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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妖爪救脚

    阴霾笼罩下,赵义浑身筋骨寸断,佝偻蜷曲,死的还不如一条狗。皇后早已等不得要做皇太后了。

    死不瞑目的赵义想不到自己也死在牵机毒下。

    “陛下驾崩啦——”

    窅娘猛然惊喜,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她紧了紧冰冷的锦被,不知应该是喜是忧。

    “传太后娘娘懿旨,赐金莲美人白绫三尺,以殉先帝。”内侍嘲弄阴狠的声音抻着长长的调子,手里捧着那白绫三尺,一双猥琐的鼠眼不加避讳地上下打量着窅娘。

    窅娘知道,他们是想看自己挣扎求饶的模样,那会让他觉得痛苦又过瘾。如果自己抗命拒死,他们也不吝于亲自动手,享受活活勒死一个宠妃的快感。

    可惜,自己并不能如他们的愿呢!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窅娘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旁观的童嵐与窅娘深深共情,心如刀割,充满了对窅娘的同情与悲痛。

    窅娘重新梳洗干净,对镜理妆容,头梳飞仙髻,耳著明月珰,衣着旧事裳,足踩金莲履。

    金莲不盈掌,弯弯似新月,明珠鞋头坠,莲香沁人鼻。

    窅娘不担心自己的衣着手指被贪心的宫人和盗墓者拿走,她仅想保留一个念想。想了想,又在金莲履外套上了一双弓鞋。

    遂伸颈套入白绫,依稀间,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自由自在地徜徉在河池中,唱一首采莲曲。

    童嵐不知何时起了身,闭着双眼,只将一条腰带往那梁上甩,甩了好几次才甩上梁,把两头系了扣,踩着矮凳将那脖子往那绳套里送,只等踢翻脚下的矮凳便全了活儿。

    “大晚上不睡觉,你叮叮当当干什……”白桃睡眼惺忪,就近开窗跳到对面童嵐的窗口,推窗便骂。

    一股浓郁的花香呛的白桃狠狠打了个喷嚏,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却见眼前令人惊悚的画面,一时间只以为自己大半夜活见鬼,还是个穿着一身雪白里衣的吊死鬼。

    眼瞅着童嵐将那矮凳咣地一踹,童嵐的身体瞬间拉长,双脚不住地踢蹬着挣扎。

    “你奶奶的童大傻子!”白桃恨爆粗口,原来不是自己睡魔怔了,而是童嵐这家伙来真的。手中飞剑一闪,童嵐立马掉下来摔在地上。

    梦里的童嵐只觉一切背景陡然一晃,刚刚深入肺腑的哀戚仿佛也消失了一瞬间。

    背对着童嵐悬在梁上的窅娘瞬间睁开了双眸,目光猩红狠厉。

    童嵐的头很痛很痛,仿佛间,他伸出手,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他伸出脚,纤纤弯月足,金莲不盈掌。这是自己的?

    有宫人递上一双金莲履,“您快穿上吧,陛下等您登莲台起舞呢!”

    这是自己的鞋?

    还要起舞?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儿?

    他犹豫着。

    可那宫人急了,“还不快穿?那不是你的最爱吗?”

    我的最爱?

    头更痛了。

    但是,好像,自己不能穿。

    “拿走,我不穿……”

    宫人的脸狰狞起来,“不穿?那可由不得你!”

    一双利爪拽住童嵐的脚丫子,粗鲁地往脚上套。

    不,我不穿!

    童嵐想挣扎,却没有多少力气。他只能……

    用幸存的那只脚丫子照着宫人的脸踹过去!

    “唉我去!你奶奶的!我救你,你反倒踹我?”白桃被一脚踹在胸口,气的嘴里骂骂咧咧。

    白桃按住不住挣扎的童嵐准备报以老拳,却嗅到那浓郁香味儿中夹杂着一丝腥臭的妖气。她立刻惊了一脑袋汗,瞬间全清醒了。

    一只巴掌大小的红鞋正套在童嵐的大脚趾上,童嵐不住的挣扎却根本甩不脱那鞋子的控制,他的脚丫子正被看不见的力量强制地卷缩蜷曲,看着就痛的头皮发麻。

    梦里的童嵐正拼命抵抗宫人的魔爪,脚上的剧痛让他终于清醒了不少,他努力地解释着:“你搞错了,我不喜欢小脚的,真的!我是个扶桑人啊——”

    那宫人手中动作一顿,随即愤怒地吼道:“你们害了我南朝女人还不够,连番邦女人也要坑害了!我要让你好好尝尝这三寸金莲的滋味!”

    弓鞋一紧,童嵐险些痛的昏厥过去,连脸上都火辣辣的疼。

    白桃一边努力在房中闻嗅那妖气的所在,一边试图将童嵐叫醒:一个接一个的嘴巴子啪啪扇在童嵐的俊脸上,黑暗掩住了那片不正常的桃红……

    宫人给童嵐穿上一只弓鞋还不够,另一只弓鞋也准备着往他脚上套。童嵐痛不欲生,恨不得咬碎了满口银牙,心中终于念完了咒语,混着满口的铁锈味哼出一个字:“鞋!”

    白桃在扇嘴巴的手一顿,低头一看,果然童嵐的一只脚指头上套着一双小鞋。随即飞剑一划,利刃刺透了那弓鞋,只听一声如指甲刮玻璃般凄厉的惨叫,那鞋子居然流出了鲜血。

    另一只鞋见状朝着白桃的裙下飞来,故技重施,想要套上白桃的脚。白桃回剑一刺,正好与前一只鞋穿成一串。

    白桃不知房中还有多少作祟的鞋子,又不能随手丢了童嵐让他再遭暗算,只得一把将他抗在肩头以防万一。

    空出的手终于得出机会弹出一朵火花,点亮了房中的烛台。

    梦中的童嵐只见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将那狰狞的宫人当心穿透,随着惨厉万分的凄嚎,那宫人居然渐渐化作黑烟,最终消失无踪。

    光明终会驱散一切黑暗。

    光明也会叫醒一切沉睡。

    比如现在。

    “童大傻子,你准备睡到太阳落山吗?”

    刺眼的光亮过后,映入眼帘的果然是白桃气成包子状的脸,左脸写着:睡眠不足;右脸写着:很想打人。

    童嵐忍不住伸手挡在眼前。

    “哎?你还敢装睡?信不信我继续那妖怪的事业,把三寸金莲给你裹喽?”白桃手下利索,刷地一下掀开了被子。

    “饶了我吧,白女侠!”童嵐不好意思地缩回脚,“昨晚你要是再慢一会儿,我这双脚啊就要废了。”

    “你还好意思说!”白桃一听更来气,“不过是个小妖怪,连形体都没幻化出来呢,你居然差点折它手里?”

    “怪我怪我。”童嵐陪笑着从白桃手里抢回被子,“我低估了那妖怪,差点着了道。

    那日我与你谈论,想那妖怪无非是想报复那些有金莲之癖的男人,于是放出风声说我要带些精致弓鞋回扶桑发扬光大,引那妖怪出来。没想到,妖怪不仅出来了,居然还直接对我下了手。”

    童嵐将经过和梦中见闻讲了一遍,白桃没好气地赏给他无数白眼儿。“要我说,你扶桑来的对付我大晟的鬼怪就不在行。

    这妖怪虽然妖力不强,可她倒机灵的很。先是迷了那四个盗墓贼的心智,勾起他们心中的杀念,然后用墓中那三个男人做了生祭获得了进一步的力量。

    接下来连续害死于小蝶、方询和老内侍,吸取他们极度的痛苦增强了妖力。到你这儿,它甚至能够用迷香隐藏妖气,再迷你入梦,让你自己一步步迈向死亡。

    要不是我碰巧听见了响动寻过来,恐怕你此时已经是第四具驴蹄男尸了!”

    童嵐掩在被子中,偷偷摸了摸自己那只可怜的脚丫子,心中小小庆幸了一下下。

    “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

    白桃微微昂头,故意装作不那么得意,“不用客气,我答应了阑珊要照应你的。我这人说话一向算话,这次就当还你请我去茶楼的情了。”

    童嵐忍不住勾勾嘴角,“此次捕杀金履妖全靠你出力,又救了我的性命。我认为,这捕妖使非你莫属!”

    “你说真的?”白桃讶然回首,“捕妖使你不想当了?”

    “当然。日后我定以白大人马首是瞻。”

    白桃惊讶地张圆了小口,随即高兴地弯起双眸,抿嘴笑道:“既然如此,以后你就是我罩着的啦!”

    童嵐欣赏着白桃可爱雀跃的神情,忍不住又逗她一句:“只要别给我穿小鞋就好。”他指了指自己可怜的脚丫子。

    二人相视而笑。

    白桃心愿得偿,准备去蔚城书苑向阑珊汇报工作,嘱咐了童嵐好好休息,等脚伤痊愈再工作不迟。

    又吩咐了酒肆的黑胖厨子给童嵐炖只猪脚,以形补形。童嵐只得谢过白桃的好意。

    临走时,见白桃将那双刺破了金莲履随意扔在了匣子中,不由问道:“那妖,可是南朝窅娘么?”

    白桃摇头,“应该不是。它身上只有妖气,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

    “那它又是怎么生出来的?怎么长的和窅娘一样呢?”

    “可能是所有被迫裹足的女子怨气凝结而成的吧!它借了金莲履的主人窅娘的形貌,对那些为了满足个人变态欲望的男人还以报复。既然那些男人喜欢这畸形的美足,那就让他们也亲自尝尝裹足断骨之痛,也穿上那三寸金莲美一美吧!”

    白桃冲着童嵐龇牙一乐。

    童嵐强撑微笑,只觉脚丫子隐隐作痛。

    “你知道三寸金莲的始作俑者在哪里吗?”白桃凑过头来,神秘兮兮。

    童嵐嗅见一股桃果甜香,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在哪?”

    “据说那家伙中了牵机毒死了之后,蹲在阴间忏悔七百年,期间必须编制一百万双鞋,来偿还这些受尽裹足之苦的女子,什么时候编完鞋,什么时候才准许回嵩山重新投胎。”

    童嵐忍不住叹道:“还好我这脚丫子没裹成,不然他在阴间恐怕又要多编一双鞋了。”

    (牵机药:一种著名的毒药,据说吃了这种毒药的人,引起全身抽搐不止,头足相就如同弯弓的形状。两手两脚,忽拳忽曲,头,或俯或仰。非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