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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灭绝剑谱

    临走前,长孙无影拿出了“灭绝剑谱”的第八份,当着南宫或的面,将它烧毁了。

    南宫或看着如灰蝴蝶般飞舞的纸灰,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慨。

    这足以让人为之疯狂丧失本性的绝世武学,便这样成了一团灰烬了吗?它烧出来的灰烬与其他纸张烧出来的灰烬,又有什么不同呢?

    其实,人本是很脆弱很可悲的,常常不能控制自己所创造的事物,反被它控制住了心灵。比如一把刀,它本来只是一块被砸扁了的铁而已,但有人却用来完成了自己的杀人过程。

    如果柳如风学成了“灭绝剑谱”,那么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仇天殿”殿主呢?

    长孙无影拍了拍南宫或的肩,道:“你学了我的剑法,以后便相当于你我并肩作战了,我交给你一样东西,也许日后用得着。”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来,用一块上等的丝绸包着,长孙无影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里边是一块玉。

    这块玉很特别,竟是通体呈血红色,有一种慑人魂魄的光泽,南宫或见此玉形状颇为古怪,尽管他是南宫世家的少主,见过不少古代玉器,却仍是识之不出。

    长孙无影道:“此乃当年‘沧浪楼’的信物,见此物,便如楼主亲临。‘沧浪楼’不同于一般的江湖门派,它虽是以‘楼’命名,但事实上它并没有固定的场所,而且彼此之间的联系也极为谨慎,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将所有同门认出来。”

    说到此处,他便将那块玉交给南宫或,南宫或将它握在手中,有一种彻骨的冰凉从他手心传到他的身体内,果然是一块上等寒玉!

    南宫或已看出这块玉的图案是一朵汹涌鼓荡着的浪花!

    以浪花为图案的玉,恐怕是独一无二的吧?难怪南宫或一时识别不出来。

    长孙无影又将南宫或的“后羿剑”交还给他,道:“这是一把神剑,但现在灵气尚未打开,方法是有的,不过……唉,一切随缘吧。”

    南宫或不知他为什么欲言又止,但他对自己的剑是不是神兵并不看重,所以也不再追问了。

    是该走的时候了。

    阿羚竟一直未出来。

    南宫或多少有些怆茫地望了望这间木屋,向长孙无影深深一揖,便转身离去了。

    他希望自己的身后,会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所以他的脚步放得很慢。

    但是,那清脆甜蜜的声音并未能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出现。

    直到他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一个拐弯之处。

    他心中暗暗自问道:“也许,我错了。”

    他不知道,在木屋的窗前,一直有一双美丽的狐一样的眼神在默默地注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双美丽的眼中有哀伤,有自怜,有祝福,有企盼。

    在南宫或的身影消失于拐弯处的那片竹林的一刹那间,两行泪从她的眼中流了下来,清泪涟涟,动人楚楚。

    她,本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

    长孙无影慈爱地抚摸她的头发,缓声道:“如果,他放弃了他的皇甫姑娘,而选择了你,你会快乐吗?”

    不快乐,不快乐!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快乐的机会?如果南宫或离开了皇甫姑娘,那么她便会失望,可南宫或不离开皇甫姑娘,她岂非也是一样的失望?

    泪流得更欢了,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早认识南宫或?

    南宫或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为他流泪伤悲的女孩,对他来说,离开长孙无影和阿羚也是有些失落,但也只是失落而已,除了担心长孙无影下次怪病发作时,阿羚一人能否应付得了外,他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决定向西而行,因为青城在蜀中。

    走到有人烟之处,南宫或忽然想起了家,想起了父亲,因为,现在是春节,走在路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爆竹,烟花,大红灯笼和腾腾炊烟,都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家。

    家人见自己二十多天没有音讯,该是如何焦虑?

    于是,他便将自己身上掏了个遍,没掏出个什么东西来,不由有些失望,倏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忙把手伸入怀中,掏呀掏地,掏出一块玉来。

    自然,这绝对不会是长孙无影送给他的那块玉,而是他们南宫世家的一块祖传之玉。

    他便拿着这块玉进了当铺。

    那个留有一抹鼠须的家伙拿着那块玉,东瞧西瞅,端详了好半天,才不屑地道:“一块无相的花玉,三十两银子。”

    南宫或倒吸了一口冷气,南宫世家祖传之玉,他竟然只出三十两!别说三十两,三百两也不止!南宫伐说过此玉少说得值五百两银子!

    也不知这鼠须的家伙是看走了眼,还是心太黑。

    南宫或忙道:“这可是上等玉,是武林第一世家的祖传之玉……”

    “鼠须”冷声道:“那么他们的玉怎么会到你的手上?我告诉你这小子,赃物我们是不当的。”

    南宫或气极反笑:“我是南宫或!南宫世家的少主!我有这么一块玉,很不正常吗?”

    “鼠须”冷笑声更响了:“你是南宫世家的少主?那我还是南宫世家的……”

    话未出口,却突然发现南宫或的头竟从窗口挤了进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么粗的铁栏杆,怎么变得像泥捏的一般,竟被南宫或一掰便掰得歪歪曲曲了。

    南宫或龇牙咧嘴地道:“这——玉——到——底——能——当多少?”

    “鼠须”早已一蹦蹦出老远,惊惶地道:“五十两……啊,不……一百两!”

    他临时改了口,只不过因为南宫或又将头伸进来一些了。

    南宫或一伸手道:“拿来!”

    “鼠须”哪里敢拿过来,忙吩咐一个伙计将银票送了过来。

    南宫或这才将头缩回来。

    离开时,南宫或听到身后响起了号陶大哭声,如丧考妣,看来,这个“鼠须”是真的不识货,挣了一大笔钱,还如此伤心。

    南宫或花了二两银子,买来衣衫,又拿来笔墨,便给家中写了一封家书,然后找了一个人,让他送到苏州南宫世家。

    他给了那人十两银子,并且告诉他到了南宫世家后,还会另外收到十两银子。

    那人的嘴巴都乐歪了。

    十两!二十两!!二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是二头牛!是一间屋!是一个媳妇!

    他接过南宫或的家书,一溜烟地跑着走了,他跑得很快,因为前边还有十两银子等着他。

    换了衣衫,南宫或便不会那么不伦不类了。

    倜傥的南宫世家少主又回来了。

    已是正午,他信步走进一家酒楼。

    刚走进去,他便后悔为什么要选这一家,因为他看到三个人,三个与他有过节的人。

    当年,那是他十七岁那年惹下的事端,严格地说,是南宫或的不对,因为那时他遇上武当派的人在清理门户,而他见有四个人围攻一个人,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结果,他无意中救下了一个武当派的逆徒,还伤了那四个人中的一个,等他明白事因后,大错已铸,他便拔腿就溜了。

    武当派后来还是将那位逆徒给灭了,也正因为如此,武当派看在南宫伐的面上,才未曾追究。

    但当时出面清理门户的四人却仍是极为恼火的,他们是武当“风”字辈武功最高的弟子,在江湖青年一代中,也算是卓而不凡了,没想到竟还是有一个人伤于南宫或的剑下,这口恶气,他们表面上是忍下了,但心中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这其中,尤其是被南宫或伤了的那位道号“风阳”的人,更是一心一意地要找回面子。

    南宫或与他们一样,都是少年习性,怎能不了解他们所想?他知道是自己的不对,加上爹爹南宫伐的一番教训,从此他对武当派的人一向是避而远之的。

    没想到今日冤家路窄,在这儿遇到了风阳、风清、风飞三人。

    他希望他们三人并未发觉自己,便那么略略侧着身闪了进去。

    风阳三人竟真的没有注意到他,这让他暗自窃喜不已,赶紧找了个背向三人的位置坐了,准备埋头吃完了饭,便借机遁走。

    当然,他并不是怕他们,十七岁那年,他便能与他们斗个难分难解,何况他现在已学得长孙无影的“天剑”!

    但他自知数年前是自己理亏,便不愿再与武当派的人发生冲突。

    因为心中有点疙瘩,所以他也未多要菜,只要了一碗汤,一个青菜炒肉片,便那么埋头吃了起来。

    却听得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这江湖中看来是永无宁日了,少了个‘无面人’,却又多出了一个‘银面人’,而且武功比‘无面人’还高,唉,连我们掌门师祖也惊动了。”

    这个声音,南宫或是再熟悉不过了,除了风阳道人,谁会有这样嘶哑如被鬼掐出来的声音?听在耳中,便如钝刀割着耳朵,难受得不得了。

    没想到几年未见,他的声音仍未改变,而且有了“突飞猛进”之感,南宫或听得心烦气躁,心中暗道:“怎么又出了一个‘银面人’,不用说,‘银面人’与‘铜面人’、‘无面人’是一条线上的人,而且‘银面人’的武功应该在‘铜面人’之上吧。”

    看来,风阳道人说得倒是有些道理的,光一个“无面人”,便已搅得江湖中风风雨雨了,何况还有这层出不穷的“铜面人”、“银面人”呢?

    另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没想到‘银面人’一出现,第一个针对的竟是解千草。”

    南宫或的碗几乎脱手摔在地上了!

    解千草?怎么会是解百木的父亲解千草?

    解千草不是不会武功,只知行医的吗?

    南宫或觉得自己的头开始膨大了。

    倏地,他想起了一件事,一下便愣在那儿了。

    他突然想起解千草的左手无名指是缺的!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而太阳穴上的青筋却在“扑扑”地狂跳,连他的呼吸也有一些急促了。

    解千草便是柳如风?

    这怎么可能?南宫或与他的儿子交往了整整十年,十年来,他从未发现什么。

    想到“十年”,他不由又愣了,因为他突然想起长孙无影说过在十年前,柳如风突然从江湖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年前,柳如风踪影全无,而南宫或的生活中突然却多了一个解百木以及他的父亲解千草!

    这岂非便是一种很明白的暗示?

    解千草便是柳如风?柳如风就是解千草?

    也许,这真的是一个事实了,可这样的事实,太让人无法接受。

    在这十年中,他所认识的解千草,可是一个不爱言辞,但为人倒颇为和善之人,似乎他别无其他爱好,一心只钻进他的医药中,在这十年,南宫或看到或听到了无数次解千草救死扶伤之事。

    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蛇蝎心肠的柳如风?

    更奇怪的是,南宫或听到了长孙无影的话后,已认定了“无面人”是柳如风的人,但现在,“无面人”的同伙却向解千草出手了,如果解千草便是柳如风的话,那么便等于说是柳如风的属下向柳如风出手了。

    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除非,这又是一场与二十多年前如出一辙的哗变!

    想不明白!

    但无论如何,解千草一定不简单,否则,“银面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向他出手。

    “银面人”动手了没有?换句话说,解千草死了没有?

    如果是别人在谈论这事,他早已忍不住要过去问个明白,可惜他们是武当派的人。

    他只有默默地听着。

    只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唉,这事真是一塌糊涂,乱七八糟,谁又曾想到解千草会是当年侠名满天下的柳如风呢?”

    这个声音,南宫或也是辨得出来的,他是风清道长,为人老成持重,在三人中武功也是最高的。

    此言一出,吃惊的就不仅是南宫或了。

    因为风阳道人开口了:“听师父说,当年柳如风为瓦解‘仇天殿’作了很大的贡献,也算是英名远扬了,为何他又突然失踪了呢?实在有些蹊跷,而今,他以一个行医的‘解千草’为名出现在江湖,更显得有些诡秘了。”

    风清道人道:“若不是他儿子亲口所言,又有谁知道他就是当年的柳如风?不单单是他,当年名扬天下的‘沧浪八卫’,无一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以真面目示人,至今为止,能认全‘沧浪八卫’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了。”

    听他们说到解百木,南宫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虽然听他们如此说,便说明解百木还活着,但活着,未必就等于安然无恙,所以,他的心便为自己的这位朋友而悬着了。

    一直很少说话的风飞道长忽道:“柳如风的武功之高自不必言,那为何竟会死于‘银面人’的手中?”

    南宫或的心“咯噔”了一下:“解千草死了?柳如风死了?”

    风阳道人道:“那定是‘银面人’的武功高过他了,‘无面人’的武功尚且已那般了得,竟连‘刀尊’也杀得了,更何况是武功更高的‘银面人’?”

    风清道长道:“这其中的事,一定是盘根错节,我们局外人一时又如何能明白?倒是新近冒出来的‘死殿’,值得留意一下,也许他们便会如二十多年的‘仇天殿’一样掀起一波滔天大浪呢。”

    风飞道长道:“可惜‘天剑’长孙无影他老人家已不知所踪了,否则,就不用怕‘死殿’兴风作浪了。”

    却听风阳有些不屑地道:“长孙无影自然了得,但那已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这二十多年以来,江湖好手层出不穷,少了一个长孙无影,却不会少力挽狂澜之人!”

    听他的满腔豪情,倒像自己便是力挽狂澜之人一般,南宫或不由暗暗好笑。

    正在此时,酒楼外又走来一位女子,年约三旬,身着玄色劲装,肩佩宝剑,别有一种动人的风韵。

    她如一阵美丽的风一般飘然而入,但见她曲腰如蛇,双峰被一身红色劲装裹得呼之欲出,连那双皓腕,竟也有勾魂夺魄的魄力!

    酒楼中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向她投望过去。

    这是一个成熟且饱胀欲滴的女人,而这种女人,对男人的诱惑,其实比清纯少女的诱惑大得多。

    那女子却似乎未曾感觉到无数双火辣辣的目光,她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选了一张桌子坐下。

    她所选的,竟是与南宫或同桌!

    两个人便那么相对而坐,南宫或当然不怕她,但他知道她这么一落座,风清、风阳、风飞三人定会向这边看的,那时,说不定自己有麻烦了。

    于是,他的饭吃得更快,几乎哽着。

    那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此时,伙计迎了上来,女子未等伙计开口,便道:“我要的菜与对面这位小兄弟一样。”

    南宫或一愕,手中筷子停了那么一下,然后吃得更快了。

    红衣女子一开口,便如乳莺初啼,极具娇美之魅力,这一下,引来的目光更多了,连南宫或也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地难受,奇怪的是这红衣女子却自若得很!

    这时,有一个俊秀男子向这边走了过来,只见他一身书生气息,一身湖绿绸衫,配着他那俊秀的面孔,确够英俊的,只是脸色略略苍白了些,配上一对微笑黑晕的眼睛,让人感到有些不顺眼。

    他竟径直在红衣女子的身侧坐下了,笑吟吟地望着红衣女子道:“大姐,在下不至于唐突吧?”

    对于南宫或,他自是不屑一顾。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嫣然一笑。

    那绿绸衫男子便傻了,愣了片刻,方道:“在下乃春秋公子边蓝月,在下看大姐面生得很,想必是初来此地,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不妨去春秋山庄找我,我必当尽微薄之力。”

    红衣女子妩媚至极地一笑:“为何如此待我?”

    她的笑容,可谓是风情万种了。

    边蓝月心神一荡,笑道:“因为你的美貌,我一向喜欢帮助美丽的女人,有所回报也好,没有回报也好,我都很高兴。”

    红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笑得边蓝月心神激荡,突然,她的笑声止了,指着南宫或道:“边兄弟真是有趣得很,本来我是有意要有劳边兄弟的,但我这个朋友却是不会答应,他一向对我管得很紧。”

    南宫或刚吃完最后一口饭,还未咽下,便那么鼓在嘴里,怔怔地看着红衣女子。

    他不明白为何这红衣女子要将他也扯上,他脑子迅速地一转,未想起自己以前与这样一个女子有过交往,更别说是什么朋友了。

    他的那口饭鼓在嘴中,样子便有些傻了。

    边蓝月的目光已转向了他,样子有点不好看,似乎南宫或抢了他什么东西似的,但看南宫或的那副模样后,不由又释然地笑了。

    一个男人要原谅另一个男人,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其中一个男人觉得对方根本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的时候。

    边蓝月已将头转向了那红衣女子,对着她笑道:“大姐真是风趣得很,像你这样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傻不拉叽的朋友?”

    春秋山庄在这一带,也算是有些飞扬跋扈的味道,所以他才敢如此说南宫或。

    南宫或没有发作,他觉得与边蓝月这样的江湖宵小一般见识,那真的是辱没了自己。

    于是,他站了起来,要离开酒楼。

    虽然,他已感到这个红衣女子来头有些古怪,但他不愿在这样的环境中扯三拉四,如果红衣女子有所图,那么他离开此处,红衣女子照样会找上他的。

    没想到他竟已不能这么轻松走脱了。

    因为边蓝月这么一闹,早已引得众人皆往这边侧目,当南宫或一起身时,立刻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道:“想不到竟会在这儿幸会南宫少侠,南宫少侠,你不会不来与老朋友打个招呼,便这么走了吧?”

    南宫或心中叹道:“没想到还是让风阳道长认出来了。”

    既然认出来了,他也不便再躲躲闪闪了,只好转过身来,先是故作一脸茫然地看了看,然后将目光聚在风清、风阳、风飞三人身上,惊喜地道:“原来是三个道长!幸会,幸会!”

    那模样,倒真像是遇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似的。

    有人知道武林第一世家南宫世家倒也罢了,可那些不是武林中人的食客心中已在嘀咕:“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先是一个娇艳女子说他是自己的朋友,现在又有三个道士自称是他的朋友,倒也是古怪得很,此人像朋友满天下一样……”

    听了风阳的招呼声后,红衣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而边蓝月却是有些惊愕了。

    边蓝月不至于孤陋寡闻到连南宫世家也不知道,他不由暗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平白无故地惹上南宫世家的人了。

    所以那本是颇有些风度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讪讪地挂在脸上。

    若不是有佳人在一侧笑吟吟地看着他,他定早已借机溜走了。

    风阳道人已站了起来,嘶声道:“南宫少侠当年可是露够了脸,江湖中人都说南宫世家的人了得,连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也敢救下武当派的逆徒!”

    他的语气,已是极不友好了。

    南宫或对当年之事一直有些愧意,听风阳道人如此一说,忙道:“当年我年少无知,犯下大错,幸好武当派诸位道长宽宏大量,原谅了我的不是之处,在下在此一并谢过了。”

    说罢,他深深一揖。

    按理,风阳道人应该没有什么话说了,当年,南宫世家与武当派早已达成谅解,而南宫或现在又赔了礼,也算是恭谦有理了。

    但风阳道人一向性子暴躁,遁入空门后,竟还未磨去多少,加上那次与南宫或发生冲突时,他们武当的四个“风”字辈人物已在江湖中少有名气,人称“武当四风”,没想到却栽在当时尚是初出茅庐的南宫或手上,尤其是风阳道人,竟还受了伤!

    武当掌门人自然不会像他们一样心胸狭窄,慑于掌门人的威严,加上南宫世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们才没有兴师问罪,现在南宫或却已离开了苏州,落了单,那么他们便不愿放过这个讨回颜面的大好机会了。

    只见风阳冷哼一声,道:“南宫少侠倒是机灵得很,知道拿我们掌门人来压我。也好,以前的事,也就罢了,我们不与你计较。”

    听到这儿,南宫或心中一阵轻松,暗道:“出家人就是出家人,看得就是开。”

    没想到风阳道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冷了,只听得他嘶哑着道:“但今日你与邪派人物相勾结,却由不得我们不管!”

    南宫或心中一股怒意腾然而生,他觉得风阳是得理不饶人,欺人太甚,自己什么时候曾与邪派中人相勾结了?这不是明摆着血口喷人吗?想不到出家人也有这一手!

    但他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强笑道:“风阳道长说笑了,我又何尝与邪派之人勾结过?”

    只听得风阳一声暴喝:“夺魂红蝶算不算邪派中人?”

    此言一出,南宫或吃了一惊,他忽然明白过来,与他对面而坐的女子竟是在十年前便已名扬天下的“夺魂红蝶”!

    “夺魂红蝶”所扬的名,自然不是她的侠名,“夺魂红蝶”乃“风月门”门主,早在十年前,这个组织便已在江湖中搅起不小的风浪,当时,有不少武林正派人物死于她们的手下,这倒不是她们的武功如何高明,而是她们有诡秘异常的媚功。

    能不被“风月门”的媚功所迷惑的人,几乎是寥如晨星了。

    她们生性极为淫荡,与人拼战时,极使其下流妖术惑乱对手的心智而取胜,当时,不知有多少威名人物因此而身败名裂。

    没有人知道她们如此做的动机是什么。

    然后,“风月门”突然平白无故地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便如她们出现时那么突然。

    武林秩序重新安定下来,但许多名门正派的年轻人已不知所踪,这其中,许多人是怀着一腔正义与热血去寻找“风月门”,要斩魔驱邪的,却那么奇迹般地失踪了。

    难道,这位红衣女子真的是“夺魂红蝶”?

    他忍不住转身向那位红衣女子望去,却见她正向自己微微笑着,她笑得很自然,似乎她与南宫或的关系已极为亲密。

    边蓝月神色变了变,他强笑道:“既然……既然你已有朋友照应,那么……那么我便告辞了。”言罢,便逃飞似的溜走了。

    红衣女子望着他那狼狈的背影,笑得花枝乱颤。

    也难怪边蓝月如此惊惶,以他那点修为,无论是南宫世家的少主,还是“风月门”的门主,都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是两个人一起?

    南宫或不知红衣女子为何一定要将自己扯上,他忙结结巴巴地向风阳道人解释道:“其实,我哪认识什么‘夺魂红蝶’……”

    他话未说完,便被风阳道人打断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狡辩什么?你看你的腰上有什么?”

    “腰上?”南宫或大惑不解,忙低头去看。

    他这么一看,便惊呆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腰上竟塞着一块粉红色的手绢!

    显然,这是女人所用之物!

    南宫或张口结舌!不用说,定是那红衣女子做的手脚!

    问题在于,她为什么要如此做?

    他这么想,便这么问了。

    只听他对那红衣女子道:“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莫非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

    “目的?”南宫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他发现再这么下去,到时真的会说不清了,当下,他便脸一沉:“请你自重些,在下并不认识你!”

    言罢,他将那块粉红色的手绢用力往地上一掷,转身对武当三子道:“三位道长切莫误会,此乃他人所设之陷阱,在下有事先告辞了。”

    一揖手,他便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见一条人影急闪,风阳已拦在了他的前边。

    风阳冷声道:“敢做,便要敢当,身为南宫世家之人,又何必畏畏缩缩?”

    显然,他是一语双关,既指眼前之事,又暗示从前的事。

    饶是南宫或性子再好,也忍不了,当下他便停止了脚步,冷声道:“是我做下的事,我自会揽下,但不是我做的事,还望朋友你莫要硬往我身上推!”

    他的话,已是冰冷刺骨了。

    风阳道长仰头长笑,笑罢,方道:“你终于沉不住气,恼羞成怒了吧?你以为在这穷山僻壤,便可以与邪派中人明目张胆地勾结了吗?告诉你,所谓天网恢恢,想不到被我们坏了好事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南宫或逼了过来,目光中隐然有挑衅之意。

    南宫或一边后退,一边道:“我再重复一遍,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

    “不认识?那她为何偏偏与你坐于一桌?为何她又对你那么亲密?今日,你们一对狗男女撞在我手中,便别想轻易溜走!”

    南宫或的双目已赤红,他沉声道:“我最后说一遍,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如果我认识她,哪怕她就是‘夺魂红蝶’,我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风阳道人得意地笑了,道:“你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错,你是南宫世家的少主,你武功高强,与邪教勾结,你又有什么怕的?”

    红衣女子忽然开口了,只听得她道:“你为何如此怕他们?别人把武当派当一回事,我们‘风月门’的人却从未将武当派放在眼里。”

    南宫或与武当三位道长皆神色大变!

    南宫或吃惊地望着红衣女子,道:“你……你真的是‘风月门’的人?”

    红衣女子盈盈一笑,春意荡漾,她婷婷袅袅地向南宫或走来,柔声道:“你莫怕,出了事,有姐姐罩着,只要你疼我就行。”又是一声媚笑!

    言语中,已有无限风情了。

    南宫或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一字一字地道:“你为何要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莫非你竟不再念及昨日的恩爱?”红衣女子竟也是一脸惊讶!

    南宫或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他一咬牙,“锵啷”一声,长剑已出鞘!

    只见他的神色已是狂怒难捺!

    他一步步地向门外走,冷冷地道:“我宣布,现在谁要拦我,谁便是我的仇人!别怪我剑不留情!”

    一声长笑,风清已拦在南宫或前边!

    只听得他道:“南宫少主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清楚嘛,何必以剑威胁人?”

    南宫或厉声道:“没什么可说的了,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信不信,便由你们!”

    他的脚步未曾停下,离拦在前边的风阳、风清二位道人越来越近!

    “锵啷”一声,风阳的剑已出鞘了。

    风清的剑虽未出鞘,但他的手已按在剑柄上。

    相距只有四尺了,南宫或道:“请让开!”

    风清、风阳都没有动。

    南宫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剑缓缓举起。

    剑芒如秋水一泓!

    风清、风阳的神色一紧,风清的剑也已出鞘。

    南宫或轻轻地道:“在下并无意与武当派结怨,此心天地可鉴!”

    他说得极为诚恳,风清几乎有些动摇了。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当年,他也输给了南宫或,所以对南宫或一直没有好感,虽然他不像风阳那样偏执,但对数年前的那件事,他仍是耿耿于怀,那事让他在同门面前大损颜面,而在以前,他一向是“风”字辈中最优秀的。

    何况,今日,连那红衣女子自己也已承认与南宫或有染,尽管南宫或出口否认,而且态度很冲动,其中似乎有些蹊跷,但至少,他们武当三人不会师出无名了。

    为武林消灭“风月门”这样的邪派中人,既可光扬武当之威名,又可借此报了当年之仇,这样的事,风清不会放过。

    他是个老成持重的人,这并不等于他是一个怕事之人,他只是比较善于权衡利弊,善于克制而已。

    而这一点,岂非更容易博得“谦谦君子”的美誉?

    自从数年前输给南宫或后,他便开始苦练剑法,几至废寝忘食的地步。

    其实,不单单是他,还有风飞、风阳也是如此。

    这么多年来,他们自认为武功已进步了不少,武当的两仪剑法本就是武林奇学,只要肯学,便永远有东西可练,百尺竿头,仍可再进一尺。

    现在,他也想到了南宫或的武功一定精进不少,但他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是三个人都有了不少的长进,三个人的一累加,便足以超过南宫或一人所长进的武功了。

    所以,他自忖他们取胜的机会是比较大的。

    南宫或又跨进一步!

    风阳先出手了!

    出手之前,他喝了一声:“看招!”

    他虽然心胸狭窄,但终是名门正派中人,出招之前,仍是要打声招呼。

    剑芒如电,盘旋纵横中宛似流虹掠舞!

    围观的众人不由暗暗叫了一声好!心道:“不愧是武当派的弟子,出手便是如此凌厉!”

    南宫或冷哼一声,手中“后羿剑”已划空而出!

    两仪剑法,绝在多变,两仪由太极而生,两仪又幻四象,四象分八卦,循回连环,剑出不穷!

    风阳见南宫或一出招,自己的招式立变!

    只见他身体猛冲向前,手中长剑上翻,猝然波颤如浪,抖出万朵剑花,绵绵密密地封扫向南宫或!

    南宫或的剑突然像活了一般在抖颤舒卷,它如可以变形的怪蛇一般吞吐着光与影!

    风与力同时交织着相互渗入南宫或的剑式中!

    寒芒乍收!南宫或已与风阳道人分开!

    南宫或卓立不动,神情平静。

    而风阳道人却一脸惊愕地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样子,便如看见了鬼一般!

    风清、风飞道人有些惊讶地望着风阳道人,他们不知道,方才风阳道人已经历了一件足以让他惊骇欲绝之事!

    方才一招之下,他的剑竟已脱手了!

    如果仅仅是逼得他的剑脱手而飞,那么他还不至于如此惊愕。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剑脱手而飞的一瞬间后,竟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不但旁人未看清南宫或的剑法,就是连风阳也未弄明白自己的剑是如何脱手的,又是如何回到自己手中的。

    事实上,此时连南宫或也在暗暗吃惊。

    虽然,他早已知道长孙无影的剑法已是超凡入圣,但他没想到会神奇到如此地步!

    风阳的剑是被他的剑给绞脱,当他绞脱了风阳之剑的那一刹那间,他突然想到只要风阳道人的剑一飞开,那么风阳道人这一辈子便是要缠定自己了。

    对于风阳道人这样的人来说,兵刃脱手是一件无论如何也无法咽下的恶气,何况在这样的大庭之下,又是面对南宫或这样的武功后辈?

    在那么极短极短的一刹那间,南宫或便已闪过几个念头,然后在自己的剑绞下风阳的剑,而风阳道人的剑还未飞开之前,“后羿剑”一靠一偏一递,剑柄便又回到了风阳道人的手中。

    他自己也对自己的剑法惊讶不已。

    风清道长有点担忧地望了望脸色苍白的风阳道人道:“师弟,没事吧?”

    声音当然是只有风阳与南宫或能听见。

    此时,风飞道人也走了过来,他也看出了有一些古怪。

    风阳道人似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一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执着风清道人的手道:“走吧。”

    风清道人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一般。

    风阳道人缓缓地道:“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不是指现在,而是指十年后!或一辈子!”

    风清道人傻了,他甚至怀疑风阳道人是不是糊涂了。

    风阳道人道:“我没有糊涂,他没有杀我,便证明他未曾被邪教所利用,其实,我们也是怀疑而已。”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公报私仇而已!”

    风清道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这像是自己的师弟风阳道人所说的话吗?

    风阳道人似乎摆脱了什么,一脸的轻松,他看了看手中的剑,“锵”的一声入了剑鞘,道:“走吧。”

    说着,他便自顾上路了,他走得很轻松。

    风清、风飞道人看了南宫或一眼,犹豫了一下,也追了出去。

    南宫或吁了一口气,他的心情变得不错了,因为他明白从此他与武当派之间的怨仇,已真正地了结了。

    他相信自己所料想得一定没错,风阳道人已在不可思议地一招便惨败给南宫或后,似乎悟出了点什么东西,他不会再为数年前的事纠缠不清了。

    南宫或轻松地吹了一声口哨,掏出一锭银子来,丢到柜台上,然后便扬长而去。

    走到门外,他便已感到身后有人跟着他了,不用回头,他也猜得出来是谁。

    定是那个红衣女子!

    果然,当他走到一个空阔之地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南宫公子,请留步!”

    果然是红衣女子。

    南宫或停步了,他当然不是为她所惑,而是要看看红衣女子的葫芦中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红衣女子走到他的眼前,站定,望着南宫或道:“我要与你商议一件事。”

    南宫或冷声道:“我与‘夺魂红蝶’之间没有什么可以商议的。”

    红衣女子道:“我不是‘夺魂红蝶’。”

    她说得很认真很郑重。但,当她说她是“夺魂红蝶”时,岂不是也是这样认真?

    所以,南宫或眼中满是怀疑与不信,现在,要他相信红衣女子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红衣女子撒谎的技术,他已见识过了。

    他冷冷地道:“无论你是‘夺魂红蝶’,还是‘夺魂黑蝶’,我都不会与你商议什么的。”

    “你怕我?连你自己都没有信心能抵挡我的诱惑?”

    她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所以南宫或沉默着。

    红衣女子的脸上浮现了一种自豪的笑容,她道:“‘夺魂红蝶’在十年前便已是三旬之人,到今天,也该是半个老太婆了,而我,你看我像吗?”

    她将自己的酥胸一挺,在南宫或前边骄傲地立着。

    不像。当然,这话南宫或是在心里说的。

    红衣女子道:“我冒充‘夺魂红蝶’,只是因为武当派的那几个臭道士要把我说成是‘夺魂红蝶’,若是他们将我说成别人,我也是一样承认的。”

    南宫或忍不住地道:“为什么?”

    红衣女子一笑,道:“因为我要看看你的武功到底如何,本来我已打算用边蓝月做试验你的工具,想不到中途冒出三个臭道士,他们的武功自然比边蓝月那样的角色好,所以我便弃了边蓝月,而一心要引得你与他们相斗。”

    “看了之后感觉如何?”

    “很好!好得出乎我的意料,所以这便更让我打定主意要与你商议一件事。”

    南宫或已跨开了他的步子,边走边道:“我不会与你商议什么。”

    “事实上,你也不算是商议什么,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一次,南宫或干脆理都不理她了。

    “一个你肯定想见的人。”红衣女子在他的身后叫道。

    南宫或仍是只顾往前走。

    红衣女子突然一字一顿地道:“皇——甫——小——雀!你见不见?”

    南宫或的身子一震,停住了,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沉声道:“如果你骗我,你会后悔的!”

    红衣女子笑了,她狡黠地道:“如果我说这事有可能是假的,你还不是一样得跟我走?”

    南宫或沉默了,因为红衣女子说得没错,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的。

    他便那么随红衣女子走了。

    红衣女子道:“我找你已经找了七天了。”

    南宫或有些惊讶,她找自己这么久干吗?莫非她在七天前便已见到了皇甫小雀?

    而她找南宫或的目的又是什么?当然,绝对不会是为告诉他皇甫小雀在什么地方那么简单了。

    但南宫或没问,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他已拿定主意,只要她伤了皇甫小雀,他便要以剑说话。

    红衣女子在前边走着,南宫或在后面跟着。

    不知走了多少路,前边出现了一条石径。

    石径两侧,柳树低拂,若是春天,倒也是极美,但现在寒冬未去,柳树是光秃秃的,便显得有点瘦,哆哆嗦嗦地立于寒风中。

    柳树下,还栽有一些花草,花已败落,草已枯黄,满目的萧条。

    沿着这条石径一直走,拐过一个弯,便到了路的尽头,路的尽头是一处庄园。

    庄园静寂无声,而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吗?

    走近庄园大门,才知庄园的门已是锈迹斑斑,上面的朱漆也已脱落了,露出了灰暗的底色。

    大门的两侧有两只石狮,只是左边那只不知为何被砸下了半张嘴,便那么豁着嘴蹲着,模样有些狰狞地盯着前方。

    看来,这是一家废弃了的庄园。

    南宫或不由有些紧张,皇甫小雀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废弃的庄园中?庄园如此荒僻寂静,那岂非只有她一个人在?

    红衣女子抽出长剑,向门上那把已锈得不成样子的锁砍去。

    “当”的一声,锁应声而落,击起了地上厚厚的灰土。

    然后她推开了这扇厚重的大铁门。

    南宫或心中暗道:“那么她以前是怎么进这大门的?”

    说是庄园,却只有几间房,前边有一座大厅,厅边二厢,厢房后边有二排房舍,二排房舍之间,则是一座小木楼。

    现在,红衣女子便是向那间小木楼走去。

    木楼已极为陈旧,一些门窗已支离破碎,但漏风处却已被一些稻草堵上了。

    南宫或的心中升起一种不安,他暗暗思忖道:“她为何要带我到这个小木楼中来?”

    但他没有开口,因为他突然不敢问了,或者说是他不敢面对可能出现的一些他所不希望看到的现实。

    他紧张地看着红衣女子将木楼的门锁打开,甚至,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变得很干很干,连咽口水都极为吃力。

    甚至,他想让红衣女子别打开这扇木门。

    小楼这么安静,这么破旧,怎么可能藏着一个人呢?皇甫小雀本是一个爱说爱笑的人,又如何受得了这份静寂?

    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红衣女子踏了进去。

    南宫或也跨了进去,里边很黑。

    他已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下升起,头皮也开始发麻,而他的手心却已是湿汗漉漉!

    皇甫小雀怎么会在这里?

    皇甫小雀怎么可能在这里?

    木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房间,这个小房间的门窗掩得更密实。

    红衣女子停了下来,在黑暗中,响起了她的声音:“皇甫姑娘便在里边。”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南宫或立即忍不住地叫了出来。

    红衣女子平静地道:“我没有骗你,你打开门便知道了。”

    “不,不可能,皇甫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面?对了,是不是你已害死了她,是不是?”南宫或用力地抓着红衣女子的双肩,手指几乎掐入她的肉中,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可怕的光芒!

    红衣女子呻吟了一声,喘息着道:“你弄痛了我!”

    “如果你敢伤害皇甫小雀,我还要杀了你!”

    他的话中,透出丝丝的冷气!

    红衣女子挣脱他的手,道:“如果我已杀了她,那我为何还要找你?皇甫小雀便在里面,你打开门便知道真相了,而你却害怕面对现实。”

    黑暗中,传出南宫或身上骨节的暴响声!

    终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怎么打开?”

    红衣女子道:“只要一推便开了。”

    南宫或依稀辨清了门所在的地方,一咬牙,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

    南宫或的全身已进入高度警惕状态,他必须提防着,也许,这是红衣女子设下的一个陷阱而已。

    只不过,他即使知道有可能是陷阱,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往里跨而已。

    里边是更深的黑暗,南宫或什么也看不到。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皇甫姑娘?”

    前面墙角处突然响起一阵“咝咝咝咝”的声音!

    南宫或又惊又喜!忙道:“我是南宫或呀!”

    没有人应他,似乎他方才听到的声音是一种幻觉而已。

    南宫或的心开始往下沉。

    为什么皇甫小雀不应他?或许,这儿根本就没有皇甫小雀?或者,她已遭了人的暗算,已口不能言了?

    无论如何,他得把事情弄个明白。

    于是,他便将手伸入怀中,他要打亮火折子,看个明白。

    黑暗中,一只纤细滑腻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只听得红衣女子的声音道:“别点亮火。”

    “为什么?”

    “点亮火之后,你会后悔的。”

    “你……我不管!我必须要看个清楚!如果是你在玩什么花招,那我便要一刀一刀将你剁了。”

    红衣女子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手。

    南宫或“嚓”的一声,打了一下火石。

    一声充满惊恐的惨叫声突然响起!在这样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恐怖!

    南宫或的火石几乎掉到地上!

    因为,他已听到那个声音是皇甫小雀的声音!

    一刹那间,南宫或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皇甫小雀还活着!可是她为什么不答应一声?如果是不能答应的话,那么为何又能发出这样的惨叫声?为何自己走进来时,她是安安静静的?现在突然又发出这样的惨叫声?

    他向前跨了一步,温柔地道:“皇甫姑娘,我是南宫或,我是你的南宫大哥。”

    没有人应他!

    南宫或心中凉意更甚!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

    只听得一阵“咝咝咝咝”的声音响起,南宫或的心更凉了,因为,他已听到,墙角处,有人在向后退着!

    如果那人是皇甫小雀,那她为何要向后退?

    他一咬牙,再次打亮了石火!

    又是一声尖叫声响起!

    但南宫或没有灭了火折子,而是将火绒点着了,小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便借着亮光看清了墙角处的情景!

    这么一看,他便呆住了。

    惨叫声更为尖锐可怖,一团黑影向南宫或的火绒砸了过来!

    那是一只鞋子!

    南宫或一把抓住了鞋子,然后灭了火绒。

    他已泪流满面!

    因为,在火绒亮起的那一瞬间,他已看到,皇甫小雀正蜷缩于墙角之下,那双本是极为美丽的眼睛呆滞而惊恐地看着这边,她的神情已极为可怕,一头秀发散乱如草,脸上还有斑斑的血迹!

    皇甫小雀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