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崔月娘喃喃地说,娇弱无依的身姿,让旁人不忍。
“我们母子俩从未有害人之心,怎会长年累月遭此毒手,侯爷,渊儿是您失而复得的孩儿,您一定要为我我们母子俩做主啊……”
打从八年前崔月娘回府,她就一直潜心礼佛,无欲无求,也不与祁守琏亲近。此时性情寡淡的她,难得楚楚相依求于自己,祁守琏自然是心软了不少。
况且事已至此,他也能猜到祁渊是遭人算计,但碍于众目睽睽,他还是沉着地多问一句:
“我儿自幼病弱内敛,不谙世事,鲜少与外人接触,大师确定我儿是常年遭人毒害吗?”
“敢问侯爷,三公子是否惧冷畏寒,四季需有暖炉在怀?”
祁守琏还在回想,崔月娘就很肯定地说:“是的,是的……”
“听闻三公子儿时遭遇大火嗜命,九死一生,理应体质偏热,但如今这般,确是像常年服用寒冰毒之果。”
“可是渊儿自幼深居简出,起居饮食都是府里安排,怎会被长年投毒?”祁守琏问。
“这正是第三险。”无灯大师一言置地。
“早在三公子上山昏迷时,老衲已将他体内的寒冰毒一并排清,可方才一探,此次公子中毒,竟又是寒冰毒!”
大家哗然。
从三公子醒来到今日法会,不过短短几日,再次被种上寒冰毒,一来说明下毒之人急不可耐,二来说明此人就在寺庙里。
如果是以前,府里人多口杂,谁下毒都很难查,但这次上山的,不过就二十来人,都是主人家和贴身丫鬟小厮。
大家不由地都倒吸一口冷气。
但在安如愿眼里,此事又变得复杂了。她刚才推测,是沈清丛配合祁渊下的毒,但沈清丛这次带上山的毒药,分明被自己毁了,那哪里还有毒药?
“三公子的饮食都是由本寺一并安排,唯有送饭的小厮能入后厨。”
无灯话音刚落,棘剑便在祁渊身旁跪下:“侯爷,夫人,公子的饭菜都是小人亲自护送的,绝无异样。”
棘剑自小无父无母,被侯府收养。自祁渊认祖回府那日起,便一直跟在祁渊身边,最是信得过,所以大家并未对棘剑生疑。
棘剑细想片刻,又补充道:“就算是无灯大师开的药,或是府医胡大夫开的药,也都由小人护送,从未假借他人之手。”
“府医?”无灯大师自言。
崔月娘连忙解释:“奴家匆忙上山,累觉不适,便唤上府里的胡大夫一同前往。胡大夫也算是府里的老人,渊儿打小的体寒之症,一直仰仗于胡大夫的照料。”
无灯朝向棘剑问道:“三公子最近一次喝药是何时?”
“法会开始前。”棘剑恭敬地回答。
无灯撵了撵胸前白须,然后命首徒止言上前,附耳几句,止言尊了一声便退下。
“老衲有事需确认一下,请侯爷和各位夫人公子稍安勿躁。”
虽然心有疑惑,但祁守琏和崔月娘不便刨根问底,便连同祁府上下留在原地。
不一会,止言回来,端来一物,并俯身在无灯身旁耳言几句。
无灯紧了紧眼眸,将止言端来的黑色药渣呈于祁守琏跟前。
“回禀侯爷,此乃三公子法会前所服之药的药渣,这一昧……”,无灯指着一处说道:“此乃寒冰毒的药引,寒骨草。”
殿内顿时哗然一片。
祁守琏沉下了脸,旁边的崔月娘哀怨地喊了一声“侯爷”便泣不成声,祁守琏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抚,便厉声道:“胡令宜呢?!把胡令宜叫来!”
不过片刻,胡令宜便被带了上来,看上去此人年不过半百,敦厚老实,一到殿前,便诚惶诚恐地跪下:“侯爷明察,此事绝非小人所为!”
祁守琏将药渣扔于胡令宜面前,冷斥:“那你给本侯解释,这是什么?!”
胡令宜看着一地药渣,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但仍垂死挣扎:“小人是冤枉的啊!”
祁守琏上前狠狠踹了胡令宜一脚:“混账东西!证据确凿,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崔月娘捂着胸口,悲痛地指着胡令宜,痛心疾首地说:“胡大夫,这么多年,我们侯府一直待你不薄。我何曾害过你?我渊儿又何曾害过你?你是受人指使,还是别有私心,要取我儿性命?”
事已至此,胡令宜自知事情已败露,惶惶不安之时,抬头看了一眼大夫人杜殷华。
胡令宜的这一抬眸,在众目睽睽下,自然扎眼,惹人嫌疑。
“胡大夫,你看我是做什么?!”杜殷华难以置信地呵斥道。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柳湘莲来劲了:“难怪我们渊儿身体一直这么差,原来是日复一日地被人投毒啊,真是可怜啊……”
她从人群中扭着腰肢走上前来:“或许有人嫌弃这个寒什么毒太慢了,要死不死的,等不及了,干脆再来一剂猛药,又弄了一个什么斩的。就是可怜我家昆儿哟,差点被人当枪使了,被人扣个淫乱弟媳的帽子。现在那人哟,看毒又毒不死,干脆还派个杀手,真的是……哎哟我都说不下去了。”
但柳湘莲还是继续说,还舞到杜殷华面前说:“此前渊儿中毒昏迷不醒,便疑似有人故意投毒,并挑拨嫁祸我们昆儿,莫非,这胡大夫也是某人的爪牙……”
“啪!”杜殷华干净利落地赏了柳湘莲一巴掌。
“你!”柳湘莲捂着半边脸,面容扭曲。
“啪!”杜殷华把另外半边脸也打了:“这里哪有你一个贱妾说话的份。”
柳湘莲捂着脸,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只能敢怒不敢言地剐着杜殷华。
接着,殿内又响起一声清脆的“啪”!
杜殷华也捂上了泛红的脸颊,震惊万分地看着祁守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