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纵横列国策 > 【第10回 楚熊通傲然称王 郑祭足被迫立庶】

【第10回 楚熊通傲然称王 郑祭足被迫立庶】

    江湖风起云涌,陈国桓公庶子跃,承载蔡姬血脉,亦是蔡侯封人之甥。陈蔡两国并肩伐郑,陈国内,大夫伯爰诸领军,蔡国则派出蔡侯胞弟蔡季挂帅。蔡季暗询伯爰诸陈国内情,伯爰诸低语:“新君佗篡位得势,民心却未服膺,此人沉迷狩猎,荒疏国事,郊野追逐兽踪之时,便是国运动荡之日。”蔡季剑眉一挑:“为何不除此逆贼,以正视听?”伯爰诸黯然回应:“非不愿,实无力。”

    战事落幕,周王败北,三国兵马各自归巢。蔡季将伯爰诸所言转告蔡侯,蔡侯愤然曰:“太子免既逝,按序应由我甥跃继承大统,佗不过是个篡弑小丑,焉能长久窃据高位?”蔡季献策:“趁佗狩猎之际,可突袭除之。”蔡侯赞同,遂秘密派遣蔡季率百乘兵车隐匿于边界,伺机而动。

    蔡季遣密探侦查,回报:“陈佗三日前已赴猎场,驻扎边界。”蔡季听罢,心中暗喜:“棋局已定。”遂将车马分作十队,皆扮作猎户,结伴潜行。恰逢陈佗部下射杀一头雄鹿,蔡季疾驰抢夺。陈佗勃然大怒,单骑追捕蔡季。蔡季佯装败退,陈佗率众紧随不舍。刹那间,金锣震天,十队“猎人”骤然合围,瞬间将陈佗擒获。蔡季傲然宣布:“吾乃蔡侯亲弟蔡季,因尔国逆贼弑君,奉兄长之令,特来讨贼,唯杀佗一人,其余不予追究。”众人闻言纷纷俯首跪拜,蔡季逐一安抚,提议:“故君之子跃,与我蔡侯血脉相连,今日扶他为君,如何?”众人异口同声赞同:“此举正合公义,我等愿为先锋。”蔡季当机立断,斩逆佗首级,悬于车辕之上,浩荡挺进陈都。原先伴随陈佗狩猎的队伍此刻反转阵营,昭示蔡人诛贼立君之决心。

    城内平静如常,百姓夹道欢庆。蔡季抵达陈都,以逆佗首级祭祀陈桓公,拥立公子跃为君,是为厉公,此事发生在周桓王十四年的历史洪流之中。公子佗篡位仅一年半,短暂富贵换得千秋骂名,岂非愚不可及乎?

    【诗曰】

    篡位贪权一时贵,狩猎恣意难逃诛。

    倘若悍贼不受戮,世间忠良几度芜。

    陈国公子跃即位后,与蔡国和睦共处,多年安宁无扰,此处暂且搁笔不谈。

    目光转向南疆之地——楚国,芈姓一族,子爵之尊。溯其源流,乃颛顼帝孙重黎之后,他曾为高辛氏火正,光照寰宇,受封祝融。

    烈火般的生命之力,犹如祝融薪火相传,重黎仙逝后,其弟吴回接过那炽热的使命,成为新一代的祝融。吴回膝下有一子名唤陆终,他迎娶鬼方国公主,那段传奇姻缘孕育了一段神话般的传说。十年孕育,公主左胁裂开诞下三子,右胁再次奇迹般开启,再生下三子。这六个儿子如同星辰般散布华夏大地,各有千秋:长子樊氏,己姓,封地卫墟,一度辉煌,却在商汤伐桀的烽烟中消散;次子参胡,董姓,建立韩墟,周代时建立胡国,后终究未能抵挡楚国铁骑的侵袭;三子彭祖,彭姓,依然立足韩墟,曾在商朝早期崭露头角,直至王朝末年才走向衰亡;四子会人,妘姓,进驻郑墟;五子安,曹姓,稳稳镇守邾墟;六子季连,芈姓血脉繁衍不息,其中尤为璀璨的鬻熊,博学多识,智慧超群,不仅受到周文王、武王的钦佩请教,其后代更是以熊为姓,流传至今。

    周成王时代,为了表彰文武英杰的劳苦功高,鬻熊的曾孙熊绎得到了荆蛮广袤的土地作为封邑,赐予子男级别的田地,熊绎在丹阳建立了宏伟的都城。历经五代人的辛勤耕耘,到了熊渠这一代,他在江汉流域赢得了深厚的民心,甚至胆敢擅自僭号称王。然而,面对周厉王残酷的统治,熊渠惧怕遭受侵略,不得不暂时放弃王号。岁月匆匆,历经八代传承,熊仪即位,被誉为若敖;再经过两代,熊眴登基,人称蚡冒。蚡冒离世后,其弟熊通野心勃勃,狠心杀害蚡冒之子,自行夺取王位。熊通性情残暴,好战成性,内心深处始终藏着僭号称王的欲望。每当他看到诸侯们依然紧紧依附周室,朝贡频繁不断,虽心生迟疑,但野心犹如烈火般难以抑制。终于等到周桓王兵败郑国,熊通心中的桎梏彻底瓦解,僭越称王的决心再也无法动摇。

    在这风云变幻之际,智勇双全的令尹斗伯比来到熊通面前,缓缓开口:“楚国远离王号已有多年,如今欲再度竖起王旗,恐会引起天下哗然,唯有先以雷霆之威震慑诸侯,方能奠定根基。”熊通侧耳倾听,追问:“具体该如何行事?”伯比微微一笑,字字珠玑:“汉水东岸,随国乃一方霸主,主公你可率先发兵逼近随国,同时派遣使者寻求和平协议。只要随国肯低头归顺,那么汉淮之间的其他诸侯国也将依次追随。”

    熊通采纳了伯比的策略,亲自率领大军驻扎在瑕地,委派大夫薳章前往随国进行和谈。随国朝廷之内,一边是德高望重、忧国忧民的贤臣季梁,另一边则是巧舌如簧、专擅阿谀的佞臣少师。随侯因为偏爱甜言蜜语,使得少师的地位日益攀升。当楚国使者的身影出现在随国边境,随侯急召两位重臣前来商议对策。季梁眉头紧锁,神情严肃:“楚强随弱,此刻他们主动寻求和解,其真实意图不明,我们应当表面上答应和谈,实则加强内部防御,以防不测。”而少师则面带自信的笑容,言语间尽显骄傲:“臣愿亲自承担和谈重任,前往探查楚军虚实。”

    少师踏入楚营,只见营地周围旌旗飘摇,士兵们虽看似老弱,铠甲兵器却显得破旧不堪,他不禁露出一丝轻蔑之色,走到熊通面前,问道:“我国与贵国素来相安无事,不知贵国今日请求和解究竟有何深意?”熊通狡黠一笑,给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敝国连年灾荒,民生凋敝,唯恐小国联合起来对我楚国不利,故希望与贵国结为兄弟之邦,彼此互为支援。”少师信以为真,回答道:“汉水东边的小国均听从我随国号令,您无需担忧。”熊通顺水推舟,与少师缔结了盟约。

    少师返回随国,得意洋洋地向随侯汇报了楚军虚弱不堪的情况:“幸亏及时签订了和约,楚军立刻班师,显然他们十分畏惧我随国实力。臣恳请领一支偏师追击楚军,即使不能尽数俘虏,也能劫掠其半数兵力,让楚国从此不敢对我们正眼相看。”

    随侯听罢,颇为心动,准备调集军队出击。就在此时,季梁快步走入,焦急劝阻:“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楚国自若敖、蚡冒以来,历代励精图治,雄踞江汉之地,积累势力长达数十年。熊通杀侄篡位,其性情更为凶暴,此次无故请求和解,必定别有用心。如今他故意展示老弱之师,实则是诱敌之计。若盲目追击,只怕坠入陷阱。”

    听闻季梁之言,略显犹豫,遂决定占卜以决此事。卦象显示不吉,随侯面色凝重,终于决定不派兵追击楚师。少师对此颇感失望,但他无法反驳季梁的睿智分析,只能悻悻离去。

    楚军在少师离开后,迅速撤去伪装,展现出隐藏已久的精锐之师。

    然而熊通闻季梁阻止追兵,再度寻问斗伯比谋划。伯比献上一计:“可在沈鹿会盟诸侯,若随侯肯来,自然臣服;若不来,即可以背盟为由,挥师讨伐。”熊通依计行事,遣使通知汉东诸国,择孟夏之初,齐聚沈鹿。届时,巴、庸、濮、邓、鄾、绞、罗、郧、贰、轸、申、江诸国尽数到达,唯独黄、随两国缺席。楚子薳章质问黄国,黄子连忙遣使谢罪;屈瑕责问随国,随侯却不肯低头。熊通遂挥师伐随,驻军于汉、淮两水交汇之处。随侯汇集群臣商议对抗楚军之策,季梁进言:“楚初合诸侯,气势正盛,不宜硬碰硬,宜先以谦词求和。若楚接受,可修复旧谊;若楚拒绝,则理亏在彼。楚以谦词欺我,我军易生懈怠,楚若拒我求和,我军则燃起怒火,此消彼长,或许能借此一搏,赌一赌胜机。”少师一听,拍案而起:“怎如此胆怯?楚军远来,正是送死之时,若不趁机决战,恐怕又要让他们像上次一样逃脱,岂非憾事?”随侯被少师一番煽动,便任命少师为右军统帅,季梁为车御,亲自率军迎战楚军,在青林山下排兵布阵。

    季梁登上战车,遥望楚军阵势,对随侯剖析:“楚军分为左右两翼,楚俗以左为尊,其主必在左军,彼处精兵集结,我军应集中力量攻击右军,若右军溃败,左军士气自当受损。”少师质疑:“避开楚王不攻,岂非被楚人耻笑?”随侯听从少师意见,首先攻打楚左军,楚军却敞开战阵接纳随军。随侯冲入阵中,楚军四面伏兵陡然杀出,个个骁勇异常,随侯陷入重围。

    苍茫暮色中,战鼓雷鸣,烽烟弥漫,少师与楚将斗丹在战场中央狭路相逢。少师挥舞手中柳叶软剑,剑势轻灵,宛如流水绕石,试图以柔克刚,施展“凤舞九天”的招式,试图困住斗丹。然而,斗丹并非等闲之辈,他眼眸中闪烁着钢铁般的坚毅,手中握着一把赤红巨斧,斧影重重,带着一股破竹之势,直接破开少师的剑网,反击以“血海翻腾”的霸道招式。

    不足十合,斗丹攻势愈演愈烈,斧光如龙,直奔少师而来,少师措手不及,只得以剑挡斧,但终究力有未逮。斧光剑影交错间,只听得一声金属交击的巨响,少师被斗丹一斧震退,身形失衡,恰巧落在战车之下,不幸被斗丹抓住时机,斧光一闪,瞬息之间结束了他的生命。

    而此时,季梁护着随侯,犹如磐石般坚守阵地,面对楚兵如潮水般汹涌的攻势,毫不退缩。随侯眼见战况危急,毅然决定丢弃华贵的戎车,褪去尊贵的服饰,混迹于普通士卒之中,寻找生机。

    季梁则似虎入羊群,每一剑挥出,都有敌人应声倒下,他施展“游龙戏凤”的绝技,剑光穿梭在人群中,犹如一道银色闪电划破黑暗。他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在楚军重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携随侯艰难突围。

    待到脱离险境,季梁回首望去,原本雄壮的随军已伤亡惨重,放眼望去,原十分之军卒,如今只剩下三四分。这场血战,随侯铭记在心,更深深体会到战争的残酷无情。

    随侯悔悟:“孤不听你之言,导致今日之败!”又问:“少师何在?”得知少师已战死,随侯惋惜不已。季梁冷静而言:“误国之人,君何必留恋?当下之急,速速求和才是上策。”

    季梁遂入楚军帐中求和。熊通勃然大怒:“汝主背盟拒会,竟以武力相抗,如今战败求和,诚意何在?”季梁面不改色,从容应对:“昔日奸臣少师,倚仗恩宠,贪图功名,强行怂恿寡君出战,实非寡君本意。现少师已死,寡君自省其罪,特派我等恭敬请罪于将军帐下。若将军能宽宏大量,寡君愿带领汉东诸国,永远臣服于楚,祈望将军裁决。”

    斗伯比适时插言:“天意并不想灭亡随国,故去其佞臣,随国仍不可轻易毁灭。不如允其求和,使其引领汉东诸国,歌颂楚国功绩于周室,借此机会,楚国也可假借位号,以威慑蛮夷,于楚并无害处。”熊通点头称善,随即命薳章私下告知季梁:“寡君已囊括江汉之地,欲借位号以镇抚蛮夷。若能得到上国恩准,率众蛮族请命于周室,有幸成功,寡君之荣耀,实源于上国之恩赐。寡君愿意收兵待命。”

    季梁踏风归来,踏入随侯宫殿,言语之间犹如星河洒落尘埃,讲述楚国的赫赫战功与雄心壮志。随侯闻此讯息,面色凝重,仿佛楚江翻涌在胸臆,既敬畏又忧虑。他意识到,作为汉东诸侯的代言,只能顺应时局,献上溢美之辞,请求王室赐予楚国王者尊号,以镇抚四方蛮夷。然而,桓王如同一座千年寒冰,对这份请求冷若冰霜,拒绝采纳。这一拒,宛如春雷炸响在楚熊通心头,他震怒不已,

    那日楚熊通步入朝堂,神色凛然,目光炯炯如炬,背后是一片红霞映照下的半壁江山,映衬得他身影巍峨如峰。殿内铜鼎青烟袅袅,映照出群臣脸上各异的神色——或惶恐、或敬仰、或期待、或忐忑。

    熊通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楚国上下无数黎民百姓的期许之上,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腰间的青铜剑柄,那剑身虽未出鞘,却已如雷霆蓄势待发。他站在殿堂中央,声音朗朗如洪钟,直击人心:“我楚熊通,祖辈熊鬻,辅佐成康二王,开疆辟土,功莫大焉,而今吾族只获荆山一隅!”

    话音未落,他目光如电扫向众人,续道:“看我楚国,南征北讨,版图日扩,蛮夷归附,民心所向。然周室不识英雄,无视我等汗马功劳,郑国逆贼竟敢伤及天子,而桓王犹软弱无力,赏罚不明。昔日,我祖熊渠敢于自立为王,开创先河,我熊通亦不甘示弱,今日在此,当着列祖列宗、天地神明,以及我楚国万千子民面前,宣布自封为楚武王!”

    语毕,他挺胸抬头,傲视群雄,那一刻,他仿佛不再是那个来自江汉之地的诸侯,而是九天之上翱翔的雄鹰,独揽风雨,誓要带领楚国破茧而出,屹立于诸侯之巅。举座皆惊,继而肃然起敬,一时之间,整个殿堂都被熊通那股磅礴的气势和坚决的决心所填满,无人发出半点质疑之声。

    自此,楚熊通振臂一呼,新王诞生,楚国踏上了一条称霸的道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其声势如江海奔腾,不可阻挡。

    随后与众随国结盟,挥师扬长而去。汉东诸侯见状,各自遣使携礼恭贺,桓王纵然满腔愤懑,也只能徒呼奈何。从此,周室的权威日渐式微,楚国则如猛虎添翼,势头愈发不可挡,若非后来召陵的惊世之战与城濮的巅峰对决,中原大地或许早已陷入楚国铁骑的笼罩之下。

    另一方面,郑庄公击败王师之后,对公子元的英勇事迹赞赏有加,特意修筑坚固宏伟的栎邑城池,将其安置于此,犹如亲附的屏障,同时各大夫皆得到相应的封赏。其中,祝聃的功劳如烈火般炽热,却并未载入史册,他面陈庄公,渴望公正对待。庄公眸中闪过一丝苦涩:“若因射伤王肩之举而记其功,他人难免对我有所非议。”祝聃听后,心中悲愤如狂涛巨浪,最终化作背上的毒疮,带着遗憾与不满离世。庄公心怀愧疚,暗中厚待其家人,命以隆重之礼厚葬英魂。周桓王十九年夏夜,庄公卧病在床,烛影摇曳,他把祭足唤至榻前,声音虚弱但意志坚定:“寡人育有十一子,除去已定储位的世子忽,子突、子亹、子仪三人同样才智过人,尤以子突最为卓越,他的才情与福泽似乎凌驾于其他兄弟之上,然察其命运,似有坎坷之兆。寡人有意越过世子忽,传位于子突,卿以为如何?”祭足回禀:“邓曼出自正室,子忽乃嫡长子,多年稳居储君地位,屡建奇勋,已深入人心。废弃嫡长子改立庶子,非明智之举,臣不敢苟同。”庄公眼底泛起深深的忧虑:“子突胸怀壮志,难以长久屈居人下,倘若立忽为君,恐怕唯有让他暂避锋芒,寄居外家。”祭足颔首,话语里尽显忠诚与理解:“知子莫过于父,一切但凭君命。”庄公沉重一叹:“如此,郑国或将掀起一场风云变幻!”随之,他决定让公子突出居宋国。五月,庄公驾鹤西去,世子忽登基为昭公,昭公立即派出诸位大夫奔赴各国示好,祭足受命出访宋国,并借此机会密切关注公子突的境遇变化。

    却说公子突,骨血源自雍氏豪门,其母雍姞,雍氏一族在宋国权倾一时,宋庄公对其恩宠有加。公子突寄身他乡,心头萦绕对雍姞母之思恋,遂密谋雍氏共襄归郑大计。雍氏领宋公允诺,正当祭足肩负郑国外交使命翩然莅临宋都,宋公心念一转:“子突归郑,此番成败,全系祭仲一人之身。”

    正值祭足呈上国书,行礼拜谒之际,宋公早遣南宫长万率一支铁甲劲旅,悄然隐匿于殿堂之后,犹如潜渊之蛟,静待祭足步履甫落,便即腾跃而出。甲士身影森森,铁盔熠熠,铜甲沉沉,手握寒光闪烁的戈矛,每一处呼吸皆似山岳般沉重,每一步行动都像暗夜里的风暴即将席卷。

    祭足遭困,厉声质询:“本使有何失德之过?”宋公面色从容,淡然回道:“一切皆可在军府详谈。”

    黄昏时分,祭足被囚禁于戒备森严的军府,四周甲士如林,铁壁铜墙般围护,纵飞鸟亦难以逾越。夜幕低垂,太宰华督携美酒佳酿造访军府,欲以此舒缓祭足紧绷的心弦。

    华督举杯,话语掷地有声:“公子突曾出走雍,天下皆知,如今匿居宋国,我主心生怜悯。公子忽虽位尊,实则柔弱,不堪大任,若祭大夫您能扭转乾坤,我宋国愿世代结盟,望先生三思。”

    祭足正色回应:“寡君继位,乃先君遗志,废立之事,岂敢轻言?否则,诸侯之师必将问罪于郑。”

    华督嘴角微扬,低语如刀:“雍姞受郑先君宠爱,母以子贵,公子突登基,又有何不可?且看世间,哪个王朝未曾历经杀伐更迭?但求实力所在,谁能究其罪责?”贴近祭足耳边,他续道:“寡君昔日也曾经历过废立风云,若您能助公子突登上王座,寡君保证此事安然无恙。”

    祭足闻此言,眉峰紧锁,沉默不语。华督再度挑明:“若祭大夫执意不肯,寡君已命南宫长万整装待发,率六百乘战车送公子突归郑。届时大军启程之日,便是祭大夫身首异处之时,或许今日就是我们最后的对话。”

    此刻,甲士在黑暗中如同一座座不动的雕像,眼神犀利如鹰,剑拔弩张,仿佛随时能化身为狂风骤雨,将这寂静的夜晚撕裂,留下一片狼藉与震撼人心的战鼓余音。在这世界里,每一次决策都将牵动整个江湖的命运,而那些隐藏在甲胄下的冷硬面孔,每一个都承载着各自的忠诚与背叛、勇敢与挣扎。

    祭足心内剧震,万般无奈,只能应承华督之请。华督再三催逼,令祭足立下誓言。祭足咬牙沉声道:“公子突若未能践祚,天诛地灭。”

    史官挥毫讽祭足,吟咏道:

    壮士荣辱心不动,宰辅身位岂容凌?

    真若忠肝可沥血,宋室怎敢轻易轻。

    夜幕垂帘之际,华督策马疾驰,踏碎星辰,携紧要消息火速回禀宋公:“祭足已落入彀中矣!”次日曙光初现,宋公悄然召公子突至那阴郁而神秘的密室之内,其声低沉而有力:“寡人曾与雍氏订下契约,誓保公子回归郑国。今郑国风云变幻,新君登基,一封密函悄然递至寡人案头——‘欲消灾祸,必除公子,甘愿割让三城为谢’。然寡人心肠未硬,独予公子揭示此局。”

    公子突闻讯,面色瞬息变换,内心波澜翻涌,却仍稳稳一拜,语气坚定:“突身处异国,生死浮沉,早由君主掌控。若承天地庇佑,能重返故里,亲睹祖先宗庙,纵令割舍三城乃至更多,亦唯君之命是从!”

    宋公眼神如鹰,凝视公子突,胸中已有丘壑:“祭仲此刻正被寡人扣押于军府,此举恰是为了公子大计。此事干系重大,非祭仲斡旋不可行,寡人当亲自与他歃血为盟。”于是,宋公同时传唤祭足与公子突相见,并招来雍氏,将颠覆忽、扶突上位的计划坦陈于众。三人举酒盟誓,宋公亲任盟主,太宰华督则在一旁主持。宋公更命公子突起誓,除却三城之赠,还需献上百双温润白璧,万镒璀璨黄金,年供三万钟稻谷,以此厚重之礼答谢相助之情。祭足郑重写下盟书为证。

    公子突心焦复国,面对条件无不动容应允。宋公更是步步筹谋,劝说公子突将郑国政务尽数托付祭足,突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能点头同意。又闻祭足有一女,宋公便做主许配给雍氏之子雍纠,令二人即刻归郑完婚,雍纠将受封大夫之职,祭足对此亦无法推诿。

    公子突与雍纠皆易服为商贾,驾车载满伪装,随祭足悄然而至郑国,于九月初一这天潜藏于祭足府邸。祭足借故抱病,避而不朝,引得诸位大夫纷纷前来探望。众人只见祭足面庞红润饱满,衣冠楚楚,不禁惊疑:“相国身体安康,为何不上朝理事?”祭足眼中闪烁智慧光芒,叹息道:“非身患疾病,实乃国病矣。先君宠爱子突,托孤于宋公,今宋国欲遣南宫长万为帅,率领六百乘战车,助突夺郑。郑国动荡不安,如何抵挡此番攻势?”

    诸位大夫面面相觑,无人敢轻易回应。祭足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铿锵有力:“今日欲挡宋国之师,唯有废立之举方可化解危机。公子突此刻就在府中,诸位是否愿意拥戴新君,愿闻诸君一言决定!”人群中,高渠弥因其曾遭世子忽阻挠未能登上上卿之位,心中怨恨已久,此刻挺身而出,一手按剑,目光炯炯:“祭足此言,乃社稷之福祉,我等愿迎新君,共襄盛举!”

    众人耳闻高渠弥言语之际,心头疑窦丛生,似觉其中暗藏风云之变,又瞥见壁影微动,恍惚人影幢幢,个个面露惶然,口中喏喏应承。祭足此时神色泰然,唤公子突缓步上前,亲手引他就那象征天命的高位落座。祭足与高渠弥率先俯首行礼,那一拜之中,似有万千算计翻涌;众大夫无可如何,只能随之下拜,满腹心事尽埋尘埃。

    祭足手捧联名折笺,其上墨痕犹湿,所书之事如利剑悬顶:“宋师压境,势不可挡,我等无力保全旧主矣。”又呈密函一封,字字如针,揭示秘辛:“当今主公之位,并非常伦,实乃臣一手策划。今宋国扣押臣身,逼臣立誓拥戴公子突。臣忧国忧民,生死难顾,已口头答应其议。宋军旦夕逼近,群臣畏惧其威,共谋迎接公子突归国。望主公暂避锋芒,留得青山在,容臣伺机反戈,再图恢复社稷。”函末,祭足一笔挥就誓言,掷地有声:“背此诺者,天地不容!”

    郑昭公接过了这两份承载命运转折的文书,深知大势已去,唯有泪眼婆娑与妫妃诀别,最终黯然出走卫国。

    九月,秋风横扫落叶,卷起一片金黄的涟漪。己亥日,天空湛蓝如洗,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落在郑国王宫巍峨的殿堂之上,为那古朴庄重的青砖黛瓦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

    祭足昂首阔步,他的身影在九月的光影中拉得悠长,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苍鹰。他引领着公子突跨过高高的门槛,踏过镶嵌着龙纹的玉石台阶,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王权巅峰的宝座。宝座周围,青铜编钟静默无声,铜鼎内的香烟袅袅升起,与阳光交织,形成一道神秘莫测的光晕。

    祭足与高渠弥对视一眼,彼此默契在心,一同屈膝下拜,那姿势犹如山岳倾颓,大地裂开,蕴含着无尽的决绝与忠诚。其余诸位大夫们被迫跟从,他们的膝盖触及冰冷的地砖,发出一片沉闷的声响,仿佛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那是权力交接的警钟,也是命运轮回的宣告。

    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棂,将斑斓的光影投射在公子突的脸上,那张脸庞半明半暗,既有王者的坚韧,也有少年的迷茫。他沉默地坐在宝座之上,周身环绕着浓烈的权柄气息,身后那巨大的“鄭”字龙旗猎猎作响,仿佛在呼应着他心中的雄心壮志。

    随着祭足掷地有声地宣布公子突即位为厉公,整个王宫仿佛被一股磅礴的力量笼罩,那力量如此强大,足以撼动天地,改写乾坤。殿堂内,空气凝重而炽热,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丝微妙的表情,都在这一刻被放大,镌刻在郑国的历史篇章中,烙印在每一个见证者的灵魂深处。正当厉公即位的那一刻,郑国的命运,也随之进入了新的一页。

    朝中大小事务,悉由祭足定夺。他又将女儿嫁予雍纠,世人称其为雍姬,以此巩固与雍氏的关系。旋即进言厉公,任命雍纠为大夫,执掌政务。原来雍氏本就是厉公母族,厉公流亡宋国时便与雍氏交好深厚,是以对雍纠信任有加,仅次于祭足。厉公登基后,举国上下渐趋安定,唯有公子亹、公子仪二人内心愤懑不平,更惧怕厉公秋后算账,于是当月内,公子亹逃奔蔡国,公子仪遁入陈国。

    宋公闻知公子突已然稳坐江山,特意差人送达祝贺书信,岂料这番礼节性的往来,却无意间挑起了两国间的战端烽火,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凤鲚言:

    楚熊振臂震荆蛮,僭号称王霸业展,

    雷霆之势破云天,烽火狼烟九州颤。

    郑祭足陷权谋漩,被胁立庶情何堪,

    诸侯纷争逐鹿战,江湖恩仇一线牵。

    宫廷深处藏刀剑,世态炎凉人心险,

    盟誓歃血波澜起,暗潮汹涌在指间。

    公子突归来路漫,白璧黄金酬盟言,

    密室权谋定乾坤,月黑风高换人间。

    祭足女嫁雍纠畔,世事如棋布局宽,

    春秋战国风云变,英雄泪洒江山边。

    楚王熊通豪气干,祭足智勇谱新篇,

    王朝更迭烽烟散,留下传奇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