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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母亲病故

    第二天清晨,刘氏早早起床,一如既往的为即将要返回学校上课的张六斤做好了早餐。

    “六斤娃,快过来喝稀饭。”

    刘氏给张六斤熬了大米粥,切了盘咸菜,又在锅里给他煮了几个鸡蛋,让他带到学校去,饿了再吃。

    “我爸哩,咋不来吃饭?”

    “昨天有人约你爸今早在医馆看病,他走之前已经吃过饭了。”

    张六斤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稀饭喝完,抹了抹嘴上咸菜的残渣,对母亲刘氏说自己吃好了,要去学校了。

    刘氏把张六斤送出家门口,叮嘱他路上小心点儿。

    张六斤回头对母亲摆摆手说:“知道了妈,你回吧。”

    “大哥,爸今年以来身体始终不好,我妈也是经常生病。爸念叨了你好几回,不让我跟你说,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抽空回家看看。弟,福庆。”

    “收件人:张福林;收件地址:陕西省西安北大街李记表行。”

    张六斤将写好的信纸装进信封里,贴好邮票,他来到学校门口的邮递站前,把信塞进了邮筒中。

    他拍拍手,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放学后,张六斤和几名同学结伴而行,他们说说笑笑从教室走了出来,呆会儿要去学校食堂打饭。

    恰在这时一名同学拦住了张六斤的去路。

    “福庆,我刚路过学校门口,看到外面有个人找你,说你屋有事让你赶紧回去。”

    张六斤以为同学和自己在开玩笑,他问那人长什么样子,同学告诉张六斤说是个男人,高高瘦瘦骑着辆自行车,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张六斤看同学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他对其他几个同学说让他们先去食堂等他,呆会儿自己就回来找他们。

    张六斤跑到学校门口,发现确实有个人站在校门口,正焦急地朝学校里面望着。

    “福庆,这儿!”

    张六斤看到对方还真是自己认识的人,陈一达。

    陈一达和自己家离得不算很远,就隔了几条街而已。他比张六斤大七八岁,以前经常到父亲的医馆给家里老人抓药。

    “一达哥,你咋来了?”

    陈一达在学校门口等了半天,总算看到了张六斤出来。他对张六斤说道:“福庆,你爸让我来接你回去,你妈的病严重了。”

    “啥?”

    张六斤大吃了一惊,前几天在家的时候他是知道母亲患有顽疾,但是好在有父亲的调养,并无大碍,怎么就过了几天时间病情发展到严重的地步了。

    陈一达蹬着自行车,张六斤坐在车子后面,在回家的路上陈一达将张六斤家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具体啥情况我不知道,我是今早去你家给我爷拿药,你爸说你妈又吐血了,让我帮忙到学校把你接回去。”

    陈一达和张六斤刚到院门口后,张六斤“嗖”的一下就从后座上跳了下来,他推开院门朝里面大喊:“爸,我妈呢,我妈咋了?”

    张怀民给刘氏喂了些汤药,已经扶她躺在了炕上。

    张六斤进屋就直奔母亲床前而去,问道:“妈,你咋了?”

    刘氏面色蜡黄,枕边的手帕上斑驳的血迹已干,还有些新鲜的血液未曾凝固,显然是在张六斤回来之前不久刚咳出的。

    张怀民在床边坐着,他显得有些乏力,他对儿子说道:“你妈已经吐了几次血,不让我给你说,怕耽搁你学习,昨天晚上发了次紧,我看实在不行才让人把你叫回来了。”

    张六斤不满地嚷嚷道:“我妈是啥病嘛,我上次回来不是好好的么,你还说给我妈重新弄些药吃了病就会好的。”

    张怀民说他怀疑刘氏是得了痨症,这个病无法根治,吃药只能是拖延时间而已。张六斤大哥张福林的亲生母亲张氏就是得了痨症后去世的。

    “我妈咋会得痨症,爸你不是有本事,你想办法给她治啊。”

    面对儿子的斥责,张怀民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六斤,你不要怪你爸,是妈得了绝症,这都是人的命。”

    刘氏听到儿子对丈夫不满的声音,她挣扎着对张六斤说道。

    晚上张六斤把药煎好喂母亲喝下后,他询问母亲感觉如何。

    “妈,你感觉咋样了?”

    刘氏让儿子把自己扶起来,她躺了一整天感觉心里很闷。张六斤小心地将母亲扶起,又拿了床棉褥放在母亲腰部,让她靠在上面。

    刘氏拉着六斤的手,和他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

    “六斤娃,你不害怕,妈没事。你爸又给我开了新药,我感觉好多了。”

    张六斤看到母亲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说谎,他责怪母亲不该对自己隐瞒实际情况。

    刘氏从脸上勉强挤出了丝笑容,她对张六斤说道:“给你说又能咋样,你还能替妈不成,有你爸在你就放心好了。”

    张六斤眼睛红红的,他摇摇头对母亲说道:“我爸要是能把你治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六斤娃。”

    刘氏把儿子的手掌心放在自己手里来回摩挲着,她预感到自己的大限已到,有些话必须要跟儿子交代清楚。

    “秀霞跟福堂年龄小,你当哥的有啥事要挺在前面,你爸年纪大了家里的事情你要多帮你爸分担,要是妈……”

    “妈,不说了,不说了。”

    张六斤在母亲面前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他拦住母亲,示意不要再说下去了。

    刘氏的表情仍然保持着和原先那般的慈祥,她面带微笑对儿子说道:“妈这辈子大字不识一个,你外爷带着我们一家人逃难过来,跟要饭的没有两样。你爸不嫌我是个仆人出身,明媒正娶把我娶了过来,生下你们兄妹三个,妈知足了。”

    屋外的张怀民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帘后面,听着屋内母子二人的对话,他已是老泪纵横。

    张六斤让同学帮忙跟老师请了假,他要在家专心伺候母亲。

    屋外下起了鹅毛大雪,年幼的福堂和姐姐秀霞在院中堆起了雪人,他们还不知道母亲的病情,天真的姐弟俩还在为谁给雪人画脸而争吵起来。

    刘氏这几天水米不进,整个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失去了本来模样。

    张六斤的二姐秀芹听到家中的事情,她和丈夫闻讯赶来,同弟弟张六斤一起在床前服侍刘氏。

    这天清晨,刘氏对秀芹说自己很久没有梳过头发了,她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凌乱的发型,她拜托秀芹帮自己把头发梳理整齐。

    秀芹找来把梳子,一遍又一遍地帮刘氏梳着头发,直到刘氏看到镜中自己本来的模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心的笑了。

    张怀民和张六斤坐在炕沿边上默默的看着,秀霞抱着福堂依靠着父亲的身子站在一起,他们发现母亲的相貌不再是以前那样红润。

    刘氏拉着张怀民的手缓缓说道:“掌柜的,我估计要先你头里走了,以后几个娃就拜托你自己经管了。”

    张怀民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异样的表情,他默默地瞅着这个给自己生下三个儿女,跟随了自己十几年任劳任怨的女人的脸,没有言语。

    秀芹受不了面前的场景,她双手掩面起身跑到了屋外,放声哭了起来。

    “摔娃。”

    刘氏把张六斤的弟弟福堂叫到自己身边,吃力的举起右手放在福堂的小脑袋上抚摸着。

    “以后要听你爸跟你哥的话,不准再跟欺负你姐姐,听到了没有?”

    福堂嘟着小嘴说听到了。

    “妈。”

    秀霞也挤到了母亲身边,她眼含热泪望着母亲。

    刘氏想伸手摸摸女儿的脸蛋,她觉得手臂仿佛有千斤重,明明秀霞就在自己眼前,可是怎么够也够不着。

    猛然间,刘氏的手臂落下了。

    “妈。”

    “妈!”

    屋内传来呜咽的哭泣声,刘氏终究没能扛过这个冬天,她走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张六斤家养的大黄狗被寒冷的天气冻得瑟瑟发抖,趴在狗窝里呜呜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