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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里德利

    尼古拉斯·里德利(1500~1555)

    殉道的主教尼古拉斯·里德利的名字在所有真心的英格兰教友中应该家喻户晓。高贵的众英格兰改教家之中,无人能享有比里德利更高的地位。推动英格兰荣耀的宗教改革的众先贤中,他跟克兰麦、拉蒂默和胡珀一起位居前列,至于真实的美德,无人能出其右。里德利1500年生于诺森伯兰郡的维利蒙茨维克,离苏格兰边境不远。他最早在泰恩河畔纽卡斯尔的一所学校就读,1518年去了剑桥彭布罗克学院。作为既勤奋又有能力的学生,不久他就惹人注意了,很快在大学里位居要职。1524年,他成为彭布罗克学院的研究员,1533年晋升为高级管事,1534年成为大学牧师和公共讲员,1540年担任彭布罗克学院院长。

    里德利怎样开始归向更正教还不是特别清楚。像克兰麦一样,他似乎是逐渐才得到《圣经》真理完全的光照,并不是一下子就有了完全成熟的纯正信仰。1534年,他签署了反对教皇至高无上权力的法令。1537年,他成为克兰麦大主教的随扈教士,次年后者派他去东肯特郡的西姆任牧师。他在此地隐居于一所宁静的乡村牧师住宅,第一次读了著名的喇川或博川的论文,讲的是主的晚餐,他因此而开始研究《圣经》,比从前更加仔细地研读教父作品。结果,他开始对罗马教关于圣餐的教义大为怀疑。他把这些疑惑反映给了朋友兼保护人克兰麦大主教。最后,他们两人都确信,化质说的教义不符合《圣经》,是人的新发明,是荒谬的。然而,直到1545年,里德利才完全宣布弃绝基督的身体和血真实临在于圣餐中这项教义。那时,福瑞思、兰伯特和其他一些人的论据以及他们遭受的苦难证实了他在西姆的领受,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当今的英国国教持守的圣餐教义,至死也未动摇。

    1540年,里德利成为亨利八世的随扈教士,就此平步青云。1541年他成为坎特伯雷的高等教士,1545年成为威斯敏斯特高级教士。1547年,他出任索厄姆副主教,同年被亨利八世指定为罗彻斯特主教。1550年,爱德华六世任命他为伦敦主教,1553年他又被提名为杜伦主教。不过,他并未就任最后一项职位。年幼的爱德华国王令人遗憾的驾崩,令里德利的尘世尊荣戛然而止。1553年,他被排除在血腥玛丽女王的大赦名单之外,投入伦敦塔囚禁,因为女王极为憎恶他。

    爱德华六世驾崩之前,里德利所处的环境令他与玛丽女王直接冲突。福克斯对此有生动的描绘,因此我认为最好引述他的原话:

    “大约1552年9月8日,伦敦主教里德利博士住在赫特福德郡的哈德姆,玛丽女士当时在两英里之遥的杭斯登,因此里德利去拜访她。托马斯·沃顿爵士和她的其他官员热情地款待他,一直到几乎十一点,玛丽才来到房中。里德利主教向她问安,说自己是尽自己的责任来拜访她的。于是玛丽对他的不辞辛劳表示感谢,他们愉快地谈了一刻钟。玛丽说,当他做父亲的随扈教士时,自己就认识他了,还清楚地记得当克林顿女士同安东尼·布朗爵士结婚时,他在父亲亨利国王面前的一场讲道等等,并邀请他同自己的官员一起进餐。饭后,玛丽女士把他叫去,他再次请求蒙她恩准与她谈话。里德利主教的开场白如下:‘殿下,我来此不仅是为了尽自己的职责觐见您,也是想在下个主日为您讲道,如果您乐意听的话。’

    “听到这话,她脸色变了,沉默一阵之后,她答道:‘大人,最后这件事,请你自己回答吧。’

    “里德利:‘殿下,鉴于我肩负的职任和呼召,我有责任请您恩准让我给您讲道。’

    “玛丽:‘好吧,我刚才请你自己回答这件事,因为你很清楚该怎样回答。如果非得让我回答,那么答案是——附近的教区教堂都向你敞开大门,你若来了,要在哪里讲道都可以,但我和我手下的人都不会听你讲的。’

    “里德利:‘殿下,我相信您不会拒绝神的道。’

    “玛丽:‘你所说的神的道,我并不认可——那现在不是神的道了,只在我父亲的时代才是。’

    “里德利:‘神的道任何时代都不会改变,只是在某些时代得到更好的理解和遵行。’

    “玛丽:‘你已经听到了,那是我父亲时代神的道,别指望现在你还能讲。至于你新写的书,感谢神,我一本都没有读,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读。’

    “接下来,她说了很多苦毒的话来抨击业已确立的信仰形式、王国政府以及他弟弟幼年时确立的法律,说自己在弟弟成年之前并不受这些法律的约束,只有在他成年后自己才会遵守。她问主教是否是政务会成员?他答道:‘不是。’她说:‘但你跟现在的政务会一样。’最后,她以这样的话结束了谈话:‘大人,感谢你好意来看我。至于给我讲道的请求,我丝毫不会感谢。’

    “然后,托马斯·沃顿爵士把里德利主教带到先前吃饭的地方。有人请他喝酒,他喝了后,看起来非常伤心,稍事停顿,突然说:‘我定是做错了。’‘为什么?’托马斯·沃顿爵士问。‘因为我在拒绝神圣道的地方饮酒,然而我若记得自己的职责,就应该立即离开,跺下脚上的尘土,见证这家人的罪。’说这些话时,他很激愤,听到的人后来说他们当时都毛骨悚然。于是,主教离开,回家去了。”

    1554年,当局把里德利从伦敦塔解去牛津,要进行一场虚假的辩论来羞辱他。最终,经历两年监禁之后,1555年10月16日,他跟年老的拉蒂默一起被烧死在牛津。非常奇怪,他似乎预见到了自己会这样死去。汉弗莱在《宝贵的生命》一书中记下了这样一件事:“大风暴把里德利摇来摇去,他却劝勉惊恐的同伴:‘应当高兴,拿起桨来,这条船上的主教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烧死的。’”

    从里德利成为主教的那天起,他就全心致力于协助克兰麦大主教实行并巩固英国国教的宗教改革。他知识渊博,尤为适宜担任这项庞大的工作。也许,没有哪个改教家对我们绝妙的《信纲》和《礼拜仪式》的贡献超过里德利。尽管这两份文件在伊丽莎白女王时代经过了修正、改进,但绝不能忘记这些文件是在爱德华时代的改教家手下成形的,而在爱德华时代的改教家之中,可能无人对这项工作的贡献比里德利更多。实际上,他的工作在英格兰宗教改革中的重要性从他最著名的敌手口中可见一斑:“拉蒂默倾向克兰麦,克兰麦倾向里德利,里德利则倾向于倚靠自己非凡的才智。”的确,似乎没有什么人对爱德华六世的影响超过里德利。正是因他的建议,高尚的年轻国王建立了至少十六所文法学校,包括基督公学,还计划建立十二所培养年轻人的学院。此外,史密斯菲尔德的圣巴多罗买医院一开始也是因里德利给国王的建议而获资建立的。

    克里斯特马斯先生写了里德利的传记,作为里德利文集的序言,他在其中讲述了爱德华六世建立圣巴多罗买医院的背景,很有趣,因此我将原文摘录如下:

    “关于里德利的建议带来的益处,有一个显著的例子,就是爱德华六世在位时建立的三个机构,可以称之为宗教改革的第一批果实。这位卓越的高级教士在政务会和讲坛上都抵制当时的亵渎风气。尽管年轻的国王只能部分地抵挡腐败之风,却也听从里德利的建议,建立了至少十六所文法学校,要是他能活得更久的话,还计划建立十二所培养年轻人的学院。他死前不久,派人请里德利来,为一场证道而感谢他。在那场证道中,里德利大力强调资助贫穷无知的同胞之责任。国王说:‘我被你的讲道深深打动,一方面神给了我能力,另一方面他也要我作出榜样。鉴于在这个国家我仅居于神之下,所以必须以良善和怜悯亲近他;鉴于我们的悲惨处境极其需要他的帮助,所以我们负债是最多的——我们欠所有处境悲惨之人的债,应当作出最大的补偿。因此,大人,我感谢你给我的劝勉,(请你)指教我该做出什么具体的行动,以最好地履行我的职责。’里德利主教对这一要求根本没有准备,因此请求国王给他一些时间考虑,请教一下对穷人情况更了解的人。听取了伦敦市长和参事的意见后,他很快去见国王,表明有三种不同的穷人。一些是因为天然的缺陷,比如幼年丧父之人、年迈体衰之人、白痴、瘸子等类,他们需要教育和供养。国王把新门市场附近的方济会教堂拿出来给他们,就是现在的基督公学。另一类穷人是能力不够而致贫的人,比如伤残军人、需要医治康复的病人,国王拿出史密斯菲尔德附近的圣巴多罗买教堂用于帮助他们。第三类是懒惰或浪费致贫的人,比如流浪汉、混混等,他们该受惩罚,强制他们遵守秩序。国王把布莱德威尔的宫殿,也就是许多古代英格兰国王的旧居,拿出来用于对付这类人。”

    福克斯在《行为与丰碑》中精彩地记述了里德利在短短的主教任期内的生活:

    “在自己的岗位上,他勤勉工作,全心投入讲道和教导基督真实健全教义的工作,没有哪个孩子从父母得到的爱能够超过他对羊群和教区的爱。每个假日和主日,若无重要事务缠身,他都会在各处讲道。人们渴望从他的讲道获益,像蜜蜂渴慕甜美的花蜜和健康的果汁一样,渴慕纯正教义的硕果。他不仅传讲纯正教义,还以身作则,过着纯洁有序的生活(逃避恶念和色欲),像闪烁的明灯一样照亮瞎子的眼,即使是他的死对头也没法指责他有半点瑕疵。

    “此外,他还抓紧时间学习。他的记忆力很强,又读了很多书,当然可以比肩今时顶级的学者,这一点,他精彩的作品、精练的证道以及在牛津和剑桥两所大学里各种各样的辩论,还有他对手的身份,都可以证明。

    “此外,他给人的建议聪敏而富有智慧,所做的一切又谨慎周全。他以莫大的怜悯心肠小心翼翼地帮助顽固的教皇拥趸离弃谬见,温柔地赢得他们的心,让他们归向真理。他怎样温柔谦恭地对待后来出任约克大主教的希思博士就是明证,希思曾于爱德华国王当政时被软禁在里德利家里一年。他就是这样一位高级教士,各方面都很优秀、敬虔、属灵,英格兰应该后悔失去他这样宝贵的财富。到目前为止,谈的都是公共领域的事。

    “现在我要进一步谈谈他个人的情况。他英俊匀称,面色和体型都不错。他看任何事都存着善心,心里从不怀着恶毒冤仇,一切伤害他、干犯他的事,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他对亲人非常体贴,不给他们任何负担,不过他不允许他们有什么不义,即他总会给他们一条普遍的原则(对自己兄弟姊妹)——要是他们作恶了,就别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只会被他视为陌生人;而诚实敬虔度日之人,则被他视为兄弟姊妹。

    “他用各种方法来攻克己身,花了许多时间祷告默想。每天早晨,一穿上衣服,他都立即进入卧房,跪下祷告半小时,然后立即开始研读(要是没有别的事打扰他的话),直到十点。然后他开始每天家中的共同祷告。祷告完,他就开始午餐,吃饭时很少说话,除非是要服侍某人。谈话时,根据情势的不同,他可能谨守持重,又聪敏,有时也很打趣。

    “他很快就会吃完午饭,然后习惯坐一小时,聊天或下棋。之后又去研读经文。如果没有人求见或者偶尔有公事需要处理,读经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五点。然后,他又会同家人一起祷告,跟上午一样。祷告完后就用晚餐,用餐的情形跟午餐一样。饭后,他会下棋一小时作为娱乐。下完棋后又会继续研读圣经,直到晚上十一点,就就寝了。睡前,他会跪下祷告,就像早晨起床时一样。在富勒姆的庄园中,每天在一起祷告时,他会多次给家人讲解,内容涵盖《使徒行传》和全部保罗书信。每个识字的人都会拿到一本《新约》,用除了金钱外的手段鼓励他们用心学习一些重要章节,尤其是《使徒行传》第13章。他也经常给一家人读《诗篇》101篇。他对家人极其小心,以便叫他们表现出一切美德和诚实,给他人做榜样。总而言之,他既敬虔又品德高尚,家里也充满了美德和敬虔的气氛,一家人都得到我们救主耶稣基督灵粮的滋养。”

    “还得提一下他怎样以高尚品质和友善的同情心对待一位老妇人,即邦纳夫人。后来的伦敦主教邦纳博士的母亲。我认为应该对比一下,里德利博士世间少有的仁慈之心和邦纳博士忘恩负义的卑鄙品性。里德利主教住在富勒姆庄园时,总是会派人请住在毗邻的邦纳夫人和邦纳博士的姐姐蒙盖夫人共进午饭和晚饭,说:‘去请我母亲邦纳过来。’他总让邦纳夫人坐在上座,对她体贴备至,就像亲儿子一样。邦纳夫人的位置总会留着,就算国王的政务会在此召开(他们经常会来),也不例外。如果有哪位政务会成员要坐那个位置,他会说:‘请阁下赏脸,这位置按惯例是留给我母亲邦纳的。’但邦纳博士却怎样回报他的友善慈心呢?就算刚会走路的小孩都可以评判。后来,还有谁敌对里德利超过邦纳一伙呢?谁比邦纳更想置里德利于死地,以极度的残忍回报他的恩慈?邦纳还不时苛待里德利的姐姐及其丈夫乔治·西普赛德。里德利让邦纳的母亲和姐姐和其他亲属不仅能安然享用邦纳供给的一切,还天天在自己家里礼貌友善地款待他们。相反,邦纳一恢复主教权力,就不仅不让里德利主教的兄弟姊妹和朋友得到他的供给,还恶毒地不顾法律和诚实,利用权力剥夺了他们的生计。

    “就是这样,邦纳还不满足,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害死西普赛德,说要让十二位神父去对付他。若不是神借着时任伍斯特主教的希思博士之手解救他,他被囚于牛津时,邦纳的打算就实现了。

    “由此,所有中立的读者都可以明白,这两类人的品质是多么的不同。一方满有慈爱怜悯,另一方却满了忘恩负义和可耻的卑鄙行径。话就到此为止吧。”

    福克斯动人而又质朴地描述了1555年10月16日,里德利人生的结尾,他广为人知的殉道场景,因此我认为最好引述他的原话:

    “行刑的地方位于牛津北侧,正对着巴利奥尔学院的沟壕。因为害怕出现骚乱阻碍点火行刑,女王下旨让威廉姆斯勋爵和城里的官吏全副武装前去协助。预备就绪后,市长和执法官押着犯人出来了。

    “里德利长老身着漂亮的黑色皮袍,脸上蒙着网,就像他当主教时惯常的那样,颈项上搭着皮制丝绒披肩,头戴丝绒睡帽,上面盖着角帽,脚上穿着一双拖鞋,向火刑柱走去。市长和一位参事在他两旁。

    “他身后是拉蒂默长老,穿着寒酸的布里斯托粗呢长袍,十分破旧,头上戴着束带帽,包着头巾,都是为火刑准备的,他的紧身裤外包着长长的新寿衣,一直到脚。想到他们往日的尊荣,现在却落入如此灾祸,见到这场景的人心里都悲叹不已。

    “里德利扭头向后,看到拉蒂默跟着,就说:‘啊,你也在这里?’‘是的!’拉蒂默长老说,‘我就紧跟着你。’最后,他们鱼贯走向火刑柱。里德利先进刑场,热切地双手紧握,举目望天。少顷,看到拉蒂默来了,就跑去拥抱亲吻他。据当时站得近的人讲,里德利安慰拉蒂默说:‘弟兄,应该带着好心情,因为神要么会减轻火焰的暴虐,要么会刚强我们,叫我们能经受得住。’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火刑柱,跪下亲吻,并全心祷告。他身后的拉蒂默也跪下,恳切地呼求神。他们起身后,相互说了几句,这时,奉命来监刑的人躲进了阴凉处。两人说了什么,我没有找到听到的人。

    “变节的传道人史密斯来给他们证道,却不允许他们回应,然后行刑者就下令他们准备好受死,他们温和地遵从了。里德利长老脱下皮袍和披肩,交给姐夫西普赛德长老。在他下狱期间,尽管姐夫无法获准去看他,却自己出钱供应他的所需,不时地让看守转交给他。其他不值钱的衣物他都丢在一旁,其余的则被执法官拿去了。

    “还有些零碎物品,他给了站在旁边的人,这些人都为他饮泣。他送给亨利·利爵士一枚四便士的新硬币;给了威廉姆斯大人的手下一些餐巾、肉豆蔻和姜;表和其余随身物品,他都分给了站在旁边的各人。有人甚至摘下他紧身裤上的纽扣。就是只拿到他身上一片破布的人都很幸福。

    “拉蒂默长老没有给出什么,只是静静地任凭卫兵脱下他的紧身裤和其他衣物,他穿得太寒碜了。现在脱到寿衣了,旁边的人却觉得他看起来赏心悦目。尽管穿着衣服时,他看起来像个憔悴的驼背老人,现在却站得笔直,就像一位慈祥和蔼的父亲。

    “里德利长老站在柴捆中对他的兄弟说:‘静静地在自己的柴火中离开再好不过了。’但他兄弟答道:‘不,这会让你更痛苦。柴火只对穷人有好处。’里德利长老说:‘奉神之名,希望如此。’于是解开自己。他穿着衬衣,站在石头上,举起手说:‘天父啊,我衷心感谢你,因为你召我成为至死不渝承认你名的人。我主我神,求你怜悯英格兰这个国家,救她脱离一切仇敌之手。’

    “铁匠拿一根铁链把里德利和拉蒂默拦腰捆在同一根火刑柱上。钉钉子时,里德利拿起缠在肚子上的铁链摇晃,望着旁边的铁匠说:‘好朋友,用力钉,因为肉体将要走向终结了。’然后他兄弟给他一袋火药,要绑在他颈项上。里德利长老问这是什么,兄弟回答:‘火药。’里德利长老说:‘这是神送来的,我乐意接受他送来的东西。你还有吗,给我弟兄一些?’他指的是拉蒂默长老。他兄弟说:‘对,我还有。’‘那就给他一些吧,’他说,‘得快点,免得来不及。’于是他兄弟就拿了一些火药给拉蒂默长老。

    “刽子手拿来一根点着的柴,放到里德利脚下,于是拉蒂默对他说:‘当大得安慰,里德利弟兄,当作大丈夫。借着神的恩典,我们今天将在英格兰点燃一支蜡烛,我相信永远不会熄灭。’

    “火烧起来了,里德利博士看到火苗向他蹿来,就大声用拉丁语呼喊:‘主啊,我把灵魂交在你手里,求主收纳我的灵魂!’并一再用英语重复后半句。‘主啊,主啊,收纳我的灵魂!’拉蒂默在火刑柱另一边激烈地喊道,‘天父,收纳我的灵魂吧!’他任凭火焰烧来,好像在拥抱火苗一样。

    “然后,他以双手抹脸,好像是在用一点儿火洗脸。很快,他就死了,似乎没有什么痛苦。神蒙福的老仆人拉蒂默长老就这样走了。拉蒂默主教这位蒙福的老神仆一生就此结束了。因他辛劳的侍奉、果实累累的人生和坚定的受难,整个国家都应该向全能的神献上极大的感谢。

    “但里德利长老这边,魔鬼让烧向他的火不那么顺畅。因为木柴都堆在金雀花上,堆得过高,一开始点在下面的火被木柴压住了。他觉察到后,就要求他们为着基督的缘故把火引向他。他姐夫听到了,却不知道什么意思,他来这里本来是打算除去里德利长老的痛苦,此时却好像一个悲伤得不知所措的人,反而把木柴堆在他身上,把他盖住了,这样一来,下面的火烧得很猛,把他下半身烧尽了,却碰不到上半身,令他在柴捆下跳跃挣扎,请他们让火烧到他:‘我还没烧着。’确实如此,他痛苦挣扎,他无法解脱,双腿都烧掉了,上半身却没动静,衬衣和其他衣物都没着火。但即使在痛苦折磨中,他也不忘呼求神,口中不住念着:‘主啊,可怜可怜我吧。’又夹杂着这样的呼喊声:‘让火烧向我吧,我还没烧着。’他就这样承受着剧痛,直到有个站在旁边的人用铁锄把堆在上面的柴拨开,他看到火烧上来,就挣扎着倾向那边。火焰烧到火药了,他才完全不动,上半身也烧着,倒在拉蒂默长老脚下。有人说,这是因为链子松了;也有人说,他从链子中滑下来是因为身体的姿势,双腿虚弱无力。

    “有人说,在他将要从火刑柱上倒下之前,他请求他们用铁锄把他撑住。不管怎样,这一场面令众多目击者涕泪涔涔。我想,见到烈火肆虐地吞噬他们的身体,没有哪个人性未泯之人不会悲伤哀哭。在场一片悲哀之气。有些人与他们非常亲密,看到他们死伤痛欲绝;有些人同情他们,认为他们的灵魂此后再无缺乏了。里德利的兄弟感动了许多人,他看到里德利痛苦的情形,看到他不得不承受如此不幸,就尽力想早些结束他的痛苦。看到他兄弟(非常爱他,想帮他解脱)费尽力气却给他造成了更大的痛苦,有人为事与愿违而哭号。想到他们过去受到的爱戴,在这国家所处的尊荣地位,在大学里秉持的学术观点,任何人看到他们曾如此尊贵体面、不可或缺,拥有那么多敬虔的美德,多年研究,学富五车,却在此时烈火焚身,都只有悲伤流泪。他们死了,他们在今生享有的赏赐也终结了。我相信,当主同他众圣徒一同在荣耀中降临的那日,在天上存留给他们的赏赐很快就会显明出来。”

    现在还需要介绍一下里德利的作品。他留下的作品不多,帕克协会只出版了一卷,主要是反驳化质说和偶像崇拜的短文、与拉蒂默和伯恩的会谈、1549年关于圣餐的辩论、殉道之前不久在牛津受审查时的辩论、在伦敦主教区的教令以及主要是下狱期间写的三十五封信。尽管这位属灵的人留下的文字较少,却字字千金,我们真希望他写下更多的作品。不过,这位可敬的主教无疑少有时间写作。他受命要做的,是作工、讲道、劝勉、见证、受苦、为神的真理而死。谁敢说他短暂的生命和光荣的就义在英格兰为基督的真理成就之事比不上五十卷书?

    我想以下的里德利作品片段值得一读。

    第一段出自里德利与拉蒂默的会谈:

    “我出生的泰恩河谷离苏格兰边境不远,在那里乡亲们全副武装日夜守望,即穿着夹衣手持长矛(可以称他们是北方流浪者),尤其是他们暗中听到警报说苏格兰人要来了的时候。尽管这样的纷争让某些人付出了性命,但他们通过这样的方式保卫了国家。而我认为,那些在神面前也这样死去的人,也是死于一场有益的争论,整个国家都会因他们的缘故更爱他们的子孙后代。

    “在基督我们救主的这场争论中,为了捍卫他的属天典章(他正是藉此赐予我们永生),在关于信仰和基督教的争辩中(这关乎我们永恒的救恩),我们难道不该守望吗?我们难道不该时时披挂整齐,谨防敌人(像吼叫的狮子,四处寻找可吞吃的人)趁我们懈怠来攻击?的确,如果它可以出其不意地压迫我们,我们就该哀哭。要是它发现我们睡着了,肯定就会这么做的。因此我们要警醒,如果家主知道贼什么时候来,就肯定会警醒,不容房子被挖透。我们要警醒,不容我们的房子被挖透了。‘务要抵挡魔鬼,’圣雅各说,‘魔鬼就必离开你们逃跑了。’所以我们都要英勇地抵挡它,背起我们的十字架,跟从我们的统帅基督,他以自己的血扫平了通向天父的道路,这道路通向无人可见的光明——永远的喜乐之源。他呼召、吸引我们的时候,就让我们跟随他。他借这些痛苦试验我们,好像熬炼金子,但这只不过是一小会儿,最终我们会在天父的荣耀里与他一同作王、得胜到永远。愿尊贵荣耀都借着我们主救主耶稣基督归给父、子、圣灵,从今时直到永远。阿们。阿们。”

    第二段出自里德利1550年在伦敦主教区的教令:

    “牧师不得借着以下行为让罗马教弥撒改头换面登场:亲吻圣餐台;在讲福音后洗手,或者在领圣餐时洗手;把书从一处挪到另一处;圣餐后跪下舔酒杯;领受圣餐后,拿法衣、圣餐碟给眼睛祝圣,或用这些东西在头上交叉,双手食指和拇指指向太阳穴;在饼和杯上吸气;圣餐前说羔羊祝圣语言;分圣餐前公开展示,或者有任何高举圣餐之举:摇铃,在圣餐桌上点灯。最后,牧师在圣餐时,只能采用《公祷书》中规定的仪式和姿势,不得有别的,这样圣餐礼中不会出现任何罗马教弥撒的伪装。

    “鉴于在许多地方,有人用桌子来当圣餐桌,有人用祭坛,令没有学问的人之间产生纷争,因此,为了主教区内敬虔的合一,由于桌子的形式更有助无知者弃绝罗马教弥撒的迷信观念,正确地领受主的晚餐,因此我们提倡助理牧师、教会委员和发言人都要用普通的桌子来做圣餐桌,并得体地盖起来,放置的地方需由众人审慎地决定,并取得一致,以便让牧师和领圣餐者与其余的人分开;要废止所有其他祭坛或桌子。”

    第三段摘自里德利给胡珀主教的信,那时他们都在狱中,等着赴义。若我们想起这两位人人皆知的改教家曾经在衣着上产生许多分歧,就能明白这封信非同凡响。

    “亲爱的弟兄、同作长老的,你是我在主里尊敬的人,请原谅我。从你我下狱时起,我没有写信给你问安。我已经收到你的两封信(你总是彬彬有礼),但却没法再给你写信;就算我写了,也疑虑重重,怕信不能安全地送到你手上。但现在,亲爱的弟兄,尽管我只是看到了些皮毛,但已经理解你的工作,我们在关于信仰的根基和实质性的要点上完全一致,而如今世界却因我们的信仰狂怒不已。过去,在无足轻重的小事上,你的智慧和我的无知(我承认)发生过冲突,现在我要说,请你确信,就我们里面持守的真理而言、为了真理的缘故,我全心地(神可以为证)以基督的心肠爱你,(我相信)借着神的恩典,我们会坚守这真理直到永远。我觉察到,世界不会停止其虚假,他们忙着谋划以所有可能的力量敌对我们的救主基督,以自高之事抗拒认识神,所以让我们在基督里携手共进。如果我们的力量无法颠覆这些事,那也让我们撼动它们,不是以肉体的力量,乃是用属灵的兵器。此外,弟兄啊,让我们预备自己迎接得赎的那天吧。短暂的身体痛苦之后,借着我们主耶稣基督的恩典,我们将同他一道在永恒的荣耀里奏响凯歌。”

    第四段来自里德利给为基督的缘故下监的人的告别信:

    “为什么我们基督徒要怕死?基督是我们的安慰、喜乐和生命之所在,死能夺走他吗?的确不会。相反,死亡让我们脱离这必朽坏的身体,这身体目前承载我们灵魂,却不能很好地领受属天之事,只要我们还住在身体里,就没法与神同在。

    “所以,要知道我们是基督徒,在地上所居之必朽坏之肉体若是终结,我们在天上却有非人手所造之永恒居所。因此当欢欣,要知道我们还活在肉体里时,无法与神同在;因为我们尽管凭信心行路,却不甚清晰。不管怎样,我们都勇敢无畏,宁愿脱离身体与神同住。所以我们努力,不管是在天家还是在尘世,都总要讨他喜悦。

    “凡在我们救主基督里有真信心之人,都在某种程度上认识我们救主基督是怎样的,他是神永远的子、是生命、是光、是父的智慧,一切良善、一切的义并一切人心所能向往之美善都在于他。是的,这一切超乎人心所能明白、想象的(因为神本性一切的丰盛,都有形有体的居住在他里面),同样,他也是父赐给我们的,‘神又使他成为我们的智慧、公义、圣洁、救赎’。(我说)凡相信的人,有谁不乐意与自己的夫子基督同在呢?保罗因为有了这样的认识,所以渴慕脱离肉体与基督同在,认为这对他再好不过了,他宁愿离世不愿活着。所以,当十字架上的强盗求基督怜悯,基督对他讲的话就充满了安慰:‘今日你要同我在乐园里了。’为捍卫基督而死是我们对他和邻舍义不容辞的责任。基督为我们死了,又复活了,为要作死人并活人的主。他为我们舍命,(圣约翰说)我们也当为弟兄舍命。如此的失其实是得,因为凡为此丧掉生命的,必得着更丰盛的生命。在主里面而死的人有福了。如果他们是为主的缘故而死,那就是最幸福的人。

    “不要惧怕死亡,死不能给我们什么伤害,只不过让肉体痛苦一小会儿而已。我们的信心扎根在神的话语之上,我们相信平安地死去不久后,就会在神的手里得享喜乐和安慰,死会直接让我们得生命。因为《约翰福音》说:凡活着信我的人必永远不死,是已经出死入生了。所以,基督徒之死与其说是死亡,不如说是进入永生的大门或入口。保罗称这只不过是同肉体分离而已。彼得和保罗说脱下帐幕,指的是必朽坏的肉体,在今生灵魂只不过住在其中一小会儿。是的,对基督徒而言,这死亡可以说终结了一切的不幸。只要我们还活在今生,我们进入神的国,必须经历许多艰难。如今,死亡已经箭在弦上,所有基督徒的仇敌已经尽其所能,黔驴技穷。有什么能伤害可怜的拉撒路,被人放在财主门口?他从前的贫乏、悲惨的乞讨生涯、可怕的脓疮和疾病?他一死,就很快有天使来把他接去亚伯拉罕的怀里。他脱离了不幸和痛苦,天使把他带去喜乐安慰之地,那么死带给他什么损失呢?

    “别了,亲爱的弟兄们,别了!在全部患难中,在死亡之际,让我们从神的话语得安慰。天地都要废去,但神的话语却存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