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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冤家路窄

    一个身材高挑丰润的女子走过来,五官结合在一起也算个美人儿,却因脸部颧骨微高、嘴唇薄些,显得人有些刻薄,肤色偏黄,不够白皙。

    语气更是含酸带气的,把一张还算清秀的容长脸愣是扭曲成了马脸相。

    身后跟着个国字脸男人,眼神躲躲闪闪,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姐,她谁啊?”纳兰柒觉得来者不善。

    白桃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瞥了一眼她身后的男人,“这还用问,你没看到我那位好师兄在她后面么。”

    纳兰柒仿佛对长相普通的人有天生的脸盲症,仔细打量了两眼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师兄偷偷卷走阁内所有值钱东西跑去了石家,最后嫁给她啦!啧啧——”

    这眼光也不怎么样啊。

    那女人急了,脸拉的更长了。“你说谁偷呢?就你那破剑阁里的东西,白给我都不要。”

    她身后的男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劝道:“璇儿,别说了,咱们走吧。”

    石璇恼怒地甩开男人的手,“你总这么没出息!”

    “她好歹是我师妹,你别……”

    “别什么?明明你是大师兄,在剑阁的时间最长。在剑阁吃苦受累那么多年,阁主之位不传给你也罢了,连剑冢都不许你进,你那师父偏心都偏到家了!你还护着她!”

    白桃闻得那女人侮辱自己的师父,脸上一冷,双目如寒冰般刺向那二人。“江涛,管好你的女人——”

    江涛身子一凛,低头拉着石璇的胳膊就要走。

    “你别拉我!”石璇尖叫着甩开他,回首横眉怒视白桃,“明明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江涛现在是我石家的人,又不是你剑阁的人,白剑仙管的也太宽了吧!”

    “对对。”白桃居然点头附和起来,“他叛出师门,入赘刀剑双绝的石家堡,的确不是我剑阁的人啦!”

    “你知道就好,还不快给……”

    “那就把我剑阁的剑还回来吧!”白桃上前一步,伸出手来,语气坚决。

    江涛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腰上悬着的铜剑。

    石璇尖叫起来,“欺人太甚,一对破铜剑也要要回去,真是穷疯了!”

    “破铜剑?”白桃冷若冰霜的嘴角出现一抹裂痕,“江涛,你可敢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说,这是一对什么剑?”

    众人将视线全部投向江涛,后者涨红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白桃对其失望的一瞥,冷笑道:“若是师父知道,他把苏仙的古铜剑赐予了你,而你对着外人连他老人家的声誉都不敢出言维护,不知会何等失望。”

    江涛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眼里又是愧疚又是挣扎,“师妹,我……”

    “休得叫我师妹。剑阁规矩,叛出师门者,师门法剑必须交还,否则剑阁传人见而攻之。江涛,你不会不懂这个规矩吧?”

    “我,我……”

    江涛恨不得把偌大个身子一起缩到石璇身后,他不能交出这对古铜剑,没了它就不能与石璇练习刀剑双璧,还怎么继承石家堡。

    莫惊羽轻轻用肘怼了怼童嵐,“苏仙?莫不是一代文豪苏东坡?那对古铜剑居然是他的佩剑?”

    童嵐嫌弃地拉开距离,却不忘为其解惑,“正是苏子。他曾经做了一首诗:

    空肠得酒芒角出,肝肺槎牙生竹石。

    森然欲作不可回,吐向君家雪色壁。

    平生好诗仍好画,书墙涴壁长遭骂。

    不嗔不骂喜有余,世间谁复如君者。

    一双铜剑秋水光,两首新诗争剑铓。

    剑在床头诗在手,不知谁作蛟龙吼。

    相传,苏子在郭祥正家中喝醉后,乘醉在壁上画了竹石,郭祥正写了一诗表示感谢,并赠给诗人一对古铜剑。苏子大喜,做了此诗一吐豪情。

    可惜了……”

    可惜,超凡脱俗、豁达洒脱的苏子,他的佩剑居然落到一个忘恩负义、畏畏缩缩的人手里。

    石璇一听,心里恼火,江涛这榆木疙瘩怎么没和自己说过。苏仙的佩剑,那岂是凡品?恐怕倾尽整个石家堡的法剑都不及这一对。

    早知道,今日就不与那小妮子一般见识了。

    可现在的情况,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了。据说白桃这丫头极为难缠,打小克死父母,被扔在山林里跟野兽一起长大,心胸手段都很毒辣。

    只见她白眼一翻,冷哼一声:“你说是苏子的佩剑就是了?我说它就是一对普普通通的破铜剑。行了,我们要去看比赛了,懒得理你。”

    转身扯了江涛就要走。

    “慢着。”白桃不知何时拦在了二人身前。

    石璇吓了一跳,她根本没看清白桃的动作,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拦在前面的,心里不由惴惴不安。

    可她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当即扬声叫起来,“怎么?你还想在这动手?监察官——,这里有人想打架!”

    白桃连眼睫毛都没动,只在江涛耳边淡淡说了一句,“是交出铜剑,还是等我在比赛中断你经脉?”

    江涛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知道这个师妹的性子,向来言出必行、果断霸道。她这样的性格比起自己来更适合剑道,所以师父一直最喜欢她,对她寄予了厚望。

    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师妹的对手。

    早在她十岁的时候,拿着一柄木剑就能与自己战平了。更何况她现在已得师父真传,就在平安司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自己岂是她的对手?

    经脉一断,自己就是一个废人了。石璇根本不可能要一个废物做丈夫的。

    “师,不,白阁主。求你了,我不能……”

    “不能什么?是不能抵挡外敌,还是不能坚守后方?还是不能,携宝私逃?”白桃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肃杀。

    莫惊羽和童嵐默默站在她身后,沉默不语。虽然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见白桃的模样不难猜出,是她那个师兄在危难之时临阵脱逃,且叛出了师门。

    纳兰柒嘴唇抿的很紧。

    当年她还小,剑阁的事情只听姐姐宝音说过一些,大致略知其情。

    当时的剑阁之主,也就是白桃和江涛的师父外出云游多年,忽传消息说是在一处洪荒巨兽的巢穴陨落了。

    江涛剑术平平,白桃年纪不过十三,而剑阁的剑冢里藏着不少神兵利器。

    一些人将觊觎的目光投向了剑阁,打着借剑的旗号实则来剑阁夺宝。

    白桃寄出的求救信大多数被人拦截,唯一一封求救信被白头山收到。可白头山正赶上新旧萨满交替之际,一时难得抽身。

    剑阁外有法阵,二人死守剑阁不出,那些人就干脆断了剑阁的水脉。在水里投了毒,又往山上放毒烟。

    眼看着不少无辜的山民和村民惨遭毒手,白桃决定出去迎敌,把江涛留在阵内守剑冢,并嘱咐他若自己不敌身死,千万要引动剑冢自毁法阵,不能让里面的法剑落入敌手。

    可白桃在前面拼死迎敌,江涛在里面怕的要死。

    一旦白桃身死,启动剑冢自毁法阵,自己也必然难逃一死,还不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这话他根本不敢对白桃说,他要敢说出来,白桃立刻就能刺他个透明窟窿,让他给剑冢陪葬。

    眼看着白桃连杀三人,自己也受了极重的伤,乌发披散,血染白裙。

    剑阁要守不住了。

    江涛搜罗了剑阁内的大部分剑谱,以及所有的灵石,带着细软偷偷从一眼干枯的水井钻了出去。

    他头也不敢回地逃了。

    像一只丧家犬一样恨不得钻进狗洞里才觉得安全。

    白桃拼劲全力守护剑阁,她希望能拖到救兵来,即使自己死了,师兄也能守住剑阁最后的基业。

    可回首一看,为她守后方的人早已自己逃掉了。

    打小看着白桃长大的镇阁灵兽重明鸟,为替白桃挡住敌人放出的妖魔,妖众不敌,最后被活生生撕碎吞噬。

    白桃此时却不怒反笑,在狂笑中以一条手臂为代价刺死了第四人。

    还好东北萨满带人及时赶到,仅剩的那一人受伤而逃。

    老萨满用萨满巫术帮白桃续接了手臂,但每到阴雨天气仍疼痛不止。

    山民村民中还是死了不少人。

    白桃伤愈后,领养了不少孤儿,一些根骨适合习剑的孩子就放到剑阁里教授剑法。

    为了养活这些孤儿,培养剑阁的下一代,继续维持剑阁的法阵,白桃下山入了平安司,一心投入赚钱大业。

    而江涛不久后就带着剑谱给石家做了赘婿,有在剑阁修炼的底子,又手持苏子古剑,他与石璇的刀剑合璧,已经被默认为下一代堡主。

    白桃再次看到江涛时,恨意并不很多。

    时隔这么多年,她也想明白了。

    即使无人来袭,江涛也注定不会留在剑阁一辈子。

    剑阁的传人,唯一的公共点就是,如利剑般宁折不弯的骨气。

    灵石、剑谱都是身外物,可以不要;

    可苏子古剑不行。

    苏子一辈子不曾向权贵低头、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他安贫乐道、随遇而安,豁朗达观,面对挫折磨难,不畏坎坷、我行我素。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样的气节,这样的风采,他的佩剑岂能留在江涛这样优柔寡断、不堪摧折的懦夫手里?

    辱没了这剑,也辱没了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