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达天给谭钢一个眼色。谭钢点点头,带上锄奸队员,三步并作两步,抢先赶到轿车旁,伸手就去拉左侧车门。这时,王锡奎一个跨步,抢在轿车右侧,伸手去拉车门。
左右车门被拉开,里面除了司机,别无他人。谭钢瞪着眼看着王锡奎;王锡奎枪口对着谭钢。二人异口同声:“上当了!”
卡车的篷布被掀开,两挺歪把子机枪对着谭钢、王锡奎猛烈开火。火力支援的锄奸队、特勤队的长枪一起向卡车开火。机枪手仰面倒下,两个日军迅速顶替上来,架起机枪一阵猛扫,把谭钢、王锡奎压制到轿车下。
金风山见状,指挥特勤队:“打!打掉日军机枪!”
万达天看到这一切,对长枪队李参谋:“压制日军火力,掩护谭钢。”
李参谋当即将长枪队分成左右两组,举枪射向卡车射击。密集的子弹将日军机枪压了下去。
谭钢见状,向王锡奎做个撤退的手势,一个鹞子翻身,跑离轿车。王锡奎再看了一眼卡车,无奈地摇摇头,连滚带爬撤了下去。
一通枪战,把个一旁的治安军弄蒙了,面对日军装束的双方,端着枪,傻呆呆地不知所措。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傻愣着,卧倒!”治安军各个捂着脑袋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听到枪声,看到前方的场面,良子君下了卡车,露出笑意:“鱼的,上钩了。记住,胳膊上带有宪兵袖章的是自己人,其他穿日军军服的统统杀掉。”
矮树丛里,井倍三郎站起身,对山野一笑:“该咱们出场了,全力围歼!”
山野带领日军钻出矮树林,越过田埂,向岔道口冲去。从背后,向锄奸队和特勤队冲击,顿时枪声响成一片。
万达天对撤下来的谭钢说:“日军有准备,快,撤!”
谭钢:“那,李参谋那儿?”
万达天:“发出信号,撤。”
特勤队与日军交火,由于日军火力猛烈,特勤队渐渐支持不住。隐蔽在树后的金风山对王锡奎:“僵持,我们会吃大亏的。”“那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撤!”
锄奸队员跑到李参谋身边,打个撤离的手势。李参谋向队员们一挥手:“撤!”
长枪队员边打边撤。
井倍三郎走出矮树林,举起战刀,画了一个大圈,做出包围的手势,情报科特工和日军迅速向岔路口包围过去。这时良子君的卡车也赶到了,日军迅速下车,形成包围的架势。
万达天一眼看穿日军的企图,向谭钢和李参谋招招手:“日军的企图很明显,再打下去就会被包围。”
谭钢:“那怎么办?”
万达天指指大路西侧的大清河:“过河!”
谭钢望着大清河:“过河,我们可就成了日军的活靶子啦。”
李参谋掂着长枪:“长枪队掩护你们。”
万达天仔细观察着大清河,目光落在河边的大车店,说了句“就这儿啦。”提枪朝大车店跑去,谭钢和队员紧紧跟上,李参谋和 长枪队利用地形向冲上来的日军射击。
谭钢冲进大车店里,看到龟缩在一起治安军,枪口对着治安军队长。治安军队长急忙举起双手:“大爷,大爷,别开枪,我们可没干什么坏事呀。”
谭钢:“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治安军队长比划一个“八”,说到:“这个。”
万达天冲进来,盯着治安军队长。治安军队长颤抖地放下枪,指指后院:“西墙有后门。”
万达天:“谭钢,立即出后门,过河。李参谋,关键时刻,拉特勤队一把。”李参谋点点头。
枪声、手榴弹爆炸声混成一团。
金风山不停地向日军射击,王锡奎拉着金风山:“老板,撤,快撤吧!”
金风山:“真丧气。撤!往哪儿撤呀?”
这时,井倍三郎和良子君合围一起。井倍三郎指着北侧:“良子君,你的截后。”井倍三郎又看看山野,指着岔路口东延伸的大路:“山野君,你的,堵住东逃之口,我带领大队,由南向北,正面攻击。他们都是短武器,发挥咱们优势,把反日分子全部歼灭!”
日军在机枪掩护下,向锄奸队和特勤队包抄过去。
金风山一看日军从三个方向压上来,料到在劫难逃,一把抓住王锡奎的手:“兄弟,拼啦!”冲上来,就对王锡奎:正面是突不出去了,你带一部分向北撤,我带一部向南撤。
王锡奎:“老板!”
金风山紧紧握着王锡奎的手:“兄弟!”
突然,井倍三郎正面攻击的日军西侧大车店射出颗颗子弹,冲在前面的日军纷纷倒下。隐蔽的长枪队侧翼攻击井倍三郎。井倍三郎被打的有点懵,趴在地上还击。
李参谋向金风山挥挥手。金风山明白了,甩掉战斗帽,折回身跑向大车店。王锡奎和其他队员紧紧跟上。
三路日军合在一起,围向大车店。看着紧闭的大门,井倍三郎战刀一挥,子弹倾泻,把个大门打出一个又一个窟窿。紧接着又是一顿小钢炮轰击,院墙里人声狂叫,一根秫秸顶着一顶五色星大檐帽探出墙头。
山野跑到门口,一脚踹开大门,大车店里趴着一群治安军,治安军队长手里高高举着顶着五色星的大檐帽,嘴里颤颤巍巍:“太君!太君!别开枪!别开枪!”
井倍三郎等跨进大门,手枪枪口对着治安军队长脑门:“锄奸队、特勤队,人呢?”
治安军队长:“太君,我们是真的治安军呀,不是什么队的。”
山野太脚踹在治安军队长胸口:“人在哪儿里?”
治安军队长指着后院:“后院,后门。太君,我们真的是治安军。”
井倍三郎、良子君、山野奔到后院,看到正在爬上西岸的人的背影,架起小钢炮,一顿猛轰。
沮丧的井倍三郎看着良子君:“程卓?程卓?”
良子君:“课长,你纳闷,我更纳闷。”
井倍三郎:“一介书生,玩起失踪?哼,有意思呀。”
良子君讲述了跟踪程卓车队的情况。
其实,就在半个小时前,大清河火车站。程卓的车队来到车站前街,刚刚拐过一道弯,一辆黄包车挡住去路。
楚天翔从车内摇下车窗,探出头,摆着手势:“快让开。”
拉黄包车的瞪了楚天翔一眼:“坐汽车抢死呀?火车还没进站呢。”
坐在车后座上的程卓听到“坐汽车抢死”和“火车还没进站”,眯起双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睁开眼,拍拍楚天翔的肩膀:“下车。”
楚天翔:“在这儿下车?”
程卓:“快点,后面跟着尾巴。”
楚天翔来不及多问,推开车门下了车,回头对司机:“快点儿开走,追上前面的摩托车。”
万达铭先打开车门,下了车,返身去拉程卓。程卓拉住万达铭的手,跨出车门。程卓、万达铭、楚天翔径直走进火车站。
车内,司机加大油门,沿着站前路,紧紧向摩托车追去。
这时,紧随其后的警卫队的卡车才拐上站前街。
良子君的卡车拐上站前街,看到拉开距离的程卓车队,对司机说:“快,跟上。”
车站候车室内,万达铭穿过人群,看到挂着“厕所”牌子的木门,回头向程卓示意,程卓推门进去。万达铭紧跟着走了进去。楚天翔手摸着枪把,警惕地向周围观察一番,才走进去。
程卓从厕所出来,一身长袍马褂,鼻梁上架起一副金丝边眼镜,鼻子下面多了一片小胡子,这一脸打扮都被一顶礼帽遮住半边儿,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俨然一副商人装束。
身后紧跟着真丝对襟褂、肩搭一副褡裢、满脸络腮胡的楚天翔。
最后出来的万达铭则是头顶瓜皮小帽,大大的圆眼镜,嘴上八字胡须翘翘着,胳膊肘里夹着一件公文包。
程卓看着楚天翔、万达铭,微微一笑。楚天翔却撅起嘴,胡拉着对襟褂,摸摸络腮胡,露出一副苦笑面孔。
程卓:“走吧。”
楚天翔:“去哪儿?”
程卓:“能去哪儿?买票,回石城。”
万达铭:“老爷,您老歇着,我这就去买票。”
程卓、楚天翔、万达铭急匆匆进了站,就赶上南去的票车,三人跟着人群,挤上到票车。楚天翔在前,程卓居中走进车厢。万达铭站在车厢门口,扭头向站台外看了一眼,才走进车厢。
楚天翔从车厢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没见到空位子,就对程卓说:“老爷,这车厢太挤啦,你看,咱们到包厢?”
程卓指指前面:“往前找找。”
走到硬座车厢尽头与卧铺车厢交界处,正巧有两个空位子,楚天翔指指靠窗的空位子,向程卓做个“请”的手势。
程卓停了一下,撩起长袍,坐下。
楚天翔刚要坐在程卓一旁。程卓却指指对面的位子,楚天翔明白了,指指自己,又轻轻拍拍车厢板墙,再指指整个车厢:全在可控范围之内。
程卓笑着点点头。楚天翔把褡裢放到座位里面,紧紧贴在身边。
万达铭走过来,坐在程卓的外边。
机车车头拉响汽笛,喷出白气,启动车轮。车厢内,楚天翔挺起腰板,目光四处巡视着。
万达铭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线装书,摘下眼镜,用眼镜片的倒影观察着车厢的角角落落。
程卓压低礼帽,侧身靠在车帮上,眯起双眼,手指却在大腿上敲打着。
此时,一个身材苗条,西服革履,头戴黑礼帽,鼻梁上架一副墨镜的人从卧铺车厢走出来,站在硬座车厢门口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楚天翔歪着脖子,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此人,一只手摸向褡裢。
程卓从眼镜上沿看到这一切,将头扭向窗外,却在窗户玻璃里注视着此人,当看到楚天翔的手摸向褡裢时,用皮鞋轻轻触动楚天翔的脚脖。
楚天翔一愣,看看程卓,将手收了回来。
万达铭再次摘下眼镜,哈了一口气,擦着镜片,从镜片里观察这位不速之客。
恰在此时,从对面车厢门口走进一个脚蹬高腰皮鞋,身穿卡克,鸭舌帽下一副大号墨镜的人。此人的目光在车厢里四处搜寻着。
程卓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养神似得,闭上双眼。
看到这一切,程卓以一种困倦的神态,倚在车座靠背上,脑子里却在思量:这两个是什么人?猜不透。但从他们的穿衣打扮上看,有点儿玩世不恭的阔少,可从他们的身材举止,很有可能是女扮男装。哼,这一路真是世事难料,处处凶险。
两位神秘之人目光碰到一起,先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看不出对方破绽,各自将墨镜放低点儿,眼珠子从上眼镜框上沿看出去,似乎看出点儿门道,又似乎更加疑惑。两人戴好眼镜,直冲对方迎了上去。即将碰到头时,各自向右让出半步,擦肩而过。
万达铭戴好眼镜:“老爷,这俩,找人?”
楚天翔:“肯定。”
程卓看看万达铭目光中像是在询问什么。万达铭摸摸瓜皮帽:“我虽然没底,但有一种感觉。”
楚天翔看看万达铭,又望望程卓:“你们?你们俩,在说天书?”
万达铭拍拍楚天翔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放下腿。”
楚天翔放下二郎腿,向万达铭探过头去:“师爷,您的高见?”
万达铭:“多长个心眼,留神。”
楚天翔抬头再看看程卓,手伸到褡裢里,摸了摸自言自语:“嗷,有点儿意思了。”
戴黑礼帽的人走到车厢尽头,似乎没能发现目标,靠在车厢连接处的门口,不停地搜索。
列车员凑到他身边,低声说:“没有。”
戴礼帽的开口了,显然是一女人的声音:“遁地术,溜了?”
列车员:“怎么办?”
戴礼帽的:“再巡查一遍,如果真的没有,就撤销行动。”
戴鸭舌帽的站在车厢尽头,有点儿沮丧。
一穿立领学生服装的走过来:“没有找到。”
戴鸭舌帽的一开口,又是一个女人呛:“插翅飞了?公路上的行动?”
穿立领的:“咱们怎么办?”
戴鸭舌帽的:“再查,如果真的没有,也就完成任务了。”
大路上,日军车队快速朝石城市赶去。在车里,井倍三郎自叹一声:“失算了?”
良子君:“这个程卓,我明明看着他上的汽车,可到这儿,人间蒸发了。”
井倍三郎:“哼,那还用猜吗。”
良子君:“您的意思是?”
井倍三郎:“我本以为这个程卓,就是一介书生,没想到,竟如此狡猾。更增加我们对他的怀疑。”
山野插上话:“您是说,他,他改坐火车返回了?”
井倍三郎:“那,他还有第三种途径吗。”
良子君:“改乘火车,就是说,他,这个程卓,对我们也有提防?”
井倍三郎:“这就是我对程卓最担心的,可以看出,他,心里有个小九九。”
山野:“明白啦。”
井倍三郎:“回去,你们就要从程卓出城查起,一个环节都不能遗漏。”
良子君、山野:“明白。”
在城外的壕沟里,万达天和武工队员换着服装,重新整理一番。万达天:“回城。”
谭钢欲说又止。万达天看出来:“谭钢,有话就说。”
谭钢开口:“老板,咱们得到的情报不准确呀。”
李参谋插上话:“要不就是,这个程卓多疑,改换交通工具。”
万达天:“上级指示我们在这里阻截,就有上级的意图。不过,上级也告诉我们,上级还安排了第二套方案。”
谭钢:“你是说,票车?”
万达天点点头:“多条线。”
李参谋:“我说呢。”“马上赶回城里,咱们可是和记商贸的人。”
一处沟坡下的树丛里,金风山弯腰蹲在地上,用手捧起沟里的水,洗了一把脸,看看特勤队员。王锡奎把一条毛巾递给金风山:“还是叫你老板吧。咱们今天这么晦气。”
金风山擦着脸,吐口吐沫:“这叫什么仗呀,本来是抓鹰的,倒被鹰扦了。没想到,这程卓使了一计。”
王锡奎:“这个我知道,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就是说,这个他,改乘?”
金风山:“我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手。”
王锡奎顿时惊悟:“嗷,老板,咱们的女士,万一静?”
金风山:“恭候程卓市长!走,回城,等候佳音。”
火车停了一小站,再次启动。程卓看了一下手表:“你们,饿了吧。”
楚天翔站起身:“你不说,我还真的把肚子忘了。”
万达铭:“快到了,再忍一会咋样?”
程卓凑近万达铭:“你是说,刚才那两个?”
万达铭:“以静制动,这会儿倒是没见他们了。”
程卓微微一笑。
万达铭:“你,你心里有底。”
程卓点点头。
万达铭:“去,吃饭。”
因不是饭点,餐车里空空荡荡。只是在进门口坐着一位贵妇打扮的在晃着高脚酒杯。
楚天翔先走进餐车,四处张望了一下,走到车的尽头靠门的地方,指着一张餐桌向程卓摆摆手。程卓和万达铭来到餐桌旁坐下。
程卓看着楚天翔说:“有长进啦。”楚天翔抿着嘴乐了。
万达铭不解:“有长进,什么长进?”
楚天翔拍拍背后的车厢板,又指指整个餐车,“一目了然。”万达铭竖起拇指:嗯!
餐车服务员走过来:“三位,来点什么?”
万达铭:“我来点。”
这时,一个穿西服扎领带、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甩着长发的女孩出现在车厢门口。楚天翔一眼看见,低声对程卓:“呦,这个乞丐帮头咋来啦?”程卓仰着头看去:“变样了。”
来的正是乔珊,洒洒脱脱的打扮,桀骜不驯的走路姿势,再加上手上晃着一串珠子,一改“帮头”那种无所顾忌的神态,变得更加无所顾忌了。她边走边看人,却不寻找座位,走到车厢尽头,就来到楚天翔面前。
楚天翔马上把脸扭向车窗。乔珊有点儿好奇,又看看程卓。程卓抬手摸着眼镜框,想挡住乔珊的视线,谁想,手指挂着假胡子。
乔珊一看,高兴地蹦了起来:“我的,我的,是我的。”
楚天翔挡在女孩面前:“说什么呢!要吃饭坐那边去。没钱,我可以请你。”
女孩看都不看楚天翔:“是我的!”
在硬座车厢里,戴鸭舌帽鼻梁上架一副墨镜和戴礼帽鼻梁上架一副近视镜的两个人迎面走过来。两人眼神碰在一起,擦身而过,又同时回过头来,走到面前。两人对峙的目光中露出不屑和霸气。
这时列车员喊道:“没有吃饭的旅客,请到餐车吃饭。”
二人一听,似乎受到启发,快步向餐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