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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直论

    贵直

    ※原文

    贤主所贵莫如士。所以贵士,为其直言也。言直则枉者见矣。人主之患,欲闻枉而恶直言。是障其源而欲其水也,水奚自至?是贱其所欲而贵其所恶也,所欲奚自来?

    ※译文

    贤明的君主所重视的莫过于士人。之所以要重视士人,是因为他们能够直言不讳。直言不讳,那么枉曲就显现出来了。君主的隐患,就在于喜欢听枉曲的言论却厌恶听正直的言论。这就如同堵塞水源却又想要取到水一样,水从哪里来呢?这也如同轻视所想要的却重视所厌恶的,所想要的从哪里来呢?

    ※原文

    能意见齐宣王。宣王曰:“寡人闻子好直,有之乎?”对曰:“意恶能直?意闻好直之士,家不处乱国,身不见污君。身今得见王,而家宅乎齐,意恶能直?”宣王怒曰:“野士也!”将罪之。能意曰:“臣少而好事,长而行之,王胡不能与野士乎,将以彰其所好耶?”王乃舍之。能意者,使谨乎论于主之侧,亦必不阿主。不阿,主之所得岂少哉?此贤主之所求,而不肖主之所恶也。

    ※译文

    能意拜见齐宣王。齐宣王说:“我听说您喜欢直言不讳,有这回事吗?”能意回答说:“我怎么能够做到直言不讳呢?我听说喜欢直言的人,家不居住在政治混乱的国家,自身也不被国君玷污。今天我亲自见到您,而且举家居住在齐国,我怎么能够做到直言不讳呢?”齐宣王愤怒地骂道:“你是个粗俗野蛮的人!”将要加罪于他。能意说:“我年少的时候就喜欢和人斗嘴,长大了仍然这样做,您为什么不能够听取粗野之人的言论,来彰显他们所喜欢的呢?”齐宣王这才赦免了他。像能意这样的人,假若在君主身边谨慎地发表言论,也一定不会对君主阿谀奉承。不阿谀奉承,君主所得到的难道就会减少吗?这是贤明的君主所要寻求的,但却正是不贤明的君主所不喜欢的。

    ※原文

    狐援说齐愍王曰:“殷之鼎陈于周之廷,其社盖于周之屏,其干戚之音在人之游。亡国之音不得至于庙,亡国之社不得见于天,亡国之器陈于廷,所以为戒。王必勉之!其无使齐之大吕陈之廷,无使太公之社盖之屏,无使齐音充人之游。”齐王不受。狐援出而哭国三日,其辞曰:“先出也,衣絺纻;后出也,满囹圄。吾今见民之洋洋然东走而不知所处。”齐王问吏曰:“哭国之法若何?”吏曰:“斮。”王曰:“行法!”吏陈斧质于东闾,不欲杀之,而欲去之。狐援闻而蹶往过之。吏曰:“哭国之法斮,先生之老欤?昏欤?”狐援曰:“曷为昏哉?”于是乃言曰:“有人自南方来,鲋入而鲵居,使人之朝为草而国为墟。殷有比干,吴有子胥,齐有狐援。已不用若言,又斮之东闾,每斮者以吾参夫二子者乎!”狐援非乐斮也,国已乱矣,上已悖矣,哀社稷与民人,故出若言。出若言非平论也,将以救败也,固嫌于危。此触子之所以去之也,达子之所以死之也。

    ※译文

    狐援劝说齐愍王,说:“殷朝的鼎陈设在周朝的宫廷,殷朝的社庙被周朝所修建的照壁遮盖,殷朝挥动兵器跳舞的音乐被周朝的人欣赏。亡国的音乐不能进入宗庙,亡国的社庙不能出现在天日之下,但亡国的器物陈设在朝廷,是用来告诫后人的。您一定要尽力啊!这样就不会让我们国家的钟陈设在别国的朝廷,不会让太公的社庙被别国的照壁遮盖,不会让我们国家的音乐被别国的人欣赏。”齐王不接受狐援的劝说。狐援退出朝廷后为国家痛哭了三天,边哭边说道:“先逃出来的百姓还可以穿着布衣过生活,后逃出来的被关起来塞满了监狱。我现在看见成群结队的百姓向东逃跑却不知道他们要逃到哪里。”齐愍王问狱官说:“哭丧国家,按照法律应该治什么罪?”监狱官回答说:“斩首。”齐愍王说:“那就执行法律吧!”狱官把行刑的斧头摆放在都城的东门,不愿杀狐援,而是想让他逃走。狐援听说后却急忙去见狱官。狱官说:“哭丧国家,按照法律是应当斩首的,先生您是老了,还是糊涂了?”狐援说:“什么糊涂呀?”于是就说:“有人从南方来,刚来的时候像鲋鱼一样顺从,后来就像鲵鱼一样残忍,使别人的朝廷变成腐草,国家变为废墟。殷商有比干,吴国有伍子胥,齐国有我狐援。大王既然不听我的劝说,又要在都城东门把我斩首,这次杀我是要我同比干、伍子胥并列为三啊!”狐援并不是乐于被斩首,国家已经混乱不堪,国君也已经昏惑不堪,哀怜国家和百姓,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说这样的话不是平常一般的言论,而是打算挽救国家的颓败,所以说的话有危言耸听的嫌疑。这就是触子离开国家的原因所在,也是达子为国家而死的原因所在。

    ※原文

    赵简子攻卫,附郭。自将兵,及战,且远立,又居于犀蔽屏橹之下。鼓之而士不起。简子投桴而叹曰:“呜呼!士之速弊一若此乎!”行人烛过免胄横戈而进曰:“亦有君不能耳,士何弊之有?”简子艴然作色曰:“寡人之无使,而身自将是众也,子亲谓寡人之无能,有说则可,无说则死!”对曰:“昔吾先君献公即位五年,兼国十九,用此士也。惠公即位二年,淫色暴慢,身好玉女,秦人袭我,逊去绛七十,用此士也。文公即位二年,底之以勇,故三年而士尽果敢;城濮之战,五败荆人,围卫取曹,拔石社,定天子之位,成尊名于天下,用此士也。亦有君不能耳,士何弊之有?”简子乃去犀蔽屏橹,而立于矢石之所及,一鼓而士毕乘之。简子曰:“与吾得革车千乘也,不如闻行人烛过之一言。”行人烛过可谓能谏其君矣。战斗之上,桴鼓方用,赏不加厚,罚不加重,一言而士皆乐为其上死。

    ※译文

    赵简子率兵攻打卫国,军队已经逼近城郭。他亲自带领兵士,到了交战的时候,却远远地站着,又躲在坚固的大盾牌的遮蔽之下。他擂响战鼓,但是士兵都不向前进攻。赵简子扔掉鼓槌叹息着说:“唉!士兵这么快就疲乏到这个样子!”任行人官职的烛过脱去盔甲,横向拿着戈对赵简子说:“(出现这种情况)也有您无能的缘故,士兵有什么疲惫的?”赵简子勃然大怒,变了脸色说:“我没有派别人来,而是亲自率领这些士兵,你却当面亲口说我无能,能说出道理来就赦免你,说不出道理来就把你处死!”烛过回答说:“从前我们的先王献公在位五年,兼并了十九个国家,用的就是这些士兵。惠公在位两年,荒淫残暴,喜欢美女,秦国偷袭我国,逃离绛地七十里,用的也是这些士兵。文公在位两年,磨炼士兵的勇气,所以三年后士兵都果敢勇猛;城濮之战,五次打败楚国军队,包围卫国、夺取曹国,攻占石社,稳定了天子的地位,成了天下的霸主,用的还是这些士兵。也有您无能的缘故,士兵有什么问题呢?”赵简子于是除去坚固的大盾牌,站在流箭和火石能够射到的地方,擂一次鼓就鼓起了士兵的士气向前冲去。赵简子说:“与其给我一千辆战车,不如让我听行人烛过的一番话。”行人烛过可以说是善于劝谏他的国君的。作战的时候,正是击鼓鼓舞士气的时候,奖赏不必加厚,惩罚不必加重,一番话就能够让士兵都乐于为他们的君王去拼死了。

    ※读解

    历史上有敢于直言劝谏的人,但这类人的数目不多,所以他们那股执着的劲头让我们佩服和景仰。之所以佩服和景仰,是因为我们的内心深处缺乏他们人性中的一些闪耀光芒的东西。在他们直言的背后,我们可以发现,他们都有一颗非常正直的心,都有一种对国家、对君主、对百姓的忠诚和热爱。因此,他们敢于冒着生命危险去批逆鳞、匡偏颇,救国家和无数生命于危难之中。正因为如此,他们显得非常可爱,一次次读到和讲起他们,一次次感动我们。

    ※事例

    强项令董宣不畏皇权 秉公执法

    董宣是陈留人,汉光武帝时任洛阳县令。他为人刚直,不畏权贵,严正执法。

    汉光武帝刘秀的姐姐是湖阳公主。有一次,湖阳公主的一个奴仆凭仗自己是公主的人,于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人,但毕竟是杀了人,就吓得躲藏在公主家里,请求湖阳公主保护他。因为是公主的府第,官差都不敢进去搜捕捉拿。

    过了几天,湖阳公主要出门,就让那个奴仆一起坐上自己的车。时任县令的董宣就亲自在夏门亭等候,等车到了就上前挡住了公主的去路。他抓住了马的缰绳,用刀画地,历数公主保护杀人犯的错误行为,并大声怒喝杀了人的奴仆下车。等奴仆一下车就举刀杀死了他。

    公主见到这个情形,马上就气急败坏地跑回宫中告诉了她的弟弟汉光武帝刘秀。刘秀听了之后也大为愤怒,马上下令召见董宣。

    董宣奉旨来到宫里,刘秀下令手下的人将他乱棍打死。

    董宣磕着头说:“我请求皇上允许我说句话再死。”

    刘秀说:“有什么话就说吧。”

    董宣说:“陛下贤德,复兴了汉室,但现在要任由奴仆杀人行凶,还将如何治理天下呢?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吧!”

    说完就撞向旁边的一根柱子,顿时血流满面。刘秀大惊,忙让太监拉住董宣,但要让他给公主磕头道歉。董宣不听从,刘秀就让人强按他的脑袋。董宣两手撑着地面,硬着脖颈,始终不肯低头。

    这时,湖阳公主对刘秀说:“你当平民百姓的时候,藏了逃犯,官吏都不敢上门来找;现在当了皇帝,你的权力竟然不能用到一个小小县令身上吗?”

    刘秀笑着说:“天子和平民不一样!”接着下令说,“强项令出去!”后来又赏了董宣银钱三十万,董宣分给了手下官吏。

    从这以后,董宣执法更加严格,京城豪强都非常害怕这个强项令。

    直谏

    ※原文

    言极则怒,怒则说者危。非贤者孰肯犯危?而非贤者也,将以要利矣;要利之人,犯危何益?故不肖主无贤者。无贤则不闻极言,不闻极言,则奸人比周,百邪悉起。若此则无以存矣。凡国之存也,主之安也,必有以也。不知所以,虽存必亡,虽安必危。所以不可不论也。

    ※译文

    言论过于激烈就会把人激怒,把人激怒就会使说话的人陷入危险境地。不是贤能的人谁愿意去这样冒险?而且不是贤能的人,就会凭借这来谋求私利;想要谋求私利的人,这样冒险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不贤明的君主身边就没有贤能的人。身边没有贤能的人就听不到直言劝谏,听不到直言劝谏,那么奸邪的人就会结党营私,各种邪气都会泛起。如果这样,国家将会失去存在的根基。大凡国家的生存、君主的安全,必定有它的条件。如果不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那么虽然国家暂时存在,也必定要走向灭亡;虽然暂时平安无事,但必定要发生危险。所以国家的生存之道不能不加以研究讨论。

    ※原文

    齐桓公、管仲、鲍叔、宁戚相与饮。酒酣,桓公谓鲍叔曰:“何不起为寿?”鲍叔奉杯而进曰:“使公毋忘出奔在于莒也,使管仲毋忘束缚而在于鲁也,使宁戚毋忘其饭牛而居于车下。”桓公避席再拜曰:“寡人与大夫能皆毋忘夫子之言,则齐国之社稷幸于不殆矣!”当此时也,桓公可与言极言矣。可与言极言,故可与为霸。

    ※译文

    齐桓公、管仲、鲍叔牙和宁戚在一起饮酒。饮到酣畅的时候,齐桓公对鲍叔牙说:“为什么不站起来祈祷、祝愿?”鲍叔牙站起来双手举着酒杯说:“愿您不要忘记在莒国逃亡的经历,愿管仲不要忘记在鲁国被羁押的经历,愿宁戚不要忘记住在车下并像牛一样吃草的经历。”齐桓公离开坐席也行礼叩拜后说:“我与各位大夫都能不忘记先生的话,那么齐国就会有幸不衰败了。”在这个时候,可以和齐桓公说激烈的话。可以与他说激烈的话,所以就可以与他一起来成就霸王大业。

    ※原文

    荆文王得茹黄之狗,宛路之矰,以畋于云梦,三月不反。得丹之姬,淫,期年不听朝。葆申曰:“先王卜以臣为葆,吉。今王得茹黄之狗,宛路之矰,畋三月不反;得丹之姬,淫,期年不听朝。王之罪当笞。”王曰:“不谷免衣襁褓而齿于诸侯,愿请变更而无笞。”葆申曰:“臣承先王之令,不敢废也。王不受笞,是废先王之令也。臣宁抵罪于王,毋抵罪于先王。”王曰:“敬诺。”引席,王伏。葆申束细荆五十,跪而加之于背,如此者再,谓王:“起矣!”王曰:“有笞之名一也,遂致之!”申曰:“臣闻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变,痛之何益?”葆申趣出,自流于渊,请死罪。文王曰:“此不谷之过也,葆申何罪?”王乃变更,召葆申,杀茹黄之狗,析宛路之矰,放丹之姬。后荆国兼国三十九。令荆国广大至于此者,葆申之力也,极言之功也。

    ※译文

    楚文王得到茹地出产的黄狗、宛地出产的短箭,于是在云梦山打猎,三个月不回来。他得到一个丹地的美女,荒淫无度,一年都不上朝听政。葆申说:“先王占卜让我来做太保,卦象显示大吉。现在您得到茹地的黄狗、宛地出产的短箭,在外打猎三个月不回来;又得到丹地的美女,纵情荒淫,一年不上朝听政。您应该受到鞭刑。”楚文王说:“我自从很小的时候就位列诸侯,希望变更一下,不实行鞭刑吧。”葆申说:“我谨奉先王的遗令,不敢废弃。大王不接受鞭刑,这是废弃先王的遗令。我宁愿获罪触犯您,也不愿获罪触犯先王。”楚文王说:“请实行刑罚吧。”于是就叫人取来一张席子铺好,楚文王趴伏在上面。葆申捆了五十根细荆条,跪着把荆条放在楚王的脊背上,像这样重复了两次,然后对楚文王说:“请您起来吧!”楚文王说:“有鞭打的罪名是相同的,就这样实行刑罚了?”葆申说:“我听说有道德的人会把这当作耻辱,但一般人只会感到疼痛。如果不知道洗刷掉耻辱,就是真正鞭打让您感受疼痛又有什么好处呢?”说完葆申就快步退了出来,自己把自己远远地流放到海边,并请求楚文王治自己的死罪。楚文王说:“这是我的过错。你有什么罪过呢?”于是楚文王就改过自新,召回葆申,杀死茹地的黄狗,折断宛如出产的箭,释放了丹地的美女。后来楚国兼并了三十九个国家。能够让楚国的疆域这样广阔,是靠葆申的能力,是他激烈劝谏的功劳。

    ※读解

    直言相谏是很危险的举动,因为他往往要指出问题的敏感处、关键处。其中的分寸是要很好地把握,才能达到最佳劝谏目的的。人在盛怒之下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的。谏言者还要对对方有深刻的了解,出发点也得是真心为对方好。把握了这两点,一般情况下就可以直言不讳了。

    ※事例

    忠诚谏臣以身殉国

    晋愍帝建兴四年,太宰河间王刘易、大将军渤海王刘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人王延等人联合向刘聪上奏表,他们在奏表中说:“王沈一伙人假传圣旨,欺瞒谄媚陛下,亲近讨好相国,权势极其炽盛,甚至能够和陛下相比。他有许多党羽,祸乱国家。陈休等是忠臣,为朝廷尽心尽力。王沈一伙人害怕陈休揭露他们的罪行,对陈休大加诬陷。对于这些,陛下不仅没有察觉,还对忠臣动了极刑,百姓对此大为不满。现在晋朝的残余势力还没消灭干净,巴、蜀地方也不来朝见缴贡,石勒图谋占据赵、魏,曹嶷要在齐称王,朝廷的五脏四肢,还有哪里不危险呢?您却依然宠信王沈一伙,这样下去朝廷就会病入膏肓,无法救治。请陛下撤去王沈一伙的官职,论罪处治。”

    刘聪却把奏表拿给王沈一伙看,并说:“这些人和陈元达在一起,都变痴呆了。”

    王沈磕着头,声泪俱下地说:“臣等都是小人,承蒙陛下错爱提拔,能够为陛下效犬马之劳。王公朝臣对我们却嫉恨如同仇敌,又对陛下大为不满。愿陛下把臣等丢入滚油锅里给炸了吧,这样朝廷自然就会平静了。”

    刘聪说:“他们有这样的狂言乱语是很正常的,你们哪里又会惹得他们痛恨呢?”

    随后,刘聪又向相国刘粲询问王沈是什么样的人,刘粲对王沈大加称赞,说他们对朝廷忠心耿耿,为官又清正廉洁。刘聪听了十分高兴,又把王沈封为侯。

    太宰刘易不甘心,就又到皇上面前上奏章,痛斥王沈的奸邪行径,刘聪等不及听完就大为愤怒,把奏章撕得粉碎。

    三个月之后,刘易因此事得病,不治而亡。刘易为人率直,对朝廷一片赤诚。

    刘易去世后,御史大夫陈元达悲伤万分,说:“《诗经》里说:贤人死亡,国家必然陷入困难。我既然不能再向朝廷进言了,就不能这样苟且偷生了!”随后就自杀了。

    知化

    ※原文

    夫以勇事人者,以死也。未死而言死,不论。以虽知之,与勿知同。凡智之贵也,贵知化也。人主之惑者则不然。化未至则不知;化已至,虽知之,与勿知一贯也。事有可以过者,有不可以过者。而身死国亡,则胡可以过?此贤主之所重,惑主之所轻也。所轻,国恶得不危?身恶得不困?危困之道,身死国亡,在于不先知化也。吴王夫差是也。子胥非不先知化也,谏而不听,故吴为丘墟,祸及阖庐。

    ※译文

    凭借勇力来侍奉主人的人,会为主人去死。这样的人还没有死就谈论为主人去死,不会得到人们的理解。人们虽然理解,但和不理解他是一样的。大概智慧的可贵之处,在于能够察知事情的发展变化。国君中那些糊涂的人却不是这样。变化还没有到来时,他们毫无知觉;等变化发生了,他们虽然也知道了,但这和不知道是一样的。事情有的可以有过失,有的不可以有过失。身死国家灭亡的大事,怎么可以有过失呢?这是贤明的君主所重视的,糊涂的君主所轻视的。轻视的话,国家怎么可能不危险?自身怎么可能不困顿?危险和困顿、身死国亡的原因,就在于不能够预先察知事情的变化。吴王夫差就是这样的国君。伍子胥并非没有预先察知到事情的变化,但向吴王夫差劝谏,吴王夫差却不听信,所以吴国变成了废墟,祸及到吴王阖闾。

    ※原文

    吴王夫差将伐齐,子胥曰:“不可。夫齐之与吴也,习俗不同,言语不通,我得其地不能处,得其民不得使。夫吴之与越也,接土邻境,壤交通属,习俗同,言语通,我得其地能处之,得其民能使之,越于我亦然。夫吴越之势不两立。越之于吴也,譬若心腹之疾也,虽无作,其伤深而在内也。夫齐之于吴也,疥癣之病也,不苦其已也,且其无伤也。今释越而伐齐,譬之犹惧虎而刺猏,虽胜之,其后患未央。”太宰嚭曰:“不可。君王之令所以不行于上国者,齐、晋也。君王若伐齐而胜之,徙其兵以临晋,晋必听命矣。是君王一举而服两国也,君王之令必行于上国。”夫差以为然,不听子胥之言,而用太宰嚭之谋。子胥曰:“天将亡吴矣,则使君王战而胜;天将不亡吴矣,则使君王战而不胜。”夫差不听。子胥两袪高蹶而出于廷,曰:“嗟乎!吴朝必生荆棘矣!”夫差兴师伐齐,战于艾陵,大败齐师,反而诛子胥。子胥将死,曰:“与吾安得一目以视越人之入吴也?”乃自杀。夫差乃取其身而流之江,抉其目,着之东门,曰:“女胡视越人之入我也?”居数年,越报吴,残其国,绝其世,灭其社稷,夷其宗庙。夫差身为禽。夫差将死,曰:“死者如有知也,吾何面以见子胥于地下?”乃为幎以冒面死。夫患未至,则不可告也;患既至,虽知之无及矣。故夫差之知惭于子胥也,不若勿知。

    ※译文

    吴王夫差将要讨伐齐国,伍子胥说:“不可以攻打齐国。齐国和吴国风俗习惯不同,言语不通,我们得到他们的土地但无法居住,得到他们的百姓但无法驱使。吴国对越国来说,土地连接,国境相连,田地交错,道路相通,风俗习惯相同,言语相通,我们得到他们的土地能够居住,得到他们的百姓能够驱使。反过来,越国对于我们国家来说也是这样。所以说,吴国和越国势不两立。越国对于吴国来说,就像心腹的疾病,虽然没有发作,但它的伤深而且是在身体内部。而齐国对于吴国来说,就像皮肤上的疥癣,只要不加重就没事,而且它不会伤害到性命。现在放弃越国却讨伐齐国,打个比方来说,就像害怕老虎却去刺杀刺猬,虽然能把刺猬杀死,但真正的后顾之忧仍没有解决。”太宰嚭说:“不能这样做。君王您的命令之所以不能在中原各国施行,就是因为有齐国和晋国的存在。您如果讨伐齐国并且取得胜利,然后移动大军逼近晋国边境,晋国一定会听从您的命令。这样您就一次作战使两个国家屈服,您的命令就必定能在中原各国施行。”夫差认为太宰嚭说得对,于是不接受伍子胥的意见,而采用了太宰嚭的计策。伍子胥说:“上天要让吴国灭亡,就让君王打胜仗;上天要是不让吴国灭亡,就让君王打败仗。”夫差听不进去。伍子胥于是两袪高蹶而退出了朝廷,说:“唉!吴国朝廷必定要长出荆棘了!”夫差发兵攻打齐国,在艾陵交战,大败齐国军队,回来后要诛杀伍子胥。伍子胥临死时说:“我怎样得到一只眼睛来看看越国人进入吴国啊?”就自杀了。夫差把伍子胥的身体放到长江里,剜下他的眼睛,放在都城的东门上,说:“你不是要看越国人攻入吴国吗?”过了几年,越国报复吴国,攻破了吴国,断绝了后世,毁灭了吴国祭祀的社稷,铲除了吴国的宗庙。夫差被擒获,临死前说:“如果死了的人能有知觉的话,那我有什么脸面去地下见伍子胥啊?”于是死时用布盖住了脸。因此,灾祸还没有降临,就不能告诉他;灾祸降临了,虽然知道了,但也来不及了。所以夫差知道惭愧地面对伍子胥,还不如不知道。

    ※读解

    事物是永恒地运动、变化、发展的,人们应该用运动发展的观点来看待事物。伍子胥深知吴国在发展的过程中将要面临的危险,正是很好地运用了运动和发展的观点来预测吴国前途的。但无奈夫差似乎是一个榆木疙瘩,不知事物的运动变化和发展的道理,固执己见。可叹,伍子胥;可悲,夫差。这个故事所带给人们的启示是不应该被忘记的。

    ※事例

    从“塑料花大王”到香港地产巨头

    李嘉诚的童年生活很艰苦。为了养家糊口,他辍学后曾在一家塑胶厂当推销员。由于勤奋上进,业绩显著,他很短时间便被老板赏识。两年后,18岁的李嘉诚成了总经理。

    1950年夏,李嘉诚立志创业,向亲友举债5万港元,加上自己积蓄的7000元,在筲箕湾租了厂房,创办长江塑料厂。

    一天,他翻阅英文版《塑料》杂志,看到一条小消息,说意大利一家塑料公司设计出一种塑料花,将要投放欧美市场。李嘉诚马上意识到,战后经济全面复苏,人们对物质生活会有更高要求,塑料花物美价廉,将有很大的市场,就开始投产。

    他的塑料花产品很快打入香港和东南亚市场。欧美市场对塑料花的需求剧增,“长江”的订单成倍增长。到1964年,李嘉诚获利数千万港元。这使“长江”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塑料花生产基地,李嘉诚成为有名的“塑料花大王”。

    之后,李嘉诚预料物极必反,塑料花生意不会长期获利,就急流勇退,转投生产塑料玩具。不出所料,两年后塑料花市场饱和,产品滞销,“长江”却已经在国际玩具市场占据大量份额,年出口额达1000万美元,领跑香港塑料玩具出口业。

    1965年,香港发生银行信用危机,投资者及市民纷纷抛售房产,离开香港。香港房地产价格暴跌,地产公司纷纷倒闭。两年后,香港发生反英暴动,房地产市场崩溃。

    李嘉诚却认为香港是充满商机的地方,目前的情况不会长期存在。在人们抛售房产的时候,他却大量购入地皮和二手楼房。两年后,香港局势转好,经济复苏,大批离开香港的人纷纷回来,房产价格暴涨。李嘉诚将廉价收购来的房产高价抛售,并购买了大量具有发展前景的楼盘和土地。

    1971年6月,李嘉诚创办长江置业有限公司,该公司第二年改名为长江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开始在地产领域大展拳脚。后来,国际上发生多次石油危机和经济萧条,危及香港,他趁楼价降低的机会,运用人退我进、人弃我取的战略,在楼市回升时获得巨大利润,从而奠定了他商业帝国和商业神话的基础。

    壅塞

    ※原文

    亡国之主不可以直言。不可以直言,则过无道闻,而善无自至矣。无自至则壅。秦缪公时,戎强大。秦缪公遗之女乐二八与良宰焉。戎主大喜,以其故数饮食,日夜不休。左右有言秦寇之至者,因扞弓而射之。秦寇果至,戎主醉而卧于樽下,卒生缚而擒之。未擒则不可知,已擒则又不知。虽善说者,犹若此何哉?

    ※译文

    亡国的君主不能够对他直言不讳。不能够对他直言不讳,他的过错就没有听说的途径,好的德行也不会自己到来。不会自己到来就堵塞。秦穆公的时候,西戎强大。秦穆公赠送给西戎十六个女乐和高明的厨师。西戎的君主大为喜欢,因为这件事,连续好多天日夜不停地吃喝玩乐。身边有人说秦军来了,于是就拉开弓射他。秦军果然就来到了,西戎国君醉倒,躺在桌子底下,最后被活活地捆绑擒获。没有被擒的时候就不能了解,已经被擒犹在醉梦中。虽然是善于劝说的人,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原文

    齐攻宋,宋王使人候齐寇之所至。使者还,曰:“齐寇近矣,国人恐矣。”

    左右皆谓宋王曰:“此所谓‘肉自生虫’者也。以宋之强,齐兵之弱,恶能如此?”宋王因怒而诎杀之。又使人往视齐寇,使者报如前,宋王又怒诎杀之。如此者三,其后又使人往视。齐寇近矣,国人恐矣。使者遇其兄,曰:“国危甚矣,若将安适?”其弟曰:“为王视齐寇,不意其近而国人恐如此也。今又私患,乡之先视齐寇者,皆以寇之近也报而死;今也报其情,死,不报其情,又恐死。将若何?” 其兄曰:“如报其情,有且先夫死者死,先夫亡者亡。”于是报于王曰:“殊不知齐寇之所在,国人甚安。”王大喜。左右皆曰:“乡之死者宜矣。”王多赐之金。寇至,王自投车上,驰而走,此人得以富于他国。

    ※译文

    齐国攻打宋国,宋国国君派人侦察齐国入侵者的情况。派去的人回来说:“齐国入侵者越来越近,我们国家的人都害怕了。”

    身边的人都对宋国国君说:“这就是所谓的肉自己生虫。凭着我们宋国强大,齐国弱小,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宋国国君于是愤怒地枉杀了侦察的人。然后又派人去侦察齐国入侵者的情况,派去的人回报的情况和前面的一样。宋国国君又愤怒地枉杀了第二个侦察的人。就这样杀了三人,然后又派人去侦察。这时,齐国入侵者更近了,宋国的百姓更加害怕了。派去的人遇到了他的哥哥,哥哥对他说:“国家非常危险了,你要到哪里去啊?”弟弟说:“为国君侦察齐国入侵者的情况。没想到入侵者已经这么近了,而且老百姓害怕到这个程度。现在又有我自己的忧患,先前去侦察齐国入侵者的人,都因为报告入侵者越来越近的实际情况而被杀死了;现在我也报告实际情况,定会被杀死,不报告实际情况,又恐怕被杀死。我该怎么办啊?”哥哥说:“如果报告实际情况,就要比那些国破后死的人先死,比国破后逃亡的人先逃亡。”于是弟弟向国君报告说:“实在没有看见齐国入侵者在哪里,老百姓非常安定。”国君听了大为欢喜。身边的人都说:“先前杀死的人真的该死啊!”国君赏赐给他很多金钱。入侵者来到了,国君跳到车上,亲自驾车逃跑。这个人却因此在别的国家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原文

    夫登山而视牛若羊,视羊若豚,牛之性不若羊,羊之性不若豚,所自视之势过也。而因怒于牛羊之小也,此狂夫之大者。狂而以行赏罚,此戴氏之所以绝也。齐王欲以淳于髡傅太子,髡辞曰:“臣不肖,不足以当此大任也,王不若择国之长者而使之。”齐王曰:“子无辞也。寡人岂责子之令太子必如寡人也哉?寡人固生而有之也。子为寡人令太子如尧乎?其如舜也?”凡说之行也,道不智听智,从自非受是也。今自以贤过于尧舜,彼且胡可以开说哉?说必不入,不闻存君。

    ※译文

    登上山顶看山下的牛,就像羊那样大,看山下的羊就像猪那么大,牛的形体不像羊,羊的形体不像猪,是因为自己观看的地势很高。但是,因为牛羊小而愤怒,这是狂妄自大的人。狂妄时进行奖赏和惩罚,这是戴氏国家灭亡的原因所在。齐国国君想让淳于髡做太子的老师,淳于髡推辞说:“我不是贤能的人,不够资格担当这样重大的责任,您不如挑选国家中年纪大的让他当。”齐国国君说:“您不要推辞了。我哪里会要求您把太子教育得像我一样啊?我的贤能是与生俱来的。您能替我把太子教育得像尧一样或者像舜一样就行了。”大概臣下的主张能够被采纳实施,是因为君王能够自以为自己不聪明,来听取别人的聪明建议,是从自以为不对出发来听取的。现在,齐王自以为比尧、舜还要贤明,别人还怎么来开导、说教啊?劝说必然不被听取,这样的君主,没有听说过能够存在下去的。

    ※原文

    齐宣王好射,说人之谓己能用强弓也。其尝所用不过三石,以示左右,左右皆试引之,中关而止。皆曰:“此不下九石,非王其孰能用是?”宣王之情,所用不过三石,而终身自以为用九石,岂不悲哉!非直士其孰能不阿主?世之直士,其寡不胜众,数也。故乱国之主,患存乎用三石为九石也。

    ※译文

    齐宣王喜欢射箭,喜欢别人说自己使得动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拉开的弓。拉开他曾经使用过的弓,需要的力量不超过三石,他用这来向身边的人夸耀,身边的人都尝试着拉他的弓,但都拉到一半就不拉了。都说:“拉开这把弓需要的力量不下于九石,除了大王您,谁能用得动这把弓啊?”齐宣王的情况是所使用的力量不超过三石,但他到死都认为自己使用了九石的力量,这难道不悲哀吗?不是正直的人,谁能不对君主阿谀奉承?世上正直的人为数很少,他们的言论敌不过大多数人,是他们人数少的缘故。所以使国家变得混乱的国君,忧患在于实际上使用三石的力量但被说成九石之类的人身上。

    ※读解

    一个人的见识总是有限的,做事的时候听取不同的意见就很有必要。唐太宗“以人为镜”就明确了治政的得失,所以创造了历史上的“贞观之治”。但善于纳谏的君主在中国历史上很少。自我封闭、自高自大的君主却很多,有的甚至表现得匪夷所思。现实生活中,这类堵塞言路的人也有很多。

    其实,做大事也好,决定自己的小事情也好,能够广开言路,多听取不同的意见,对我们都大有好处。

    ※事例

    苻生闭目塞听 残害臣民

    苻生做前秦国君的时候,长安城里流传着一个民谣:“东海大鱼化为龙,男皆为王女为公。”碰巧有一天苻生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大鱼在吃蒲草,觉得是上天在暗示他什么,就杀掉了当时的太师、录尚书事、广宁公鱼遵和他的七个儿子、十个孙子。

    金紫光禄大夫牛夷害怕有一天灾祸会降到自己头上,请求外调,到荆州任职。苻生不同意,就让他做中军将军,并对他说:“你这老牛,性情缓慢,善拉车辕,虽然没有骏马的蹄子,走起路来却能负重百石。”

    牛夷说:“我虽然拉着大车,但没有走过险峻的山路。让我试拉重车,就能知道我的作用了。”

    苻生笑道:“痛快!你嫌朕让你拉的车轻了吗?朕要给你鱼遵的爵位。”

    牛夷听了非常害怕,回去就自杀了。

    苻生沉湎酒色,不分昼夜地喝酒,甚至一连几个月不上朝处理政事,也不批阅奏章,有时突然想起,就在醉酒后处理政事,还乘着醉意杀了很多人。一时间朝里的奸臣也趁机大行奸邪之事。

    他还喜欢活剥牛、羊、驴、马,用热水褪活鸡、活猪、活鹅、活鸭的毛,还放在皇宫大殿里。

    苻生瞎了一只眼睛,所以非常忌讳身边的人在他面前说起残、缺、偏、少、无、不全之类的字眼,因为不慎说了这些字眼而被杀死的人不计其数。

    有的时候,他还剥掉人的脸皮,让他们唱歌跳舞,他在一旁观看,从中取乐。

    有一次,他问身边的人说:“自从我统治天下以来,外边有说什么的吗?”有人回答说:“圣明君主治理天下,赏罚分明,天下百姓都在歌颂太平盛世。”苻生听了大为生气:“你竟敢向我献媚!”于是把那人杀了。

    改天他又问这个问题,有人对他说:“陛下的刑罚稍微过分了一点。”苻生还是大为生气:“你竟敢诽谤我!”又把这个人杀了。

    苻生如此暴虐嗜杀,使得那些有功的大臣大多遭到杀戮,幸存的大臣战战兢兢,感到朝不保夕,度日如年。

    原乱

    ※原文

    乱必有弟,大乱五,小乱三,(左讠右刂)乱三。故《诗》曰“毋过乱门”。所以远之也。虑福未及,虑祸之,所以完之也。武王以武得之,以文持之,倒戈弛弓,示天下不用兵,所以守之也。

    晋献公立骊姬以为夫人,以奚齐为太子。里克率国人以攻杀之。荀息立其弟公子卓。已葬,里克又率国人攻杀之。于是晋无君。公子夷吾重赂秦以地而求入,秦缪公率师以纳之。晋人立以为君,是为惠公。惠公既定于晋,背秦德而不予地。秦缪公率师攻晋,晋惠公逆之,与秦人战于韩原。晋师大败,秦获惠公以归,囚之于灵台。十月,乃与晋成,归惠公而质太子圉。太子圉逃归也。惠公死,圉立为君,是为怀公。秦缪公怒其逃归也,起奉公子重耳以攻怀公,杀之于高梁,而立重耳,是为文公。

    ※译文

    混乱必然有次序,大的混乱多次发生以后,多次小的混乱必然会接踵而至,经过多次平定,混乱才能平息。因此《诗经》说:“不要从作乱者门前过。”所以要疏远政治混乱的国家。来不及忧虑幸福而去忧虑灾祸,所以才能使国家保持完整。武王凭借武力得到天下,又凭借文治维持它,放下兵器,向天下显示将不使用兵力,所以他能够掌管住政权。

    晋献公立骊姬做王妃,立奚齐为太子。里克率领百姓攻入王宫杀了他们。荀息让奚齐的弟弟公子卓登上王位。里克又率领百姓攻入王宫杀了他。于是晋国就没有国君了。公子夷吾用割地来重重地贿赂秦国,请求逃入秦国,秦穆公率领军队迎接收留了他。晋国人拥立公子夷吾做了国君,这就是晋惠公。晋惠公做了晋国的国君之后,违背约定,不给秦国土地。秦穆公率领军队进攻晋国,晋惠公迎战,与秦军在韩原交战。晋国军队战败,秦国俘获晋惠公回去了,把晋惠公囚禁在灵台。十月,与晋国达成了协议,送还晋惠公,但要太子圉做人质。太子圉逃回晋国。晋惠公死了。圉登上王位,这就是晋怀公。秦穆公因太子逃回晋国而愤怒,支持公子重耳去攻打晋怀公,在高梁杀死了晋怀公,立重耳做了国君,这就是晋文公。

    ※原文

    文公施舍,振废滞,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赋敛,宥罪戾,节器用,用民以时,败荆人于城濮,定襄王,释宋,出谷戍,外内皆服,而后晋乱止。故献公听骊姬,近梁五、优施,杀太子申生,而大难随之者五,三君死,一君虏,大臣卿士之死者以百数,离咎二十年。自上世以来,乱未尝一。而乱人之患也,皆曰一而已,此事虑不同情也。事虑不同情者,心异也。故凡作乱之人,祸希不及身。

    ※译文

    晋文公布施钱财,整顿废弛停滞的国政,救助缺乏钱财、生活贫困的人,赈济遭受灾祸的人,禁止淫邪,减轻赋税,赦免罪犯,节约费用开支,按照时令来使用民力,在城濮打败楚国,安定了襄王的地位,排除了宋国遭到的外患,使戌守谷邑的楚军撤走,使得国内外的人都服从,此后晋国的内乱就停止了。因为献公听信骊姬的话,亲近梁五和优施,杀死了太子申生,于是大的危难就三番五次地接踵而至,先后死了三个国君,还有一个国君被俘虏,遇害的大臣、卿士数以百计,遭受灾祸二十年。自从上世以来,混乱从没有发生一次就停止的。作乱之人的错误,是以为乱子只发生一次就会平息,这种想法是与事实不符的。所想与事实不符,是主观与客观的背离。因此凡是作乱的人,很少有不遭遇灾祸的。

    ※读解

    国家混乱最终遭受痛苦的还是广大的百姓,这从中国古代的历史以及当代世界的局部冲突中就可窥一斑。在古代社会,国家的混乱是统治阶级的矛盾不可调和造成的,但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当矛盾相对缓和的时候,开明的统治者就会采取一些对老百姓有利的政策,使百姓能够过上一段安定的生活。

    ※事例

    范晔谋反被镇压

    南朝宋文帝元嘉年间,鲁国人孔熙先的父亲任广州刺史期间,因贪污受贿被判罪,后得到彭城大将军王义康的帮助,才免去一场牢狱之灾。

    孔熙先博览文史典籍,精通卜筮,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但他并不幸运,只做了员外散骑侍郎的小官职。后来王义康迁到豫章,孔熙先为报答他,决意大干一场。他观察天象,研究方士、巫师留下的预言,推断出宋文帝会遭遇骨肉相残的内乱,新的天子会出于江州,孔熙先就想找到这个新的天子。

    当时,范晔和他有相同的境遇,也想有所作为。孔熙先就觉得范晔将是新的天子,想与他一起谋反。由于范晔不看重他,所以他决定走曲线道路。得知范晔的外甥谢综是太子中舍人,于是孔熙先想方设法讨好谢综,再由谢综把自己引荐给范晔。

    孔熙先家境很富有,经常与范晔赌钱,并故意输给他。范晔喜欢他的钱财,和他越来越熟悉。这时的孔熙先认为时机成熟了,就对范晔说:“如今天象错乱,天下将会大乱,正是大好时机。如果咱们顺应天意民心,联络天下英豪,发动叛乱,没有人会不顺从!我愿意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天下豪杰,让他们归顺于你。”范晔听了甚为惊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孔熙先三番五次的劝说下,范晔终于下定了谋反的决心。他们秘密与大将军王义康联系。王义康喜欢谢综,将女儿嫁给他,并和孔、范二人结为同党。他们还秘密召集了许多同党,孔熙先还让他的弟弟孔休先写了一篇檄文。

    但不幸的是,他们中的一个人不慎把谋反的事告诉了徐湛之。

    在约定谋反的那天,宋文帝在武帐冈设宴。侍卫许曜是谋反者的内应。但范晔临阵感到害怕,错失了良机。徐湛之害怕连累到自己,就悄悄向宋文帝告了密,并找出了那篇谋反檄文交给宋文帝。

    就这样,一场谋反很快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