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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风,消失了

    江沂在医务室里躺了一夜。风也消散了。

    到了第二天,堂哥江大龙却不见了踪影。

    一个人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不少人议论纷纷。

    来到学校,江大龙失踪的消息更是在班上传开了。

    王小胖更加肆无忌惮的抬起胳膊嘲讽他。

    “这下没帮手了吧!咱们现在五比一,你投不投降?”

    “我投你妈个侉子!”

    这次,江沂没有抡板凳,而是直接掏出了口袋里的小匕首。

    几个小孩哪里见过这银闪闪的小刀啊,被吓的跑出了教室。

    连表妹林晓琴都对他产生了害怕的感觉。

    从此以后,江沂在学校里成了“狗不理”。

    所有人见着都得绕路走。

    无聊的课堂,安静的空气,时间很快就在睡梦中流逝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没有大龙哥哥的陪伴,显得异常的落魄。

    双手插在口袋里,脚底的小石子被踢过来踢过去。

    “你给我站着!”

    江沂刚一抬头便瞅见了黑牛哥。

    “是你啊黑牛哥!找俺有事吗?”

    黑牛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

    “谁他妈是你哥啊?刀呢给我拿出来!”

    “什么刀啊?”

    “大龙的事情我就不想再追究了,你小子以后给我在学校老实点。再有什么人欺负你,我黑牛绝对不会再插手了……”

    黑牛哥把江沂的书包翻了个底朝天,又从他口袋里摸出了那把生锈的匕首,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他一个人慢腾腾的回到家捂着被子便睡觉了。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江大龙。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连警察都没有找到哥哥的下落。

    只知道从那以后,小镇都很少起风了。

    在学校里,他也越来越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运动;所以也没有什么朋友。

    每天上学之前,江沂都会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来到南河边。

    摸鱼抓虾的本事似乎就和齐天大圣的超能力一样是天生的,一望无际的南河畔,江沂似乎总能分辨出哪个冒气泡的小洞里面住着大龙虾,哪个阴暗干燥的深洞里有蛇在吐信子。

    即便是真的被蛇咬到了,以江沂对它们毒性的了解,他也知道哪里的蛇草能消毒止血。万一碰到了恶毒的“土聋子”,他的渔夫伯伯也会有办法拯救他。

    河边的水杉树根下,绿色的浮萍藻类丛中,新鲜的泥土洞穴内,就这么随意溜达一圈,江沂总能抓到斤大龙虾和小鱼。

    虽然他细嫩的小手经常被龙虾钳子夹的鲜血直流,但一想到集市里的鱼贩子每天能给自己五毛钱,江沂就会乐此不疲。

    兜里揣着五毛钱,在学校的小卖部里江沂就是齐天大圣般的潇洒。

    两毛钱一包的辣条,一毛钱一袋的冰汽水,找一个树荫下的角落,此刻的小学就是江沂的快乐花果山。

    放学之后,一个人背着书包跑回家。

    别的小朋友们都在一起踢毽子,跳皮绳;而江沂只是守候在大伯家的门口。

    等待那条水陆两栖的渔船回归时,他就会蓄力奔跑百米冲刺。

    当然,他会乐意帮大伯收拾渔具;而更多的时候,江沂其实是去明目张胆的偷鱼。

    有时候拿几条小鲫鱼,有时候拿一条不大不小的草鱼;然后再次百米冲刺直奔家里的厨房。

    “你个龟儿子,又来偷鱼!小心老子把你屁股打开花!”

    江沂一边跑,一边朝院子外面的爷爷大喊,“爷爷快救命啊!大伯又要打我了!”

    而实际上,大伯每次只是说说而已,从来没有打过江沂一次;不像他的父亲那般真打。

    随着江沂年纪慢慢长大,也许是经常吃鱼的缘故,他终于长高了。

    1981年,江沂九岁已经长到了快一米六;几乎可以和他母亲相提并论了。

    那年夏天,南河二小放了暑假;随着江大龙慢慢淡出大家的视野,江沂总算找了几个小伙伴。

    炎炎夏季,酷暑难耐;江沂和他的小伙伴去池塘边玩耍,玩着玩着就被人推进了河里。

    “救命啊!救命啊!”江沂大声呼喊着,可是并没有人理睬他。

    也许是出自本能,那天夕阳下的南河里,江沂通过努力踩水,学青蛙蹬腿,居然学会了游泳。

    回到家后,父亲手里拿着一根皮带似乎在等待着他。因为四叔是小时候游泳淹死的,在江家这种事情都是血的教训。

    看着父亲的眼神,江沂下意识的往外跑。

    可是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父亲只是稍微迈了几步就一只手把他抓起来吊打了半个小时。

    江沂已经数不清自己的后背上有多少皮带的勒痕,只知道那天他疼的快要意识模糊晕倒过去。

    “啪啪啪”脑海里似乎听到的都是琴弦断裂的声音。

    终于,在江沂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母亲出现了。

    “够了!再打下去,娃要没了。”母亲一头冲过来撞开了江沂,而她却替江沂挨了父亲的皮带。

    那是母亲第一次顶撞父亲。

    父亲一下子恼羞成怒,和母亲扭打在一起。

    从里屋一路打到门外,母亲的嘴角已经充满了血丝,嘴里大口呼吸着弥足珍贵的空气。

    而父亲还不解气,随手从屋子旁的夹缝里拧起一桶石灰水朝母亲脸上扔了过去。

    母亲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有气无力的蹲在大伯家墙角处。

    听闻动静的大伯,爷爷还有隔壁的几个男人都跑过来劝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阻止了父亲。

    从那以后,母亲的身体越发的虚弱;不到三十的年纪,却和奶奶一样要靠中草药调养。

    母亲因此弄丢了灯泡厂的工作,可是父亲依旧没有尽到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直到一天下午,母亲躺在床头吐了一地的黑红色血液;六神无主的江沂想要尝试着把母亲背起来,可是他还是失败了。

    而父亲那一天依旧在隔壁村的赌博场上与人厮杀。

    大伯晚上打渔,白天睡觉;江沂拿起了家里的锤子,猛一蓄力砸穿了大伯家的木质大门。

    母亲终于被大伯送去了医院,最终被诊断为肺癌加宫颈癌

    大伯拿出了所有积蓄,可还是不够医药费;而父亲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甚至还有讨债的上门来找父亲打架。

    最终不得已,母亲被送回了家里养着。

    在家里长辈的轮番劝说下,父亲第一次背了两袋大米回家,然后又不见了踪影。

    没过多久,母亲就消失不见了。

    而江沂的童年也跟随着母亲一道去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