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遗孤屠龙传 > 第51章芳兮任去留

第51章芳兮任去留

    夜已深沉,他先藏好了宝马,而后悄然来到了一户书香门第的家中。

    这是他熟悉的地方,十五岁那年,他为了躲避义父的追打而躲到了这里,而现在他更是为了躲避全武林的追缉而躲到了这里。

    所以今晚,他再一次成为了不速之客,而且也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轻足一掠飞上了绣楼……

    灯火阑珊,婉约的倩影印在墙上,还是那么令人熟悉的情景。

    柔和的灯火边,祈少君凝目望着那楚楚动人的丽影,心中百感交集……他曾经说过永远不会再踏足这里,可是现在,他来了……但他不得不来,为了躲避追缉,更为了眼前之人而来,此刻见到她安然无恙,他放心了么?是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因为他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因为他愧疚,尤其是看到雨晴又略有些清瘦和憔悴的面容,他又怎能高兴地起来?

    “少君?是你来了?”雨晴轻柔的语声脱出两片樱唇。

    祈少君更是苦笑,对方明明是双目失明之人,却总能知道是他来了,自己的轻功已是当世顶尖,躲得过无数绝顶高手,却瞒不过一个弱质纤纤、全然不会武功的盲眼女子,这却又是为何?

    所以,他也不禁失声问道:“为什么?”

    雨晴曼声道:“你不知道么?瞎子的耳朵是最灵的。”

    祈少君道:“我明白,可是……你不可能听到。”

    雨晴缓缓颔首,轻声道:“我记得你说过,武林之中有很多轻功好的人,能够落地无声、踏雪无痕,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祈少君心中感叹,这些的确是以前他告诉对方的江湖逸事,未想到对方一直牢牢记着,不知他是否知道,雨晴一个大家闺秀,哪里会对这些感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只是因为说这些事情的是她喜欢的人罢了。

    雨晴轻轻一笑道:“但我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去感受……不知为什么,我能感觉到是你来了。”

    祈少君陡然想起西门笑雨也说过类似的话,尽管二人的语气截然不同,但给祈少君的亲切感却是相似的,他尴尬一笑之余不禁问道:“请教雨晴姐姐,你是怎么感觉得到是我来了?”

    雨晴嫣然道:“因为你和当年一样,不是用正常的方式上来的。”

    祈少君更苦笑无语,尽管都是情非得已、尽管雨晴不会介意,但这前后两次侵门踏户皆非君子所为……因此他沉吟了半晌,才尴尬地在圆桌旁坐下。

    雨晴又道:“这一次追你的人好像很多。”

    祈少君凄然一笑,叹声道:“是啊,多得让你无法想象,而且他们个个都比我义父凶狠得多,因为那五十万两黄金让他们都失了魂……所以,这次你不会再想来说服我,叫我走出门去坦然面对了吧?”

    雨情嫣然道:“当然不会,而且我会保护你,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的。”

    祈少君苦笑道:“按理说,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

    雨晴曼声道:“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可惜我看不到。”

    祈少君微笑道:“江湖之路也不是用眼睛去看的,我相信你能感觉得到。”

    雨晴淡淡一笑道:“谢谢……”又轻叹道:“所以我从你的语声中,能感觉到你坚强之中的那份憔悴……江湖之路遥遥无尽头,你这段时间一定不好过吧?”

    祈少君凄然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雨晴幽叹道:“是啊……她那么狠心和你决裂,还害得你如此伤心,难为你还能这么坚强地挺过来……”

    原本颓然坐着的祈少君猛然一怔!因为雨晴所说的“她”,除了慕冰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失声道:“你……你刚才说……?!”

    但还未及问,只听雨晴已低声道:“她前段时间来过这里……”

    有一晚,夜雨淅沥。

    绣楼上,雨晴刚沐浴完毕,凝萃扶她上床安寝,刚一转身便浑身一跳!

    “呀……!”小丫鬟惊呼一声!

    眼前的圆桌边正端坐着一个身着黑金色衣衫、身形窈窕的冷妆女子,艳丽绝伦、风姿绰约,但神情高冷,再配以一袭黑亮的衣衫,感觉既像是绝尘于凡间的仙子,更像是来自幽冥的阎后,所以像凝萃这等弱质小丫鬟,见到这等气场的绝世女子,焉能不惊惧,一时之间只觉脚底生出凉气、牙齿打格……

    而雨晴虽也感到了阵阵寒意扑面而来,却十分淡然地温声道:“凝萃,不用害怕……她是我的朋友。”

    凝萃满心疑窦,试问小姐何时交了这么另类的朋友?

    只听雨晴又道:“我和朋友单独聊聊,你先下去吧。”

    虽然害怕,但凝萃又岂能就这么下楼,但雨晴一再坚持,并勒令她不准去禀报老爷和夫人,凝萃唯有从命、老实回房就寝,然则一直躲在楼梯口……

    待凝萃下楼后,雨晴轻轻一笑道:“今夜有佳人惠然光降,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乞见谅。”

    那“朋友”冷然不语,依旧静坐桌畔,雨晴缓步上前两步,婉然道:“请恕小女子身有残疾,无法目睹姐姐的绝世风采,”

    “你……知道我是谁?”那“朋友”的语声亦略带着高冷之气。

    雨晴轻轻额首道:“因为他曾经跟我提起过你。”

    “他?”她失声一顿,显是对雨晴口中的他略有动容。

    雨晴又道:“虽然我看不到你,也从未见过你,但我能感觉得出你是谁,还有你身上的薰衣草香气……他说过你最喜欢薰衣草,也跟我提起过闲卿谷,我不止一次地向往,和心爱之人在那里一起生活是什么感觉,我也很想去看看他帮你重建的香闺,还有他精心为你种植的薰衣草坪。”

    对方没有回答,但雨晴敏锐的听觉,清晰地听到对方如兰的吐气声中,那隐隐的微颤声,呼吸声是如此,心自然更是如此……

    雨晴又道:“我能感觉到……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关心着他,只是这份情感会让你变得脆弱和茫然,所以你必须将这份情感压抑在心底……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你现在需要的……正是眼前的这个自己。”

    对方还是未回答,但微颤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沉重和不安,她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急剧跳动,她很惊讶、更充满了赞叹,眼前明明是个盲眼姑娘,却比世间无数明眼人更能洞悉人心,她心念数转,自问已将自己这颗思念的心隐藏得天衣无缝,谁想到竟被这盲眼姑娘看得一清二楚!

    半晌后,雨晴上前摸着黑、缓缓地为对方斟了一杯茶……

    她轻呼一口气,温言道:“夜深了,真的有些冷……但这份冷毅能够保护你柔弱的心……现在的你,正是他所说的另一个你……对么?”

    对方终于忍不住轻哼道:“他还真是多嘴……他……什么都跟你说了?”

    雨晴幽幽道:“那日他来探望我,说得最多的……就是你。”

    对方又沉默了,不过也不必说,因为眼前的姑娘都猜得到也都猜得透,所以她稍稍敛起了冷若冰霜的外壳,道:“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而且瞧你天庭饱满、地合方圆,不练武真是可惜了,若是身在江湖,纵然目不能视,也必成一代江湖奇女子。”

    那天深夜,雨晴和她都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不眠之夜……

    但此刻的祈少君很惊诧,问道:“冰冰?!她来过?她来干什么?”

    雨晴淡笑道:“来陪我闲聊、解我寂寞呀……她一直握着我的手,我们聊了很久,聊得可开心了!”

    “你们两个?”祈少君茫然不解,追问道:“那你们聊什么那么开心?”

    雨晴轻嗔道:“我们女儿家的事,你打听个什么。”

    祈少君却神色凝重道:“我知道我这个人不太懂女孩子的心,但我更知道你们的闲聊必定与我有关,而且她会来找你,因为她必定猜到我也会来找你,所以还是希望雨晴姐姐不吝见告。”

    雨晴笑容一敛,黯然道:“能把‘姐姐’二字去掉么?”

    祈少君无奈,沉吟道:“雨晴……”

    雨晴幽叹道:“唉,你们两个……我想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祈少君沉吟道:“因为他是我的……妻子……”

    这“妻子”二字对雨晴来说,有如苦涩的中药,喝在口中、苦在心头,之前慕冰来这里时,也曾言道“他是我夫君”,如今同样的话又出自祈少君之口,她心中不免凄婉哀伤,于是她木然呆滞了许久,凄然强笑一声,问道:“即使她这么对你,你还是不会放弃她的……对么?”

    祈少君正色道:“其实是我对不起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她。”

    雨晴淡淡道:“真希望她能听到你这话……其实,我也很感激你,原来你常常在她面前提起我,能知道你这份心意,我真的……虽死无憾了。”

    祈少君低叱道:“雨晴,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雨晴轻笑道:“可你专程来我这里,不就是担心我的安危么?凝萃说,这段日子总有些小乞丐在我家附近徘徊,是你安排的对吧。”

    祈少君承认,也无法否认,他的确特地嘱咐了风轻语,派遣了丐帮弟子暗中保护雨晴一家子,只是未料到雨晴早有察觉……慕冰夸赞的好,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而祈少君自然更清楚。

    但雨晴也言道:“你能将我放在心中,为我这般不辞劳苦,我……”她差一点又道出了自己愿以身相许的真言。但她哽住了,也随即扯开了话题道:“那天晚上,慕姐姐和我确实聊了很久……”

    祈少君道:“而且都是聊我的事,对么?”

    雨晴道:“那倒也不尽然,但她的确托我带些话给你。”

    祈少君忙问道:“什么话?”

    雨晴道:“这个不忙说,你一路赶来也辛苦了,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她一边说,一边缓缓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点心盒。

    “点心……点点心意……”祈少君沉吟道。

    雨晴莞尔一笑道:“少君就是少君,一点就通。”

    今晚,祈少君虽是在雨晴的床榻底下将就一晚,但心中却前所未有地平静和畅然,至于为什么,只有雨晴和他自己知道,但从他眼神可以看出,他对于自己这一旅程的信心增加了何止一倍!

    “点点心意……既然你执意如此,好!我必坚持到底,不负你的期望!”他整晚都在暗自激励着自己。

    翌日傍晚,日薄西山,祈少君在毫无外力干扰的情形下地醒来,这是他许久未享受过的自然醒……

    但令他大惊失色的事情发生了!绣楼上,雨晴不在、凝萃不在!

    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连忙飞奔至大厅和后堂找老爷和夫人,结果……偌大的宅子里竟然空无一人!

    过去面临的重重杀机提醒了他麻烦又来了,但也告诫了他冷静!

    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够心头空明,才能想出化险为夷的办法,盲目担心雨晴的安危,不但无济于事,且只会自乱阵脚!

    所以他平静下来后,很快发现了大厅承梁上有一张字条!

    他轻足一掠取下,打开一看:

    “望归山下土地庙,兄弟之邀、切勿爽约,否则后果难测。”

    祈少君思虑了半晌,缓步走出宅子……

    夜色凄切,但祈少君的心更加凄凉,凝目仰望着望归山的上山道,这是他每天都要走的、再熟悉不过的路,而现在只剩下了回忆,山头的归处也只留下残垣断壁。回想当初,阳光般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

    短短三年,命运从他身边夺去了一切,又抛给了他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也许上天真的是在嫉妒他,但是……他会屈服么?不会!绝对不会!

    土地庙的院子里,依旧是枯藤老树昏鸦、冷月高挂树梢,但祈少君已无心思继续触景惆怅,早已将目光投向了庙堂内。

    打开漏风破旧的木门,一阵冷风倏地从身后掠进堂内,庙堂内的灯火随之晃动了几下,不但令庙堂内东倒西歪的神像的面目显得狰狞可怖,更令眼前这几名丐者的面目也忽明忽暗地闪动了几下,而在祈少君的思绪中,尤其是正中间的一个少年丐者,他的内心世界似乎也如这忽明忽暗的火光般,得令人捉摸不清,他究竟是光明的、还是黑暗的……

    缓步走进庙堂,只闻听身后“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关上了!

    听到背后的关门声,祈少君想起了无剑山庄,有来无回的情景似曾相识,但不同的是,无剑山庄的大门如此厚实,依旧关不住勇敢无畏的少年,此刻背后的门如此腐朽不堪,却更有可能令他有来无回!

    为什么?因为答案就在眼前!

    祈少君扫视着眼前的情景,只见少年丐者倒背着手、神色淡然,身边有一尊者模样的八袋丐者在一旁昂然伫立,另外有两个身躯魁伟的丐帮弟子,正并肩而立在另一侧,两人之间正颓然坐着一个娇弱的女子雨晴。

    祈少君心中一凛,付道:“雨晴!”

    只见雨晴全身僵木地蹲坐于地,显是被点中了穴道,但一双眼波依旧波光流转,尽管她看不见、尽管此刻情势凶险,但她那明亮无比的心却能感觉出,她期盼的人已经到了,心中既欣慰又担忧。

    祈少君竭力掩住自己的心潮,随口道:“无剑山庄的厚门都困不住我,你认为这么扇破门能困得住我么?”

    少年丐者依旧倒背着手,淡淡道:“因为有形的门总是有办法摧毁的,尤其难不倒聪明绝顶之人。”

    祈少君接口道:“也就是说,你已经找到了困住我的无形之门?”他口中虽说,但故意不去凝住眼前的雨晴,因为她就是那无形之门。

    但那少年丐者既然将雨晴绑架而来,自然深知他的死穴,道“不错,我现在就可以下令把门打开……然后,你可以走。”

    又是“吱呀”一声,腐朽不堪的门又打开了,若非屋中有人,还以为门外是否有两个小鬼在守着无常殿……

    但毫无悬念的是,祈少君的确没有走,而是纹丝不动地傲立着。

    少年丐者笑道:“你看……我说的很对吧?”

    祈少君道:“你又如何认定我是被困住了,而不是我根本不想走呢?”

    少年丐者道:“这个有区别么?”

    祈少君道:“有!因为这就决定了谁处于上风,谁处于劣势!”

    少年丐者道:“所以你不会让自己处于劣势,更不想离开对么?”

    祈少君正色道:“正是!”

    少年丐者轻叹一声,摇首道:“唉,给你机会让你置身事外,可你却偏偏不领情……三弟,枭帝说得对,你算是天底下最不识抬举的人了。”

    祈少君微微一揖道:“二哥,阔别多日,你还是那么精神焕发。”

    那少年丐者正是风轻语,最年轻的丐帮帮主、最神秘门派的高足,也最心思缜密的“无忌神童”,也就是祈少君的结义兄长!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在祈少君的心目中,这位二哥更是神秘莫测、亦正亦邪,毕竟他对他的了解,远不如对他们的大哥古月轩那么熟,至少此刻对方的行为便令他感到一阵寒栗!

    只听风轻语寒暄道:“哪里,三弟也依旧意气风发。”

    祈少君苦笑道:“二哥错了,应该是落魄潦倒吧……小弟如今成了被全武林正道通缉的师门叛徒,黑白两道人人得而诛之的江湖败类,试问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意气风发?你可别再往我伤口上撒盐了好么?”

    风轻语嘴角一咧道:“依愚兄看,此事不然……洛阳寿宴,我们三人一见如故、义结金兰,豪情万丈。二哥一直非常赏识三弟,今日还是一般赏识你。”

    祈少君接口道:“所以,为了稳操胜券,你就用雨晴一家子做筹码?”

    风轻语笑道:“我真没白赏识你一场,咱们之间不是很有默契么!”

    祈少君叹道:“记得当日小弟是嘱托二哥好好保护他们。”

    风轻语晒然道:“愚兄也并未食言呐,我现在还是在好好保护他们。这段日子里他们一直都很安全,只不过……这份承诺也只能维系到日出之前,日出之后究竟如何演变……连我自己也不好说。”

    祈少君心中闪过一丝思绪,眼光扫视了一下围拢于四周的乞丐,只见他们虽然神色不变,但祈少君锐利的目光却看得出他们眼神中的情绪,个个都在竭力掩藏得意盎然的心情……

    他思虑一瞬,随即问道:“二哥,朝天宫给了你多少好处?”

    风轻语道:“一百万两黄金、我的前程,以及丐帮数以十万计的性命。”

    祈少君踱了几步,故作道:“唔……比朝廷的悬赏还翻了一倍,再加上整个丐帮这么多条性命,这笔买卖绝对划得来……也难怪你会倒戈变节。”

    风轻语微微躬身道:“还望三弟能够体谅。”

    祈少君突然面色大变,厉声道:“体谅?哼!风轻语啊风轻语,亏你还有脸站在我面前侃侃而谈!身为武林第一大帮的帮主,理当秉承丐帮数百年传承的侠义之道,济世扶危、匡扶正义,哪怕马革裹尸,也不愧对丐帮历代祖上!你为了自保和那一百万两阿堵物,竟然投效魔宫助纣为虐,还冠冕堂皇地说这是为了丐帮数十万条性命!你以为你是在糊弄谁?!”

    风轻语身边的左尊者突然跨步而上,厉声斥道:“大胆!祈少君,你这个败类,竟然敢对我们帮主无礼!”

    祈少君侧目一望,只见眼前的是个三十多岁、面目清秀的青年,和风轻语有些相似,若非一身褴褛衣衫,倒像是个秀才,但一双目光之中却凌气逼人。

    风轻语拦住了他的走势,道:“左护法,稍安勿躁……我这个三弟一向不太懂得明哲保身之道,让本座再开导开导他。”

    祈少君切口道:“不必!朝天宫开导得我已经够多了!”

    风轻语指着雨晴,冷冷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干脆点,现在人就在我手里!要保他们平安,我只要一个条件你自废武功!”

    祈少君恨声道:“风轻语,想不到我和大哥都瞎了眼!会结交你这等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你对得起大哥么?!”

    风轻语冷哼道:“瞎了眼的又岂止是你和古月轩?还有我师父、老帮主,还有丐帮数十万的帮众!不过,只要我自己的眼睛没瞎,一切都值!哼,我就不服气了,‘天绝四无’凭什么以你为首,我又有哪一点不及你了?!”

    祈少君心中一鄂,沉吟道:“原来你在为这事耿耿于怀。”

    风轻语轩眉道:“不错!待你武功尽废,世上就再也没有你无极天子了!”说罢,他纵声大笑起来,声震庙堂内外,灰尘洒落、乌鹊惊飞!

    祈少君冷冷叱道:“哼,你休想……!”

    风轻语眼芒一闪,厉声道:“你若不自废武功,那么就等着为雨晴收尸吧!”

    一念及雨晴的安危,祈少君凌人的气势立时黯然一沉,深叹道:“只要他们能够平安,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风轻语讪笑道:“很好!这不就简单多了!”

    祈少君道:“可我不会像你这般欺师灭祖,尽管全天下的人都冤枉我,我的武功是恩师用性命赐予的,我不会自己动手……不妨成全你一回好了!”

    风轻语沉吟了半晌,微微额首道:“好……好气魄,不愧是我的义弟……”

    话音未落,风轻语如风般的身影一掠而上,连点祈少君任督二脉上十三处大穴,祈少君闷哼一声、两眼一翻,矫健的身躯随之栽倒在地……

    一旁的雨晴始终无法动弹,但两行清泪已经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祈少君倒下了,百折不挠的祈少君竟然倒下了!

    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倒下?!

    可是……眼前的事实是风轻语废了他的武功,他确实倒下了!

    只见左护法迟疑不决地缓步上前,先是踢了他两脚,又冷笑道:“哼哼,祈少君……你也有今天~~!”

    风轻语沉声道:“现在他已成废人,把他扔到外面的河里去。”

    左护法急切道:“帮主!此人背信弃义、欺师灭祖,杀了他不是更好?”

    风轻语斜睨着他,冷冷道:“你再说一遍,谁背信弃义,欺师灭祖?”

    左护法一怵,立时干咳了几声,强自道:“属下说的自然是姓祈的小子!帮主,您又何必大发慈悲放过他呢?拿他去领赏岂不更好?要知现在江湖上人人欲得他这颗脑袋而后快,五十万两黄金呢!”

    风轻语摇首道:“他毕竟与本座结义一场……何况,尊主一直想看看他的好戏,倘若这么快杀了他,岂不令尊主失望?如今他众叛亲离又成众矢之的,此刻连他引以为豪的的武功修为都没了……哼哼,连本座都很期待,想看看他会变成什么样……呵呵呵……哈哈哈!”他不禁狞笑起来。

    左护法面色一变,皱眉道:“尊主?枭帝?敢问帮主……您当真已经投效了天下第一魔宫朝天宫?”

    风轻语道:“难不成,你以为本座刚才跟他所说的话,皆是戏谑之言?”

    左护法困惑道:“属下本以为是戏谑之言,看来此事不假……属下斗胆问帮主一句,您是何时投效朝天宫的?”

    风轻语冷然道:“你没必要知道,因为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言语至此,只见风轻语如电般的目光突然扫向他。

    左护法又是一阵怵栗,颤声呐呐道:“这……这……帮主……!”

    风轻语神情乖戾道:“左护法,对不住了……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安心的去吧,明年的今日,本座会为你多烧些纸钱的!”他一边冷冷道来,一边已经举起橙红发光的右掌,掌上必已凝聚了强劲的真力,一掌下去必见冤魂!

    左护法慌忙道:“帮主且慢!帮助且慢!我、我们是……自自、自己人!”

    风轻语剑眉微皱,低叱道:“自己人?什么意思?”

    左护法惶声道:“帮主息怒!属下的意思是,我们都是朝天宫的人!”

    风轻语举着右掌、冷冷道:“你以为这样说,便可以逃过一劫了么?”

    左护法惊惶之下,慌忙摆出朝天宫特有的手势,大声道:“天阙之巅、朝圣于天,夜枭之帝、傲笑世间!”

    风轻语仍旧高举着右掌,冷冷问道:“然后呢?”

    左护法生死悬于一线间,只得急智求生、将证明自己是朝天宫一员的暗语手势等全部施展出来,总之是使出了浑身解术……

    最后,只见风轻语缓缓放下收功的右掌,森寒的面容一展,微笑道:“天绝之巅、朝圣于天,夜枭之帝、傲笑世间……好兄弟,本座多有得罪。”

    左护法如获大赦,大松一口气,起身笑道:“哪里哪里!倒是帮主您才智高绝,弹指之间便摆平了不可一世的祈少君,这等才智属下岂能相较,怎敢蒙帮主兄弟相称,帮主实在令属下诚惶诚恐!”他连声奉承,又指着地上的祈少君恨声道:“哼!这姓祈的不识好歹,竟敢跟我们朝天宫作对!”

    风轻语道:“是啊,真没想到左护法也和本座一样,弃暗投明了。”

    左护法额首抱拳道:“帮主英明!既然是自己人,属下也就明言了……属下两年前在大仁分舵祈长老麾下时,便已投效了朝天宫!”

    风轻语微微额首,淡然道:“嗯,原来如此……本座记得,那时候祈少君跟祈长老在一起共事了一段时间。”

    左护法道:“正是!当日他们合谋,在无锡镇外的竹林截了朝天宫的一支暗镖,属下心知不妙,为了明哲保身才决定弃暗投明,可惜属下手底管辖的十位弟兄不识时务、还打算揭发属下,属下不得已狠下心肠,将他们全部灭了口,原本还想杀了祈长老为尊主立一功,怎奈那老家伙武功委实了得,属下暗算得手,却还是杀不了他,后来又听到来历不明的箫声,生怕暗中有扎手的点子,只得连夜逃走……后来由贾军师引荐入了朝天宫。”

    风轻语问道:“你指的贾军师,便是江湖通鉴贾浩然?”

    左护法道:“正是!不过,至今属下仍百思不得其解,当时那箫声究竟是何来头?那十名被我所杀的丐帮弟子的首级,后来却不知为何全被割了去?”

    风轻语深深一叹,道:“嗯,也难为你了。”

    左护法躬身道:“哪里?这样岂不更好!日后属下唯帮主马首是瞻!”

    风轻语笑道:“好!”但接着他轻声道:“不过左护法,小心隔墙有耳……”

    左护法晒笑道:“帮主放心,这里除了帮主和属下我之外,也只有我这六位亲信,绝无第九人知道!”

    “谁说没有第九人知晓?”眼皮底下传来晒然的语声。

    左护法豁然一惊、豆大的汗珠涔落而下!这一刻的惊怵远胜于前一刻,只见祈少君不知什么时候已昂然伫立于他面前,笑道:“多谢左护法告知大仁分舵命案的真相!”他道出这话时心中很是欣慰,因为西门笑雨是清白的。

    而左护法却大惊失色,瞬念一动、正待动手与逃离双管齐下,可是……

    “嗯嗯嗯嗯~~~~?!!!!”

    只听几声闷哼,挟持雨晴的六名丐帮叛徒已尽数倒下!

    左护法也未及惊骇,便已被制住!他根本未看清是谁下的手,又是如何下的手,他只知道制住他的人,出手之迅是他生平未见!

    “你……!”他已经来不及惊骇,更来不及表达自己的不解。

    祈少君道:“让你死个明白……适才你们帮主的确点了我十三处大穴,可是我若连移穴都不会,岂非让你们都看扁了?”

    风轻语讪笑道:“左护法……枉你在帮内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原来也不过如此,我适才说‘也难为你了’,你就没听出看来是何意思?”

    左护法面色如土、颓然一瘫,心知此生气数已尽……

    “来人!把这叛徒给我压下去,听候发落!”

    帮主一声令下,人群耸动之声在庙堂四周倏然而起,成群的丐帮弟子涌入庙堂,祈长老一马当先、率众将左尊者团团绑缚!

    祈长老怒斥道:“原来那晚遭劫,是你这杂碎的杰作!给我起来!”

    老壮士须发皆张、怒不可遏,一把将颓然的左尊者像畜生般拽了起来,若非帮主在场、帮规所制,他恨不得将这左尊者乱棍打死不可!

    祈少君劝慰道:“祈长老,为这种人……不值得。”

    祈长老怒气稍息,道:“祈老弟所言甚是……多日不见,老弟受苦了。”

    故人相见,不胜欢喜,但祈少君与祈长老寒暄之后,立时想到连受惊吓的雨晴,连忙上前扶起她、帮她解开穴道。

    “雨晴……别害怕,没事了……你受惊了……”他心知对方一个弱女子,屡受这等江湖凶险,此刻必定心神难安,不断温言安抚对方。

    只见雨晴垂首含泪、始终黯然不语,强忍住想扑向对方怀中的冲动,要知她一生淡然处世,早已无惧于生死之事,真正令她心神难安的,还是心中那情丝缕缕……奈何君心已有所属,这款款的深情又该如何宣泄?

    祈少君心知肚明,于是安慰了她片刻,便起身和风轻语出外商谈……

    两人缓步走到庙堂外的院落,并肩凝望着漆黑的夜空。

    风轻语凝望着乌云苍月,淡然道:“我师父常对着夜空说……月黑风高不必愁,再黑的夜也会有迎来黎明的时候。”

    祈少君道:“是啊,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挺住。”

    风轻语问道:“你一早就看出来了?”

    祈少君晒然道:“是啊,你这场戏演的也太假了。”

    风轻语道:“怎么看出来的?”

    祈少君道:“像你这种富家公子,千金散尽在先、流落穷家帮在后,可还是那么洒脱,试问又岂会和我争这么点儿江湖虚名?你又不是那无天玉狗。”他故意把无天玉虎说成无天玉“狗”,显是对那锟凌鄙视之极,要知他宽仁厚道,一向不随意指摘他人,除了那些不可救药的。

    风轻语笑道:“不错,我这无忌神童的名号,索性也一并给你得了。”

    祈少君晒然道:“你自己留着吧,我发现名号有时候也挺有用的。”

    风轻语道:“说说看。”

    祈少君道:“比如说:号召群英、凝聚众心,作用大着呢。”

    风轻虽未回应,但却道:“兄弟,我当初之所以毫不犹豫地跟你跟大哥义结金兰,并不只是逞一时酒兴或豪情,而是因为结识了你们,不但是结识了两位好兄弟,更是结交了两位志同道合的盟友。”

    祈少君正起面色,道:“原来二哥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念苍生。”

    两个笔挺伟岸的身躯始终伫立不动,眼神也始终凝注着东边的夜空,宛如两颗坚定不移的心……

    祈少君正色道:“说正事……你演这场戏,就是为了揪出帮中的内鬼?”

    风轻语道:“你我都很清楚,当年朝天宫成立的目的究竟为何……我们这些游走于法律边缘的江湖武人,永远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我们丐帮拥众数十万,一旦策反,后果不堪设想。”

    祈少君叹道:“丐帮自南北朝起,数百年来为国为民、忠义不二,想不到到头来却成为当权者最大的心病。”

    风轻语道:“因为世上永远没有伤不了自己的剑,江湖,在朝廷的眼中正是这样的一把剑,尤其是对外族朝廷而言……”又道:“这些年,帮内总有机密泄露,不少弟兄无端成为路边枯骨,当初无剑山庄召开论剑大会,我之所以未能到场,正因为那时帮中正处多事之秋,作为丐帮麾下第一把手的大仁分舵,我早就怀疑那里有朝天宫的内鬼。”

    祈少君道:“若论情报消息的流通,丐帮比之朝天宫都犹有过之,倘若真的被朝天宫渗透加以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当日,若非祈长老当机立断,转移了帮众去秘密据点避风头,大仁分舵数千条性命就凶多吉少了;而且看看那个左护法,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竟然能在短短两年内成为你的左右手,若非朝天宫暗中相助,他焉有此能耐?”

    风轻语摊开左掌,手中有一瓷瓶,道:“这是刚才从他身上顺来的。”

    祈少君打开一看,微鄂道:“这是浴血散?”

    风轻语道:“不错,这是朝天宫两大毒手之一的魔药郎君的独门配方,能在半个时辰里增强十倍功力的强功药。”

    祈少君接过一闻,道:“这药性,跟宫廷的五石散有些相似。”

    风轻语道:“区别是,它的药效比五石散不知强出多少,无怪他每次上阵都像拼命三郎,只不过这药若是用多了,必定耗尽元气、油尽灯枯而死,非万不得已不可用,他适才正想孤注一掷。只可惜……”

    说到此,他不禁淡淡一笑,显是有些嘲笑那左护法在他们二人面前,根本没有机会;祈少君也是一笑回应,两人毕竟江湖年少,不免傲气一番。

    但风轻语又面色一沉道:“你有所不知,大哥的玲珑山庄一夜之间被毁,这个魔药郎君的毒药可是立了‘大功’。”

    祈少君道:“那大哥一定怒不可遏,立誓非杀这魔头不可。”

    风轻语道:“不错,可是纵然杀了这魔头,朝天宫也少他一个不少。”

    祈少君道:“朝天宫汇聚无数能人异士,这不奇怪……对付他们谈何容易。”

    风轻语道:“你害怕了?”

    祈少君轻哼一声,道:“邪不压正,我是怕他们别太不堪一击了。”

    风轻语笑道:“好大的口气……”他轻拍兄弟肩膀道:“不过,这才是我的好兄弟……不枉费我费尽心思,用这种方法找你。不过……”

    祈少君道:“二哥想说什么?”

    风轻语正色问道:“你老实回答我,玄虚道长是不是弟妹杀的?”

    祈少君沉吟了半晌,道:“目前尚不清楚,不过……你肯相信我么?”

    风轻语道:“我若不相信你,还会这样问你么?你能否跟我说说,你在无极门到底出了什么事?”

    漆黑的夜空开始呈现暗青色,黎明即将踏着轻快的脚步到来,祈风二人蹲在河边的岩石上谈了很久,也谈了很多。

    风轻语道:“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总算证实了我的想法……和你正在演的这场戏比起来,我今夜的戏真是小巫见大巫,你倒像是玄虚道长的嫡传。”他故意将“玄虚”二字加重语气,显是有调侃之意。

    祈少君道:“朝天宫岂止是想看我这场好戏,枭帝实则是想把我制造成武林大魔头,最好还能再搅起武林一场腥风血雨,这才最合她的心意。”

    风轻语轻哼道:“他未免太天真了吧。”

    祈少君道:“应该说是他太小看我了,我岂会让他们如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决不滥开杀戒……不过这枭帝也不会真的善罢甘休、安坐着看这场戏,早晚还是会对我无所不用其极。”

    风轻语道:“换言之,纵然没有今夜这出戏,他们一样会用雨晴来威胁你。”

    祈少君道:“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因为老贾最清楚我在望归山的底细,幸亏是我把自己和雨晴的私交一直藏得很好,他多年来从未知晓,若非如此,恐怕他早就动手了。”

    风轻语道:“你考虑的很周到,无论他们发觉与否,都先保护好身边的人。”

    祈少君微微欠身道:“是啊,这次多谢二哥了。”

    风轻语一搭兄弟的肩膀,豪爽道:“自家兄弟,说这些干嘛!总之,你放心去做你的事,只要有二哥在,担保雨晴姑娘一家平平安安!”

    风轻语转身朝土地庙走去,祈少君叫住了他……

    “二哥!请留步……!”

    风轻语闻声回首,道:“三弟还有何事?”

    祈少君道:“二哥,小弟唐突,还请你别见怪……我看二哥年岁已不小,又如此才情,我觉得你到跟雨晴挺般配的,要不我做个媒……”

    风轻语切口微斥道:“三弟,你这是胡闹!乱点鸳鸯谱且不说,而且你可曾想过,别人去说媒倒也罢了,你去说媒,岂非让雨晴更加心寒!”

    祈少君干笑道:“可我只想问问二哥的心意。”

    风轻语叹道:“我是什么想法早已不重要,更何况我与她今夜不过初见。最重要的是,你没看到她的神情么……她满心都是你!”

    祈少君垂首一叹道:“可我配不上她,现在更没资格了。”

    风轻语正色道:“三弟,连你都觉得配不上她,那我这么个曾纵情酒色、走马章台的纨绔子弟,就更给不了她幸福了!你当时为何拒绝她,二哥我的理由也跟你一般,而且更无法辩驳,所以你应该能够体会……最重要的是,世上哪个女子能接受男人将自己当成筹码的?”

    此言一针见血!自古以来,这样的苦命女子不胜枚举!

    之前的那场戏,雨晴能接受一个拿她作饵的人么?也许吧……而祈少君也不得不承认,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当明争暗斗下的筹码,可是他自己呢……眼看冰冰去当筹码,身为丈夫的他,却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他心头登时一阵忧伤,他深深一叹道:“二哥所言极是,只是……雨晴这一辈子,该花落谁家呢……”

    风轻语虽有些恼怒兄弟将他乱点鸳鸯谱,但也深知他是一片好意,于是扯开话题,告诫道:“她的人生由她自己抉择,何需你来操心?你还是先想想当务之急,哪里还有时间儿女情长?”

    祈少君茅塞顿开,抱拳道:“二哥教训的是,小弟明白该怎么做了!”

    风轻语额首道:“很好!牢记心中宏愿,这才是我的义弟!”

    祈少君又问道:“不知二哥有何打算?”

    风轻语道:“我适才已经说过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就越好……现在我已掌握了朝天宫所有的暗语,至于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以后你自会知晓。”

    祈少君不禁感佩义兄的大智大义,抱拳告辞……

    风轻语又嘱咐道:“三弟,别怪二哥嗦……这一路上还请多加小心,因为最能害死自己的东西,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自负。”

    祈少君道:“明白,二哥也多保重。”

    风轻语道:“我猜猜……你接下来的目的地……是无剑山庄?”

    祈少君苦笑一声,道:“你明知道又何必问?”

    风轻语正色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祈少君道:“很多人都这么劝我……二哥不妨说说,你又是怎么看的?”

    风轻语摇摇首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想告诫你一声……之前我去无剑山庄探望大哥和大嫂,当时提到你的事情时,我从司徒苍穹的眼神中,感到一种深藏多年愧疚与落寞,尽管他在竭力掩藏。”

    对于义兄这些话,祈少君未回应,风轻语也未再说下去,因为他们都是绝顶聪明的智者,能在全然未经商讨的情况下,合演一场引蛇出洞的他们,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用言语来道清的……

    兄弟之间有这样的默契,何愁大事不成?

    而感情也是一般,只要两心相知,又何惧外魔?

    所以,继续踏上旅途的祈少君,他的心境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也许这是用言辞无法形容的境界,但却可以表现出来……

    他缓步走出望归山地界,突然仰天一喝、运力一震,背后的白布剑套随之碎屑纷飞、龙吟剑倏地冲天出鞘,他双指一并、反手一扭,剑随意动一个后翻,凌空击向正前方的岩石……

    “嘭~~~~!!!”碎石纷飞、穿云裂石之声震天而响!

    他双手一展,如腾龙般旋身而起、四周落叶飞之席卷而上,伴随飞沙走石如川流般渐渐聚合……

    “喝呀!!!”一声暴喝,无数落叶如流星坠地、斜斜地射向一侧的河中,只见水花飞溅、激起水星四射,场面蔚为壮观!

    “哈哈哈哈哈哈……………………!!!”最后迎来的是一阵畅怀的大笑!

    朝天宫的后殿里,只见青光一闪,枭帝随之暴撤一丈!

    “我早说过,我是他的妻子,还请尊主自重!”慕冰冷冷道。

    “冰护法,本座无意冒犯,只是想知道你在这里住的是否习惯?”枭帝谈笑自若,适才虽然暴退一丈,但显然不是畏惧于对方。

    慕冰面沉如水,道:“比起过去住的石屋,实乃云壤之别,您说呢?”

    枭帝道:“那便好……说正事,本座今日来是有两件事。”

    慕冰道:“属下洗耳恭听。”虽是属下恭聆主上训话,但语气却行同陌路。

    枭帝道:“第一,朝天宫的规矩,首次入宫都得蒙上双眼,本座又让冰尊者在山下枯等了不少日子才传你上山,让冰护法受委屈了。”

    慕冰语气稍缓道:“尊主若如此说,可就折煞属下了。”

    枭帝又道:“第二件事,雨护法与尊夫的苟且之事……这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冰护法能否给本座一个面子,可否就这么算了吧?”

    慕冰道:“属下承蒙尊主收留,尊主欲做和事佬,属下本无理由拒绝,但此事涉及感情,属下也早就说过,女人对于感情一事,若是要恨,势必要会恨上一辈子,雨护法也是女子,很清楚这一点!”

    枭帝道:“所以,你……”

    慕冰欠身道:“还请尊主见谅,除此相关之事,属下都能答应!”

    此时,西门笑雨缓步走进屋来,嫣然道:“想不到,冰护法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痴情女子,江湖上那些人还真都是一群自欺欺人之辈,当年竟然如此冤枉于你,若换了是我,真该把他们一个个都杀光~~”

    慕冰冷冷道:“就冲你这几句话,我姑且让你多活几日。”

    枭帝道:“很好很好,看来本座可以安枕无忧一阵子了。”

    西门笑雨嫣然道:“莫非,尊主对我们二人志在必得咯?”

    枭帝见到她那摄人心魂的笑容,心中亦是一荡,干咳一声,正色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座有君子之好,又有何不可?”

    西门笑雨暗恨道:“哼,你也算君子!”口中却道:“也好,这样一来,我二人也可以安枕无忧,不必担心灭后娘娘整日对我们虎视眈眈了。”

    枭帝轻哼道:“只怕本座越是对你们好,她就越对你们无所不用其极。”

    西门笑语娇声道:“这不挺好,尊主不是喜欢看好戏么?自家的戏,想来也不比外面那场逊色多少吧。”

    慕冰不屑道:“少废话,你来这里究竟为何?”

    西门笑雨道:“姐姐自打上山,妹子尚未来探望过,今日特来问候一声,顺便问问姐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慕冰凝目半晌,恨声道:“我要灭了无剑山庄!”

    斟茶举杯的枭帝微微一怔,插口道:“这是为何?”

    慕冰道:“尊主不是希望利用祈少君去杀司徒苍穹么?”

    枭帝何等心机,便即恍然道:“不错,所以呢?”

    慕冰冷恨道:“司徒苍穹杀了他的父亲、我的公公,他要报仇,做妻子的自该助他一臂之力,我能做的,就是为他肃清所有碍事的家伙,我可不希望无剑山庄的弟子们对他群起而攻之,妨碍他报仇……他虽对不起我在先,但他毕竟是我丈夫,我不希望他有事,所以于公于私务必先灭了无剑山庄,捣垮这当今武林的大旗,更令本来就如一盘散沙的武林雪上加霜,才是上策。”

    枭帝思虑了半晌道:“唔……倒也言之成理,反正无剑山庄早晚要除掉。此刻顺便再借祈少君之手对付司徒苍穹……呵呵,妙啊!”

    西门笑雨道:“那我去。”

    慕冰大声道:“不!我去!”

    枭帝道:“冰护法,你初来此地,便急着要走?”他语声微带杀意,显是有些怀疑对方的忠诚心。

    慕冰却道:“很简单……正因为属下初来此地,立功心切;二来,我想借此机会去看看我那负心汉,我要亲口问问他,到底认不认错……总之,只有我亲自前往,才能增大一举成功的机率!”她眼波一扫西门笑雨,冷冷道:“所以,你决不能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西门笑雨面色一沉,但又不知作何驳斥,只得哑巴吃黄连。

    枭帝道:“那索性你们都别去,本座派别人去不行么?”

    慕冰道:“可是眼下风雷二人畏罪,至今都未回宫;云护法在岷江与铁仲玉一战后,一蹶不振……敢问尊主还有什么可以放心领兵的人么?”

    枭帝冷然注视着她,问道:“冰护法,你说……本座能放心你么?”

    慕冰嫣然道:“当然不能,不过……尊主也只能相信属下?”

    枭帝沉沉道:“为什么?”

    慕冰道:“因为属下可以发誓,一定不会令尊主失望的!属下保证,中秋夜过后,世上再也不会有无剑山庄和司徒苍穹!”

    枭帝纵声笑道:“很好!本座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刚笑到这里,猛然间屋子一边的窗口寒星点点、瞬即扑面而来!

    “快闪!!”枭帝厉喝闪躲,但他嘴上这样说,却根本未顾得上怜香惜玉,一怒之下袍袖一拂,犀利的劲风根本无惧于暗器突袭!但被他这目空一切的功力一振,却令攻来的一堆暗器四散爆射……两位绝世美女除了闪身躲避,别无他法。

    枭帝厉声喝道:“何月姬!本座说过不准你动她们!”

    话音随着主人极快的身法越来越远……

    奢华的寝宫里,只剩下了两位绝世美女……

    西门笑雨哼道:“只顾着自己性命的男人,在情场上永远是最失败的!”

    慕冰冷冷道:“但是女人在情场上的失意,岂非比男人输得更惨?”

    西门笑雨晒然道:“这里没别人,我们姐妹俩畅所欲言便是。”

    慕冰眼波一红,厉喝道:“没别人又怎样!少跟我姐姐妹妹地套近乎,你很清楚,我不惜一切来这鬼地方,就是为了取你狗命!”

    随着一声厉喝,绝情之剑已直刺西门笑雨的面门,西门笑雨惊骇之下,本能地柳腰一拧、侧仰旋身闪避,没想到绝情剑如影随形顺着她的转向迎上、斜削她右面颊,西门笑雨也当真身法高超、急转下的娇躯突然凌空一顿,轻足一点、暴退一丈!但慕冰也如鬼魅般伏地一掠,第三剑以刁钻的由下而上疾刺西门笑雨的左面靥……

    “!”两道寒光一闪而起!西门笑雨短刀出袖,力挡绝情三式!两个长发飘逸、黑金华服的娇躯同时暴撤数步!

    西门笑雨惊怒交集,怒喝道:“你疯了!!”

    要知她和慕冰、南居夫人一般,倾世之貌纵然为自己带来无穷灾祸,但身为女子,又何尝不是引以为傲,可是慕冰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憎恨她勾引自己夫君,竟然对着她宝贵的面容招招狠辣,试问她岂能不怒!

    只听她怒道:“你说的好听,说什么这次不与我为难,当真是言如狗屁!”

    慕冰厉声道:“我就是反悔了,你又奈我何?!有本事杀了我!否则,以后的每一日,我都会让你寝不安枕,你最好睡着了都给睁一只眼睛!”

    西门笑雨恨声道:“好!很好!只要你敢找上门来,咱们便走着瞧!”

    冰护法的寝宫里有打斗声,负责巡视的鬼面武士小队闻声赶来护卫,撞开大门、鱼贯而入,卫队长道:“冰护法!”

    “什么事?!”“什么事?!”慕冰和西门笑雨同时转首朝他一声娇喝!

    卫队长猛然一鄂,只见两位绝世美女同时望着他,两双慑人魂魄的眼波,此刻又满是森寒的杀意,令人既痴迷又惊怖,所以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口中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言语,可惜他带着鬼面、看不出他此刻那难以形容的表情,不过单看他和他身后那些鬼面武士们浑身从里到外的颤动,就不难想象他们早已心摇神驰,此刻就算砍了他们,他们估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慕冰冷森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西门笑雨则娇笑嫣然道:“怎么~~想留下来给我们姐妹俩喂招么~~?”她语声虽然绵软娇柔,但话中之意却冷如手中之刀!

    见此情景,饶是鬼面武士们再被迷住、怔住,也不禁浑身怵栗、连滚带爬地鼠窜四散,宽敞的寝宫内顷刻间又恢复了冷清……

    慕冰不言不语,依旧眼波冷冷的注视着西门笑雨,面对着这张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面容,她心中如何作想……不清楚,女人的心能捉摸得清么?

    不能,尤其是这两人……

    所以,躲在远处冷眼观察的枭帝,饶是他才智过人,也摸不透她。

    暗处又传来清喉娇啭的语声:“哎~~都是女人中的女人呐。”

    枭帝轻哼道:“难得你也会如此赞赏女人。”

    暗处语声渐冷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更非杀她们不可。”

    枭帝哼了两声,道:“你是觉得下不了台吧?当初你向我进谗言,说雨护法貌若无盐,不配常住朝天宫中,让本座一直将她流放在外……可你现在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你嫉妒了……所以你才不顾一切地要铲除她是么?说到女人中的女人,谁能与你灭后比肩?”他言辞恭维,实则暗带讥讽。

    暗处幽怨道:“让我难堪的人,我当然要毁掉~~”

    枭帝冷冷道:“那是你自找的,本座还是那句话咱们走着瞧!”

    暗处隐隐现出一个丰盈妖艳的身躯,尽管看不到面貌,但光看那凹凸有致的妖娆轮廓,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力,尤其是这般隐隐约约的神秘感。

    只听她如带着罂粟香气地娇声道:“冲你刚才的‘赞赏’……我答应你,在她灭了无剑山庄之前,我不为难她们两个就是。”

    枭帝道:“你言下之意,你相信她真的是真心来投效的?”

    暗处道:“当然不是,因为连她自己都说不是……但至此地步,她已没有回头之路,知道么?假面具戴得久了,不知不觉就拿不下来了。”

    枭帝叹了一声,道:“她戴着假面具,仅仅是为了那个祈少君?”

    暗处冷冷道:“你在嫉妒他,对么?”

    枭帝一手缓缓举起、攥紧握拳,恨声道:“所以,我会亲手打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