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丁春膏突然来找我，请我立即到城里去救一个爱国青年——二十九军军官艾某。
这个人叫艾军符，是四川人，曾经在刘湘部下担任机枪连长。九一八事变之后，到北方来加入了何遂的第五十五军，因为战功升到了副团长。五十五军解散以后，何遂因为和他的姑舅是旧相识，就把他介绍给了宋哲元，随后他就在二十九军担任副团长。艾军符平时以献身于抗日事业为信念，总感觉自己现在无所作为。看到二十九军的那些高级将领流连于声色犬马，他非常气愤。一天，萧振瀛偶然到三十八师的防地进行巡查，之后又由副师长李文田陪着，召集了团长以上的长官进行谈话。萧振瀛向来认为自己可以扭转乾坤，在谈话时也就这一点大肆发言。只要有主战的人，他就严厉地呵斥。艾军符为此很气愤，产生了杀死萧振瀛的想法。
从此之后，他就好几次请假，到天津勘查情况，打算找机会杀了萧振瀛。他还总是跟属下说：“二十九军中，有郑孝胥那样的思想的人里，萧振瀛比郑孝胥更该杀。”
没想到的是，有个姓贡的军官，和萧振瀛开的军衣庄的经理是亲戚，竟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萧振瀛。萧振瀛立刻以“教唆兵变”的罪名要挟李文田，要他扣押了艾军符，想要把艾军符处以军法。何遂的家人当时仍然在古城，听到消息后立即展开营救，但是没有成功。于是他们又拜托丁春膏代为求情，免他一死。丁春膏考虑到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就向林叔言、郑道儒、雷嗣尚、秦绍文等人求助。但是这四个人都害怕得罪萧振瀛，没有答应这件事。丁春膏很气愤，于是向我求助，因为宋哲元和萧振瀛都是我的病人。
经过几番周旋，最终给艾军符定了一个打军棍的刑罚，并且撤销他的职务，押送回原籍。等艾军符恢复了自由以后，他的双腿已经残废了。原来在定罪之前，萧振瀛就通过贿赂，让人用夹棍等私刑来折磨他。虽然我尽力为他治疗，但是骨头和筋已经断了很长时间了，实在是治不好了。一天晚上，艾军符突然来向我告别，说：“明天早上我就收拾衣服回老家，大夫对我有恩，只能等来世再报了。”我想要赠送给他一些路费，但是被他拒绝了。他说：“如果大夫一定要送我些什么，就请把桌子上的白兰地送给我吧，这就够了。”
于是我送了两大瓶金星白兰地给他，之后就相互道别了。
第二天中午过后，丁春膏突然打电话告诉我：“刚才接到管翼贤的电话，说警察发现艾军符在碧云寺的山头上开枪自杀了。”管翼贤知道丁春膏曾经费尽力气，才让艾军符免于死刑。
我听说后，和丁春膏叹息了很久。从此之后，我对萧振瀛的鄙视心理，更加严重了。如此一个爱国青年，就这样埋骨他乡，含恨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