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战争,就有伤亡。
对赵阵他们来说,那些牺牲的战友,已经为国家和民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长眠在中华这片土地上,不用救治,留下永恒的怀念。
而他们那些受伤的战友,不是枪伤就是刀伤,缺胳膊断腿很常见,身上被子弹穿几个窟窿也不是罕见的事,只要有一口气儿,就要竭尽全力抢救他们的生命。
面对战友血淋淋的伤口,秋月都是心情无比沉重,拿出祖传医术默默救治,从没表现出惊慌失措,很少有刚才这种失态。
秋月的一声惊叫,让赵阵觉得很不同寻常,他知道一定是王喜金伤势很严重,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赵阵沉不住气了,问道:
“小程,怎么回事儿?!”
秋月用焦虑的眼神看着赵阵:
“排长,小虎的脚像烧红的烙铁。”
赵阵说:“没见好吗?”
秋月又摸摸王喜金的额头,给王喜金擦擦脸上的汗,又给王喜金号号脉,然后摇摇头:
“一点儿也没见好,肿的更严重了,他在发高烧,心跳也很快!”
赵阵问道:“王喜金同志,你为什么说消肿了,不怎么疼了?我还以为没什么事了!”
王喜金不说话。
秋月说:“他没说实话。”
赵阵又问秋月:
“小程,有多严重?”
秋月对赵阵使个眼色,走向一边的一棵大树。
赵阵低着头跟着秋月过去。
秋月走到大树后面停下。
赵阵说:“到底怎么样?”
秋月说:“小虎得了破伤风。”
破伤风一般都是因外伤救治不及时,导致感染引起的,死亡率极高。
王喜金就是脚被扎后得不到及时医治,又赶了三天路,感染化脓所致。
战场上受伤,最怕的就是得破伤风。
赵阵当然知道这种病的厉害,他有些不相信他的耳朵,很希望他是听错了,问道:
“你说什么?”
秋月说:“小虎得了破伤风,而且十分严重!”
赵振的脸顿时变得灰暗下来,他希望秋月能有华佗一样起死回生的本事:
“你是祖传郎中!小虎还说你的药很好使。”
秋月摇摇头:“他是故意说的,怕我们担心。”
赵阵急切的说:
“你治好过破伤风的!”
秋月很为难地说:
“那是治疗及时,小虎耽误了,现在已经晚了!”
赵阵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秋月:
“告诉我,你会有办法的!”
秋月愁眉苦脸地说:
“办法倒是有,但希望十分渺茫。”
赵阵抓住秋月的肩头说:
“快说出来!只要你有办法,我们就能做到!”
秋月说:“我家有一个方子可以治严重的破伤风,但是,有一味药我们弄不到!”
“什么药?”
“蕲蛇。”
“我不是给你买过吗!”
“你买到的都是劣质的,虽然也有效果,但是,治疗严重的破伤风就没有效果了。要想救小虎的命,必须是产于蕲州龙凤山的蕲蛇!”
赵阵沉默了。
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中草药也成了战略物资,被他们严格控制,尤其是治疗红伤的中草药,更成了重点的重点。
但其他中草药,在长白山里基本可以采到。
秋月配制的红伤药,大都是她自己采的,实在采不到了,也可以用其他药材代替,再就是想办法到私人郎中手里去买。
比如说蕲蛇,赵阵都是在私人郎中手里买的。
赵阵买的时候,人家也告诉他不是正宗的蕲蛇,是假冒的,但正宗的蕲蛇,都在日本人控制的大药房里,而且极其稀少,是给日本人准备的,没有关东军司令部批准,是买不出来的。
也就是说,要从日本人控制的大药房里买出蕲蛇,比登天还难!赵阵也不是万能的,不然,他也不会沉默。
秋月看赵阵不做声,小声说:
“排长,怎么办?”
赵阵希望发生奇迹:
“你说小虎能挺过去吗?”
“够呛。你没发现,他出了很多汗,这和天热无关,他的笑都很僵硬了,这都是发病的典型症状,很快就会因咽喉痉挛或继发严重肺部感染而死亡。”
赵阵还真没注意到王喜金笑的时候表情僵硬,秋月一说,他觉得王喜金的笑确实和正常时不一样,问道:
“能挺几天?”
秋月绝望地说:
“最多五天,很可能超不过三天了,即使过了三天还活着,即使有蕲蛇也无药可救了。”
赵阵低沉地说:
“走,回去吧。”
……
王喜金早就感觉到他够呛了。
赵阵他们去追蓝运乘时,他自己检查了脚上的伤,发现比以前肿的更厉害,脚里面一会儿像有毒蛇在咬,一会儿又像有火炭在烧灼,疼痛钻心,他一直强忍着。
他的心跳很快,心就像要蹦出来一样,身体僵硬,舌头也有点儿发木,浑身冷,还不住冒汗。
他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保住脚,应该是保不住命了,但他不能在战友面前表现出来,还是要装作很乐观,没什么事儿一样。
当他看秋月和赵阵到一边儿去说,他就肯定离死不远了……
赵阵秋月回到王喜金这里,看王喜金手里拿着一个蚂蚱,正给蚂蚱喂草呢,赵阵鼻子发酸。
王喜金笑道:
“排长,程姐,我感觉很好,你们看,我还能喂蚂蚱呢!”
赵阵坐在王喜金身边,把手轻轻搭在王喜金肩上,默默无语,他看出来王喜金的笑很勉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月蹲在王喜金面前,拿出匕首说:
“挺着,我再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会很疼!”
王喜金笑道:
“程姐,我挺得住!”
秋月说:“放心吧,你会好起来的!”
王喜金说:“我知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完成任务,我还要入党,我还要参加你们的婚礼呢。”
这要是在平时,赵阵就会批评王喜金,但此时,他什么也没说。
秋月紧闭着嘴,牙咬着下嘴唇,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她用匕首把王喜金的伤口周围切开几个口子,让脓血流出来,然后敷上红伤药。
做完这一切,秋月问道:
“小虎,感觉怎么样?”
王喜金说:“觉得好多了。程姐,你歇着吧,我自己包扎。”
秋月说:“不要包扎了,就这样能好些。”
“也好。排长,我进窑里去了,还要和蓝先生他们唠唠嗑。”
王喜金想要站起来。
赵阵秋月一人抓住王喜金一只胳膊,把他扶起来。
秋月要送王喜金进去,王喜金说:
“程姐,我自己能走,你和排长等老古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