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布拉德福德（1510～1555）
著名的英格兰改教家约翰·布拉德福德作为殉道者的名声要远比他留下的作品要大得多。他在玛丽女王统治时期为了基督的真理而在史密斯菲尔德烈火焚身而亡。他死得十分壮烈，掩盖了他作品的光芒。很少人意识到他留下的作品中蕴藏着的英格兰神学的珍宝有何等丰富。
事情本来不该如此。帕克协会出版的许多优秀文集中，恐怕有好些躺在图书馆的书架上，灰都沾满了还没人打开看过。这些书就像古代的武器一样，对今人的口味而言太沉闷了，就像伍尔维奇军械库的枪炮一样，只在有需要的特殊场合使用。然而，其中的一些文集，即使是十九世纪的人去精读的话，也会受益匪浅。绝不要忽视拉蒂默、胡珀和杰威尔的作品。我也倾向把布拉德福德的两卷文集与上述三人的作品并列，本章结尾将从中引述部分内容。
介绍一些布拉德福德的生平资料，对于我将要从他作品中提炼出的内容来说，是一份合适的前言。许多人都熟知他的故事了。但在现今这样的日子，唤起人们纪念英格兰宗教改革的捍卫者，可以激发他们去思考。下面我所给出的布拉德福德生平介绍，大部分内容来自奥布雷·汤森德牧师写的布拉德福德传记，帕克协会出版的布拉德福德文集将其作为前言。
约翰·布拉德福德是圣保罗教堂的神职人员，里德利主教的随扈教士。他1520年生于曼彻斯特附近的布莱克利，在曼彻斯特文法学校发蒙。福克斯说他“从小就在德行和学识两方面接受了优良的教育，他获得的良好教育赋予他的才华中，最出色的是文笔，对他不仅属于锦上添花的能力，也有助于他谋取必要的生活开支”。兰开斯特郡历史学家贝恩斯也注意到，在曼彻斯特开办的文法学校接受发蒙教育后，布拉德福德精通拉丁文和算术。这所学校是奥尔德汉姆主教创办的，他死于1519年。
对这段早年经历，布拉德福德在玛丽时代下监后满怀感情地写道：
“‘我得说，我最应该为父母、老师和其他事情感谢你，是你让我接受了他们的培养。没有谁的笔能描绘我襁褓到如今得到的这些益处。……我估计在我之后会有无数的人受到跟我一样的造就和垂怜，但在我之前真的少有。’
“福克斯说布拉德福德后来‘在拉特兰郡埃克斯顿做了骑士约翰·哈林顿爵士的仆人。此人在亨利八世和爱德华六世时代很有权势，多次出任国王在布伦的兵营和房产的财务官，见识过布拉德福德的文笔和审计才能，同样也知道他忠诚可靠，所以不但派他打理这些事务，而且还把自己的私人营生交给他，重用他超过别人’。尤其是1544年诺福克公爵率领英格兰军队围困蒙特勒伊期间，布拉德福德在约翰·哈林顿爵士手下担任发放军饷的官员。
“三年后，爱德华六世登基之前不久，1547年4月8日，布拉德福德进入内殿律师学院学习普通法。在这里他的性情完全改变。辛普森是他的朋友，律师学院的同学，而且据说神正是借着这人实现了这一转变。二十七年后，辛普森在布拉德福德文集的序言中写道：‘我知道是在何时，并且部分地知道是怎么样，神喜悦借着有效恩召使他的心转向真知识，顺服我们救主基督至圣的福音。神借着福音让他有了属天的信仰，有了鲜活的体验，所以他后来知道自己的许多罪都赦免了，以行动明确地表明他的爱多。’之前他怎样因天赋与欲望而在世俗之事上得心应手，之后就怎样因对基督的爱和对促进他荣耀福音的热情而改变了人生的方向，像那个妇人一样（《路加福音》第7章），甚至改变了之前的专业，就像保罗改变了自己从前的职业和专业那样。
“‘第一，圣洁有效的恩召感动他的心之后，他卖掉了之前经常穿戴的金手链、戒指、胸针和珠宝，把从前虚空之物的价银用来救济基督里的穷困肢体，就是那些他听说或者知道正贫病交加的人。第二，他以极大的热心和爱心来荣耀主耶稣，他尝过了这位救主的良善和得救之后的美好。’‘他无比喜爱借着传讲神的话语扩张神的国，所以全心研读《圣经》。为了更好地实现目的，他离开伦敦的律师学院，去了剑桥大学，学习怎样借着神的律法建造主的殿。’
“在伦敦时，发生了一场意外，让他深感焦虑。他听了著名传道人拉蒂默长老给爱德华六世讲的一场证道，其中恳切地说欺骗来的东西要物归原主。这些话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因为他的主人约翰·哈林顿爵士制造了一场骗局，要欺骗国王，而布拉德福德似乎帮他隐瞒了，‘他不得安宁，直到听从拉蒂默长老的意见作出补救为止。’1555年1月30日，他对加德纳主教说的话表明，在这场骗局中，他不是利益方：‘大人，我保证没有人能正当地说我骗过主人。您是英格兰首席法官，希望您对如此诽谤我的人秉公执法，因为他们没法证实自己的话。’如果他骗了政府，就不大可能有胆这么质问。其实，正是因为他的坚决态度，约翰·哈林顿爵士才不得不为骗取的全部财产，在后来的1449～1450年两年里向国王补偿。”
1548年，布拉德福德成为剑桥研究员，先是在凯瑟琳学堂，后来又进了彭布罗克学堂。他描述研究员生涯的信很有趣：“我现在是彭布罗克学堂的研究员了，没人为我做制服。卡凯瑟琳学堂的院长（桑兹）和兼任彭布罗克学堂院长的罗彻斯特主教之间发生了争论，两边都想要我……我的薪资是七磅一年，因此我每星期花十八便士，每年花三十三先令四便士，除了房租、洗衣、理发等以外；我什么都不缺乏，只是每年有一两次遇到问题。你看，我主我神对我多么好。”
“辛普森生动地描述了这一时期布拉德福德与神同行的圣洁生活：‘他的做法是，自己列一个清单，写上自己无知的时候犯下的最显而易见、最大的罪，个人祷告的时候就放在眼前，借此激发自己向神悔改，寻求因信在基督里得救的确据，感谢召他脱离邪路，祈求得到恩典能过圣洁生活蒙悦纳。他在私下的祷告中持续操练良心，如果没有心里感到为罪而哀恸，并因信得到一定的医治，感受到蒙基督拯救后的健全状况，心意改变而恨恶罪，喜爱遵行神良善的旨意……就不认为自己的祷告已经足够。没有这样内在操练的祷告，布拉德福德就不会满足。他往往参加本学堂早晨的公祷，然后与学生在自己的房间里祷告。但他还不满足，结束后还要自己独自操练祷告，就好像这之前的祷告还没有进入自己的心一般。因为他不愿对亲友说：“我已经跟学生一起祷告过了，但还没有自己祷告。”’
“他的另一项操练是做了一份日历，在上边把自己每日所见所闻的显著的事记录下来。但不管有什么见闻，他所写的都反映出自己内心受击打。因为，如果他看到听到任何好人好事，就会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缺乏，然后简短地祷告，渴求得到怜悯和恩典以作出改进。如果他见到听到了什么灾祸和不幸的事，就当作自己的罪造成的而记下，写上‘求主怜恤’。他也在日历中记下自己的恶念，比如嫉妒他人的财物，不感恩的念头，在工作中没有考虑到神，看到他人感动时自己心里刚硬无动于衷。他这样来操练每日悔改。”
在剑桥，布拉德福德与布塞、桑兹和里德利熟悉起来，还担任了后来出任坎特伯雷大主教的惠特吉夫特的导师。1550年，里德利授予他圣职，并向爱德华六世大力引荐，因为他天赋出众又特别虔诚。不久，国王听了里德利的建议，派往英格兰各地巡回传讲宗教改革教义的六位随扈教士中，就出现了布拉德福德的名字。布拉德福德的任务是在兰开夏郡和柴郡巡回讲道。他似乎以非凡的才能取得了非凡的成功。他一直在曼彻斯特、利物浦、博尔顿、伯里、维冈、阿什顿、斯托克波特、米尔顿和切斯特讲道，大大推进了更正教的事工，大大影响了人的灵魂。
“1552年底，布拉德福德在曼彻斯特讲解挪亚洪水，常常向人们事先警告将要来的那些灾祸。12月26日，圣司提反日，他最后一次与他们在一起，他根据《马太福音》第23章讲了一篇非凡的证道。所讲的经文是最后六节——那日的福音。无疑，他选这段经文与他后来郑重传讲的预言般的警告非常契合。当地甚至流传着他在布莱克利的事，乡下人说布拉德福德最后一次到曼彻斯特时，跪下郑重地恳求全能的神。他在施恩宝座前的祈求是让得到属天教导的牧师以智慧和知识喂养群羊，以便使永恒的福音在布莱克利传开，直到末日。他的祷告得到了应允，不断有忠信的人在那里传道，少有间断。
“桑普森告诉我们，‘布拉德福德经常讲道的地方除了伦敦、圣保罗十字架讲坛以及各种各样的乡村场所，特别是兰开夏郡的乡下之外，在爱德华六世在位的最后一年，他还在四旬斋期间基于《诗篇》第二篇给国王讲了一篇道。他在这篇证道中表明神审判的征兆已经显在轻视福音之人身上：有一些人在安息日坐着一条舢板去巴黎公园玩逗熊，结果都淹死了；有条狗在拉得门叼着一块童尸。他以有力的先知精神说：我召唤你们，尤其是每个孩童，思想神的审判，因为已经迫在眉睫了。结果一语成谶，爱德华国王不久就驾崩了。’也许，约翰·诺克斯在1554年的《敬虔书信》中所说的就是这一场合：‘布拉德福德长老……没有饶过最骄傲的人，大胆地宣布，神的报应很快就要击打当时掌权的人，因为他们憎恶永生神的真道。他希望他们以小萨默赛特公爵为鉴戒，这人对听神的道十分冷淡，被拘捕前一年，他去看自己的石匠，却不愿走过走廊去听一墙之隔的一场证道。“突然之间，神惩罚了他”，这位敬虔的传道人说，你们比他还要邪恶一倍，神会饶过你们吗？不，他不会的。你们愿意与否，都要饮下主的烈怒，审判，审判！主的审判！主的审判！他悲哀地以哀恸的声音，流着眼泪喊道。’
“玛丽在位时，里德利主教在狱中的信说起了布拉德福德、拉蒂默、列维和诺克斯，强有力地见证了他们在给爱德华的廷臣讲话时的勇气和信实：‘他们的口气非常锐利，深深地刺透听众的心肠肺腑，无疑是要将这些人心中溃烂发臭的肮脏事清除掉，包括无法满足的贪欲、肮脏下流的淫欲、无法容忍的野心和骄傲、不愿听穷人诉冤且不愿听神话语的不敬虔之心，当地人及地方长官都无法承受得住。’
“桑普森也着重描述了布拉德福德私生活中的习惯：
“‘与他熟识的人都知道，他跟大伙儿在一起时，经常突然陷入沉思，表情凝重地坐下，内心感动，然后好长时间一言不发。有时，静静地坐着，面颊上就会挂上一串串泪珠。有时他坐下时哭，后来却面带微笑。艾尔兴长老家是许多传道人和主耶稣的仆人敬虔的避难所，我经常在那里跟他坐在一起吃午饭和晚饭，不管是谈话需要，还是说到关于神赐给的益处的观点，抑或是他自己心里想到，他都会陷入这种深深的默想。最后他会告诉我默想的过程，我有时真的看到他热泪盈眶，有时是因喜乐，有时是因悲伤。他不仅自己悔改，还提醒他人悔改，不仅是在公开的讲道中，私下谈话里也一样。人群里只要有他在，不管任何人有什么罪或不端的举动，他都会毫无顾忌地训斥、责备，尤其是针对起誓、污秽的言语和罗马天主教那种唠叨。这样的人绝不会未受责备就离开。他这么做的时候，有属天的恩典和基督徒的威严，甚至能让争强好胜的人闭嘴。因为他说话带着能力，却又亲切悦耳，让人看到自己的行为是恶的，会伤害自己，并明白他努力引他们向神是件好事。’”
爱德华六世驾崩后，布拉德福德传播宗教改革教义的热情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玛丽女王登基不到一个月，他就进了监狱，至死未能出来，一同入狱的还有克兰麦、里德利、拉蒂默和胡珀。他年轻、特别圣洁，是闻名遐迩的传道人，因此在入狱期间，敌人对他极有兴趣，努力想劝他脱离更正教，加入罗马教会。但他们白费心机。他活着时怎样，死的时候也未改变。
1555年1月31日，定罪的判决通过了。起先，当局打算立即把他交给德比伯爵，押去兰开夏郡，在他的出生地曼彻斯特烧死。但当局后来放弃了。罗马教的主教可能因为害怕布拉德福德的朋友（因为他在自己的乡亲那里备受喜爱），也可能是自以为可以压服他的观点，所以把他留在伦敦几个月，频繁地跟他辩论，攻击他。在根据他受审情况编纂的旧版全集里，有一段内容说德比伯爵对他的案子非常感兴趣，（据说）从女王那里讨到了特许，获准拿到他的书，并有充足的时间研究。
行刑的那天，1555年7月1日，早上九点布拉德福德被提出新门监狱，解往史密斯菲尔德，围观的人群多得空前绝后。后来活到九十六岁、1620年才过世的杭尼伍德夫人经常对朋友说，她记得去看布拉德福德受火刑时，她的鞋子都被人群踩掉了，不得不光脚去拉得门山。
福克斯记录的布拉德福德殉道的事迹非常感人，因此在此引述他的原话。
“（6月30日下午）突然，守卫的妻子来了，魂不守舍，似乎非常担忧，气喘吁吁地说：布拉德福德长老啊，有个沉重的消息。‘什么消息？’他问。‘哎呀，’她说，‘明天你肯定就要被烧死了，有人在收购捆绑你的铁链。很快你就得去新门监狱了。’听罢，布拉德福德长老摘下帽子，举目望天，说：‘我为此感谢神。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所以现在我并不吃惊，这是我时刻等待的事。主让我配得这事了。’他也感谢了看守的妻子的善意，然后叫朋友一起进入自己的囚室祷告，这朋友在他一来到这里，就悄悄地单独到此很长一段时间了。事毕，他又走向囚室中的那位朋友，交给他一些手稿，交代他这些手稿要怎么处理。整个下午，一直到晚上，他们都在商讨众多各式各样的这类事情，最后又有六位朋友来了，他们整夜都在一起祷告，并有许多有益的操练，非常奇妙。听到看到他所做之事，真是令人惊叹。
“离开康普特前，他为自己的离开作了一场值得注意的祷告，祷告时泪流满面，心灵大受感动，也令听者情不自禁。当他穿上为受刑准备的干净衬衣时（瓦尔特·马拉长老的妻子给他做的，她很照顾他，也是他的好友），为新婚礼服而祷告，令在场的部分人赞赏不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侧耳听他祷告。他离开囚室时，也作了类似的祷告，并把钱分给这栋房子里每个仆人和官员，劝他们敬畏神、事奉神，不断逃避所有形式的罪。然后，他转向墙，热切祷告，祈求主因基督的缘故在这些人里面成就他对他们所说的话，不要让这些话归于徒然。下面的院子里，所有囚犯都放声大哭，向他道别，其他人则掩面而泣。
“当局在十一点或十二点押他去了新门，因为这时候外面没人，不会出现骚动；但结果与预期的设想相反，齐普赛街，以及其他康普特和新门之间的地方，聚集了大批群众，都来看布拉德福德，特地跟他道别，悲伤流泪为他祷告。他也礼貌地跟他们道别，热烈地为他们及其福祉祷告。押他去新门的命令是来自女王及其臣僚，还是邦纳一伙，抑或只是伦敦市长、参事和治安官的意思，已经无从得知。但夜里城中喧嚣了好几次，人们嚷着，说布拉德福德第二天凌晨四点就要在史密斯菲尔德被烧死了，本来没人会这么早知道的……但……人们阻止了当局可能的企图，因为第二天，7月1日，星期一，就在众口传说的时间凌晨四点，史密斯菲尔德聚集了大批男女群众，许多人赞叹不已，认为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通知如此多的人布拉德福德要受刑的消息，除非是出于全能的神。
“但事情并未如群众所想，直到九点，布拉德福德长老才被押到史密斯菲尔德。在从新门走向刑场的路上，有位他所爱的朋友站在通往守卫家的路旁。布拉德福德长老拉住他的手，把丝绒晚礼帽、围巾还有其他东西交给他……悄悄谈了一会儿后，就分别了。然后他的姐夫罗杰·贝斯维克来了，刚拉住他的手，伦敦治安官之一伍卓夫就带着人过来，打罗杰的脑袋，血都流到肩膀上了。布拉德福德见状，痛苦地跟姐夫道别，希望他得到母亲和其余的朋友照料，并及时就医。于是他们分开了，没有谈什么话。然后，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兵丁押着他去了史密斯菲尔德，没有哪个火刑犯享受如此劳师动众的待遇，因为除了火刑柱旁边以外，史密斯菲尔德的每个角落都站满了人。布拉德福德进入刑场，就俯伏在地，悄悄地向全能的神祷告。他俯伏在火刑柱一侧，跟他一起受刑的一位年轻的学徒工约翰·里夫在另一侧，他们卧倒在地，祷告了一分钟。然后一个治安官对布拉德福德长老说：‘起来，结束祷告吧，因为人潮汹涌。’
“听了这话，他们起身，布拉德福德长老拿起一根柴来亲吻，也吻了火刑柱。然后，他请求治安官允许他把衣服留给仆人。因为，他说，我没什么可以给他了，而他家穷。治安官说他的仆人理应得到他的衣服。于是布拉德福德长老脱下衣服，走向火刑柱，举起双手，举目望天，说：‘英格兰，英格兰，为你的罪悔改吧！为你的罪悔改吧！要当心偶像崇拜，当心敌基督者的虚假！小心，别让他们欺骗了你！’说这些话时，治安官下令，如果他不闭嘴，就捆住他的手。‘治安官大人，’布拉德福德长老说，‘我不说了，愿神赦免你这罪，治安官大人。’有个点火的官员听到布拉德福德长老这样对治安官说话，就说：‘如果你连这都不知道，那你就是个愚昧人，最好闭嘴。’布拉德福德长老没有作答，只是祈求全世界都能得到赦免，他也赦免了全世界，并请众民为他祷告，然后对跟他一同受刑的年轻人说：‘弟兄，应该大感安慰，因为今晚我们就能与主同享欢乐的晚宴了。’后来他再没说什么其他人听得到的话，除了拥抱芦苇捆时说：‘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布拉德福德似乎具有某些特别美好、惹人喜爱的品性，超过其他任何改教家。
“富勒评价道：‘显然他脾气很好，因为连绝少对更正教信徒说什么好话的帕森斯都说：他似乎比许多自己的追随者更为温柔。其实他是个至为圣洁、极其克制的人，私下里会为自己的罪饮泣，认为自己再也不会笑了；然后，出现在公众场合，又会非常愉悦，让人认为他此前从未哭泣过。’
“大家都知道，当他看到作恶者被送去刑场，总会惊叹，而‘因神恩典的缘故，约翰·布拉德福德去了’成了一以贯之的传统，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改变。文宁1653年的作品里，热切地表明，看到他人犯罪，人会为自己的罪恶和内心的败坏而哀哭，布拉德福德就是如此，当他看见任何人酗酒，或听到任何人赌咒发誓，等等，就会伤痛欲绝地说道：主啊，我脑子里在酗酒；主啊，我心里在赌咒发誓。
“福克斯也生动地记述了他的外貌和日常习惯。‘他身材高大精瘦，面色红润，留着红褐色胡子。他每晚睡眠基本不超过四小时，睡着时也手不离书……他勤勉地、祷告，几乎持续了一生。他一天只吃一餐，这一餐分量也不多。他经常跪下祷告，在吃饭时也时常用帽子遮住眼睛默想，经常留下串串泪珠，坠入饭碗里。他对大人小孩都很温和……他主要的休闲不是游戏或其他娱乐，而是与诚实人快乐地交谈，吃完饭后在餐桌上他就会花一点时间来交谈，然后又去祷告、读书。如果他没有做写作、研读或劝诫他人等有益之事，就会认为没有利用好时间。”
汤森德先生写的精彩传记结尾的话真实又漂亮，所以我全文摘录如下：
“可以说，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活出了长长的一生。从他接受圣职到殉道只有短短五年时间，而且其中两年还是在狱中度过的。在那大日，所有人心的秘密显露之前，无法知晓这位虔诚人的劳苦和祷告为英格兰带来了多么大的益处。在英国国教的奠基人之中，显然，他不是能力最小的，也不是学问最小的。他具有学识、口才、好脾气，对神极其虔诚崇敬，因此能恰当地判断是非。教皇一党非常在意他的价值，为了让他放弃信仰而花的工夫超过其他人。要是爱德华能当英格兰国王久一些，布拉德福德肯定会当上主教。他已经得到众灵魂的伟大主教的提拔。借着他的圣洁生活，他作品中的见证，他仍在说话。借着殉道的火焰，布拉德福德和拉蒂默、克兰麦和里德利，改教后的英国国教四支柱，借着神的恩典在这个国家点亮了一盏永不熄灭的蜡烛。”
布拉德福德留下的文字约有1100页，帕克协会出版了两卷8开本文集，包括主要的证道、短文、默想、祷告、申辩、劝诫和信件，都非常好，值得一读。要是非让我挑出他作品中特别有益的，我得推荐他的辩论短文集《驳斥几条罗马教义》和《望弥撒的危害》，他关于悔改和圣餐的讲道，他的《论怕死》短论集，他在伦敦、剑桥、兰开夏郡、柴郡等地的道别词。我尤其要推荐他写给朋友的100封信。如有人要是读了上文所说的哪部作品，灵里却没有火热起来，他的状况一定不理想。就我而言，布拉德福德的作品不仅符合《圣经》，而且尤为火热、津津有味、温暖人心并且直截了当，在基督徒作品中属于上乘之作。要是他活得更久，写出更多作品，一定会成为对教会的巨大祝福。
我要摘录的第一段布拉德福德作品出自《论怕死》：
“有人会说，先生，如果我确知自己会离开痛苦的今生，进入极大的福乐中，那我才会喜乐，像你希望的那样欢欣，视死亡为益事。但我是个罪人，因此我怕自己会落入永恒的灾祸、毁灭和痛苦。
“弟兄，你承认自己是罪人，应受永死，这很好。无疑，我们若说自己无罪，便是自欺，真理不在我们心里了。在神眼中，生在黑暗中的是不洁净的。我们生在罪中，本为可怒之子，为地狱准备的柴火，因此我们必须承认自己是罪人。主耶和华若究察罪孽，谁能站立得住呢？是的，我们都得哭喊：主啊，求你不要开始审判，因为在你眼中，凡有血气的都不能得救。就此而言，承认你是个罪人是件好事。
“但是，你若怀疑罪得赦免，惧怕刑罚，亲爱的弟兄，那么请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想不想得赦免，有没有悔改，如果你能活下去，要不要诚心地改正？如果你甚至也有这样的目标，这样渴慕他的怜悯，那么听着，好弟兄，主对你说：
“惟有我为自己的缘故涂抹你的过犯，我也不记念你的罪恶。你们的罪虽像朱红，必变成雪白。因为我断不喜悦恶人死亡，唯喜悦你们活着，重生得救。我爱世人，甚至不惜舍了亲爱的儿子、我本体的真相和荣耀所发的光辉。他不仅成为一个人，也取了你的样式，要洁净你脱离死亡、罪和一切败坏。他不仅自己有不朽坏的生命，永恒的荣耀，也把这些赐给你。因此，现在借着信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最终会感受到，会喜乐到永远。我赐下这位儿子，为了满足我的公义，他受死，极为羞辱地死去，且死在十字架上，为你毁灭死亡。因此，只要信，照着你的信心，成了吧。
“听听我的儿子自己怎么对你说吧：‘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我来不是要定世人的罪，乃是要叫世人得救。’‘我来不是召义人，乃是召罪人。’‘我不但为我的使徒祈求，也为那些因他们的话信我的人祈求。’他为这些人祷告的是什么呢？他说：‘我在哪里，愿你所赐给我的人也同我在那里，叫他们看见你所赐给我的荣耀，就是同你所有的荣耀。’他说：‘我自己分别为圣，为他们献上。’听听，这就是子为你们献上的祷告。
“听听我的使徒保罗怎么说吧：‘我们知道，’他说，‘我们救主基督的祷告蒙了应允’，还有‘耶稣基督降世，为要拯救罪人，这话是可信的。’听听他对禁卒说的话吧：‘当信主耶稣，你必得救。’他献上自己为我们洗清了罪。彼得说：‘众先知也为他作见证，说：凡信他的人，必因他的名得蒙赦罪。’‘相信他’。祈求说‘主啊，帮助我的不信’，‘主啊，加添我的信心。’‘祈求，就得着。’听听使徒约翰的话：‘我们若认自己的罪，神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义，他儿子耶稣的血也洗净我们一切的罪。’所以，‘若有人犯罪，在父那里我们有一位中保，就是那义者耶稣基督。他为我们的罪作了挽回祭。’听听基督的名是什么意思吧，天使说：‘给他起名叫耶稣，因他要将自己的百姓从罪恶里救出来。’因此‘罪在哪里显多，恩典就更显多了。’
“所以，‘谁能控告我呢？有神赦我无罪了。谁能定我的罪呢？有基督耶稣已经死了，而且从死里复活，现今在神的右边，也替我祈求。’因此，要确信你们的罪得赦免，确信永生。不要心里说：‘谁要下到阴间去呢？’也就是说不要怀疑你的罪能得到赦免，否则就是干犯基督。也不要说：‘谁要升到天上去呢？’就是说不要怀疑永远的福乐，否则就是把基督从天堂赶出去。留心主对你们说的话：‘这道离你不远，正在你口里，在你心里。就是我们所传信主的道。你若口里认耶稣为主，心里信神叫他从死里复活，就必得救。’如果你信耶稣基督从死里复活，能够有这样的确信，那么主说：‘与基督同死的人，我要让他们与基督一同复活。’
“因此，亲爱的弟兄们，我认为应当奉主的名写信给你们，就是因罪而惧怕死亡的人，叫你们确知罪得赦免。因此，像拥抱密友一样拥抱死亡吧，让我们羞辱它的恐怖、毒钩和权势，说：‘死啊，你的毒钩在哪里？地狱啊，你得胜的权势在哪里？’没有什么比怀疑主的怜悯更令他不悦了。有两三个人作见证，我们就该满足，那么，你们既有这么多的见证人，那些渴慕主的怜悯的人，没有空手而回的，那么相信他，并像善良的童贞女马利亚那样说：‘我是主的使女，情愿照你的话成就在我身上。’”
我引述的第二段布拉德福德的话出自《别了，兰开夏郡和柴郡》。
“思考自己被定罪的理由，我只能哀叹，不能喜乐。这项判决不仅是对布拉德福德的定罪，也是在定罪基督和他的真理。布拉德福德不过是器皿，他们通过审判我来定罪基督和他的教导。因此，亲爱的，同我一起为我欢欣，欢欣，献上感谢。神允诺赐给我们国家如此大的益处，拣选最不配的人（我）来受苦，承受这种恶毒的刑罚，讨他喜悦。你我遭此刑罚是为他的缘故。阿们！
“不过，恐怕你们会对我说：‘你为什么会被定罪呢？我们听说你否认圣餐中有基督的临在，认为那只是象征，是普通的饼，没什么特别的。’我所亲爱的啊，人怎么说我，将会怎么说我，我不知道。听说盆德尔顿长老去给你们讲道了，并不是像他以前声明放弃旧信仰后那样（你们都知道，他传讲的与我来之前他习惯传讲的完全相反），而是声明放弃了已有的信仰。我来之前，我来之时和我被烧死后，他会怎么说我，我不想说太多；因为他那么反复无常，自相矛盾，所以我不认为他会说我的好话，除非能有助于实现他的目的，让他获利。
“其实，我被定为异端，主要原因是因为拒绝祭坛上的圣体，那不是基督的晚餐，完全是谬解（罗马教一党现在将其作为基督的身体和血以饼和酒的形式真实、自然、肉体的临在）。也就是说，因为我否认化质说。这本是魔鬼的宠臣，敌基督信仰的女儿和继承者，藉此弥撒得以维系，基督的晚餐却遭谬解，没有事奉，没有悔改，弃绝了一切真正的敬虔。
“关于主的晚餐，或者说基督的身体和血的圣餐，我承认并相信，就领受者的信心而言，确实有基督全人，真实的临在（但旁观者并非如此），同样饼和酒对领受者而言的确存在。这一信仰，这一教义，也有基督的教会——正遭到教皇的教会迫害——真实的见证，我不会否认。因此我被定为异端，要被烧死。
“但是我所亲爱的啊，我盼望这条真理（我教导过你们，你们也领受了，我相信，确实相信此真理，因而献上生命）永远不会被烧毁，不会受束缚，也不会被压服，而是会得胜，奏响凯歌，完全自由，不管所有敌手如何想。因为没有什么敌对主的计谋，也没有任何人的诡计能击败人心中的真相，除了那些不信之子，他们不爱真理，因而甘愿信从谎言。我在主里心爱的啊，愿主的慈悲救你们和整个国家脱离这灾，我谦卑地求主怜悯。阿们！”
我引述的第三段话来自1551年布拉德福德给贝德福德伯爵法兰西斯·罗素的信：
“大人，你有理由感恩。请你看看自己的使命，告诉我英格兰王国有多少贵族、伯爵子弟、领主、骑士和尊贵人，能从神那里得到这等待遇。我肯定你不会以为自己配得。这只是神在基督里的怜悯在你身上运行，就像耶利米时代的以伯米勒、亚哈时代的俄巴底、基督时代的亚利马太人约瑟、使徒时代的示求保罗和干大基女王的管家。现在只要心存感谢，继续、继续、继续，我的大人，要继续认信基督。不要在人前以他为可耻的，免得他也以你为可耻的。现在他要试验你，要紧拉住他，他也会紧拉住你。在患难中，他会与你同在，救拔你。不过那时你必须向他呼求，如此才能成就：‘他若求告我，我就应允他。他在急难中，我要与他同在。’
“要回想罗得的妻子，她转头看了；回想法兰西斯·司丕拉(1)；想想非按规矩，就不能得冠冕。要记住，你所有的一切都在于基督的命令，记住，他为你失去的远比你能够为他失去的要多得多。记住，你为他失去的不算什么，因为这里那里还可以得到更多。记住，你会死，不知何时何地，以怎样的方式死去。记住，罪人之死可怕至极，而圣徒之死在他眼中看为宝贵。记住，宽路引向灭亡，走的人多，引向荣耀的窄门，进的人少，基督却让你努力进窄门。记住，信靠主的人会得到力量，得以抵挡仇敌的一切攻击。
“放心，你的头发主都数过了。要确信，你良善的父已经定好界限，这界限魔鬼连看都不敢。将你自己交托给他吧，他过去、现在、将来都会保护你；将你的顾虑交给他吧，他会看顾你。愿你定睛在基督身上，以他为倚靠，作工的典范，效法的对象。将你的心你的手、你所想所言、你的信心你的脚步，都献给他。让他的话成为你一切信仰之事的明灯。
“不在罗马教会的祷告上有份，不与他们站在一边，不与他们同坐的人是有福的。身体灵魂都要荣耀神。不靠基督而收聚的人必被赶散。你要祷告，祈求神的帮助，祈求并确信盼望能成就的人，就会得到所求的。我真心希望你记念我们，我们与你同行之时很喜乐，神当受颂赞，我们先你而去。若合神心意，也盼望你能跟随我们而行。”
我想读者会同意，评述以上引文没有必要，这些内容本身就很清楚了。如果篇幅允许，类似的片段很容易列出很多。但这些已经足够，如同丰盛的宴席。也许，这些内容已经足以证明布拉德福德留下的文字值得一读。
改教后的英国国教的根基由约翰·布拉德福德这样的人立定了，当为此感谢神。我们要清楚地知道殉道的改教家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持守什么样的教义，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让我们祈求主，使教众永不轻视或低估他们为英国国教所做之工。最为重要的是，我们要祈求主，让英国教士的传承不要在我们中间断绝，这些教士要保护殉道者明亮的灯台，将宗教改革的真正原则传给子子孙孙。
(1)司丕拉（？～1548）是意大利律师，本是更正教信徒，后来变节皈依罗马教。他死的时候绝望地认为自己是个恶棍。约翰·加尔文、汤姆·华森、约翰·班扬、司布真等人都援引过他的例子。——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