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大街上比赶集还人多,摩肩擦踵,熙熙攘攘,纷至沓来。人们怀着各种心理和猜测翘首以待。期待什么呢?是想看到程卓最后一面,还是想看看这个往日的大汉奸逃不出以狼为友的厄运?是想揭开程卓真实身份的谜底,还是想探讨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市长竟如此深邃的爱国情怀?是想来此送上自己城市市长最后一程,还是期盼那时间与空间发生的剧烈一幕?不管是为什么而来,都想再看上一眼,咱们的市长程卓。
荷枪实弹的日军宪兵部列在大街小巷和广场四周,治安军把守各个街口、出入口。人们好似没把这些当成一回事,仍然积聚在一起,越来越多。
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人们的目光齐刷刷望向日军司令部大门口。
当看到押着程卓的刑车如此这般,人们惊呆了,哪能这样侮辱人呐!
“真没想到,过去的汉奸市长,竟是共产党。”
“小点声,你睁大眼看看,那一个个戴鸭舌帽,黑西服和灯笼裤的,不是情报科的日军,就是侦缉队的汉奸。”
万一静夹在人群中,目不转睛地望着程卓。
程卓恰与万一静目光对视,紧闭上双眼,使劲地摇着头。
万一静紧闭着嘴唇,目光中传递给程卓一种坚毅的神态。
这时一群小乞丐们从胡同里跑出来,钻过人群,靠近行驶的囚车。
日军宪兵端着三八大盖:“八嘎!”
小乞丐们一哄而散去。
程卓定睛看去,乔珊从乞丐群中挤了过来。
程卓心中一颤,眼神示意“别冲动”。
囚车慢慢走着,乔珊和小乞丐们挤过人群,跟在车后。
刑车拐上大路,路过已是残墙断壁的辉煌娱乐城。刑车后是日军宪兵的摩托车队,随后便是一辆辆小汽车。坐在车内的土丘加横目光转向车窗外,对坐在一旁的野吉二熊说:“野吉君,这就是辉煌娱乐城吧。”
野吉二熊:“辉煌时刻不再啦。”
土丘加横:“我一踏上石城市这块土地,就有一种感觉。”
野吉二熊:“司令官阁下,您有什么感觉?”
土丘加横:“这里的土地还在不停地颤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地动山摇。”
野吉二熊微微点点头:“深有同感。不过,今天有件事让我感到惋惜。”
土丘加横:“什么事?”
野吉二熊:“缺少一位新市长。”
土丘加横:“你是不是想重蹈旧辙,让新市长签署对程卓处决的布告?”
野吉二熊:“知我心情者,司令官阁下。这样可以刹刹支那人的士气。”
土丘加横:“今天由你签署处决程卓的布告,不正除去你心头之恨吗。”
城市广场,还是那次处决反日分子的现场;城市广场,还是程卓签署处决报告的地方;城市广场,今天却成了程卓被处决的城市广场。
高台上,野吉二熊走到话筒旁,向四周扫了一眼,大声宣布:“将反日分子,中共地下党程卓押上来!”
日军宪兵将程卓、浦实押向高台。
高台下,市民中顿时骚动起来。
“咋的?汉奸市长,咋一下子就成了地下党了呢?”
“程市长呀,我们过去赌咒你不得好死,可今天,程市长,好样的!”
“佩服,佩服呀!”
一群小乞丐将一张放着酒、烧鸡和饺子的桌子抬了过来。苟长顺一见,向身边的侦缉队员挥挥手:“赶走!统统赶走!”几个侦缉队员跑上来,对着小乞丐就是拳打脚踢,苟长顺抬脚将桌子踢翻,桌上的东西洒了一地。
小乞丐们敢怒不敢言,急忙扶起桌子,去捡散落的食物。
苟长顺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台上的土丘加横和野吉二熊,拔出驳壳枪,枪口杵在小乞丐的头顶上:“死啦死啦!”
野吉二熊见状,站起身,制止苟长顺:“你的,靠边!”苟长顺忙收起枪,退到一边。
野吉二熊对身边的日军军曹低声嘀咕。日军军曹下了高台,走向桌子边。
小乞丐们哭诉起来:“都要死的人啦,我们就想送他一程。”
日军宪兵端起三八大盖,刺刀尖顶在小乞丐脖子上。
走过来的日军军曹,拨开刺刀:“大佐有令,让他们送。”
小乞丐们一听,重新摆起小桌,抬到程卓身边。
小乞丐甲端起装满酒的土瓷碗,走到程卓面前:“市长大人,喝了这杯壮行酒,黄泉路上不回头。”
小乞丐乙撕下一只鸡大腿:“还有这,鸡大腿。”
小乞丐丙:“还有这纸钱,记得,纸钱飞起,就得上路啦。”
程卓看着这帮小乞丐,眼里含着热泪:“回去吧,不要为我一个人伤心呀!不要哇!不要!”程卓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不禁仰起头,面对人们,带有请求的口吻吼道:“日军就是鬼子,狼心狗肺的鬼子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小乞丐激动地流下热泪,把酒端到程卓嘴边:“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呀!”
程卓看着小乞丐期待的目光,张开大嘴,头一仰,就要大口喝下酒,瞬间看到挤在人群中的乔珊,在侧目扫了一眼,不远处万一静压低帽檐躲在人群中。
程卓眼里含着泪水,仰面一口而进,撕裂着嗓门:“我程卓,死不足惜,市民们不要挂念呀!”
此刻的程卓就是想让来解救自己的同志放弃行动,不要为了一个程卓而付出极大的牺牲。
高台上,土丘加横站起身,伸手去拔军刀。
野吉二熊一把按住土丘加横的手:“司令官阁下,好戏才刚刚开始。”
本濑:“大佐阁下。”
野吉二熊:“演,让他们演。”
日军宪兵连拉带拖,将程卓和浦实带到高台下。
高台上,野吉二熊走到一张桌子前,拿起布告,向四周展示一下:“布告,处决反日分子程卓、浦实布告。四年前,也就是在这儿,你程卓亲笔签下处决反日分子的布告,没想到吧,四年后的今日,你却成了反日分子。不!应该说,你骨子里就是反日分子。”
野吉二熊将布告平铺在桌子上,提起朱红毛笔,在布告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勾:“押赴刑场!”
高台下,日军宪兵拖拽着程卓。
程卓身子一甩:“我自己会走!”
日军宪兵将程卓、浦实拖到城墙根下。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
程卓见状,抬头看着高台上一脸狰狞的野吉二熊,又四下环顾,只见大张机头的歪把子机枪,枪口对准人群。
程卓再次撕裂嗓门:“亲人们,只要你们记住,我程卓是一名抗日战士,来年给我烧把纸。亲人呀!请保重!一定要保重!”
夹杂在市民中的武工队员一步一步向城墙根挤过去。
万一静伸手插进衣服里,握住枪把。
乔珊向小乞丐们挥挥手,做个鬼脸动作。
小乞丐们领会了,个个从乞丐服里掏出面具,套在头上。
城墙根下,程卓再次张开大嘴,日军宪兵见状,紧紧拉紧勒在程卓脖子上的麻绳。
程卓瞪大眼睛,想喊却没有声音。汗水从额头冒出,脖子蹦起条条粗筋,眼里充满血丝。
高台上,野吉二熊四下环顾了一眼,脸上挂着一副凶残相,举起右手。
高台下,人群中的万一静低声队武工队员:“四散奔跑起来,扰乱日军视线。”
高台上,看着台下四散奔跑的人群,野吉二熊掏出手枪,“砰”地一声朝天开了枪。
全场当即静了下来。
突然,一颗灰家伙飞向高台上。野吉二熊急忙趴在地上。没有声响,野吉二熊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布鞋。
程皮皮跳上高台:“程卓,孙子!小爷爷来嘞!”
野吉二熊指着程皮皮:“抓住他!”
程皮皮急忙跳下高台。
紧接着黑色对襟大氅装束的东北汉子,手持扁担、木棒、粪叉、七节棍等冲向城墙根。
城墙根下,万一静和武工队员朝日军宪兵开了火。
高台上,日军军曹急忙保护土丘加横:“司令官阁下。”
野吉二熊面对此景,笔直地站在台上,“哈哈”冷笑,举起战刀挥起来,对本濑:“来的好,统统消灭!”
本濑:“嗨!”
隐蔽在大街制高点的日军狙击手对着交叉跑动的人群,不知怎么寻找目标。
顿时混乱的人群把日军的视线搅得无暇顾及。
就在这时,南门口伪军急忙将城门关起。八路军冲到城门口,将炸药包堆在城门上,随着“轰隆隆”爆炸声,城门被炸开一道口子。
伪军急忙后退,隐藏在城门内市沟的日军向城门开了火。八路军被压制在城门口。
八路军排长:“连长,日军火力太强大,冲不进去呀。”
连长:“我们不是攻打城市,是牵制日军兵力。加大火力!”
排长:“明白。”
此时此刻,日军司令部大门口,武工队向司令部开火,渐渐冲到门口。武工队长抬手做个佯攻的手势。
日军司令部碉堡里,日军军曹从瞭望孔张望:“八路,狡猾。”
日军兵甲:“小队长,开火吗?”
日军军曹抓着头皮:“八路,进攻呀,进攻呀。”
日军兵:“八路,虚张声势。”
此时此刻,陆尚文带领军统特工来到日军司令部后院墙跟,搭起人梯,进到院里。
后门开了,陆尚文等人踏着日军的尸体,向大楼摸进去。
陆尚文对军统特工甲:“赶紧行动!”
军统特工向身后一挥手,三名军统特工大步奔向大楼。
陆尚文听着前门传来的枪声,暗暗说到:“八路,这次我可要沾你们的光啦。”
军统特工:“咱们一直沾八路的光。”
陆尚文一巴掌扇在军统特工脸上:“糊涂!”
在日军司令部大门口,武工队长:“加大火力!”
手榴弹、掷弹筒、机关枪开火。随着枪声、爆炸声,大门口被火光和烟雾笼罩起来。
在日军司令部碉堡里的日军军曹再也沉不住气了:“通讯兵,马上向司令官报告,司令部遭袭!”
通讯兵:“嗨!”
日军军曹:“全力开火打!打!”
此时此刻,城外壕沟内的日军炮楼里,日军中队长野田拿着望远镜向外观察。
日军小队长:“野田君,城里枪声激烈,我们去支援?”
野田:“你的,两个小队,马上支援!”
日军小队长带领日军兵出了炮楼,放下吊桥。
“砰”的一声枪响,日军小队长应声倒下。其余日军蜂拥冲上吊桥。
“轰隆隆”爆炸声响起,随着烟雾散去,吊桥上横七竖八躺着日军的尸体。
炮楼里的野田气急败坏挥起军刀冲出炮楼:狂叫起来:“冲过去!冲过去!”
土路上,野田带领日军在土路上疾奔。
“砰、砰”枪声从青纱帐里传来,就有日军兵倒下。
野田惊叫起来:“游击队,游击队!”
此时此刻,大路上,摩托车开道,满载日军的卡车驶来。
“轰隆隆”地雷爆炸。
日军跳下卡车,四处开枪。
日军少佐:“继续前进,支援石城!”
石城城墙根,万一静手起枪响,押解程卓的日军应声倒下。武工队员上前将绑在程卓、浦实身上的绳子割断。
万一静一把拉住程卓的手:“快!”
武工队员甲将一件大氅披在程卓身上:“跟我来。”
武工队员乙也将一件大氅披在浦实身上:“快走!”
不料,浦实撩起内衣,掏出一把短柄军刀,一刀刺进武工队员乙的胸膛。
武工队员乙指着浦实,浦实瞪大冒出凶光的眼睛,嘴唇和鼻子拧在一起,鼻沟犹似一片仁丹胡:“你,你!鬼子!”
浦实将军刀狠狠深深捅进去:“八嘎!死啦死啦!”
程卓指着浦实:“你?”
浦实:“没错,大日本皇军情报课特工,三浦二郎。告诉你吧,本田次郎司令官,在婚礼刺杀后就认定你,程卓,就是共党。”
浦实说完,抽出军刀就朝程卓刺去。
万一静见状,飞起一脚,踹在浦实肚子上。浦实倒退几步,站稳脚,向万一静扑过来。
万一静向武工队员喊到:“快,把程卓带走!”
万一静与浦实你来我往,对打起来。上抡烽火拳,下踢扫裆腿;左右开弓,上下挥舞;拳一出,犹如铁锤直撞南墙,脚一扫,赛过半缕风云。二人打得难解难分。纠缠下去对救出程卓极为不利,万一静虚晃一脚,撤出对打,护着程卓朝日军兵力最薄弱的地方奔去。
占据制高点的日军狙击手举起狙击枪瞄准冲击的武工队员开了火,阻止了武工队及时撤出。武工队长做个“击毙狙击手”的手势,一个武工队员轻盈身子爬上茶楼,摸到窗户前,举枪瞄准,“砰”地一枪,日军狙击手应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