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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凶险的渡口

    炕比较大,能宽绰睡六七个人,挤一挤也能睡下十几个人,炕沿能坐人,地上还有几个小板凳。

    赵阵也不是不想坐下,但他的裤子湿漉漉的,要是坐下,那种凉的滋味更难受。

    他伸出手烤火,炭火的热量通过手传到身上,立刻暖和了很多:

    “大叔,船钱加倍。”

    船家万般为难地说:

    “上游洪峰刚到,这又下了半宿大暴雨,白天走船都很危险,贪黑走船就是不要命了,多少钱我也不行,我家还有八十岁老母和老婆孩子。”

    原来,这个地方叫八家子渡口,陈二顺也真是名副其实的船家,被谑称陈二寸,已经在江边摆渡三十多年了。

    但是,他说家有八十岁老母和老婆孩子,这都是信口胡咧咧。

    早年他曾经有过老婆,后来,他老婆跟人跑了,据说就跟陈二寸这个谑称有关。

    现在,他就是光棍一个,结交了不少赌友,因为摆渡挣钱,赌徒们经常来找他,挣的钱都被他输掉了。

    他一边在渡口摆渡,一边打单身船客的主意,谋财害命,这些年,他也有十几笔血债。

    这就是赵阵为什么感觉他很阴森的原因。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桦川县日本宪兵队长松冈五月发展的特务。

    八家子渡口地理位置重要,抗联的人也要从这里经过,发现可疑的人,他就报告给宪兵队,或者直接把船开到宪兵队布置的口袋里。

    他前后已经举报十几起,也拿到了不少赏钱。

    赵阵觉得陈二寸说的也很实际,即使对方没有八十岁老母和老婆孩子,这大水他是亲眼看到的,过江确实很危险。

    可是,沿江两岸村屯密集,白天人员活动频繁,闲游的、下地劳动的、打鱼垂钓的,还有日伪巡逻队和便衣特务,他们现在不过江,天亮了确实处境危险。

    船家常年和水打交道,都有一身好水性,在洪水泛滥的松花江里,游个来回也没问题,他猜测,船家也可能要拿一把,也可能有其他原因。

    但是,摆不摆渡是船家说了算,他也不能动硬的。

    陈二寸见赵阵紧锁眉头默不作声,就说:

    “大侄子,脱下衣服烤烤,一会儿就干了,我这儿有炸的小鱼河虾,还有花生米,要不咱爷俩喝两盅,暖暖身子,在热炕头舒舒服服睡一宿,天亮再过江。”

    赵阵当然需要喝两口酒驱驱寒,可现他就愁着过江,哪有喝酒的心情,便说:

    “大叔,我不会喝酒!”

    “这年头,还有不会喝酒的人,真扫兴。”陈二寸吧嗒吧嗒抽两口烟,“我添两块炭。”

    但他起身时,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弄得哗啦一声。

    赵阵一看,在陈二顺刚刚坐着的地方,有一副天九。

    赵阵说:“陈叔,你还玩天九啊。”

    陈二顺看看赵阵,咧着嘴笑笑:

    “经常有朋友过来,我们就推两把,今晚下雨,没有人来。你会不会,要不咱爷俩推两把。”

    “哈哈,陈叔,我不会!”

    耍钱这套东西,赵阵不能说每样精通,但也样样都懂,他看陈二顺可能是个耍钱鬼,就怕对方纠缠他推牌九,耽误正事,才说不会。

    陈二寸是故意露出天九,好诱导赵阵和他赌几把,看看赵阵能有多少钱,听赵阵说不会,他很失落,咳嗽两声:

    “咳咳,这年头,怎么还有不会推牌九的,扫兴。”

    陈二寸弓着腰,走到旮旯的一个大柳条筐里,拿出几块炭放到火盆里:

    “好啦,一会儿就着起来了。”

    “谢谢大叔!”赵阵说。

    陈二寸说:“没事,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赵阵看陈二寸心眼儿挺好,觉得好好说说,对方有可能答应摆渡他们过江,他从怀里掏出大半盒香烟,抽出一颗递给陈二寸:

    “大叔,换一根这个烟。”

    在这个漆黑的雨夜里,陈二寸看赵阵孤身一人来到渡口,以为是财神爷送货上门,还打算用毒酒放倒赵阵,抛尸江中,劫取钱财,此刻一看赵阵手里的烟,大吃一惊:

    “你,你咋有这烟?!”

    赵阵说:

    “大叔,这有什么奇怪。”

    原来,赵阵拿出来的香烟名为御赐香烟,这是日本天皇御赐给关东军的香烟,香烟上有日本皇家独有的菊花章花纹,只有小队长以上的日军才有资格享用。

    李家屯战斗中,古大强在被击毙的鬼子小队长身上缴获了这半盒香烟,赵阵把留起来,想在重要的时候使用。

    而陈二寸举报抗联立功的时候,松冈队长也奖励他几次御赐香烟,因此,他知道此烟的来历。

    陈二寸抽着烟,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赵阵,心里想,能抽御赐香烟的人都不简单,莫非,这小子是松岗队长的人。他说:

    “就是看皇、看日本鬼子抽过。”

    然后,他掐灭烟袋锅,在炭火上点着烟,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赞道:

    “还是人家这个烟,好抽!”

    赵阵问道:

    “大叔贵姓?”

    “免贵姓陈,字二顺。”

    赵阵又问:“多大年纪啦?”

    “属牛的,49了。”陈二寸答道。

    “陈叔,我父母跟你差不多年纪,可是,我有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你有老妈,又有老婆孩子,有福啊!”

    陈二寸勉强笑笑:

    “有啥福,负担重啊!”

    陈二寸反问:

    “大侄子,你贵姓,哪里人啊?”

    “我免贵姓赵,叫老大,老家关里的,我小时候一家子逃荒来北大荒,途中遇到土匪,我跟着爷爷奶奶跑,后来跑散了,就找不到爹妈了。”

    这些话,是赵阵编出来的,但确实是很多逃荒人的亲身经历。

    东北的汉族人,大多是逃荒过来的,逃荒的见了逃荒的,说出这话,能引起共鸣,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比一般的老乡还亲切。

    赵阵听陈二寸有山东口音,就把这套话搬出来了。

    “我也是逃荒过来的,老家山东,咱爷俩是同命相怜。”

    本来,陈二寸在打赵阵的主意,但看到赵阵拿出御赐香烟,他就闹不清对方到底是哪方鬼神,拿不定主意了。

    赵阵说:

    “陈叔,我们还有几个人。”

    陈二寸心里嘀咕,原来不是他一个人,那么,还有几个啥人,我倒要看看,就说:

    “大侄子,咋不早说,快快快,请他们进来!”

    赵阵出门,学着老鸹叫两声,就是平安无事,可以过来的意思。

    秋月听了,带着乔美曼楚楚先跑过来。

    乔美曼抢先问道:

    “赵——”

    赵阵马上说:

    “老大!”

    蜂窝小组出发前就有规定,在外人面前,都要称赵阵为老大。

    乔美曼能和蓝运乘走私军火,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马上改口:

    “老大,怎么回事?”

    赵阵笑道:

    “你们不是冷了吗,先进屋烤烤火。”

    陈二寸在门口看到了,心想,这小子够气派,艳福不浅,说道:

    “还有女人,快进来吧!”

    赵阵送秋月她们到门口。

    陈二寸说:“妈呀!大侄子,带三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走桃花运啦!你是倒卖人口的吧!”

    赵阵说:“陈叔,别急,还有人。”

    陈二寸问道:

    “还是姑娘啊?”

    赵阵说:

    “不都是。”

    这时,陈二寸看到一队人马出现在大堤上,黑糊糊的,看不出来多少,他很惊讶,暗说,这可活见鬼了,半夜三更的,这都是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