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本篇是论述君道和臣道专篇的下篇，其中围绕君臣关系这一中心，广泛论述了一系列有关问题。文中从叙述君臣关系的形成过程入手，阐述了君主实行赏罚的原则和设相选贤的原则，分析了国家发生祸乱乃至灭亡的原因和君臣可能犯的错误，强调君主要加强自身德行的修养，树立典范，认真研究治国之道。同时文章还提出了防止近臣擅权、宫中内乱的一系列措施。本篇为选译。
【原典】
古者未有君臣上下之别，未有夫妇妃匹之合[1]，兽处群居，以力相征。于是智者诈愚，强者凌弱，老幼孤独不得其所。故智者假众力以禁强虐，而暴人止。为民兴利除害，正民之德，而民师之。是故道术德行，出于贤人。其从义理兆形于民心[2]，则民反道矣[3]。名物处，违是非之分，则赏罚行矣。上下设，民生体[4]，而国都立矣。是故国之所以为国者，民体以为国；君之所以为君者，赏罚以为君。
【注释】
[1]妃匹：配匹，配偶。
[2]兆：开始。
[3]反：同“返”。
[4]民生体：人民有了贵贱等级的体统。
【译文】
古时候没有君臣上下的分别，也没有夫妻配偶的婚姻，人们就像野兽一样共处而群居，凭借自己的力气互相争夺，于是智者诈骗愚者，强者欺凌弱者，老、幼、孤、独的没有安定的居住场所。因此，智者就依靠众人力量来控制强暴残虐，强暴残虐的人们就这样被制止了。由于替人民兴利除害，并规正人民的德行，人民便把智者当作自己的导师。所以道术和德行是从贤人那里产生的。道术和德行所遵从的义理开始在人民心中形成，人民就都返回正道了。辨别名物，分清是非，赏罚便开始实行。上下关系确立，人民有了贵贱等级的体统，国家的都城也便建立起来。所以，国家之所以成为国家，是由于人民有贵贱等级的体统；君主之所以成为君主，是由于掌握了赏罚这个根本。
【原典】
为人上者，制群臣百姓通，中央之人和，是以中央之人，臣主之参[1]。制令之布于民也，必由中央之人。中央之人，以缓为急，急可以取威，以急为缓，缓可以惠民。威惠迁于下，则为人上者危矣。贤不肖之知于上，必由中央之人。财力之贡于上，必由中央之人。能易贤不肖而可成党于下，有能以民之财力上啖其主[2]，而可以为劳于下。兼上下以环其私[3]，爵制而不可加，则为人上者危矣。先其君以善者，侵其赏而夺之惠者也。先其君以恶者，侵其刑而夺之威者也。讹言于外者，胁其君者也。郁令而不出者[4]，幽其君者也[5]。四者一作而上不知也，则国之危，可坐而待也。
【注释】
[1]参：参事，共议政事的人。
[2]啖：以利诱人。
[3]环：经营。
[4]郁：指堵塞。
[5]幽：封锁，紧闭。
【译文】
作为君主，统治群臣百姓，是通过左右大臣来实现的。所以左右大臣是群臣与君主之间的参政者。制度法令向民众颁布，必须经过左右的大臣。左右大臣把可以缓办的命令改为急办，就可以因为急办对民众猎取权威；又把应当急办的命令改为缓办，就可以因为缓办对民众表示恩惠。君主的权威与恩惠如果这样转移到左右大臣的手里，做君主的就危险了。君主要了解官吏的贤能或不肖，必定经过左右的大臣；各地方的民财、民力都贡献给君主，也必定经过左右的大臣。左右大臣能把贤能说成不肖，把不肖说成贤能，可以在下面结成私党，又能借用民财与民力去诱惑君主，在上面邀功请赏。他们在君主和臣民中间两头谋求私利，致使官爵和法令对他们都不起作用，这样做君主的就危险了。先于君主实施奖赏，这是侵夺君主的行赏和施惠的权力。先于君主实施刑罚，这是侵夺君主的罚罪和施威的权力。在外面制造谣言，这是威胁君主。阻滞命令不公布，这是封锁君主。这四种情况一旦发生，而君主还不知道，那么国家的危险就可以坐等着到来了。
【原典】
明君在上，忠臣佐之，则齐民以政刑[1]，牵于衣食之利[2]，故愿而易使[3]，愚而易塞。君子食于道[4]，小人食于力，分也。威无势也无所立，事无为也无所生。若此，则国平而奸省矣。君子食于道，则义审而礼明。义审而礼明，则伦等不逾，虽有偏卒之大夫[5]，不敢有幸心，则上无危矣。齐民食于力则作本，作本者众，农以听命。是以明君立世，民之制于上，犹草木之制于时也。故民迂则流之，民流通则迂之。决之则行，塞之则止。虽有明君，能决之，又能塞之。决之则君子行于礼，塞之则小人笃于农。君子行于礼，则上尊而民顺。小民笃于农，则财厚而备足。上尊而民顺，财厚而备足，四者备体，顷时而王不难矣。
【注释】
[1]齐：使整齐，这里指治理。
[2]牵：牵系。
[3]愿：忠厚老实。
[4]食：靠……谋生。
[5]偏卒：军队。偏：兵车的编制单位，九乘为小偏，十五乘为大偏。卒：士兵的编制单位，百人为卒。
【译文】
明君在上位，忠臣的辅佐他，就可以用政策和刑罚来治理人民，使人民都关心衣食之利，这样，人民就会朴实而容易被驱使，愚昧而容易被控制。君子依靠治国之道来谋生，平民依靠出力劳动来谋生，他们职分不同。君子没有什么权势，就树立不起个人的威望；小人不努力劳作，就生产不出财富。按照职分去做，国家才会安定，坏人才会减少。君子依靠治国之道来谋生，义礼就可以完备明确。义礼完备明确，伦理的等级就没有人敢于超越，即使拥有兵车和士卒的大夫也不敢存在侥幸作乱的心理，这样君主就可以没有危险了。平民靠付出劳力而谋生，因而从事基本的农业生产，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多了，就都听从命令。所以，明君建立政治，百姓受君主的控制，就像草木受天时的制约一样。所以百姓过分迂曲保守，就要使他们开通流动，百姓过分开通流动，就要使他们迂曲保守。对于百姓，开通就流动，堵塞就停止。只有明君是既能使他们开放又能使他们堵塞的。开通则能使君子遵守礼制，堵塞，则能使小民专心务农。君子遵守礼制就会君主尊严而百姓顺从；小民专心务农就会财物丰厚而贮备充足。君主尊严、百姓顺从、财富丰厚、储备充足，这四项全都齐备，在短时间内称王于天下就不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