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谦庐随笔 > 土肥原讨好反日人士

土肥原讨好反日人士

    段雨村患病之后,中医治了好几次都没有治好。孔伯华说他“多病入侵,油尽灯枯”,已经无力回天了。段雨村的“南方太太”极力建议,请一位自称是日医的朝鲜医生金某来为他诊治。连打针带吃药,段雨村最终不治身亡了。这个朝鲜人其实是一个半吊子医生,虽然在段雨村病危的时候出诊三次,但是一直没能查出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段雨村死了之后,燕京一家小报纸首先登载了“日医毒杀抗日军人”的消息,没过多久,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城市,所有与西北军稍微有些关系的人,即使病得快要死了,也不到日本医生那里去看病。而且这份小报还说:“段雨村是西北军中的名人,又很主张抗日,所以日本医生就杀了他,以儆效尤。”

    最为可笑的是,萧振瀛、潘毓桂、高凌霨、张璧那些平常极力接近日本人的人,现在突然不见了,不敢再见日本医生的面。我的朋友秋叶医生对我说:“前些日子路过平津地区执行公务的土肥原,曾经在正金大楼和我一起吃饭。席上说起了这件事,土肥原笑着说:‘这些报纸也太轻视我土肥原这样的人了。要想暗杀他的话,何必要用医生?我和段雨村一向没有仇怨,何必要杀他?像萧振瀛、张璧、潘毓桂那些人,笼络还来不及呢,天下哪有杀狗的猎人?’”

    这些话虽然不是我亲耳听到的,但是我相信这一定是土肥原说的。因为中国政坛的很多人物都对他评价不好,但是熟悉他的日本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善于和中国人打交道的人物。对于中国人中像萧振瀛、潘毓桂那样讨好日本的人,他虽然和他们很亲密,但是并不尊重他们;对于那些反对日本的人,他就极力讨好他们,并且对他们很尊敬。当时,张季鸾在《大公报》上的言辞很激烈。我听说,土肥原每天都要读他的社评,而且经常托人转达自己的意思给张季鸾:哪天的哪条评论非常好,就连我土肥原也十分地佩服!在张季鸾过生日的时候,他还派人专门送上了由飞机特地运过来的陕西特产,还有“秦腔”唱片,以及刚刚从三秦名胜拓来的碑帖,希望博得张季鸾的欢心。张季鸾还亲口告诉我说:“在送寿礼的名帖上,他竟然自称‘晚土肥原’,可见他真是费了一番心机啊。”

    当时,管翼贤也因为反日的言论而受到华北读者的欢迎,一有机会,土肥原就极力拉拢。我曾经听人说,土肥原知道管翼贤的妻子邵挹芬总是在大栅栏的“瑞蚨祥”和“东升祥”买皮货和布料,于是他便在这两个地方都存了几百两银子。每当邵挹芬选完东西要付账时,店里的账房就对她作揖说道:“土肥原先生很早就已经代付了,还让我转告您:‘这只是小意思,希望夫人和管先生笑纳!’”

    主办《京报》的人是邵飘萍的遗孀汤修慧,她一向和西北军中的人物交往频繁。冯玉祥失败之后,在金陵挂个闲职,邵飘萍的报纸仍然被视为冯玉祥一派的代言刊物。在《京报》创刊×周年纪念的时候,纪念特刊的头版上,竟然有冯玉祥的题字:“邵汤修慧女士,你整年东奔西跑,到底想跑到哪里去呀?”

    这句话说得很新奇,读者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京报》把这句话放在头版,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紧密。我听说每次纪念特刊出版时,土肥原都会找人化名在报纸上刊登大量人事广告,不管花多少钱。之后在付账的时候,他就用一张支票付清全部款项。而在支票上的签名,他居然就用“土肥原”。时间一长,汤修慧对他也就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就连张恨水那样没有报纸没有权力的人,因为经常嘲讽时事,土肥原对他也非常恭谨。张恨水把抗日义勇军的故事写进他的《啼笑因缘续集》之后,土肥原更是费尽心思讨好他。张恨水跟我说,土肥原曾经让人带着他写的《春明外史》和《金粉世家》各一本,请求他“不吝赐予题签,留作纪念,以慰对大师仰慕之情”。而张恨水竟然非常狂傲,改赠了一本《啼笑因缘续集》,在上面题了一句话:

    土肥原先生嘱赠

    作者时旅燕京

    来要题签的人惊慌地对张恨水说:“你何必惹土肥原生气呢?你今天和他成为敌人,就不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考虑吗?”

    张恨水笑着说:“土肥原有来求我题签的胸怀,就有随我题什么签、赠什么书的胸怀。不然的话,王莽谦恭下士的美名还没传开,就已经成为天下文人的笑柄了。”

    后来,土肥原果然又派人向张恨水表达谢意,并赞赏他“描写如画般逼真,真是神来之笔”。

    据说,在宋哲元给母亲过生日的时候,土肥原只送了亚历山大大帝时代的欧洲有名的瓷盆一个,上面有三斤桂圆。收下之后,宋府只留下了瓷盆,桂圆和其他糖果的处理办法一样,分给负责招待的工人分享了。不料人们发现,这个瓷盆里的桂圆,其实都是金皮空心的。当时,幸好有刘玉书、戈定远在那里看着,这些桂圆立刻被全部上交给了“宋委员长”。到这里,人们才明白,土肥原是假借着只送一只瓷盆、三斤桂圆的名义为宋哲元的母亲祝寿的。

    土肥原对于中国的杰出人物刻意迎合,还不是很奇怪。奇怪的是他就算不在当地,不在那个位置上,也依然不忘记送礼,真的是很难得。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的志向真的是很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