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丛在睡梦中惊醒,从玉枕底下猛地掏出一把匕首正想刺向来人,却被来人反手夺过,抵在自己的喉处。
沈清丛定睛看清楚来人,便收起了警惕,一声嗤笑说道: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新郎却夜闯寡嫂房间,三公子就不怕这事传了出去,惹来外人的闲言碎语吗?”
祁渊立在床头前,屋内烛影闪烁,却柔和不了他冰冷的神色。
“你给她的是假药。”祁渊沉着声音说。
“是又如何?”沈清丛无惧匕首,直着脖颈,看向祁渊。
“我让你给她解药……”
“你是让我去死!”沈清丛不施脂粉的脸上,难掩情绪激动。
祁渊默然。
沈清丛努力收起了情绪,压抑着语调说:“你求主宫不成,便来找我。若是她的蛊解了,主宫必知道是我给的解药,你觉得主宫会放过我?”沈清丛冷眼看着祁渊,不畏脖子上冰冷的刀刃,继续说道:
“你我都知道,她中的合欢花蛊一共三劫,她不过是度了一劫,受点苦罢了,却无性命之忧,但你现在是想让我偿命?”
祁渊开口:“若你不想解,你大可拒绝,但你却允了我,又背叛我。”
“背叛?是我背叛了你,还是你先背叛了我?”
“我何时……”
“就算这就是背叛,怎么?你当真要取我性命吗?”沈清丛打断祁渊,往前抵住刀刃,渗出一条血痕。
祁渊一愣,欲退半步,却被沈清丛双手执住刀柄,往自己脖子上抹。
“那你就杀了我,杀了我!我受够了,我受够这种暗无天日没有盼头的日子,你现在就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这样我还能下去陪你大哥……”
“砰”
祁渊将匕首扔在地上,嗓音不觉带着几分斥责:“你当真愿意这样子去见我大哥吗?!”
沈清丛滞住了。
“从前我哥口中的沈清丛不是这样的。他说她济世悬壶、遗世独立、心怀天下。你当真愿意这样去见我哥吗?”
祁渊的话,像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沈清丛脸上,她的魂魄都被掏空,空洞的双眼瞬间浸满了泪花。
祁渊看着她的样子,很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捡起地上的匕首,置于她床头,毫不留情地说:
“是去是留,我不拦你。等你想清楚了,再自行决断。”
祁渊说完,转身离开。刚迈出几步,身后就响起了沈清丛的声音: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挑灯夜寝吗?”
祁渊驻足,却并未回头。
“因为我怕,我也怕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大哥找不到我。”沈清丛带着几分哭腔,语气里尽是辛酸。
窗外一缕清风入屋,摇晃了屋内的烛光,初夏的蝉鸣开始躁动,而人的心,也复杂了起来。
沈清丛看着他的背影,这是她无数次看向的背影,多么多么地像他大哥。
然而他终究不是他,他是祁渊,离她越来越远的镇远侯三公子。
“祁渊,你又能为牛二做到什么地步?”沈清丛看着他的背影问。
只听他缓缓地开口道:
“她不是牛二,她是安如愿。”
说罢,抬脚离开。
……
安如愿醒来,一时恍惚才发现自己还在游戏里。产品经理说过:“被杀是退出游戏的唯一办法”,所以她没有被人杀死,没有被沈清丛杀死。
沈清丛……
“咳咳咳……”想到这里,安如愿气急攻心,胸口又是一阵疼痛。
她想起身给自己倒杯水,但身体一软,倒在床榻边。
红枣推门而进,看见安如愿醒了,很是惊喜,赶紧上前搀扶:
“姑娘,您怎么自己起来了,现在您很是虚弱呢。”
红枣上前扶起她,安如愿抬手,露出手腕上三寸的一片花瓣。
“这是什么?”安如愿躺回床上,盯着手臂多出的一抹印记,不管怎么戳也戳不掉。
红枣也茫然地摇摇头,看见安如愿神色苍白、眼神空洞,红枣便说:“姑娘你看你多虚弱,红枣去给您弄点吃的吧。”
“先请三公子来一趟。”安如愿说。
片刻,祁渊来了,坐在红木镌花椅上,离床榻有几步之遥。
“听闻安姑娘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三公子不打算交代一下吗?”安如愿不管祁渊虚情假意的问候,直接发问。
她往日里喜欢穿艳丽的衣裙,发饰大多也是花里胡哨的,眉间花钿、青黛丹唇,或一笑嫣然,或一怒嗔目,都是极有生气的人。
可如今的她,似乎被抽空了灵气,琥珀色的浅瞳尽显疏离。
“你想要什么交代?”祁渊问。
“那一夜,沈清丛给我的是毒药,你当真完全不知情?”
祁渊不语。
“我毒发的时候,似乎去了一个很冷的地方,那是哪里?”
祁渊不语。
“那这又是什么?”安如愿激动了几分,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玉手臂,上面有一抹粉色印记。
可祁渊,还是不语。
安如愿冷嘲一声,突然从玉枕下掏出一支金钗。
“嘶……”她手握金钗,在那一道印记上划出了一条血红。
腥红的血液渗出,漫过了花瓣,血色模糊了印记。
“你在干什么?”祁渊绷着脸,眸子骤然森冷,但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镌花椅上。
安如愿忍着痛说:“不知此物为何物,甚是惊恐,唯有毁了它。”
说完,又划开一条口子。
血一滴一滴,滴落在金丝大红被褥上,还是他们完婚当日的大红喜被。
“伤害自己逼我妥协?”祁渊挑眉,再慢悠悠吐出几个字: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
“那请三公子指路。若你是我,被人设计,经历了九死一生,醒来身上莫名多了一个印记,我该当如何?就此作罢,忍气吞声,然后坐以待毙?”
手腕处的血还在流,让她本就苍白的脸,又暗了几分,如同枯木般,了无生气。
祁渊还是沉默着,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揉碎。
安如愿看祁渊还是不语,举起金钗,作势又要划一道口子。
眼看金钗又要落下,一盏茶杯“砰”的一声,击落了金钗,刚好掉落在被血浸染的床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