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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母耳·沃德

    撒母耳·沃德(1577~1639)

    撒母耳·沃德是杰出的萨福克郡神学家,17世纪最著名的清教徒之一,但对于研习英格兰神学的读者来说,他的名字相对陌生。原因很简单。他的作品很少,而且直到最近才重印。欧文、巴克斯特、葛诺尔、查诺克、古德文、亚当斯、布鲁克斯、华森、格林希尔、西布斯、简金、曼顿、博罗夫斯、博尔顿以及其他人的作品都全部或者部分重印了。但据我所知,从过去两百年直到前不久,撒母耳·沃德还没有一篇作品重印。

    如此忽视撒母耳·沃德的证道是否公平,让读到他证道的神学学者评判吧。但我的看法是,对于再版旧时神学作品的出版人来说,这反映出他们的鉴别力太差,竟然长时间忽视像撒母耳·沃德这样的作者。不过,他的情况并非特例。诸如斯温诺克的作品、阿罗史密斯的《约翰福音》第1章注释、高吉的《希伯来书》注释、埃雷的《腓立比书》注释、约翰·罗杰斯的《彼得前书》注释、哈代的《约翰一书》注释、但以理·罗杰斯对亚兰人乃缦那段经文的解读(更不用说曼顿和布鲁克斯的一些最出色的作品了)等作品,人们都只是在最近才认为有价值再版,所以对沃德作品所获待遇,不要感到奇怪。

    沃德在萨福克郡做了三十七年牧师,秉持彻底的清教徒神学,所以我得为他写一章传记。要是我有能力写一篇文章完整地纪念此人及其事工,将不胜欣喜。然而,很遗憾,我不得不说可以编纂的关于他的资料非常少,我们对他所知也不多。并且,很不幸,困难还不止这一项。在17世纪上半叶至少有三位叫做“S沃德”的神职人员,都曾就读于剑桥的悉尼学院,很是稀奇。这三位分别是:悉尼学院院长撒母耳·沃德博士,他曾作为英格兰代表团成员参加多特会议(1),也是乌舍尔大主教的支持者;先后担任埃克赛特和索尔兹伯里主教的赛思·沃德;伊普斯维奇的撒母耳·沃德,他的证道最近重印了。这三位中,两位“撒母耳”无疑是最显著的人,但他们重名,因而撰写传记时难免产生诸多混淆。我只能尽力而为,在重重困难之下解开这团乱麻,给读者提供准确的信息。

    下面将讲述撒母耳·沃德的生平。1577年,他生于萨福克郡的哈沃希尔,是镇上的传道人约翰·沃德牧师的长子。撒母耳·沃德的父亲约翰·沃德似乎是个相当卓越的传道人。福勒(在他的《萨福克名人传》中)说,三个儿子加在一起,能力都比不上父亲。他的墓在哈沃希尔教堂,墓志铭值得一读:

    JOHANNES WARDS

    Quo si ia sivit sitius,

    Aut si is douit dotius,

    At rarus vixit santius,

    Et nullus tonuit fortius

    雷子,你纯洁之子,

    满了火热,满了真爱,

    要传讲真理,按正道而活——

    是一盏点燃的灯,发光的明灯。

    在这里点亮此后光华闪

    约翰·沃德,在萨福克郡的哈沃希尔和布里

    以你圣灵的明证和大能

    传讲福音,硕果累累。

    二十五年后,他获准归到他祖那里。

    他的遗孀苏珊,嫁给了

    维瑟斯菲尔德杰出的牧师罗杰斯。

    他留下了三个儿子撒母耳、拿但业和约翰,

    都成了传道人,为了自己和家人,

    他们盼望的最大福分就是继续信奉

    并传讲同样的福音,直到基督你来。

    主耶稣啊,愿你快来。

    死是通向生命的入口。

    1594年11月6日,经伯利勋爵提名,本章的主人翁撒母耳·沃德获得剑桥圣约翰学院的奖学金,此前他已经在玛格丽特夫人学堂深造过了。1596年,他获得文学士学位。1599年被任命为悉尼·萨塞克斯学院的首批研究员之一,并于1600年获得文硕士学位。1604年他因结婚离开研究员岗位,后来又于1607年开始攻读博士。

    我们对沃德的童年和青年一无所知。他怎样开始事奉、是哪位主教按立他的、他在何处开始担任传道人为基督作工,都没有相关记录。他第一次作为公众人物出现是在家乡哈沃希尔担任讲员。对于他在哈沃希尔的成功,撒母耳·克拉克在讲述萨福克郡科丁顿的知名牧师撒母耳·费尔克拉夫生平时,给出了如下有趣的例子:

    “神喜悦在很早的时候就在撒母耳·费尔克拉夫心中开始恩典之工,让他因惧怕律法而良心苏醒,诚挚地向神悔改,并在他里面生发有效的信心,而这些都是借着时任哈沃希尔讲员的撒母耳·沃德先生所传讲的圣道而成就的。沃德先生为他解答洗礼的问题,并一直对他怀着火热的爱心。一天,在传讲撒该的重生得救时,谈到了撒该对自己的讹诈作出四倍的补偿,沃德先生就此使用了常见的说法,即若有可能,必须充分地补偿受损之人,否则不要指望从神那里得赦免。这就是神射向年轻的费尔克拉夫心中的箭,他跟后来成为伦敦名医的约翰·垂格就在那个星期偷窃了镇上的古德曼·裘德的果园,他们摘下一棵树上成熟的梨子,不但吃得饱饱的,还拿走了许多。

    “听道之后,年幼的费尔克拉夫哀恸不已,夜不能寐。周一清晨一起床,就去找垂格,告诉他说自己要去古德曼·裘德那里,赔十二便士,因为偷了三便士的梨。垂格害怕裘德知道后,就会告诉他们的师傅罗伯塔姆,他们免不了受罚,因此竭力阻止这个可怜的孩子,不要他去赔偿。但费尔克拉夫回答说,若不补偿,神就不会赦免他。垂格答道:‘你说话像个傻瓜,萨姆;神原谅我们十次比裘德原谅我们一次还要快。’但撒母耳另有一个心志,因此还是去了裘德家,告诉他来意,并给了他1先令,不过裘德拒绝了收钱(却原谅了他)。于是这个年轻人感到伤口刺痛,不得安宁直到去见自己属灵的父亲沃德先生,对他倾诉自己灵魂的处境,一五一十地讲了这次的罪和许多其他罪,尤其是罪中之罪,他的原罪、本性的堕落。沃德先生慈爱又温柔地接待了他,给他讲好撒玛利亚人的事,给他的伤口敷上油和酒,回答了他所有疑问,消除了他的恐惧,并充分、有效地向他传讲耶稣,于是他成了真实诚挚的重生得救的人,此后一生都献身给自己的救赎主。(2)”

    1603年,二十六岁的撒母耳·沃德离开哈沃希尔,担任当时的一份要职。他被伊普斯维奇当局任命为该镇的传道人,在镇上的圣玛丽塔教堂讲道。他在那里任职三十年之久,少有间断。请注意,两百年前伊普斯维奇和诺维奇的地位远比今日重要,是英格兰最富裕、人口最稠密的两个郡的郡治所在地。特别是在萨福克郡,更正教和宗教改革的福音原则已经深深地扎根了。有些最卓越的清教徒就在萨福克郡服事。二百五十年前,被伊普斯维奇这样的城镇选中担任该城传道人是极大的荣誉,表明撒母耳·沃德的牧养水平得到高度评价,尽管他年纪轻轻,只有二十六岁。值得注意的是,后来继任他职位的马太·劳伦斯和司提反·马歇尔都是十七世纪神职人员中的佼佼者。

    沃德在伊普斯维奇具有很大的影响力。福勒说:“他受命担任伊普斯维奇的牧师,牧养这一人口稠密地区的所有教区,也得到了教众的爱戴。其实,他拥有引人爱戴的美德(仿佛他学会了磁铁的本事,很明白怎么吸引人)。(3)”若是用心去发掘,无疑会发现他在伊普斯维奇的30年侍奉充满了令人感兴趣的事。不幸,我只能给读者下列干瘪的事实,出自一本有价值的地方志《沃氏伊普斯维奇方志》。这本书显然是根据前代记载编纂的,有助于我们一窥沃德的部分生平事迹。书中记载:

    “1603年万圣节,撒母耳·沃德先生被立为传道人,他相当杰出。市府似乎对他极为慷慨,给他一百马克薪俸,外加每季度六英镑十三先令四便士房租补贴。

    “市政当局(很可能因为得到如此有能力的神职人员)详细地宣布了聘请沃德先生的条款。因病不能履职期间,他要出钱每周三次请牧师在惯常的场所侍奉,照一贯的做法而行。‘一年之中,他不得未告假就离开本城超过四十天。如果他要收取牧养费用,那他留在市府的押金就作废了。应承给他的津贴不能用基金或慈善事业用地来充抵。’

    “詹姆士一世七年,市府为传道人沃德先生买了一栋房屋。购屋款本城奉献了一百二十磅,其余来自自愿的捐赠,但沃德先生终止担任传道人时,房屋就要出售,所得款项归还给捐赠者,市府额外给他的款项也同归一例。

    “詹姆士一世八年,市府把沃德先生的薪俸增加到每年九十磅,‘考虑到他在此地肩负的职责。’

    “詹姆士一世十四年,撒母耳·沃德先生的津贴从每年九十磅涨到一百磅。

    “这位神职人员的传讲如此富有自由精神和清教徒品味,无法长久逃脱宫里搬弄是非者的注意。经过一番短暂的交涉,沃德先生被停职了。本地方志记载,1623年8月6日,国王写信给本城议会,禁止沃德先生讲道。”

    至于沃德生平的其余部分,这本书没有涉及。所知的少量信息是从其他渠道获得的。

    哈克特撰写的国玺尚书威廉姆斯主教传记中写得很清楚,尽管1623年因为不从国教而遭受哈斯内特主教的迫害,但沃德只是暂时停职传道人的职任。布鲁克的说法与哈克特一致:“因为遭受诺维奇宗教法庭的迫害,他没有理会主教,转而向国王上诉,国王把控告他的文件交给国玺尚书威廉姆斯审查。”国玺尚书向国王报告说,沃德先生“并非无可指摘,但公正处理的话就很容易争取他。应该劝哈斯内特主教让他顺从,而非把他从伊普斯维奇赶走。事实是,国玺尚书看到沃德先生非常直率且一直为教会的利益着想,所以试图为这位博学刻苦的神职人员平息事端。因此,沃德不再遭受逼迫,很可能自由自在地继续了他的事工一段时间,未受滋扰”。布鲁克应该可以加上哈克特记下的一条,即沃德是英国国教不错的朋友,通过他,几位对不从国教的做法摇摆不定的人得以留在国教之内。

    宁静地度过了十一年后,沃德再次因劳德大主教的煽动,被控不从国教而遭逼迫。普林记述了审判沃德的过程,其中说1635年,沃德在国教最高法庭受审,罪名是反对向耶稣的名鞠躬、反对《消遣书》(4)、宣称“英国国教要修改信仰了”以及“福音虽已小心翼翼,但还是要消失了”。法庭判他有罪,命令他以法庭制定的方式公开宣布改变主张,并承担诉讼费用。由于他拒绝改变主张,所以在牢里待了很久。

    布鲁克记录了这桩可耻的判决,似乎是从《拉什沃思选集》和沃顿的《劳德的烦恼》两书收集的资料。布鲁克提到了沃德在这一人生关键时刻的一项卓越表现,正是这件事表明他在伊普斯维奇很受尊重。好像是在他停职之后,诺维奇主教向他的教众允诺派另一个牧师来接替他,但“他们只要沃德先生,不要其他任何人!”

    沃德人生的最后四年情况如何很难知晓。布鲁克说,他获释后,退职去往荷兰,成为著名的雅茅斯独立教会牧师、定居鹿特丹的威廉·布里吉的同工。布鲁克也说他跟布里吉声明弃绝他们的国教圣职,重新接受按立:“布里吉先生按立沃德先生,沃德先生又按立布里吉先生。”布鲁克又说,沃德在鹿特丹蒙冤失去牧职,但很快又复职了。

    不过,我猜想这条记述存在诸多疑点。不管怎样,我怀疑我们恐怕没有获得布鲁克对这一事件的全部记录。沃德获释后退职去了荷兰可能性极高。斯图亚特王朝时期,许多人为了良心的平安和自由,都不得不远走荷兰。他在鹿特丹的一间教会与布里吉同工、跟同工之间起了争议、暂时去职后又复任,我认为可能性也很大。但他重新受按立,我认为可疑。其一,在我看来沃德这样年纪和身份的人先受比他小二十三岁的布里吉按立,然后再按立布里吉,不太可能。其二,1639年,他在伊普斯维奇一间教堂里隆重下葬,如果他是一个声明弃绝国教圣职的人,那就太奇怪了。只有一件事很清楚,即沃德并没有在鹿特丹待太久。他1635年就出狱,1639年下葬。根据普林的记述,他“在牢里待了很久”。无论怎样,他在狱中的时间甚至足以写出拉丁文作品《大喜乐》,这本书中明确说是在他下狱期间“在门房里”写出的。1638年,他在伊普斯维奇买了一栋房屋。显然,他在荷兰的时间不可能太长。然而,沃德在鹿特丹的情况不为人知。17世纪,人们很容易伪造关于知名清教徒的故事,并广为接受。布鲁克说沃德1640年死在荷兰,完全缺乏根据,反而使得他关于沃德最后岁月的记述价值大减。

    不过,尽管沃德出狱后退居荷兰,但有理由相信1638年他就回到了伊普斯维奇。伊普斯维奇方志(据沃氏记载)记录,1638年4月,他买下了该城之前提供给他的房屋,购屋款一百四十镑补偿给了起初的奉献者。1639年3月,沃德去世,终年六十二岁。3月8日,他下葬在伊普斯维奇圣玛丽塔教堂。教区登记有经过认证的参加他葬礼之人的名单,我手中有一份复本。他在世时,教堂长廊中间立了一块石头,上面的话(根据克拉克的伊普斯维奇方志)还在:

    沃德,要警醒!稍候片刻,

    那将要来的,就要来了。

    据推测,这位善良的清教徒传道人的骸骨就埋在这块石头下面。今日,伊普斯维奇那些知道“守望者沃德”的人仍在传颂他的事迹。

    还要说一下,1604年沃德在剑桥娶了一位艾尔汉姆的寡妇底波拉·博尔顿,组建了家庭(5)。伊普斯维奇地方志上记载了一件趣事——沃德死后,为了表示尊重,市府让他的遗孀和长子撒母耳享受了他每年一百磅的薪俸。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两位兄弟约翰和拿但业也是牧师。约翰·沃德曾在伊普斯维奇圣克莱门特教堂任教区长,死于任上,有墓碑和简短的墓志铭记录他的服侍。拿但业·沃德任赫特福德郡的斯坦顿的牧师,1634年去了美洲,1646年返回英格兰,1653年在埃塞克斯郡的沈菲尔德去世。

    伊普斯维奇仍存有一幅沃德的画像,画得很好。画中,他右手执一卷打开的书,颈项上围着环领,留着修剪过的胡须。一边是一座灯塔,写着:

    守望者沃德。阿塔迪斯·苏,43。1620年。

    下文的素材来自《墓碑:勉力纪念萨福克郡布拉姆福德和贝尔斯代德可敬的牧师约翰·卡特先生》(1653年)一书,虽说是件偶然的事,却证明沃德在伊普斯维奇毗邻地区很受尊重,所以也值得在此一书。这本书是卡特先生的儿子写的,而下面这件事是在他父亲葬礼上发生的。他说(该书第26、27页):“1634年2月4日下午,父亲下葬时,附近各地的人都汇聚在一起,牧师们和其他人都开始读以色列王约阿施的话:‘我父啊!我父啊!以色列的战车马兵啊!’著名的神学家、伊普斯维奇引以为荣的撒母耳·沃德老先生也来参加葬礼,穿着丧服,看到那么多人聚集在这样的场合,他恭敬地请求传讲葬礼证道。但姐姐和我不敢答应,因为家父在世时常常叮嘱我们,他葬礼上不要举行任何讲道活动,说:‘因为这样以来恐怕就会有某些我本不应有的美事归到我身上,讲台上会出现虚假之辞。’沃德先生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便不再坚持。但下周五,他在伊普斯维奇的讲道完全是给我父亲的葬礼证道,他哀悼并赞美我父亲,而听众都大为满意。”

    到此,我已经把能找到的所有关于撒母耳·沃德的记载都一起呈现给读者了。我由衷地遗憾,收集到的内容太少了,关于他的记载太少了。但绝不要忘记,沃德一生最辉煌的阶段是在萨福克郡,此期间他绝少离开伊普斯维奇圣玛丽塔教堂他心爱的讲台。无疑他的名声并不局限于本郡,1616年他被选中担任圣保罗十字架教堂传道人就是明证。不过,一生都住在偏远乡镇的传道人不管有多杰出,他的名声都不会在身后流传太久。要成为传记作家的题目,让自己的生平事迹连续地记录下来,那就必须住在大城市。但沃德并没有住大城市,所以多年之后,我们对他知之甚少。

    还剩沃德的证道和短论没有讲了。最近,他的证道和短论首次重印,现代研读神学的人都可以读到了。必须要清楚,这些重印的作品并未涵盖他的所有作品。除了这些证道和短论之外,他还同雅茨一道写了一篇文章回应蒙太古著名的《上诉于凯撒》。有理由认为,除了目前重印的证道之外,他还出版了一两本证道集。不过,我认为尼哥先生最近再版的这九篇证道和短论无疑是撒母耳·沃德作品中唯一值得重印的,很可能也是沃德自己希望再版的。

    关于这些证道的优点,读过的人可以自己判断。过去的岁月里,这些证道获得高度评价,并受到众多伟人的推崇。福勒说沃德“有圣洁的想象力,善于构思传神的画面,用小例子就能表达大事”。陶德瑞说沃德的“作品值得一读。他的语言得体、优雅而有力。他的思路精雕细琢,并合宜地阐明出来。他有许多非凡的智慧之花。他的作品中有许多最为大胆的象征,超越了任何英语作者,尤其善于省略、假定、演绎和寓言”。这样的赞誉乍看起来不免夸张。但是,如果读沃德作品的人不认为自己受益颇丰的话,我会很失望。

    请注意,至少重印的九篇撒母耳·沃德的证道和短论本来不是打算出版的。《坛上的炭》、《基列的乳香让良心复苏》和《叶忒罗的建议》这几篇讲章似乎是由他的亲友拿去出版的。这些证道具有讲给人听的讲稿特征,而非给人的文章。但我要说,根据三篇证道,沃德的恩赐和力量可见一斑。尤其是关于良心的那篇,是我读过的英语讲章中最有力量、结论给人印象最深的证道之一。

    沃德证道中的教义是彻头彻尾的福音派神学。有些清教徒作品过分夸大悔改,令其失色不少,但沃德从未这样。他也不用超出圣经的系统性神学陈述,虽然有些人的作品正是因此而黯然失色。他总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却又与经文牢固契合。尽可能高举主耶稣基督、打碎人的骄傲、揭露罪的丑陋、将福音完备的救恩广为传扬、唤醒并警告未得救的罪人、造就并安慰真基督徒,这些就是沃德每篇证道的目标。他难道不对吗?要是有更多像他那样的传道人,教会将多么蒙福啊!

    沃德的证道方式也非常简洁。他的许多话都富有启发性:他总会涉及日常生活;在讲道中糅合进人类的各种知识;从所有被造物中选取象征和比喻;毫不介意采用所有人都能明白的通俗语言;遣词造句连没有学问的人都能理解;他说话大胆、直接、尖锐且激动人心,仿佛只怕神不怕人;他总能吸引人的注意力,让人深省,想要再听他讲。无疑,他的许多话古色古香。但那个时代所有人都很古色古香,没人会因此注意到他。无疑,他的品位有问题。但没有哪个受欢迎的传道人不遭受这种批评。与他众多的优点相比,他的缺点微不足道。我再说,要是我们有更多像他那样的传道人,众教会定会受益匪浅。

    沃德证道的语言也不应忽略。很少有17世纪的作品像沃德的证道那样,能在其中看到那么多奇妙、古老、强有力的话。很不幸,有些这类语言已经不再使用,所以大多数人无法明白,这是英语文献可悲的损失。

    最后,我要摘录一些沃德的证道,从中可一窥这位著名的神学家作为传道人的样子。

    第一段来自《基督是万有之主》这篇证道:

    “愿所有人都让他充满我们的思想和言语。要是我们眼里、脑中总是有他,我们的灵魂以他为方向,紧紧地绑在他身上,就像向日葵向太阳、铁被磁铁吸引、磁铁指向北方,那该有多幸福啊。他难道不是为此而把自己比作这些我们熟悉的、很明显的事物吗?光,我们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粮、水和酒,我们吃饭时就在吃喝他;门,我们进进出出都会记得他?如果我们的舌头时常提起他的名,那该有多幸福啊!他的名在口中甜如蜜,在耳中是动人的旋律,在心里是欢乐的节日。让水手盼风,商人盼利,农夫盼牛去吧,但你们向世界要做毕达哥拉斯学派,向基督则要做逍遥学派(6);对一切虚空之事三缄其口,只对于基督有说不完的话。屈梭多模首先注意到,保罗在十节经文里喜乐地记录基督的名十一次之多(《哥林多前书》11-10)。可敬的福克斯悲伤地预见到,我们听到、看到的会成为现实,人们的讲话会拾掇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仿佛所有的宗教信仰都在追求同样的主张;他全心全意地祈祷,强烈希望人们能离弃仪式,只谈论那位真实的基督——有学问的人可以写他,没学问的可以寻求认识他,传道人所有讲道都讲论他、以他为主题。其实,我们的职责不是像罗马教神甫那样,举起一块饼,而是在教导中高举基督;要受生产之苦,直到基督成形在一个人心里,要描绘他被钉十架,讲述他的死和受难。圣克里斯托弗的标志很不错,表现的是一名传道人在今世之海中跋涉,信心坚定,高举基督叫众人都看见。是什么让约翰获得属天的称呼,保罗称自己为‘聪明的工头’呢?因为他们不像今日的风潮那样,高谈自己读到的、记住的,依靠口才,而是只知道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为了熟练地建立教会,把根基建在磐石上。如果我们闭口不言这磐石的话,石头都要呼喊了。这就是我们任务的总归——借着基督的帮助传讲基督的福音,让他受颂赞。没有他的证道不叫证道,没有他的传讲不算传讲。

    “重中之重,每个人的全部职责都是将自己全然献给基督,不是只献上一条腿、一条胳膊或其他肢体,而是魂、灵和身体,我们里面的一切;献上脂油、内脏、头和蹄,并祭牲身上的一切给他,都表明我们有生之年要把自己全然献上侍奉他,我们的年日都是他的。我们如此行,就定会知道自己献给他的远远少于他应得的。我们不过是虫,邪恶的罪人,怎能跟神的儿子相比?他没有犯过丝毫的罪。因此,让我们为他而活,为他而死。让我们活在他面前,以便可以在他里面死,心甘情愿地把灵魂交在他手里,跟亚历山大里亚的约翰有同一种情感。约翰又称为赈济者,据称,他慷慨大方,把所有一切都分给穷人,甚至自己的收入来源都献出来了,这些都是他身体健康时挣来的,然后他感谢神,说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只有自己的主、夫子基督。他渴望与基督同在,现在会有不受限制和缠累的翅膀飞向基督。用古时彼得的话、后来兰伯特的话来说,就是:‘不知道别的,只知道基督。’”

    第二段出自关于良心的证道,题目是《基列的乳香》:

    “良心,请听!听听主的话。我要你们记住这个日子,你们的职责是再次传讲我们的证道,否则我们所有的证道和劳苦都归于徒然了。你们是灵魂的胃,要咀嚼消化。你们能找什么借口抗拒心中的责备,抗拒内心隐藏的忠实的劝诫?你们的乳香宝贵,你们遭击打不会头破血流,也不会颜面无存。神给了你们在私底下、隐秘处行作奇事的能力。所以回家后请遵行,在他们身边、耳旁疾呼,把现在以及往日听到的讲给他们听。

    “良心啊,你安居在人身上。如果那人是当得平安的人,愿你的平安与你主的平安住在他里面;这平安世界无法知晓,无法给予,也无法夺去。愿你温柔安宁,言说美善之事,珍惜恩典发出的最细微火花。如果你在一切事上都渴慕真理,就让他们不要惧怕,不要怀疑自己所蒙的选召。渴望诚实而行之人,你就安心地与他们同行。温和甜蜜地帮助他们的温柔敬畏之心,不要严苛地对待他们。请安抚破碎心灵,对他们讲:‘为何要如此忧虑悲伤?’当你看到他们为损失和背十字架忧伤,就请像以利加拿对哈拿一样,温柔地告诉他们:‘你还要什么呢?有我不比一千个朋友、妻子、儿女还好吗?’

    “在身后为他们鼓掌,鼓励他们行善,激励他们勇往直前。鼓舞他们将美德发挥到极致,然后为他们喝彩。让地上的美事令你欢畅。

    “光照瞎眼之人和良心不安之人。

    “刺痛麻木之人。

    “向沉睡之人吹响审判的号角,警告他们。

    “对假冒为善之辈,让他心中苦楚,如芒刺在背。让他明白你是神在他里面安插的探子,秘密的情报员,只忠实于神。

    “在‘一切事上’都要敲打假冒为善之辈。“让公民有了慈善之举又要加上虔诚之心。

    “让摇摆不定、变化无常、肆意放荡之人‘行得坚定’。

    “让冷淡的更正教信徒知耻而后勇,热心起来,‘诚实而行’。

    “但对那些彼列之子,亵渎的讥诮者,请固执地缠着他们,昼夜滋扰,不得安宁,直到他们悔改,要令他们苦不堪言。若他们醉酒宴饮,就请像押沙龙的仆人对暗嫩那样,刺透他们的心。记住,只要有一丝希望,你都要尽忠职守,作基督任命的敲钟人,刺伤他们,击打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引他们向基督,让他们可以在基督里得活,而不是为了恐吓他们。为此,不论得时不得时都要一以贯之,以便他们可以信而悔改。

    “但如果他们掩耳不听,硬要犯罪跟你作对,跟圣灵作对,那就跺下脚上的尘土,或者在他们的时候到来前折磨他们,令他们绝望,或者暂时让他们安宁,却告诉他们,你在那日将不得不说,他们不得不听。

    “良心,你有责任去贵胄的内室和政要的会议桌上,做他们信实的策士。这样,他们在所有基督教国家的朝堂上制定政策时都遵从你,以你为他们政务会议的议长,听你的声音,而不会成为夸夸其谈的耶稣会会士、马屁精和撒谎的人。你要对他们说,为你的缘故,下属必须为他们祷告,顺服他们,在主里尊敬顺从他们。

    “要告诫廷臣,不要倚靠君王变幻莫测的嗜好,而要像尼希米、但以理、约瑟一样忠实可靠。让他们读这些人的历史,并效法而行,将其摆在马基雅维利(7)的权谋之上。

    “告诉那些老狐狸和政治家,就是那些颠覆伦常之人,就是患病的良心令亚希多弗上吊,推翻了哈曼、舍伯那等人。告诉他们,最好的策略——也是所罗门采取的,他是最有见识的人——是让你保持喜悦的状态,巩固你,你就会巩固他们,成为他们的盾牌,让他们为了正义的事,在患难之日也像狮子那样勇敢,无惧森林里所有野兽的妒忌,也不怕狮子的吼叫。

    “良心,你是判官中的判官,有朝一日会审判他们。他们若不怕神也不怕人,就要像那个难缠的寡妇那样,敦促他们秉公而行。你在一切殿堂上都坐在高位,尤其是在你统辖范围内、从你得名的那些殿堂里。不要让你遭到放逐,反要让腓力斯颤抖,要向他们讲述审判的事。

    “对公正的法官,要让他们讨神喜悦,讨你喜悦,除此之外,别无惧怕。要让他们确信,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偏袒、偏心之事,你都会让他们跌倒。但若他们行得正,你就记下,给他们大大的赏赐。

    “若是你在这些殿堂内看到什么陈情者是顺从你的人,就请令他们自由,帮助他们。如果他们信赖你,就告诉他们,丢下主日的工作,不要贿赂双方,屈枉正直,让法律成为一纸空文;如果他们只为正直的事申冤,那么你左手有财富,右手有荣誉,都要赐给他们。

    “至于利未支派,你在那里要更为勇敢,因为他们是神的人,他们的职业必须符合良心。要热心催促他们,把‘良’加在‘心’上,作为解读困局的密码,是件值得的事。让他们渴望讲道,不是为了肮脏的财利或虚无的名誉,而是为你的缘故。愿他们保持你的纯洁,在你里面持守信心的奥秘。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承载正统信仰唯一的船,如果他们因懒惰贪婪而损害了正统信仰,就会落到罗马教和阿民念派的手中,失去信心,写出离道反教的书,信仰混杂。而且绝不会有好的良心,尽管他们中有些醉鬼曾经似乎拥有过。”

    对于以上摘录的内容,我无须评论了。这些文字自己就闪烁着光华。无疑,证道的品位和主张因人而异。但我要郑重地讲,像沃德这样讲道的人永远不会缺乏听众。

    (1)1618年,荷兰改革宗教会召集代表在多特召开会议商讨教义争议,并邀请了其他一些国家的更正教代表参加。此次会议确定了加尔文主义五要义,定阿民念派为异端。——译注

    (2)我认为克拉克很可能搞错了日期。他说费尔克拉夫生于1594年,而这件事发生在他十三岁时。但1607年,沃德已经不再担任哈沃希尔的讲员了。不过没有必要探讨这里事实有误的原因究竟是费尔克拉夫生于1594年之前,还是他偷梨时只有九岁,还是1607年沃德正造访哈沃希尔并讲道,还是费尔克拉夫已经在伊普斯维奇上学,不在哈沃希尔了。

    (3)我猜测福勒关于磁铁的评价指的是《磁铁般的复原教神学》一书,据称作者是伊普斯维奇的撒母耳·沃德。但更有可能作者是上文已经提到过的悉尼学院院长撒母耳·沃德博士。

    (4)《消遣书》是英王詹姆士一世1617年颁布的法令,规定了主日以及其他圣日可以进行哪些消遣活动。

    (5)这件事,以及沃德在剑桥的学业,要归功于一位知名作者在《备忘和查询》1861年10月号发表的文章。

    (6)毕达哥拉斯学派有许多禁忌,带有神秘主义;而亚里士多德创立的逍遥学派则讲究认识真理。——译注

    (7)马基雅维利是意大利政治学家,提倡为达政治目的不择手段。——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