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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忍辱

    在探讨增朗之为何舍弃安逸的少爷生活,毅然决然踏入京城的风尘之际,我们不得不深入其背后的复杂情感与家族变迁的微妙脉络。增朗之的家庭,本是一片和谐与繁荣的景象,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悄然生出了裂痕。

    原来,增府那位被尊称为钱谷龙师爷的老者,自辞退贾端甫后,独具慧眼地引进了一位来自扬州的新秀——王先生。这位王先生,不仅学识渊博,待人接物更是圆融周到,其笔下文章灵动生辉,更兼多才多艺,于丝竹管弦、京味小曲皆有深厚造诣。每至放学时分,王先生便以这些雅趣自娱,不意间却悄然点燃了府中两位学子的艺术火花。

    这一对男女学生,本是求知若渴的少年少女,却在王先生的熏陶下,意外地展露了非凡的音乐天赋。尤其是那位女学生,年仅十一二岁,却拥有一副天籁般的嗓音,圆润清脆,演唱起《小荣归来》时,那份轻盈柔媚,直教人心神荡漾,其魅力远超同龄乃至成年女子,让西南营中那些自诩才情出众的姑娘们也黯然失色。她不仅歌声动人,更对乐器有着惊人的悟性,丝弦上手便能成曲,指法娴熟,抱琴姿态亦是自然天成,仿佛生来便是为音乐而生。

    而那位男学生,虽在天赋上稍逊于姊姊,但其嗓音同样独具特色,唱起旦角昆曲与京调,婉转缠绵,宛若佳人。王先生对此喜出望外,倾囊相授,不到一年的光景,这两位高徒便在音乐与音律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足以领取毕业文凭,成为一时佳话。

    然而,好景不长,龙家的老翁,这位家族的支柱,因财富累积而体弱多病,最终卧床不起,家族的安宁被打破。惠荫洲眼见钱谷龙师爷病重不能履职,虽有换师之意,但在龙伯青的巧妙劝说下,念及旧情,决定维持现状。龙伯青深知自己能力有限,更明白这份情谊的脆弱,心中暗自筹划,如何在老翁病重期间稳住局面,并为自己未来的出路铺路。

    一日,在小银珠家把酒言欢,酒过三巡,龙伯青借着酒意,向增朗之吐露心声,提出愿结金兰之好,以加深两家的情谊。他虽自谦年岁稍长,但增朗之正值意气风发,对此提议欣然接受,两人便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定下了这非同寻常的盟约。这一举动,不仅加深了两人之间的私人情谊,更为龙伯青在增府的地位增添了几分稳固,让他在即将到来的风雨飘摇中,有了一丝依靠与希望。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轻纱窗帘,温柔地唤醒了龙府上下。龙伯青一早便起身,心中满是期待与郑重,他亲自研磨铺纸,挥毫写下一封诚挚的帖子,字里行间透露着对增二少爷来访的重视与欢迎。穿戴整齐后,他踏着轻快的步伐,前往增二少爷的书房,欲行拜访之礼以表诚意。而增朗之这边,亦是闻讯即动,迅速吩咐下人准备回帖,并承诺次日必定亲自登门拜访,以此加深两家情谊。

    龙伯青深知此次会面意义非凡,不仅命厨房精心筹备一桌丰盛的酒菜,更特意叮嘱家中女眷——姨娘、妻子水柔娟及妹妹龙玉燕、龙研香,务必提前准备,以最佳状态迎接贵客。他轻声细语地对她们说:“明日需得早起,增二少爷来访,定是要见见咱们家的女眷,大家都要展现出龙府的热情与风范。”

    转眼间,次日已至,时近正午,增二少爷身着华服,乘坐装饰华丽的轿子,携带着如弟帖子,缓缓来到龙府门前。龙伯青闻讯,即刻整衣肃容,亲自出门迎接,两人在厅堂之上,行过礼数,互交兰谱,正式确立了兄弟般的情谊。随后,龙伯青又亲自引领增朗之至父亲龙钟仁的寝房,途中,他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家父虽因病卧床,但深知增兄来访的重要性,特命我不可怠慢,只是请增兄体谅,不必行繁琐礼节。”

    进入寝房,增朗之恭敬地向龙钟仁行礼问候,龙钟仁虽身体抱恙,却仍尽力以拱手之礼回应,言语间满是感激与期待:“小儿能得增贤侄如此厚爱,许为昆弟之交,实乃我龙家之幸。未来还望增贤侄多多照拂,老朽虽已力不从心,但心中甚慰。”增朗之连忙宽慰,言辞恳切,承诺定不负所托。

    此时,堂屋内,杨姨娘、龙玉燕与水柔娟早已装扮一新,宛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各自散发着独特的魅力。杨姨娘风韵犹存,谈吐间尽显温婉;龙玉燕更是娇俏可人,一双明眸仿佛能说话,令人心动不已;而水柔娟则是温婉含蓄,小家碧玉之风范,同样令人难以忘怀。三位佳人,各有千秋,对增朗之皆生好感,彼此间眼神交流,情谊渐浓。

    一番寒暄后,龙研香也被请至堂中,众人一一相见,气氛更加融洽。龙伯青提议开席,考虑到两家关系亲密且人数不多,便决定在上房设宴,既显亲昵又不失庄重。杨姨娘即刻吩咐下人准备,不多时,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便呈现在众人面前。席间,增朗之被尊为上宾,龙伯青相陪左右,其余女眷则按序就座,欢声笑语不断,气氛温馨而热烈。

    杨姨娘更是亲力亲为,为增朗之斟酒,其玉手轻举,美酒如丝般滑入杯中,增朗之感激之余,更是一饮而尽。龙玉燕见状,亦是心有灵犀,接过酒杯,再次为增朗之斟满,其间的微妙情愫,不言而喻。这一席酒,不仅暖胃更暖心,直至夕阳西下,方才尽兴而散。

    增朗之离去前,又至龙钟仁房中探望,一番温言细语后,方才依依不舍地告别。自此,他成了龙府的常客,三日两头便来探访,对龙老伯的病情尤为关切。而与杨姨娘之间,更是因频繁往来而情谊日深,最终,他更是拜杨姨娘为干娘,并赠以厚礼,以表孝心与敬意。同时,他也未忘龙玉燕这位干妹妹,赠予同心如意及金簪等物,以示兄妹情深。如此种种,皆彰显了两家之间深厚的友谊与情分。

    这干妈妈,以她独有的细腻与温情,为这初见的干儿子精心准备了一份满载心意的见面礼。那平金扇套,熠熠生辉,其上系着的交颈鸳鸯玉扇坠儿,仿佛寓意着两人情谊的深厚与和谐,轻轻一摇,便觉凉风习习,更添几分雅致。而那双龙戏珠的滨榔口袋,是她亲手绣制,针脚细密,色彩鲜亮,既实用又富含深意,象征着对干儿子前程似锦的美好祝愿。此外,她还特意准备了几样家常却又不失精致的菜肴,旨在用最质朴的方式款待这位新加入的家人,让这份亲情在味蕾间悄然传递。

    遗憾的是,天龙伯青因公务繁忙未能归家,但这份团聚的喜悦并未因此减淡分毫。杨姨娘、龙玉燕与水柔娟三人,以她们独有的方式,为这顿饭增添了无限的温馨与欢乐。席间,杨姨娘提议让玉燕展露才艺,她轻拨琵琶弦,清脆悦耳之音随即流淌而出,一曲曲小曲、一支支京调,如珠落玉盘,让在座之人无不陶醉其中,增朗之更是听得如痴如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数日之后,杨姨娘再次展现她对干儿子的关怀备至,让玉燕亲自挑选材料,缝制了一件既实用又贴心的礼物——一块狗牙子边的玉色湖绉手帕,搭配着雪青纺绸的兜肚,内里还细心地加了一层法兰绒,既保暖又舒适。这份礼物,是增朗之亲眼见证其制作过程,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了玉燕的心血与情感。当玉燕亲手将这份心意递给他时,增朗之满心欢喜,毫不犹豫地将其贴身佩戴,并深情地表示:“是干妹妹送的,我定要时刻带在身边。”此言一出,玉燕脸颊绯红,羞涩之情溢于言表,而杨姨娘则笑言夏日再为干儿子添置新物,言语间尽显母性的慈爱与温柔。

    从此,增朗之与这家的关系愈发亲密无间,他的身影频繁地穿梭于这府邸之中,无需通报,随心所欲地进出,真正成为了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员。无论是龙伯青在或不在,他都能自如地游走于各个房间,那份自在与随意,正是对他与这家人深厚情谊的最好诠释。

    某个春日午后,三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这一院繁花似锦之中,增朗之悄然步入,只见院内静谧祥和,珠帘轻拂,花香袭人。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只见龙老头儿正安然入睡,而套房内,干妈妈杨姨娘正坐于便桶之上,一脸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的他。一番调侃之后,增朗之那番看似轻浮实则深情的言语,让杨姨娘既好气又好笑,却也感受到了他那份纯真的孝心与依赖。至于那片刻的尴尬与秘密,或许只有天知地知,以及那隔着薄薄一层板的玉燕小姐,心中暗自揣摩,却也增添了几分生活的趣味与遐想。

    两人缓缓步入外室,只见龙老头儿依旧沉浸在深深的沉睡之中,仿佛外界的喧嚣与时间的流逝都无法触及他的梦境。岁月悠悠,转眼又过了半个多月,立夏的节气悄然而至,为这沉闷的氛围添上了一抹季节更迭的意味。不料,这位年迈而德高望重的龙钟仁,竟接到了来自阴间一殿秦广王的关书,邀他前往森罗宝殿,负责广储库的重要交接事宜,这一突如其来的召唤,让人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龙伯青兄弟俩,面对父亲的突然离世,虽悲痛万分,却也迅速遵循礼制,操办起丧事来。衣裳棺木早已预备妥当,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并未因仓促而显得慌乱。此时,省城镇江的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听闻通州谷师爷龙钟仁仙逝的消息,纷纷致信,推荐各自的友人以补缺位。其中,惠直刺虽心有所动,但刑名师爷陈仲言却言辞恳切地劝他三思,言及此职责任重大,恐非一般人所能胜任,更担心世侄龙伯青难以担此重任。

    然而,龙伯青之子,这位贤郎,却对父亲留下的基业充满了无限的忠诚与热爱。他深知自己得到了龙家的特殊栽培与厚望,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他无需父亲嘱托,便毅然决然地表示要继承父业,用实际行动践行“一死一生可见交情”的古训。他深情地说:“龙老伯尸骨未寒,我怎忍心另寻他人?况且我跟随父亲多年,对府上事务了如指掌,遇事也易与老爷子商量。若换了旁人,不知公事如何,品行如何,脾气如何,万一还不如我,那岂不是辜负了龙家的信任与期望?”

    惠荫洲见贤郎态度坚决,终是拗不过他,便改写了关书,正式任命龙伯青为师爷,继承其父的职位。同时,他命书启师爷文彬如书写数封书信,回复那些当道的推荐者,言明龙伯青已承继父业,不忍辜负死友之情,已决定蝉联此职。那些原本意图推荐的友人,见惠荫洲念旧情深,也只得作罢。

    随后,龙伯青选定吉日,为父亲举行隆重的吊唁与出殡仪式,将灵柩暂时安放在城内一座幽静的庙宇之中。未及百日,他便强忍悲痛,重返衙门处理公务。为避讳旧居的不吉,他另寻了一处公馆作为新居,这公馆布局雅致,前厅宽敞明亮,三开间的格局显得大气非凡。西角头还另辟一院,与主厅相映成趣。书房两间,与主厅平行,上房则是五开间的前后房,布局紧凑而又不失温馨。

    在这新居中,龙伯青对房间的安排更是细心周到。他特意将父亲用过的那张大床弃之不用,转而委托增朗之在上海购置了两张精美的宁波式红木嵌花合欢床,一张赠予干妈杨姨娘,一张则赠予干妹妹龙玉燕。虽处丧期,室内布置却依旧整洁有序,处处透露着生活的气息与温情。

    增朗之作为龙家的常客,自然更加频繁地出入于这座公馆之中。他与杨姨娘之间的亲密无间,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他们时常共度良宵,享受着彼此的陪伴与温暖。而龙玉燕小姐,也总是在旁悉心照料,为二人添茶倒水,偶尔还会被增朗之抱在膝上,听他低吟浅唱那些情意绵绵的小曲,或是弹奏月琴、吹奏笛子,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和谐。

    有时,他们还会聚在一起打打麻将,龙伯青若是在家,便亲自上阵陪玩;若是不在,便由他的妻子水柔娟代劳。龙伯青深知自己与增朗之家族有着深厚的渊源,加之对弟弟的深厚情感,使得他对于二人的亲密行为选择了视而不见,给予了他们足够的自由与空间。

    一日深夜,增朗之悄然来访,未及询问龙伯青是否在家,便直奔杨姨娘的房间。然而,房中却空无一人。他转而走向龙玉燕的房间,只见玉燕斜倚在床上,手托香腮,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见到增朗之进来,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起身相迎。增朗之自然地走到床边坐下,一只手轻轻搭在玉燕的腰间,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问道:“干妈呢?”玉燕轻轻摇头,回说:“不晓得。”于是,两人便在这静谧的夜晚里,继续着他们未完的故事,享受着彼此给予的

    增朗之轻轻俯身,目光温柔地落在玉燕那张精致的脸庞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与关切:“怕是又溜达到毛升那屋里去了吧?”玉燕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抬手轻轻在增朗之的头上拍了一记,嗔道:“你倒管得宽,他去哪儿是他的自由。”增朗之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你可知他为何总往毛升那里跑?我此刻找他,实是有要事相商。”玉燕翻了个白眼,佯装不满道:“你们这些男人的心思,我怎会知晓?无非又是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增朗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进一步亲近。玉燕见状,连忙伸出纤手阻拦,笑中带嗔:“你还是去找我娘亲吧,或是去嫂子那里寻乐子,别在这儿与我胡闹。”增朗之却不以为意,反而更加贴近,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好妹妹,旁人怎及得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念你已久,你也该心疼心疼我。”说着,他的手再次试探性地靠近。

    玉燕虽想挣扎起身,无奈身子已被增朗之巧妙压制,想要呼喊又觉得平日里玩笑惯了,此刻认真起来反倒显得矫情。再者,她深知家中上下皆仰仗于他,即便呼喊也无济于事。况且,她这身肌肤,早已是他掌中之物,这点小动作,又何必太过在意?于是,她索性放松下来,任由增朗之动作。

    正当两人情愫暗生之际,杨姨娘从门外款步而入,见状,玉燕羞得粉面含春,低垂着颈项,双手紧捂胸口,轻声道:“娘不在时,干哥哥便来欺负我。”杨姨娘闻言,非但不怒,反而笑逐颜开:“干哥哥疼你,这是好事,有何可说的?今日就好好陪陪干哥哥,先起来吃些酒食,暖暖身子。”

    三人随即披衣起身,杨姨娘唤来迎春,烫了一壶香气扑鼻的木樨烧,又备了几样精致小菜,三人围坐一堂,浅酌慢饮,其乐融融。增朗之望着玉燕那羞赧中带着几分娇媚的模样,心中更是爱怜不已,只觉她此刻愈发风姿绰约,别有韵味。

    酒过三巡,杨姨娘吩咐迎春为二人铺设好被褥,二人便在这温馨的氛围中,明公正道地解衣就寝,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满房间,二人直至日上三竿方才悠悠醒来,一同起身,共享晨间宁静。

    数日后,增朗之精心挑选了嵌珠软镶的压发玉枝、花花别子、金兜索子、金镯及玻璃翠耳环等物赠予玉燕,因她在服丧期间,不便赠衣料,又私下里给了她二百大洋作为私房钱。同时,他也未忘杨姨娘,送上一百大洋以示孝心。这份慷慨,几乎可与上海堂子里为红清官人点大蜡烛的排场相提并论。

    增朗之整日里在母女二人身边周旋,家中正室妻子几乎被冷落,连西南营的小银珠那里也鲜少踏足。他本已一箭双雕,理应收敛,却似韩信点兵,愈多愈好,誓要将所有心仪之人尽揽入怀。

    恰逢龙少奶奶生辰,增朗之不仅送上厚礼,还亲自操办宴席,更邀得龙伯青共襄盛举。席间,他安排玉燕弹奏月琴,唱了一曲上寿的京调,气氛热烈非凡。水柔娟见状,春心萌动,与增朗之眉来眼去,风情万种,全然不顾蒿木砧在侧。龙伯青见状,虽具唐中宗之雅量,却也觉不便,正欲寻机退席,恰逢周德泉邀二人至西南营为桂云庆生,龙伯青遂顺水推舟,先行离去。

    增朗之则留守宴席,作为主人,他自然不能提前离席。然而,他心中却已暗自盘算,如何在这场繁华盛宴中,将更多佳人纳入自己的世界。

    龙伯青的笑容里藏着几分无奈与宠溺,他轻声细语道:“你即便不来,也并无大碍,只是怕小银珠那丫头又要嘀咕几句罢了。”言罢,他脚步匆匆,似乎有急事待办,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室内,水柔娟见周遭再无旁人打扰,心境愈发放松,举杯畅饮,那份自在与欢愉,让她的杏眼闪烁着如同蜜糖般的光泽,桃红色的脸颊更是娇艳欲滴,宛如春日里最动人的花朵。增朗之亦被这份氛围感染,几杯酒下肚,脸上泛起了红晕,他带着几分醉意,看着水柔娟因猜拳输了而不愿再饮的一杯酒,竟不顾礼数,移步至她身旁,挨着她坐下,温柔地搂住她的粉颈,欲将酒灌入她口中。水柔娟顺势依偎进增朗之的怀抱,粉面紧贴其胸膛,半梦半醒间,声音软糯地撒娇道:“我真的不能再喝了,你就算把我怎么样,我也无力反抗呢。”

    这一幕,落在龙玉燕的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与醋意,于是悄然起身,默默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这份复杂的情绪独自品尝。

    水柔娟在增朗之的怀抱中愈发显得柔弱无骨,云鬓散乱,娇躯半倚,酒意上涌,终是支撑不住,开始呕吐。增朗之连忙将她轻轻扶正,一手轻托其额,一手环抱着她的细腰,小心翼翼地引导她吐出秽物。迎春与连儿见状,连忙上前帮忙,一人擦拭污物,一人递上茶水漱口,再递上手巾,增朗之接过手巾,细致地替水柔娟擦拭,随后又接过连儿递来的另一条手巾,不经意间也为自己擦了擦汗。

    众人合力,终将水柔娟安置到房中躺下,此时的她已是软绵无力,任由摆布。杨姨娘见状,识趣地退出房间,留下增朗之独自面对这醉意朦胧的美人。增朗之心知兄长不在,作为弟弟,他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照顾嫂嫂的责任。他怕水柔娟再次呕吐,便先一步为她宽衣解带,从外衣到发簪,再到足下的绣花鞋,一一细心除去,随后又为她换上舒适的寝衣,盖上柔软的薄被,确保她不会着凉。

    一番忙碌之后,增朗之坐在床边稍作休息,手中把玩着水烟袋,缓缓吸入一口,烟雾缭绕间,他吩咐连儿泡上一壶浓茶,以备水柔娟醒来后解渴。夜深人静,增朗之看着沉睡中的水柔娟,心中五味杂陈,既担心兄长不归,嫂嫂无人陪伴,又困于自身疲惫,加之秋夜寒凉,恐她受凉生病。几番思量后,他终是决定留下,轻轻钻入被窝,如同守护神一般,陪伴在她身旁,缓缓入睡。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纱窗,温柔地洒在罗帐之上。水柔娟悠悠转醒,睁眼一看,身旁之人竟是增朗之,而非兄长。她虽心中略有惊讶,但转念一想,这人是自己日日相见的小叔子,倒也并未太过慌乱,只是轻轻推了推他,笑道:“你何时偷偷溜到我床上来的?”增朗之被她的动作惊醒,揉了揉眼睛,笑道:“昨晚我那般辛苦照顾你,你竟全然不知?”水柔娟佯装生气,在他肩上轻拍一下,嗔怪道:“我被你灌醉了,哪还顾得上这些,你倒好,还拿这事来取笑我。”两人之间,那份温馨与默契,在这晨光中悄然流淌。

    随着晨曦初破,天边泛起温柔的鱼肚白,增朗之轻轻披上衣衫,步伐稳健地跨上马鞍。他先是来到脸盆前,以清冽的井水洗净双手,那动作既是日常的琐碎,又透着一股不凡的洒脱。指尖轻触茶壶,感受到一抹尚存的温热,他悠然自得地倒了一碗茶,轻啜一口,茶香四溢,仿佛能驱散一夜的疲惫。随后,他又细心地倒了第二碗,轻步走到床边,递予水柔娟,那温柔的眼神中满是宠溺。水柔娟微微欠身,就着他的手轻抿茶水,两人间无需多言,默契自成。

    窗外天色尚早,但屋内已是一片温馨与和谐。水柔娟见状,轻叹一声,知趣地重新解衣就寝,她的容颜虽不及杨姨娘、龙玉燕那般倾城,但她那份从容不迫、操纵自如的风情,却远非她人所能及。原是书香门第之女,因缘际会下被龙伯青纳入府中,这份经历更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待二人再度起身,已是日头高悬,红日照进窗棂,满室生辉。增朗之心知,此时龙伯青或许正于文卿房中缠绵悱恻,但于他而言,眼前有更重要的温情等待着他去珍惜。

    杨姨娘房中,气氛同样温馨。有毛升相伴的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增朗之的到来更是以“恭喜”二字相迎,那笑容里藏着对弟弟的宠溺与祝福。增朗之笑着回应,坐下后,一碗莲子羹适时奉上,甜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龙玉燕自房内走出,以特有的方式轻刮他的脸颊,几分调皮,几分歉意。增朗之顺势摸了摸自己略显凌乱的辫子,向玉燕撒娇求梳,一番嬉笑间,亲情满溢。

    最终,在杨姨娘的劝说下,玉燕虽不情愿却也心软,拿起自己的梳蓖,为增朗之细心打理起发丝来。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画面温馨而美好。梳毕,增朗之借机拉玉燕共赴床榻,一番甜言蜜语,终是化解了玉燕心中的芥蒂,两人共享了一段亲密无间的时光。

    时光荏苒,一个多时辰后,两人起身整理衣装,携手而出,坐于厅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眼见时近正午,增朗之不得不告别这温柔乡,返回衙门。玉燕细心地为他披上夹衫,戴上马褂,那份关怀无微不至。

    临行前,增朗之又特意前往水柔娟房中告别,水柔娟依着堂子里的规矩,轻声应了一句“晚上来”,简短的话语中藏着无限期待。增朗之笑着点头,心中已暗自盘算起晚间的相聚。

    回到衙门,犹云娘少奶奶见他归来,打趣道是否又留宿小银珠处。增朗之机智应对,以昨夜醉酒为由,巧妙化解了夫人的疑虑。犹云娘深知他性情,也不深究,只是微微一笑,尽显大度。而小银珠,却无辜地背负了龙少奶奶的“恶名”,这府中的风流韵事,实则是外人难以窥见的复杂情愫。

    龙家六条玉臂争宠的故事,每日都在上演着新的篇章,风流佳话不断。然而,书中人已觉描摹过甚,恐引动读者春心荡漾,故在此按下不表,留下无限遐想空间。

    在那通州之地,历来便是商贾云集、纷争不断的繁华之所,尤其因其滨江沙洲之利,更是案件频发,成为了当地官场与民间交织的复杂网络。龙伯青此人,虽在公文往来间略显粗疏,不事雕琢,但其于经济学问的造诣,却是深不可测,堪称一绝。早年因根基未稳,行事多有收敛,而今身份显赫,先是担纲夏征舒之重任,继而扮演杨国忠之角色,更甚者,近期还涉足海潮珠一案,化身为崔子般的权谋之士。手握重权,自是无所畏惧,行事愈发张扬,大开方便之门,将权势与利益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通州之地,因沙洲之争而起的官司,往往牵涉甚广,皆是些财大气粗的业户,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错综复杂,往往难以厘清,使得断案之人有了极大的操作空间。龙伯青便是利用这一点,高下其手,随心所欲。即便是遇到棘手难办之案,他亦有独到之法,那便是借助家中女眷之力,让夫人或小姐在枕边吹风,迫使增二少爷为其出谋划策,直至问题迎刃而解。如此好门路,自然引得各方势力趋之若鹜,其府邸门庭若市,短短两三年间,所聚财富已可与老父数十载之积累相媲美。世人皆叹,“色”字头上一把刀,却能轻易换取万贯家财,实为发财致富之捷径。

    然而,这世间之事,有得必有失。龙伯青与增二少爷的放荡行径,终是纸包不住火,被有心人揭发。通州虽小,却也是沿江要地,风声迅速传至上司耳中。更有两位不得其门而入的司生劣监,在上控呈子中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他们的荒唐行径,上司闻之大怒,立即派遣专员彻查。结果不仅所告之事皆属实,还发现了更多难以启齿、证据确凿的丑闻。上司震怒之下,本欲严惩不贷,但念及惠直刺在京中势力庞大,且平日里孝敬丰厚,最终只是下了一道严令,责令其辞退龙伯青,并严加管教子弟,以平息舆论。

    惠荫洲接到此令,心中惶恐不安,即刻连夜将龙伯青辞退,并命账房师爷与捕厅催促其携眷速速离开通州,以免再生事端。同时,他也将增二少爷召至面前,严厉训诫,责令其反省改过。增二少爷此刻已是束手无策,如同李三郎在马嵬坡前,面对六军不发,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离去,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随后,惠荫洲又携着上司的札子与幕府的信函,前往刑名师爷陈仲言处,请其代笔撰写禀帖,表明感恩戴德、立即遵办的决心,并附上一封感谢信,以表对幕府援手之情的感激。陈师爷听后,连连点头,认为龙伯青之事确实败坏了处大席馆的名声,而增二少爷也是被龙家所累。他建议惠荫洲趁此机会,将增二少爷引荐至省城,既可避开此地风波,又能为其谋得一份正途前程,一举两得。惠荫洲深以为然,决定采纳此计,并再次对增二少爷进行了一番训诫,而后依计行事。

    至此,一场因权色交易而起的风波,终是告一段落。然而,世事如棋局局新,未来又将如何,且待明日再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