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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抓捕丁春膏

    前线的战争刚刚停止,张学良虽然不能拿徐庭瑶的部队怎么样,但是立马就对何遂的部队下手了。他派万福麟、何柱国、缪澄流等部下,以“不守军纪”的罪名,包围了何遂的部队,并缴了他们的械,取消了部队的番号。这件事的发生距离方振武和吉鸿昌被中央处理还有一段时间。何遂被处理之后,已经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中将。于是蒋介石任命他为立法院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从此就一直待在南京了。

    当时,《大公报》越来越支持南京。张季鸾在蒋委员长心中的地位,也开始“上升”。因此,张季鸾每次从天津来故都,都有长期呆在东车站、专门侦查重要人物往来的侦缉队探子,打电话给侦缉队长马玉林,派人跟踪他,然后向张学良报告他的活动。对此,张季鸾很坦然,有时还回头看着跟踪的人,大声说:“替我跟马队长、赵局长说一声,今天晚上我在韩家潭请客,有空的话请过来坐坐。”跟踪的人经常因此而非常尴尬。

    我的朋友丁春膏当时担任中法储蓄会副理事长,经常要到上海去和理事长李思浩、另一名副理事长邓某商谈储蓄会的事务。不料竟然有小人向张学良打小报告,污蔑丁春膏受南方的指使,要在故都设立一个秘密电台,报告张学良的行动。张学良很生气,于是下令给警察局长鲍毓麟,让侦缉队秘密包围了丁春膏的住处。然后让宪兵司令邵文凯、警备司令王树常调来了五六十个军警宪兵,天亮之前跳墙进入丁春膏家,好像在对付敌人一样,弄得四周的邻居都很惊慌。除了把丁春膏逮捕了以外,他们还进行搜查,把所有的信件都没收了。他们留了几个侦探在丁家,用来监视丁春膏家属的行动,幸好电话还没有被切断,所以丁春膏的家属还能用电话向朋友们求救。

    当时华北的局势非常复杂,人们都不愿意多管闲事,以免给自己招惹麻烦。河北省工商厅长吕咸和民政厅长孙奂仑,虽然都与丁春膏有很深的交情,但是也怕张学良怪罪自己,不敢管这件事。只是告诉丁夫人,让她请我和美国人福克斯想办法救丁春膏。

    邵文凯和王树常全家人都是我的病人,所以我立刻给他们两人打电话,表示愿意把丁春膏保释出来。但是因为是张学良下的命令,两人也没有权力让他得到保释。我又请他们想办法把守在丁家的侦探撤掉,以免影响了丁家的正常生活,两个人也找借口拒绝了。我又请他们允许丁家的全部家属搬到我这里来住,如果有逃跑的,就拿我问罪,在给丁春膏定罪之前,对他要好一点。并且我告诉他们两人,我已经求天津的日本朋友向东北的元老们说话了,请他们为丁春膏求情。我又给于学忠打了电话,请他为丁春膏讲情。于学忠是东北军里面头脑比较冷静的人,和我非常熟悉。沈阳事变之后,他的部队是全军里唯一一支抗打的部队,因此虽然不是奉系的嫡系部队,但是地位一天比一天高。

    在天津的日本人秋山虽然没有官方的职位,但是很善于交际,尤其擅长在幕后筹划。他认识的中国人非常多,而且他为人很讲义气。有兴致的时候,喝点小酒,听他谈论政坛里的一些趣闻,也是非常好的消遣。因此虽然我和他的政见不太一样,但是我们的交情还可以。

    秋山得到消息后,果然立刻去了东北军的元老们那里打点。邵文凯和王树常两人也驳不开面子,答应让丁春膏的家属搬到别处去住,避免受到打扰。还给公安局长鲍毓麟下令,让他在局长办公室左边的房间里,设一间优待室,把丁春膏关押在那里,衣食被褥都可以从外面送进来。

    王树常问我:“你认为丁春膏真的没有什么吗?”

    我说:“我担保丁春膏没有其他的问题,我有几个朋友也可以为他作担保。”

    我带着司机开车来到丁春膏家,帮他一家大小九人搬到了我那里,有他的夫人、妹妹、弟媳、儿子、女儿、外甥、外甥女、侄子、侄女。从这以后,丁春膏的朋友才敢来见他们,不过也只是说几句安慰的话而已。只有张季鸾、管翼贤、张恨水三个人表现得不一样。张季鸾和管翼贤叮嘱各家报纸,不要发布消息,以免把事情闹大,将来没有办法收场;张恨水则亲自执笔,替丁夫人写信给张学良,质问他为什么无故逮捕丁春膏。

    当时,丁家一家老小都不断地哭,好像任人宰割的羔羊,境况非常凄惨。我和丁春膏有兄弟般的交情,更加觉得应该为他出尽全力。于是我和福克斯秘密商量,如果丁春膏真的不幸定罪了,那么一定会殃及他的家人,我们两个再加上秋山,就分别负责把丁家九口人护送出险境。福克斯虽然人已经老了,但是非常热心,更让我比不上的是,他还和那些孩子一起玩耍,夜深了也不离开。第二天早晨,王树常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现在有要紧的事情商量,请立刻来我这里。”

    我觉得丁春膏一定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于是我分别给福克斯和秋山打了电话,然后开车去王树常那里。不过这件事我丝毫没有跟丁夫人提及。

    到了王树常那里,公安局长鲍毓麟已经到了。王树常问我:“你和丁春膏一向很熟悉吗?”我说:“是的,我们是结拜兄弟。”

    王树常长出了一口气,说:“这样的话,那你写一张保证书,我就可以把丁春膏还给你。”

    我听了之后喜出望外,立马写了保证书。王树常又说:“我叫鲍局长到这里,就是为了陪你去接丁春膏。”

    路上,鲍局长告诉我说:“这次纯粹是误会,是有小人诬告。丁春膏的所有信件都经过检查了,没有可以作为罪证的。因此少帅明白过来了,立马下令释放他。”

    此事过后,张学良趁着过节,送了丁春膏几两高丽参、一件上好的皮裘,以表达歉意。丁春膏想要还回去,被他的朋友拦住了。

    没过几天,秋山告诉我,向张学良告密的人,是二十九军总参议,驻故都的代表,吉林人萧振瀛。我问丁春膏:“你认识萧振瀛这个人吗?”

    丁春膏说:“他是我的结拜兄弟。中原大战的时候,韩复榘向中央投降,让萧振瀛做代表,其实是为了借助我和孔祥熙的关系。萧振瀛虽然有点小才能,但是非常自大,自认为帮助韩复榘投诚了,就有了非同一般的功绩,只有部长这个职位才能配得上他的功劳,并且还托我向孔祥熙转达了这个意思。孔祥熙虽然表面上答应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帮他说话。萧振瀛没有得到官职,就怪罪到我的头上,认为是我在孔祥熙面前诋毁他了。于是,他就处处跟我作对,而且还经常在别人面前说:‘古时候就已经有大义灭亲的事情了,更别说结拜兄弟了。’”

    事过之后不久,邵凯文叫我去赴宴,恐怕也是为弥补当初没能相助的遗憾。席上,他也跟我说:“总是萧振瀛那小兔崽子在捣乱,这个狗娘养的!”

    从那以后,我就非常看不起萧振瀛这个人。不料他又在做天津市长的时候陷害丁春膏,先是向日本人,后又向宋哲元,诬告丁春膏为南方秘密设立电台,私下报告消息。日本方面当时消息比较灵通,立刻就识破了他的阴谋。但是宋哲元竟然非常愤怒,打算命令潘毓桂逮捕丁春膏。后来秦德纯向他转述了林世则的话:“逮捕丁春膏的谣言,已经被日本的一位客卿知道了。他大笑着说:‘丁春膏有电台的说法,日本人好像早就听说了。假如日本人到现在都没对丁春膏动手,那就证明电台的说法完全是子虚乌有。’”

    宋哲元听了之后认为很对,于是萧振瀛的阴谋没有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