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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妒忌

    童嵐点点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副弓箭,跃跃欲试。

    白桃忙一把拦住道:“急什么,一会儿让你看个乐子。”

    说罢,拍起快马向狍子群疾驰而去。

    狍子的嗅觉听觉都十分灵敏,见一人大喝一声拍马而来,陡然受惊,尾巴的白毛全部炸开,变成了一个个白屁股,却因为好奇的天性跑了几步,然后回头看着那马上的人类,似乎在思考要不要逃开。

    童嵐看见那一个个白屁股,乐的险些栽下马去,跟在后面喊着:“白桃,等我一等。”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这狍子的好奇心更甚于猫。

    它那旺盛的好奇心常将它自己陷入困境。

    因为狍子这种生物,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也不会像其它动物那样跑啊跑,拼了命地跑,一直跑没了影儿,跑到安全的地方为止。

    狍子遇有情况也是拼命地跑,不过,狍子的奔跑不会持久,它跑一会儿还要停下来看一看,看形势对自己不利再跑,跑一会儿又忍不住停下来看。

    狍子不单单是自己跑一会儿停一会儿,就是追击者突然大喊一声,它也会停下来看。

    果然,那狍子见白桃独自下马,一个人慢慢的走过来,便以为没有了危险,一个个瞪着大眼睛,抖着耳朵,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童嵐心里不忍将它们射杀,收起了手中弓箭,取下了腰间的索套,挽了个活扣,见一只小狍子愣头愣脑的瞅着自己,渐渐的靠近过来。

    手里的索套一扬,准准的套进了那小狍子的脖子,那小狍子吓的转头就跑,就不想那活扣一下子勒紧,末端被童嵐紧紧抓在手里哪能跑掉,嘴里急的呦呦直叫。

    别的狍子都吓的四下飞跑,独有一只母狍子着急的跑过来,对着它的幼崽着急的叫唤了几声,那小狍子挣扎着也跑不了,急的母狍子前后跑动,将地上刨的尘土飞扬。

    童嵐不动声色,又撇出一个绳套去,套住了那只母狍子,末端系在了马上。

    小狍子挣扎累了,见那二人也不伤害自己,便停下休息,母狍子也停止了挣扎,小狍子藏在了母狍子的肚皮底下,喝了几口奶,暂时忘记了恐惧,时不时还探头探脑地从母狍子肚皮下钻出来,看看母狍子,再看看白桃二人,最后竟然撒开四个小蹄子摇头摆尾地在草地上来了个四蹄腾空,撒起欢来。

    白桃忍不住乐了,母狍子好像也看出了气氛的改善,伸出嘴巴慈爱地噌起小狍子的小脑瓜来。

    白桃也不骑马了,拿着一绺沾着蜜糖草叶逗弄小狍子,小狍子伸长了脖子,绕着白桃转圈圈。

    童嵐挑挑眉,扬扬手中的绳索,“牵回去烤了还是炖了?”

    白桃瞪他,“当它们的面儿居然说这么残忍的事,坏人!”

    童嵐觉得自己很无辜,明明是你说狍子肉比羊肉还好吃的。

    你不吃,抓这母子两个不放,是为了牵回剑阁当镇派灵宠吗?

    ……

    ……

    “单家娘子又在施粥了!快去排队啊!”

    “单家娶的是个观音娘娘吧?”

    “什么观音娘娘?明明是散财娘娘才是!”

    “隔三差五的施粥施药,这单家还不得被这娘子挥霍空了?”

    “你知道什么?这单家娘子的娘家裴氏可是出了名的富庶,光是铺子就有三四十间,更别说那四五千顷良田了。

    当时单家娘子出嫁,那可真是十里红妆。前一脚的嫁妆都已经抬进单家了,那最后一抬嫁妆还没进城门呢!”

    “我的乖乖!那岂不是娶了个财神奶奶回来?”

    “可不是。也不知单家交了什么好运?”

    单家施的粥里面的米粒最多,不像别家施的粥都能当镜子照人了。

    不少灾民每日靠在这里喝上一碗稠粥,才得以活命。

    单家娘子裴云淑自打嫁过来后,已经连续搭了一个月的粥棚,受了她的恩惠的灾民纷纷念着她的好。

    她带来的陪嫁田地,好些佃农抢着来租种;她的陪嫁铺子,也是城里生意最好的;就连单家原来的药材铺,外地的药商都愿意把质量最好的药材低价卖给他们家。

    单家仁善之行,早已传到了千里之外。

    杜咸正在单家赴宴。

    宴席上,单礼夫妇频频向杜咸敬酒,杜咸来者不拒,一杯杯美酒化为苦水尽数吞下。

    他借着酒意望向云淑。

    她头上不再是俏丽的双环髻,而是挽着妇人那种端庄的百合髻。

    发髻上插着一根不算太大的三尾金凤,凤嘴里吐出一绺鲜红欲滴的珊瑚珠流苏。

    杜咸替表妹不值。

    若不是嫁了单礼这个只有秀才身份的男人,表妹本该嫁与自己,佩戴五尾金凤,将来甚至可以戴更为尊贵的六尾凤钗。

    可表妹仍在对着那个没出息的单礼甜甜一笑,笑出了一对可爱的酒靥。

    杜咸别过眼神,他的心里不痛快极了。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片铜锣响,三匹马飞快地驶过街道,向单宅闯来。

    那三个人下了马,匆匆把马拴在外面的石柱上,就往里高喊:“快请单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一家人全都站了起来,单礼愣了半晌,还是云淑在旁使劲推了他几把,他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我,我这是,中了?”

    单父早已迎了出去,对报录人客气道:“诸位请坐,稍事休息。”那些报录人道:“原来是老太爷。”大家便热热闹闹地簇拥过来挣要喜钱。

    单父被围在中间,好话不要钱似的一筐筐扔过来,乐的合不拢嘴。

    正在吵闹,又是几匹马,二报、三报到了,挤了一前厅的人,连外面门房外都坐满了。邻居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赶着挤着过来看热闹。

    一家人喜的不知道怎么是好。

    唯独单礼这位正主,还傻愣愣的坐在原处。

    “这,怎么就中了呢?”

    不怪单礼纳闷,前些年单礼寒窗苦读、精心备考却一次又一次名落孙山。而这次,单礼正一门心思地考虑怎么去裴家求亲,到了城里匆匆考了一场出来,便直接赶往了裴家。

    不过是顺便考了一次而已,他压根就没指望自己能考上。

    可无心插柳柳成荫,偏偏就这次,他居然考上了!

    报录人们已经把报帖升挂起来了,上写道:“捷报贵府老爷单讳高中源东乡试第十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单老太爷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轻抚颔下的长须,在下面看的满脸笑意。

    单父单母忙着招呼各位前来恭喜祝福的宾客。

    云淑则去了厨下,指挥着仆人们添菜摆席。

    厨房采买则立刻支了银子去集市上买猪。

    这一场大宴,不买个两三口肥猪回来根本不够用。

    仆人们手脚麻利、热火朝天地干着活。

    家里出了这等大喜事,娘子一定会把这月月钱翻番的。

    所有人的表现都很正常,唯独一人,与旁人截然不同。

    杜咸呆坐在那里,久久不动。

    他知道,他不应该在这里呆坐着。

    他应该斟满酒,脸上摆出最灿烂的笑容,去向那个人生得意的男人敬酒,恭喜他小登科后大登科。

    可他不想。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表妹娉婷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他内心那隐藏着的、不敢见人更不敢想的小小心思,已经在瞬间破灭了。

    “云淑——”

    单礼有些无措地喊着。

    云淑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单礼忙上前扶过她的手,“云淑,我有点不敢置信,我真的中了?不会是重名的人吧?”

    云淑笑着拍了一下丈夫的额头,“你这呆头鹅,没见那报帖上籍贯、名讳和住址都对应着呢,哪里就那么巧合弄错了?再说了,我家夫君那么用功,这功名啊是你凭自己努力得来的。”

    单礼被妻子夸的面庞微红,不好意思地嘿嘿抓着后脑勺,看起来更像呆头鹅了。

    杜咸恶狠狠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若眼神能变成实质,恐怕单礼的后背都要被他烧穿了。

    这不可能!

    单礼在学业上有多少能耐,我能不知?

    在书塾里,就连师傅都说了,他虽然学的认真刻苦,可奈何天分有限,这辈子也就止步于秀才了。

    居然考了第十名举人,这怎么可能?

    其他的考生难道都是傻子不成?

    定是他考场舞弊了!定是!

    杜咸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勉强向单礼恭喜,便借口县中有事离开了。

    走出单家,他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一拳捶在旁边的墙上。

    手背瞬间破皮,火辣辣的疼痛却让他头脑更加清醒。

    他在妒忌单礼。

    妒忌他父母双全、妒忌他衣食无忧、妒忌他总有人惦记和牵挂;妒忌他傻乎乎的运气却总是那么好;妒忌他居然能考中亚元……

    最妒忌的是,他能光明正大的把表妹拥在怀里,能与她举案齐眉,共度一生……

    他,就是妒忌!

    妒忌到,恨不得让他去死!恨不得毁掉他的一切!

    (1、乡试中举,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至第十名皆称“亚元”。

    2、“小登科”是指娶媳妇。新婚之时,新郎穿红袍,戴桂冠,就像中第登科时的装束一般,容光焕发,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