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也吵不出个结果，到了后面，基本就是香君仙子舌战群儒，一个人怼得其他四家哑口无言。
楚少歌佩服得五体投地：“文元霜方才同我讨论玉霜兰价格时也是这等气势。”
可惜了啊，他原本打算狮子大开口叫个一百二十块上品灵石的。
在文元霜那淬了毒的眼神和说话方式下，他一肚子忽悠硬生生憋得说不出口。他还觉得是自己心志不够坚定、胆子不够大，这会看到自己师父面对文元霜师父时也是这样吃瘪的样子，心里平衡多了。
有其徒弟必有其师父，归根结底还是他家老头子不太行，不会做生意。
楚少歌点点头，完美说服了自己。
路拾一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嘴上赢了也没用，看这些人的态度，就是咬死魁首落到谁头上其他家都不认。
“没意思。”
都吵不出结果了还有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李仲宁从殿外走进来，和蓬莱长老耳语道：“时辰到了。”
星移仙人一挥手，屋外霞光一闪，仙乐响起。
“诸位，请移步吧。”
路拾一眉梢一挑，率先走出去，站上广场的高台，长老们紧随其后。
殿前广场聚集着大量的弟子，这会儿全都抬头望向空中。
空中巨大的木鸢遮云蔽日，那木鸢飞至正中盘旋之时，腹腔打开，驶出十几辆銮驾。拉车與的动物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有灵动的四眼麋鹿，有重逾大象的纯白雪兔，还有发出啸音和着乐声舞动的巨鲸。
一曲悠长的仙乐结束，銮驾中走出淡绿色衣衫的十数位十三谷弟子，天边霞光如同缎锦，十三谷弟子踏霞光而上，齐齐掐诀：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成，坎宫动，休门开。”
九宫八卦阵悬于顶上，十三谷弟子用灵力拨动卦盘：
“静应，休门加休门，无物不杀，三光不照，霜雪俱来。”
颂声落下，水蓝色星星点点应声而下，水灵气落在修士们面颊上，融进经脉里。
夏至已过，因着西北的火猖，中州的空气干燥的叫人发慌，这时灼热的皮肤被水灵气安抚，引得在场修为不高的弟子们发出舒畅的呼声，纷纷聚气凝神，引气入体。
空中的十三谷弟子手再掐诀，踏着銮驾一跃而下，拉车舆的动物们旋身一变，化作钢铁铸就的飞鸟绕在木鸢一侧盘旋。
“取以及合，百事皆吉。”
“天风银雨阵。”
天风银雨阵是用水灵气做成的杀阵，此时辅以九宫八卦阵伤门的动应，却见地面长出无数棵银树，结出晶莹的灵力果实，天际落下的雨丝骤然炸开，宛若烟火。
好一幅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的盛景。
路拾一身旁站着楚少歌，她眼中倒映着空中的灵力碎片，声音轻快：“中州十三谷果然厉害，好独特的焰火。”
这边欢声笑语，蓬莱众人却一个比一个脸色严峻。
都知道四大仙门中蓬莱主阵法，天风银雨阵是蓬莱著名的杀阵，中州十三谷居然能用卦盘配合机关还原阵法，并在奖赏大会上用来放烟花。
断事堂千机仙人眉宇威严，故作温和道：“天风银雨阵果然深奥，甚得小辈们喜欢。”
广场氛围很好，香君仙子一句大尾巴狼没讥讽出口，心中连连冷笑。
蓬莱长老干笑两声，嘴巴纷纷抿成一条直线。
李仲宁上前一步：“晚辈不才，试炼时领悟了一道剑意，如今长辈们都在，请诸位长辈指教。”
是十三谷先用蓬莱的天风银雨阵出来活络气氛，那自然也挡不住蓬莱有点动作。
李仲宁低颂出声，背上的碧色长剑应声出鞘。锋利的剑花在空中斩断无数条水灵，土行灵气迫使着成熟的灵树由根部起寸寸碎裂，一个撩剑刺出，剑意倾泻而出，灵树碎屑化作龙身冲天而上。
“好！漂亮！”蓬莱长老连声叫好。
漂亮的剑招，漂亮的转移矛盾，你十三谷不是用我蓬莱的阵法抬高自己吗？那我就用苍剑山的剑术来转移矛盾，把你强压一头的小动作变成仙门之间的互相学习。
无辜被带出来的苍剑山：……
云霆仙人目露赞许：“的确是十分漂亮的剑招。”
他给门下会御器的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心领神会，立刻站出来。
这下好了，苍剑山展示御器，南海琉璃宫用器物展示了中州十三谷鼎鼎大名的机关术。
整整齐齐一个循环，萧家韩蒙一看自己被排外，主动提及萧忍冬可以在琴音中夹杂幻术。
到萧忍冬弹奏完半首曲子，天禄殿广场真是彻彻底底乱成了一锅五谷杂粮粥。
好大一出戏。
路拾一忍无可忍提醒：“奖赏大会何时开始？”
在这看他们整幺蛾子，耳朵都累。
“好了诸位。”星移仙人一敛随意的表情，显出身为元婴长老的威压，场上瞬间变得庄严肃穆。
“食煞谷试炼已然结束，今日我等齐聚于此，庆贺我仙门出现优良后辈，并在今日为这十位后辈送上应得的奖赏。”
他手一挥，一幅卷轴就在空中展开。
上面是按玉牌积分积出的前十名。
“真要按积分选出魁首吗？”
“把去北域藏宝阁挑选武器的机会给盛子穆？炼气巅峰的盛子穆？”
“小白脸，不就是攀上小师叔了！小师叔倒是同意了，可有想过对旁人来说公不公平。”
台下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星移仙人神色不变宣读排名及积分。
议论声一声高过一声，基本全是不服。
路拾一转身看向高台边缘的盛子穆，少年脸色发白，但双眼灼灼、犹如炙热的火在熊熊燃烧。
星移仙人将第十名的分数念完，众人之间忽然挤出一女子，她双拳紧握，声音清脆：“晚辈不服。”
她扬着头：“雷魈鸟是小师叔杀的，晚辈认为第一该是小师叔！”
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表达反驳，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人站出来。
一连十几个出来反驳后，又有人站出来持反对意见：“致死的火灵是盛子穆的，积分自然挂到他头上，这是规则，第一就该是盛子穆的！”
一时之间广场上分为两派，争论不休。
仙门长老都没争出结论，底下当然只会有更多的想法。
路拾一观察着星移仙人的表情，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
怎么论中州十三谷都拿不到这次魁首了，那不如就放任他们争下去，争到最后每家都没出够风头，对十三谷反而是最有利的结果。
她后退两步，走到高台边缘。
“盛子穆。”
对方侧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少女。
“发什么呆？”
路拾一挥挥手，提高声音，“别走神了，我就问你一句话，想不想要魁首？”
盛子穆终于反应过来她出现在脸前的事实，他压下心中悸动，毫不犹豫的摇头。
“魁首是你的。”
他声音闷闷的，“我如今没有夺魁的能力，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要。”
“真的？”
今天肯定是吵不出结果的，盛子穆如果要这个魁首，那就是他囊中之物。
目前最大问题其实是南海琉璃宫文家持反对意见，但这事最好说，她手上还有二师姐给的信物，以我们文大小姐在南海琉璃宫的地位，让文家给三分薄面还是很简单的。
其次就是，她们师兄弟四人在苍剑山小住为苍剑山吸引了不少弟子，因此苍剑山向来给她们足够的面子。
至于蓬莱岛自不必说。
十三谷作壁上观无所谓给谁，只剩一个萧家持反对意见也没什么用。
路拾一道：“我说了魁首给你算扯平，你若要，他就是你的。”
盛子穆硬邦邦反驳：“魁首是你的。”
“好好好，知道了，”盛子穆多倔她是清楚的，他不要路拾一也不强求，她摆摆手：“那我还欠你一个九千分的人情。”
不等回答，她转身就走。
盛子穆不要魁首、苏青黛暂时没功夫返回北椋城，那她在这待着也没所谓，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睡觉去。
人声鼎沸，路拾一分外想念碎石林的摇椅还有文夕满书架的话本子。
正这时，忽然听见由远及近传来熟悉的破空声，路拾一惊喜地瞪大双眼转身回望，果然见一道袅娜的身影出现在天际。
下一秒，那一袭紫衣的美人乘风而至，脚下刀扇幻化出密密麻麻的蝴蝶虚影，蝴蝶扇动翅膀，携着香风擦着人发顶而过。
那美人停在高台上的浮空之中，倚着蝴蝶，轻飘飘扫视脚下众人一眼。
“文二师叔！”
“文夕！”
路拾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师姐来了！
“小师妹，”文夕无视底下恭敬的众人，灵力蝶架起一座长桥，吐气如兰，呼唤道：“来。”
与此同时，传音入密到她耳中，骂道：“没教养的臭水修，又直呼人名讳。”
路拾一一点也不生气，见到二师姐她正开心着呢，骂两句又不疼不痒的。
她三两步跳上蝴蝶拱桥，站到二师姐身边。
文夕还在传音入密骂她：“别跳了，沉稳一点，还有没有小师叔的样子。”
脸上一派高冷，却还抬手拉了她一把，道：“小心。”
路拾一难掩兴奋：“你怎么来了？”
文夕没多说：“有事。”
众长老低着头齐齐退下高台，文夕拉着路拾一的手缓步落上去。
她一掀眼皮，美目流转：“诸位不必拘谨。”
星移仙人眼睛一转，抬起头：“二师叔来得正好，我等正在为此次魁首之事一筹莫展，不如就将此事交予二师叔定夺。”
这话一出，意见最大的香君仙子竟然也一改之前的怼天怼地，轻声道：“还请阿姊…二师叔决断。”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路拾一心服口服，不愧是南海琉璃宫文家，确实是好一脉相传的刀子嘴。
众长老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这事说了，等着台上文夕做决断。
文夕面色冰冷，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却传音入密去问路拾一：“你要这魁首吗？”
“不要？”
“给那个叫盛子穆的？”
“他不要。”
文夕偏头看了自家师妹一眼，那眼神赤裸裸写着：你看上的是个什么人？
“他还不要？”
路拾一白她一眼，“想象力别太丰富了，谣言。”
既然这样，文夕思忖着她此行的目的，面向众人，朗声道：
“试炼既有争议，那此次魁首给谁旁人都会有微词，干脆全都不作数。”
不等众人反驳，她接着道：“南海与蓬莱交界的梅琊山道，有一处大能坐化留下的混沌秘境，秘境上接九天星河，下接碧落黄泉。我已占出下次秘境裂缝开启之处。”
“既然谁也不服本次魁首，那不如届时将前十名弟子送入混沌秘境再比一次，第一个出来的就是食煞谷魁首，得到进入北域藏宝阁的机缘。”
混沌秘境四个字一说出来，原本叫嚷着不服的仙门弟子和散修彻彻底底哑巴了。
同样是只有金丹以下修为可以通行，和食煞谷结界将金丹以上修士拦在界外的温和不同，混沌秘境会让界内的金丹修士灵气乱窜、挤压骨髓，直至骨节碾碎，身体浮肿，爆体而亡。
更不要说混沌秘境层层是关卡，步步是险境。
混沌秘境一直被云浮大陆众修士称为地狱版食煞谷。
萧家长老韩蒙看向自家弟子萧忍冬，支支吾吾的道：“混沌秘境凶险异常，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了？”
“自然冒险。”
文夕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传说在混沌秘境最高点的天穹殿，大概每百年会有一次五星连珠之象，彼时大能会降临神迹，在天穹殿正中凝成炁盘。”
“我观天地之气，感知到此次神迹会在两月后。不瞒诸位，我此次下山便是为炁盘上的五行方位而来，谁第一个将五行方位告知于我，我在奖赏之外加赠他半条灵脉。”
“当然，既是额外的比试，自然有不去的权利，现在就可直言退出。”
一石激起千层浪。
“哇！”
“谁舍得退出啊。”
“半条灵脉…”
“二师叔好大的手笔！拿了这半条灵脉可就一步登天了！”
“仙门长老也不是人人都有半条灵脉吧！二师叔说给就给啊！”
“我恨啊！只恨我不在食煞谷前十名的榜单上！”
……
纷乱的声音中，路拾一刚想张嘴弃权回山摆烂。
就听见文夕传音入密给她：
“你不许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