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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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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舒铭得知四小姐在逍遥园后异常震惊和愤怒。逍遥园是啥地方,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那可是妓院啊!进去的女人,哪一个能清白干净地出来?

    四小姐的下落不明,和三小姐与人私奔一样,都让和舒铭极为担忧和焦虑。可是,由于日本人占领了陈州城,前前后后发生了一些变故,再加上四小姐是跟着她姥爷一块儿出走的,他渐渐地把那份担忧淡化了。当了县长后,他一直为维持地方的治安忙活,四小姐的事只得暂时放在了一边。听桂继骐说四小姐在逍遥园里,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不然就是桂继骐和他开玩笑。可是,看到对方严肃认真的样子,他才相信这个假洋鬼子也许说的是真话。

    他想不明白的是,四小姐为啥会在逍遥园?是谁把她带进去的?她不是和黎姥爷一块儿走的吗?黎姥爷去了哪里?难道四小姐成了日本兵的慰安妇?想到这些,和舒铭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羞辱和愤怒的火焰在他的体内聚集着能量,只需一丝火花,就能把他满腔的怒火点燃起来!

    过分的冲动让这个一直保持着良好修养的前商务会长失去了温和与冷静,他喋喋不休地诅咒着日本人,自己背着汉奸的臭名当了县长,顶着骂名为宪兵队做事,日本人却把他的闺女弄进妓院当慰安妇,真是一群禽兽不如的畜生!和舒铭的内心除了充满对四小姐沦落风尘的痛惜,更多的是对日本人的仇恨。由四小姐又想到三小姐,这两个女儿,真让他在陈州城颜面扫地。相比较而言,三小姐的私奔,比起四小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当慰安妇还让他好接受些。他宁愿四小姐也像三小姐那样被人拐走,拐得远远的,哪怕死在异地他乡,一辈子不回陈州城。她怎能这么无耻地活着,还当了日本人的慰安妇!

    桂继骐把这一消息告诉和舒铭,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企图阻止东田与和月美的关系再发展。

    和舒铭所表现出来的惊讶和愤怒,让他疑虑重重。难道和舒铭真的不知道他的宝贝千金早已经回到了陈州城?他是故意装出一副不明真相的样子还是有其他原因?桂继骐从对方眼睛里喷射出来的仇恨火焰中得出了答案,和舒铭并不是一位多么有心计的人,他不会用自己的女儿充当诱饵去引诱日本太君。这个狭隘的中国老财主的智商怎么能和藤原先生比!既然不是和舒铭的阴谋,那么,用什么方式和理由才能阻拦东田去疯狂地爱上一个中国女人呢?东田是个异常固执的男人,谁要阻拦他去做他执意要做的一件事,他会和你拼命,何况又是他爱得发狂的一个女人!那么,只有从和舒铭这里下手。从和舒铭的态度上看,他是绝不会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东田太君的,更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当日本人的慰安妇!

    桂继骐要做的,不是把插在和舒铭心窝里的钢刀拔出来,而是把钢刀再朝深处刺下去,同时在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桂继骐看了和舒铭一眼,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用嘲讽般的口吻说:“和县长,祝贺您呢!四小姐若嫁了东田太君,您老人家就成了太君的岳丈,和府便有了靠山!往后呢,您老人家在这方圆几百里的大平原上,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和舒铭听桂继骐挖苦奚落自己,心头如同被火上浇油。桂家的这个混账小子哪里是在说人话!他是要老街坊们知道他和舒铭的女儿被小鬼子睡了!他是在败坏和家的名声!他恨不得让老街坊们的吐沫星子把他和舒铭淹死!照以往的脾气,和舒铭早把这个惹他生气的孬种收拾一顿了!可是,眼前这个惹他生气的孬种,不仅是桂公馆里的三小子,还是日本人的翻译官,是日本人的红人,和舒铭要收拾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恶气难以下咽,他“呸”地一口,差一点儿吐到对方的脸上。没等对方把溅到脸上的吐沫星子擦干净,他便骂道:“我和舒铭再怎么着,总归还是中国人,不像有些人,明明是中国种,是从中国人的娘肚子里屙出来的蛋,却把自己当成一个洋蛋卖给了日本人,当了小鬼子的乖儿子、日本人的走狗!哼哼!为小鬼子舔痔疮还说啃到了肥肉呢!”

    本来是嘲弄对方,却被对方指桑骂槐大骂一通,桂继骐有了一种无地自容的耻辱感。

    看到桂继骐难堪的样子,和舒铭的心里稍觉安慰。仔细琢磨,是不是自己骂得太过分了?桂继骐毕竟向自己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四女儿原来在陈州城,无论是做了日本人的慰安妇,还是沦落了风尘,人毕竟还活着。桂继骐能把四小姐的消息透露给他,显见得也是一番好意。四小姐被东田霸占着,只能怪东田,咋能冲桂继骐发火呢?桂继骐毕竟是在日本人面前吃得开的人物,要救四小姐,说不定还要靠他帮着出主意想办法呢。

    想到这儿,和舒铭缓和了口气,说:“贤侄,别和老夫一般见识。老夫一时性急,才说出伤人的话来。其实……”

    桂继骐本来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听和舒铭如此说,刚才的那股气恼也就烟消云散了,再说,毕竟自己的话中也夹带着嘲讽意味,有着隔岸观火的幸灾乐祸,惹得老头一时恼火骂上几句也不好计较。他便装成宰相肚里能撑舟船的宽宏大度样子,说:“和大爷,看您把话说哪里去了?别说您骂几句,就是被您打一顿,只要能让您高兴,我眼都不眨!再说,咱们桂和两家毕竟是亲戚,和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看着不管?”

    这还算句人话,和舒铭听了,心里热乎乎的,便说:“贤侄宽宏大度,让老夫惭愧!惭愧!不过,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出出主意。无论怎么说,我和舒铭的女儿不能嫁给日本人做老婆!”

    桂继骐说:“太君若真心娶四妹为妻也算没有辱没您老的名声,只怕……只怕他喜怒无常,把四妹当成一个玩物,坏了四妹的身子,又把她扔了。”

    这句话戳到了和舒铭的疼处,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便焦急地问:“贤侄,有什么好办法救四小姐吗?”

    桂继骐道:“如果和大爷真心不愿让四妹嫁给太君,侄儿倒有一计。”

    和舒铭一听,迫不及待地问:“贤侄快说!”

    桂继骐道:“这条计虽然能救出四妹,只是,要坏了四妹的名声。”

    和舒铭想,四小姐流落到逍遥园,成了日本人的慰安妇,这名声还不够坏吗?当紧的是要救出四小姐,还管什么名声不名声?想着,他便道:“只要能救出四小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桂继骐欲言又止:“东田太君……有个怪癖。”

    和舒铭见桂三少吞吞吐吐的样子,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桂继骐这才说:“东田太君只喜欢处女子,凡已经被男人睡过的女人他从不挨身的。”

    和舒铭不解地道:“不知贤侄这话啥意思?”

    桂继骐道:“和大爷,除非四妹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

    和舒铭霍地变了脸,道:“贤侄,你不能这么朝我和府泼屎盆子!我家四小姐,虽然比不得皇家的金枝玉叶,但也是冰清玉洁的良家闺秀,哪里能受这般侮辱?”

    桂继骐冷笑道:“既然这么说,我就没什么好法子了!和大爷等着做东田太君的岳丈吧!”说着,就要走。

    和舒铭一听急了眼,上前拦了桂继骐,道:“贤侄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桂继骐道:“这是最上策。”缓了一口气,又道,“其实很简单——和大爷只需拿一块染着鸡血的白布,到东田太君那里告诉他,四小姐早已经是个破身的女子,东田就会对她放手。”

    对桂继骐出的这个馊主意,和舒铭既可恼又无奈。没有别的主意,只有用这个办法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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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田无微不至的关照,让和月美由当初的心存戒备到逐渐接受了他。和月美服用了洋药片,从身体到心理都感到自己在一天天好转,烦躁的情绪逐渐消失,心情也开朗起来。东田那张脸不再让她讨厌和反感。看上去,那张脸和中国男人的脸没有多大区别。那是一张国字脸,眉毛浓密而乌黑,眼睛深邃而明亮,鼻梁挺拔而端正,透出的是一种果敢和锐气。和月美常常把他与那些她曾遭遇到的日本士兵作比较,却难以把他和那些士兵画等号,难以把他和他们划到一个类别里去!

    一个清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假“死”的病是不是好了?一定是好了,被那些白色的洋药片治好了!温煦的阳光透过绿树的枝叶照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无比的温暖和舒畅。病魔终于从她的躯体和心灵里逃遁了,逃得无影无踪!

    东田再没有对她做过非礼的举动,他就像一个辛勤的花工,呵护和照料着她,就如她是他精心栽培的茉莉,为茉莉施肥、浇水、修剪枝叶等,是他热衷的事情。他乐此不疲地干着这些事情。从东京发过来的包裹里换了新的内容,先是一些包装精美的洋点心。除了吃的,还有穿的和用的。那些花色艳丽质地柔软的服饰,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好漂亮的衣服呀!和月美的眼睛都被映花了。

    看着和月美爱不释手的样子,东田笑着说:“都是送给你的,试一试吧。”

    尽管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给自己的,可是,和月美还是略显意外地问道:“给我的?这么好看的衣服?”看到东田笑着颔首称是,她才把那些服饰一件件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画着。

    东田道:“穿上试一试嘛!”

    只有把穿在身上的旧衣服脱去,才能穿出新衣服的效果来。可是,看到东田不转眼珠地盯着自己,她脸一红,羞涩地嗔道:“女孩儿家换衣服,男人不许看!”

    和月美娇羞的样子,让东田感到了对方的纯真可爱。他笑着回答:“好好!男人不看的。男人把眼睛闭上。”说着,他真的把眼睛闭上了。

    和月美说:“不许你睁开。若是偷看,就是一只小狗。”

    东田学着“汪汪”叫了两声,道:“我愿做一只小狗,能让我看吗?”

    和月美说:“不许!得把眼睛给你蒙上。”说着,拿一条毛巾,把东田的眼睛蒙上了。

    等毛巾从东田的眼睛上拿开的时候,一个穿戴既如日本少女柔美又不缺乏中国女孩清纯的妙龄女郎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中日合璧的服饰,穿在和月美的身上,大方而得体,美丽而不妖娆,性感而不媚俗,少女变得更加成熟而高雅,清丽而秀气。

    东田再次被打动了。那个时候,欲望在他体内腾腾燃烧着。不过,他是一个能克制自己的男人。这么绝美的大餐,是不可急于把它吞下去的。中国有句俗语,叫水到渠成。距离水到渠成的日子为期不远,他何必急于抢吃那一道还没有完全做熟的饭呢?一个刚性的男人,要战胜别人时,首先要战胜自己。不然,前边的努力将会付之东流、功亏一篑!对待女人和对待共产党的游击队需要两种不同的方式。对女人,要哄,要体贴温柔。而对待抗日的游击队,要用暴力,要杀戮,决不能有丝毫的手软!东田战胜了自己,把自己升腾的欲望克制了下去,他因此赢得了和月美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和舒铭到逍遥园见到和月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切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从女儿的眼神里,他看出了她已经陷入情网中难以自拔。也许……东田是一只狼,而四小姐是狼窝里的一块肥肉。如果狼看着放在自己窝里的一块肥肉不去吃,这个世界就会颠倒个个!也许,东田早把这道菜做熟了。桂三少也许早知道东田把生米做成熟饭才把消息透露给他,并且还假惺惺地帮他出了个馊主意。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用这个馊主意还能骗得了东田?!如果桂三少能早点把消息透露给他,他就是拼上老命也要把四小姐救出去。桂三少明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救了才告诉他,还不是故意捉弄他和舒铭,耍他和舒铭!

    尽管如此,和舒铭还是把他精心准备的那块浸着鸡血的白布拿给了东田,希望东田能对四小姐放手。然而,东田接过那块白布,放在鼻子下仔细地闻了闻,发出一阵大笑,然后,用一种揶揄的口吻对和舒铭道:“你的,良心大大的不好!你的女儿,我的花姑娘,贞操的有!这个鸡血的是!泼污水的不要!”

    西洋镜被对方一下子戳穿,让和舒铭有了一种无地自容的耻辱感!

    虽然没能打消东田娶四小姐做老婆的念头,但是,东田竟然同意他把四小姐暂时接回家。这让和舒铭甚感意外,大喜过望!

    和舒铭把和月美接回家中,听女儿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十分心疼。没想到这些时日里,闺女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值得庆幸的是,她总算活着回来了,也是和家的祖先显了灵,也是他和舒铭积德行善得到的结果。

    让和舒铭纠结的是,怎么是段中把她从乡下救回城的?段中回了城,那个贱女人黎小麦去了哪儿?难道她又嫁个男人把段中甩了?自从一对狗男女跑了之后,他就把二人当成了与和府不相干的人,可是,听女儿讲是遇到段中才回了城里,便越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离奇的事情。现在,段中投靠桂四少当了皇协军,这小子只要在陈州城,事情总是要弄个清楚明白的。

    最可恼的是桂四少,竟然是他把四小姐送进的逍遥园。桂四少这个狗娘养的浑蛋小子,这是恼恨他才报复他。和舒铭对桂四少的怨恨不由又加深一层!

    糟心的事暂时搁下,他最关切的是四小姐在虎狼窝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守没守得住“贞操”?被糟蹋了没有?毕竟是当爹的,有些话不好直接问,他便让三月鲜去探视。

    和月美回到和府,不见了自己的亲娘黎小麦,反倒见三月鲜这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女人成了府里女主子,本来心里就烦,三月鲜又旁敲侧击向她询问和东田的事,便越加的烦恼,因此也没有好言语对三月鲜。和月美是不是个囫囵身在和舒铭那里就成了一个谜。

    就是在那个时候,东田带着厚礼上了和府的门。陪着东田来的竟然是桂继骐。

    桂继骐本来竭力反对东田娶和府里的四小姐,可是,东田把自己要娶四小姐的请求报告了上级,上级答应了东田的请求,同意他和中国花姑娘结婚。东田与四小姐的婚姻得到日军军部的认可,桂继骐再不好阻止,非但不能阻止,还要促成二人早日成婚。因此,他便陪东田到和府求婚。

    东田来府上求婚,这让和舒铭甚感意外。日本士兵在陈州城对待女人,那是从来不讲什么礼数的。东田能按照中国的风俗礼节,亲自登门来和府求婚,着实给足了和舒铭脸面。苦脸不打送礼人,先前对东田的怨恨和不满,他只得暂时压下去,在自己麻木的脸上勉强堆上笑容,把东田、桂继骐迎进客堂,让人沏茶倒水,没有怠慢的意思。

    东田是爽快人,屁股刚一落座,就直截了当地提出要和四小姐“睡觉”。尽管早已经明白二人来和府的意图,听了东田的话,和舒铭的脸还是变得铁青。他心里埋怨道,这个日本鬼子,怎么能这样求婚呢?总是要有些规矩的吧,八字还没一撇呢!按照中国的规矩,男女婚配,要有三媒六证,就是再不济,也要有一些铺垫,你不能屁股还没坐稳,板凳还没暖热,就急不可待地要和四小姐“睡觉”,这算怎么一回事呢?人和狗总要有点区别的。畜生们不讲场合不挑拣地儿,说办事儿就办了。人呢,总要复杂一些,总要顾些脸面的。真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规矩!正要拿话教训对方,却听桂三少解释道:“和大爷,东田君说的‘睡觉’,就是结婚。东田君不懂中国规矩,可是,他告诉我,一定要按照中国的礼仪迎娶四小姐。”

    和舒铭听了,这才缓一口气,心想,看来,东田这个鬼子,是铁了心要娶四小姐,还把这事报告了他的上级,又要按照中国的礼仪到和府求婚。比起那些看见女人就要发花痴的日本士兵,他还算讲些道理。再说,四小姐在逍遥园住了那么多日子,东田也没有强行和她那个,还治好了她的病,可见是真的喜欢她。桂三少本来竭力反对二人的婚姻,现在却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亲自陪了东田来求婚,若不答应这门亲事,他们硬把四小姐抢了去,自己又能怎样?胳膊拧不过大腿,小鬼拗不过阎王,这门亲事不答应就过不了这个坎。反过来他又思量,日本人到底能在中国待多久?蒋委员长的国军部队,共产党的八路军、游击队,都在和日本人打仗,日本人迟早是要被赶出中国的。我这个县长是鸭子上架——被人赶上去的,不干不行。好在我和舒铭有自己的底线,伤害老街坊的事不做,违背良心的事不干。日本人一走,我还是个生意人。可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四闺女嫁了日本太君就随了日本人,日本人一滚球,不就害了她?到那个时候,小鬼子败了,东田走了,四小姐咋办?他左思右想就乱了方寸,不知如何答复对方是好。

    桂继骐看和舒铭犹豫不决的样子,道:“和大爷,不要想那么多。日本人到中国来,是长久的事情。别看日本国家面积小,可是武器比中国先进,中国的部队用那些老炮筒,怎能抵挡日本的大炮坦克?共产党的八路军游击队和皇军较量,是拿鸡蛋碰石头,早晚要完。再说,四妹能嫁东田太君,她这一辈子就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东田太君立了战功,带上四妹回大日本帝国,四妹就成了日本的洋女人,您老人家说不定还能帮衬着到日本去风光呢!再再说,东田太君能看上的女人在陈州城有谁,不就一个四妹吗?您和府养了个被太君看上眼的闺女,是和府祖上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和府能攀上这门亲戚,有这样一个门婿,也算满门生辉了!”

    桂继骐一席话,把和舒铭说得无言以对。他心想,桂家三小子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滴水不漏,容不得人家插嘴。当初帮自己拿主意反对二人在一起的是他,现在讨好太君来替人家做媒的又是他,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这小子攀上了日本人,才把日本说得千般好。日本人到中国来,杀人放火,抢东西,侮辱女人,哪里是在建“新秩序”?他们把中国搞得一团糟,把中国的老百姓祸害苦了!正要说几句狠话刺挠一下对方,忽听东田“呀”的一声,对着门外喊“要西要西”!

    随着东田的声音,从门外冲进来一群人,这群人头戴日本钢盔帽,身穿日本军装,一双双翻毛大皮鞋把和府客厅里的木地板踩得乱颤抖。

    日他娘,三句话还没说完,这龟孙子就动武的了!和舒铭眼前一黑,差一点儿吓晕过去。待稳着神,定睛仔细一看,原来这些日本士兵手提肩担的不是武器弹药,而是聘礼。东田按照桂继骐的建议,准备了丰厚的彩礼,从吃的到用的都有,倒是齐全。

    东田软硬兼施,让和舒铭没了退路。答应把四小姐许配给东田时,他向东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一是要东田善待四小姐,不可喜新厌旧。二是二人要举行一场隆重的婚礼,不可草率行事。东田爽快答应了老丈人的要求,他会好好对待他的新婚妻子。他要以陈州城前所未有的婚庆大典迎娶他心爱的女人。

    1942年的秋天,河南民众正在遭受着天灾人祸所带来的巨大灾难,陈州城内却举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婚礼。婚礼的隆重和铺排,让老街坊们大开了眼界。和舒铭借着嫁闺女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大摆三天宴席,凡是居住在城里的老街坊,无论男女老少、贫贱富贵,都能白白地到婚宴上吃三天大宴。这件发生在七十多年前的往事,直到现在,还让一些老街坊记忆犹新。他们说,当时啊,乡下人不知饿死多少,有的村子都饿绝户了。可是,住在城里的老街坊,一个都没有饿死!全赖和县长那三天的嫁女宴救了命。功是功,过是过,和舒铭虽然当了日本人的县长,还把四小姐嫁给了日本人,但是,他那是出于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