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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母亲,你别走

    母亲消失的那一天,天空中又下起了雨。

    九岁的江沂顶着暴雨,找遍屋前屋后所有的角落;甚至河边的小树林都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

    他只好又去寻求大伯和爷爷帮助。

    很快村里老少爷们集齐了百人大队,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大家纷纷加入了寻找江沂母亲的队伍。

    那一夜,星空格外的璀璨。

    虽然村子里还没有通电,但人传人的火把像一条火龙般传遍了整个南山镇。

    到了后半夜,江沂母亲的遗体终于在一个山洞里被发现了。

    而母亲的身旁,几头刚填饱肚子的野狼龇牙咧嘴的朝南山顶端跑去。

    江沂彻底被吓傻了,此刻母亲的面容已经分不太清,七窍的血迹还未干透,额头上早已发黑。颅内骨也分散出一道道细纹,就像恐怖电影里的吸血鬼一般。

    尸体从上到下一共三十七个深浅不一的咬痕还有九个大窟窿孔贯穿了整个身体。

    骨头和肉似分未分,透过冰霜的雾气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一条条破裂的血管里,黑的发紫的冻血就像坏死的牛肉一般触目惊心。

    每一处伤口附近都像是电闪雷鸣,从暗红到黑,再到白。黑斑就像无间地狱,白雾就像记忆空白。

    只有一枚泛着绿光的竹藤戒指被遗留在原地,江沂小心翼翼的把母亲的遗物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而这一切,他不怪那些野狼,他只是埋怨自己的父亲。

    因为父亲给不了母亲最基本的生活和照顾,九岁的孩童心里早已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那一刻,江沂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答应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女人,她怎么能狠心离开我呢?”

    到了第二天,雨停了,河边的风都消散了。

    在村里老人和爷爷的主持下,母亲的遗体被竹藤包裹着在南河畔被装上了小木筏;可是连风都不肯将母亲推走,而江沂的父亲你为什么能这么狠心对待你的妻子和儿子呢?

    那一天,村里老少爷们都在河边点了一盏长明灯;爷爷把江沂抱在怀里,可是父亲却没敢露头。

    “三斤别怕,以后爷爷养你!爷爷有钱的”

    七十多岁的爷爷杵着拐杖连路都走不稳,却还是把他唯一的家底都给了江沂。

    一层又一层的抹布包裹在江沂面前缓缓打开,里面是爷爷积攒了一辈子的粮票,布票还有几十张一分两分的纸币。江沂的内心五味杂陈,他讨厌这个家庭,可他又没法离开这里。

    母亲去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娘家人眼里,没过多久一支十几人的队伍堵在了江沂家门前。

    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有锄头,有镰刀,有扁担,还有斧子

    江沂跪在他们面前,放声痛哭。

    “大舅,二舅表哥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能力保护好我的母亲。”

    大舅站出来把江沂抱在怀里,“三斤别哭,舅舅这回一定给你做主。”

    紧接着,娘家人开始到处寻找江沂的父亲。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进步村的陈家小院被娘家人翻了个底朝天;爷爷只是蹲坐在门口的水杉树下,双目无神静静地看着他们也不敢说话。

    大舅的额头上汗水和皱纹交织在一起,就像这南山镇的山和水一般沟壑难平。

    “歪老三,你要是个爷们现在就给我出来!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就是你养的!”

    而江沂的父亲似乎听得到动静,他拿着一把大斧头躲在了楼顶最高处的一处暗层里。

    就在父亲即将被找到的那一刻,镇上的警察来到了江沂的家里。

    在警察的劝说下,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从那以后江沂就发誓,“我要和我父亲势不两立,我要为我的母亲报仇,我要变得强大,我要杀了我的父亲!”

    表哥陈爱国把手里的警用手电递给了江沂,“小三斤,你要坚强一点!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的父亲,等你长大后就会明白的。无论怎样,你都要首先保证让自己活下去,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江沂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呢?他发疯似的继续寻找自己的父亲,当他鼓起勇气想要和父亲来一场堂堂正正的男人对决时,他的父亲却逃离了村子。

    那个曾经力大如牛,号称南山镇“四大金刚”之一的父亲居然也会有怕小孩的一天。

    之后第二天渔夫大伯江大华收留了江沂,而爷爷除了去地里种菜收菜,回到家就蹲坐在树下一言不发,眼角的泪水总是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在江沂十岁生日的那一天,他几乎成了一个无父无母没人疼爱的孤儿。

    大伯家还有两个姐姐要养,因为江沂的加入,大伯和大伯娘也是经常为柴米油盐争吵个不停。

    孤独的后厢房里,江沂时常能听见两人的吵架声音。

    在他印象里,他的大伯一直都是怕老婆胆小随波逐流的人;可是为了江沂,他似乎总能听见大伯也开始对大伯娘发脾气了。

    “不管怎么说,三斤也是我江家的亲骨肉;多一双碗筷怎么了?难道我每天夜里打的鱼还不够你们吃吗?”

    大伯娘依旧不依不饶,“难道孩子不用上学吗?两个女娃子的学费已经很难了,再加上三斤怎么办?”

    天空,大地,河流江沂的脑子里始终找不到归宿,不禁想问苍天,“难道不幸才是家的归宿吗?”

    回到自家的后厢房,在江沂的枕头下面发现了母亲的遗物,一个用布包裹的遗物,几十块零钱,还有一封母亲留给他的信。

    母亲说,“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我得了这个病;只是不想耽误你和你父亲。孩子,母亲走了!请不要来寻我,记得好好爱自己,母亲也不求你有啥大本事;只是希望你日后找个好姑娘认真对她,不要像你父亲那样。

    做人要善始善终,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天底下从来没有完美的东西;多一份包容和理解平平淡淡才是真。以后要是饿肚子了,就去娘家找大舅吧;虽然母亲也是过继给大舅的堂妹子,但他不会嫌弃你的。母亲虽然走了,但母亲的心一直在陪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