她,但她毕竟身负绝技,轻柔之力又恰好是司徒曼玲的拿手好戏,所以前面两场比试,居然勉强比了个不相上下,但慕冰是否未尽全力,这就不好说了。

    “后来她又说跟我再比定力,说好了天塌下来都不准动,否则就算输。谁知偏偏在此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帮诡异的无耻之徒,见了我们两个就……”

    说到这里,她脸颊一红、显然是羞于启齿,没准她和慕冰为了比试,刚才还遭受了不少轻薄之罪……

    祈少君回首见地上还有三具七煞教徒的尸体,俯身搜寻,搜出来一包药粉……登时厉声怒道:“神销迷魂雾?!哼!无耻之徒,死有余辜!”

    这是七煞教独门毒药,只需吸入体内一点,内功必定尽失,和宁香软骨烟一样,皆是江湖中人最不齿的行径,只因这两种毒药着了人类最大的弱点人不能不呼吸,当然这两种毒物,施毒者亦不敢轻易施用,因为他自己也要呼吸,当今武林高手也有多种抵御之法,因此只有在对方完全不备之下才可采用。

    司徒曼玲道:“当时我们也感到有一缕烟雾扑鼻而来,但我们因为都以龟息功入定,所以那群无赖也未曾注意,只当我们都中了毒,或许还以为我们都被对方点中了穴道,是以纹丝不动,所以……”

    但当时两位绝色少女虽然纹丝不动、面无表情,但是面对着那帮无耻淫徒的肆意轻薄,两女的眼波都如冒火一般,都在期盼对方先起身动手,收拾了那帮天杀的混球,可偏偏谁都不肯输……

    不过慕冰终究是输了……她虽封了嗅觉、闻不到,但愤怒的眼波陡然望见灶台上热腾腾的蒸汽,登时脸色大变、长身一掠飞到了灶台前!

    可惜为时已晚,辛辛苦苦做成的一锅蛇羹已经糊掉了,这是她这些日子的心血,更是她对心中唯一重要之人的一番心意……

    “你们……是否已经……成亲了?”司徒曼玲面颊微红,支吾道。

    祈少君不禁愕然道:“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

    听到此言,司徒曼玲如释重负一般,解释道:“我来的时候,她正目不转睛地朝着谷口方向,那种含情脉脉、焦虑的眼神……我真的不想承认……那真是贤惠的妻子每日在家门口遥望丈夫归来的那种神情。我知道你一定待她很好,而她……她也一定是个好姑娘……”她事后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评价一个对她总是怀着敌意的人。

    她越发不知所谓,但却都是由衷之言;而慕冰为什么遥望着谷口,因为她满心期盼着祈少君回来时看到这一切,看到他情见于色的微笑,也多么期盼着他喝下这蛇羹时,对自己真诚的赞扬,甚至于……趁着他高兴,她会上前靠进他的怀中,告诉他如果他不嫌弃自己的话,今晚可以将自己的……也给了他……

    回想上次来访,若心不但太不了解她,而且也太小觑她了……不错,她是个倔强冷作之人,但也绝对是个敢爱敢恨之人,她才不屑让别人为她搭鹊桥,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爱情。

    可是现在,一切本已水到渠成的美梦,就在这一瞬间……破灭了!

    可惜的就是祈少君没能看到,当时慕冰垂首面对着那锅烧糊的蛇羹,看着自己的一片心意被毁时,那副心如死灰、眼波润湿的神情,别说是她,无论是谁见到此情此景、感受到那股惆怅,都会无法自控。

    所以她先是惊诧、再是失落、而后又是心碎……那么胆敢让绝情仙子心碎的人,他能还有命么?所以最后就是……暴怒!

    她暴怒之下,自然是先对着那群无耻之徒猛下重手,而司徒曼玲眼见胜负已分,也是一齐出手,几下兔起鹊落,十数名不速之客,三个被一招毙命,其余的也无一全身而退,老实说对于活下来的而言,真的应该感谢上苍!

    而后,慕冰自然是恨透了间接导致这一切的司徒曼玲,正逢祈少君此刻回到石屋前,眼见慕冰语声森冷地瞪视着司徒曼玲,他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岂不知慕冰性情大变时的可怕,自然担心司徒曼玲,以致言行失当,可慕冰呢,尽管司徒曼玲间接惹了祸,还不顾分寸地挺剑刺她的脸,但她也只是对她下了一招虚招、何曾真有心伤害她?

    司徒曼玲喃喃道:“可想而知,慕姐姐现在有多伤心……”

    一听此言,祈少君顿感自己的胃酸在翻滚,慕冰适才的“无情无义”此刻在他看来,实则是对他的一片深情,若是无情,她根本不屑理睬自己。

    “像她这样的女子,面对那样的屈辱和轻薄,可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可偏偏为了跟你有关的事情,居然如此地紧张、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输赢。”

    司徒曼玲说到这里,早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和慕冰早已成了情敌的关系,而今眼见祈慕二人闹翻,她应该高兴这是趁虚而入的良机,但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同为女人,又因为自己喜欢的男子偏偏不解伊人的一片心意,即使她骄纵的千金脾气,却对慕冰非但没有敌视之意,反而有同病相怜之感,所以适才劈头便骂祈少君是冷血无情大笨蛋。

    司徒曼玲幽叹道:“你对女人的了解还真是少得可怜。”

    祈少君颓然道:“你想说什么……”

    司徒曼玲恨声道:“说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她对你一往情深!”

    祈少君浑身轰然剧震:“什么?!一往情深?!”

    司徒曼玲道:“是的,她非常的……爱你……!”语声黯然失落。

    两句简单的话语,就如两阵雷鸣、震得祈少君耳边嗡嗡作响、久久不绝,他整个人摇晃了几下,瘫倒在凉亭的阶梯上……这两句话,若是换了在一年半以前听到,他会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估计会连肺都笑出来,可是现在,这个“笑话”非但一点也不好笑,而且如此凄楚,因为它带给他的除了震撼之外,还有甜蜜、苦涩,以及……深深的自责!

    然此事原也怨不得他,所谓人无完人、他也不是完美的。天性使然,加上幼时的生活环境所限,他对于男女之事始终十分得懵懂和茫然,但要说他对慕冰没有感觉,那也是天大的笑话,他或许在慕冰喜欢上他之前便喜欢上了对方,杭州一行的点点滴滴都是最好的证明,只是……面对着这个如火如冰的女子,面对她超出常规的双重人格,加上两人年岁的差距……试问他一个弱冠少年,如何敢去偈越?邂逅那晚,慕冰突然间的人格骤变,无意间踏碎了他心中甚至还未萌发的情芽,因此,他畏惧这种感觉,所以每次他触及到了一点爱情的边际,潜意识下就会回避,他也不断告诫自己,只是把对方当成姐姐和密友,一生好好照顾慕冰便已足够,人家是天上的仙女,自己又算什么……

    直到此时此刻,听司徒曼玲说了那么多,他终于恍然大悟,彻底扯开心中的结,他全都明白了!为什么慕冰对于“曼玲”的昵称,总是耿耿于怀,那天在客栈会这般气恨;为什么慕冰漠视世间,唯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原先的自己;为什么她会为自己流泪?为什么连若心跟自己依依不舍,她都会如此不耐?

    因为她吃醋了!她就差没去庆幸水瑶死得早,而若心现在也有了归属!

    还有其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原因她心中深爱着自己!何况以她那种脾气,自然见不得自己跟别的女孩子含情相对,她刚才对司徒曼玲这般,又岂是仅仅是为了一锅蛇羹而已。

    想到这里,祈少君仰天长叹……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见到她抛下自己、离去时的伤心和失落,这就是爱的感觉!

    他突然仰天悲愤,恨付道:

    “祈少君!人人道你聪明绝世,其实你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他凄然愤恨之下,转身大步走到灶台,端起那锅烧糊的羹汤、倒进碗内,然后举起一饮而尽,其实羹汤已经烧糊、根本无法下咽,但祈少君虽心乱如麻,可是他自己认定,这晚羹汤中包含了慕冰对她莫大的深情厚意,所以就算是穿肠毒药,他也要喝得一滴不剩,这样才能够补偿对方。

    司徒曼玲在一旁全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欣慰还是惆怅。

    祈少君忍着苦涩喝完蛇羹,还因为呛到、咳了好几下,他扒着灶台、喝得满脸都是残羹……

    司徒曼玲上前,急切道:“我说你……你还不快去把她追回来?她刚才那样做,不过是跟你赌气,其实她现在心里面不知多难受呢!”

    言毕,她也转身准备离开……

    祈少君道:“你要走了?”

    司徒曼玲幽叹道:“看你刚才那一招,我们没有再比剑的必要了。”

    祈少君道:“那请你……等一下,好么?”

    司徒曼玲何尝不想让祈少君留住她,这轻轻一喊可比疾言喝令都有用,只听她嫣然一笑,温言道:“有什么事?你应该快去把慕姐姐找回来才对。”

    祈少君唯唯诺诺道:“你两次远道而来,我都没好好招待你……”

    司徒曼玲笑容一敛,嗔道:“你!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婆婆妈妈!还是我去把她拉回来吧!那帮家伙都是无耻之辈,万一慕姐姐不留神……”

    她话音未落,纤腰一扭、朝慕冰离开的方向飞掠而去……

    祈少君拭净嘴脸,追上道:“那这样,我们一起去找!”

    司徒曼玲沉吟了一下,道:“好!我们一起去找……毕竟,慕姐姐是因为我才生气走了,我有义务要帮你把她找回来!”

    祈少君欣喜道:“好!我知道你也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

    这句夸奖,令司徒曼玲又是双颊通红,娇羞道:“好啦!快走吧!”

    其实祈少君聪明一世,偏偏连犯糊涂,他也不想想,让这么个绝色少女跟她一起去找,就是找到慕冰,以她的性子又哪里肯回来,只怕更躲得远远地!

    而且他二人悄然走出洞口,巡视一番,慕冰早就芳踪不在。

    司徒曼玲道:“人呢,这么快就不见了?”

    祈少君道:“他们之中还有受重伤的,看来这群人手底下还是有两手的。”

    司徒曼玲道:“我一直奇怪这里如此隐秘,这群人究竟怎么寻来的?”

    祈少君问道:“刚才听你的叙述,这群人是在你之后入谷的?”

    司徒曼玲道:“是的。”她接着猛然一惊,诧道:“这么说,是我……”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司徒曼玲成了引路蜂!

    他们边走,边在没径荒草中找寻着……

    祈少君道:“他们之中有雷虎庄的门徒,有了那几条千中选一的猎犬,加上你身上那么浓郁的鸢尾花香,便是嗅觉灵敏的武林高手都不难寻迹了。”

    女子身上一般都带有体香,归功于平日沐浴打扮的点点积累,司徒曼玲虽自幼性格趋向于男子,但终究少不了女子们的喜好,方才有今日的英雌之气,如鸢鸟尾的鸢尾花,与放飞自我的她相得益彰,紫色鸢尾更是她所衷爱,但喜爱不过出于自我,如今听到心上人夸赞夸赞她香,那就非同一般了。

    只是眼下情势非常,本该娇羞微笑的她却再也笑不出来……

    “都是我太疏忽大意,被人跟踪了还不知道。”她羞愧道

    祈少君道:“别往心里去,这也是阴差阳错,就算他们发现了你,又何以肯定你一定就是来找寻闲卿谷的入口的呢……不对!”

    司徒曼玲一怔道:“怎么不对?”

    祈少君沉沉道:“假如有人知晓你我的关系,而派人长期盯住你,一路跟踪你来……这倒不无可能,而且刚才我听这群人的口音,似乎有江浙方言。”

    司徒曼玲眼波一瞪,微诧道:“谁有那么大的势力?”

    祈少君道:“我刚才已抓到了点眉目,那群人言道是奉了‘尊主’之命来闲卿谷探路的,他们是七煞教和雷虎庄的,但龙云非和雷虎庄庄主锟刚,这两人再狂傲,我断定他们也还不敢如此自居。”

    司徒曼玲道:“那他们所说的尊主是……”她低声言道:“朝天宫?”

    祈少君额首道:“这是最大的可能,七煞教有余孽尚存,多半是跟雷虎庄一起投靠了朝天宫,今天这群人是被派来毒害我和冰冰的。”

    司徒曼玲心头一颤,失声道:“朝天宫要杀你?为什么?”

    她深知朝天宫是武林第一魔宫,人人谈虎色变,这魔宫现在居然要杀她心爱之人,她岂能不心惊肉跳,于是忙追问对方。待祈少君简略说出了原因,司徒曼玲更是芳心大乱,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群朝天宫的爪牙原本已经部署好了计划,只待司徒曼玲引他们入谷,便可以神销迷魂雾一网打尽……但谁也没料到,他们此举最主要的消灭对象祈少君竟然迟迟未归。

    “唉,真是造化弄人……倘若我不耽搁这么一天,实在吉凶难料;可现在虽有惊无险,却……”却和慕冰闹出了天大的误会,他不禁哽住了下文。

    雷虎庄和七煞教的爪牙躲在石屋附近苦侯未果,却看到前庭内,两个绝色女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后还定住不动,美人实在美绝天人,美得令他们鬼迷心窍、把任务抛在了一边,施放神销迷魂雾欲得绝色美人而后快,可是谁也没想到两位美人非但未被止住而且毫发无损,怒极之下祭出煞手!

    祈少君道:“冰冰一定是把他们引到隐秘的地方去了,他们一定求之不得。”

    司徒曼玲道:“那这群毛贼岂非……”

    祈少君淡淡道:“你自己说的,他们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闲卿谷下落被暴露,别说是她,纵然换了是我,也绝不会容这些恶贼活着。”

    司徒曼玲道:“何况那群人都是诡异奸诈之辈,死了活该!”

    祈少君道:“不错,可是……”

    可是现在慕冰突然不见了,祈少君心中涌起了无比的焦虑和不安,如果说过去他是因为少不更事,只是纯粹的关心和体贴,又或者是因为心中的正义感和责任感的话,那么现在他终于可以完全确定了,其实他心中根本就爱着对方!

    慕冰心恨祈少君偏袒司徒曼玲,但其实她蕙质兰心,完全可以反过来想,当时若是她和司徒曼玲的情景互换一下,祈少君不也一样会出手相救?

    而对于祈少君,慕冰往昔的声名,以及她乖戾的一面和处世待人的方法,还有那如火如冰的性子,固然是祈少君不敢直视她爱意的主要原因,可是她自己又何尝没有责任呢,尤其是这次的不明所以。

    爱……就是这么一种折磨人的东西,因为有了爱、同时也有了误会,爱的越深、误会也就越深……

    有道是关心则乱,何以彼此就不能多一些理解?

    “冰冰!你在哪里呀!”

    祈少君眼望着深山空谷、苍茫小径,他嘴上虽未这么喊,然心中却失声大喊了不知道多少回,可惜伊人已经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