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太后望见来人,怒气顿消。
阴毒狠辣的眼里柔进温情,挑出欲念。
“小不忍则乱大谋!若不是你提醒,哀家怕是多年谋划,功归一溃。
文颜,依你之见,哀家该如何消除这心头之恨?”
苏文颜,穷苦人家出身的武秀才。
觉着做武将不如文官那般前途无量。
他弃武从文,却又屡试不第。
寄居于云瑞山祥林寺。
六年前,肖太后到祥林寺为皇室祈福。
苏文颜机缘巧合的做了肖太后的随身侍从。
他的意见,肖太后十有八九依允。
“太后,诺云兮聪慧敏锐,是个难得的人才。依属下之见,与其毁了她,不如将她收为己用。”
肖太后温情的眼眸倏忽间变得凶狠阴鸷。
两个嘴角下弯,撇出一股子内宫悍妇的猜忌。
厉声:“你莫不是喜欢她?”
苏文颜苦笑一声。
微闭双目,浅低垂头。
薄唇撇出一种小媳妇受了天大冤枉的委屈。
“太后,诺云兮的聪慧与敏锐,属下今日才知。
属下六年来一直陪在您的身边,与诺云兮素未谋面,何来的喜欢?
属下只是觉着她对太后大有用处,才有此一说。”
肖太后探究的眼神盯着苏文颜的脸看了又看。
直至从苏文颜的脸上看出一丝赧赧的红晕。
方收回冷肃的眸光。
“说说看!诺云兮于哀家有何大用?”
苏文颜闭口不言,深褐的瞳孔里闪出警惕的光。
将大殿里的人扫视了一遍。
八个宫婢,六个嬷嬷,五个太监,十多位护卫。
俱都低垂着头,眼盯着地面,在他与太后面前装聋作哑。
太后温婉一笑:“无须戒防!宫中皆是你我之人。”
苏文颜黠起情到深处的眉眼。
凝视向肖太后欲念愈浓的凤眼。
话里有话:“太后,事关重大,有些话必要背着人说。”
肖太后耳垂一红。
艳丽富贵的脸上浮现出三十多岁孤寡女人不该有的娇羞。
苏文颜说的没错。
事关重大的话,只能关上宫门,蒙上锦缎被褥,躺在被窝里说。
“好吧!那些话,你晚些再说与哀家听。先将诺云兮的事给办了。”
肖太后含情脉脉的眸子里骤然间漫上一抹毒辣辣的阴影。
“叶槐,去将诺云兮带到净身房,让净身房的总管小魏子为其净身。”
“奴才遵旨!”
侍立一旁的大内总管叶槐应了一声。
手里的拂尘往肩膀上一搭,转身向殿外走。
“回来!哀家还有话说。诺云兮净了身,带到哀家这里来,哀家要亲自教她宫中礼仪。
明日勿忘派些人,将诺云兮留在宫里的事情散播出去。
就说習安侯府嫡女诺云兮性格乖巧,人又聪慧敏锐。
哀家甚是喜欢,故而留在身边,好生栽培。
望再培养出一个像莫白薇那般出类拔萃的女中豪杰。”
等在皇宫大门外的诺云兮。
没等来拿走她簪子的当班小太监。
等来了面色晦暗,眉眼皱成一道缝的大内总管叶槐。
她心里“咯噔”一跳,预感大事不妙。
然祸难临头,慌也无用。
诺云兮稳了稳心神。
福身行礼:“叶公公,这么巧啊!你这是要出宫办差吗?”
叶公公眼皮一塌,盖住眯出的那条眼缝。
面无表情:“咱家为诺小姐而来,跟咱家走吧!”
李嬷嬷张嬷嬷一心都在诺云兮的身上。
低垂着头给叶公公行了见面礼,搀扶着诺云兮往宫院里进。
叶公公拂尘一甩,打到李嬷嬷的胳膊上。
“你俩就别进去了。”
李嬷嬷张嬷嬷如临大敌般的惶恐。
尤其李嬷嬷,抬眸看了叶公公一眼,差点跌坐到地上。
她哆哆嗦嗦着身体,颤栗着声音。
央求:“叶…叶公公,我…我家大小姐身子羸弱,离…离不开奴们的服侍。”
叶公公只觉李嬷嬷的声音有些耳熟。
然他地位尊贵,不屑理会李嬷嬷,望也不望她。
眼睛瞪着空气:“宫里不缺人服侍你家大小姐。赶紧走!”
诺云兮轻拍李嬷嬷的手背。
低声宽慰:“勿忧!怡宁公主与太皇太后俱偏爱于我,谅太后伤我不得。你们快回府去!”
李嬷嬷张嬷嬷无法。
却又不舍诺云兮,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诺云兮风吹弱柳般的跟在叶公公的身后。
她走几步歇一歇,喘两声,咳一下。
走了半个时辰,偌大的皇宫前殿才走了三分之一。
她龟速的步伐,将叶公公所有的耐心消耗殆尽。
“诺小姐,你生在将门之家,身子骨竟如此羸弱!照你这般走法,等咱们到达净身房,只怕要到下半夜。”
“净身房!”
诺云兮神经一绷,躯体僵住。
“是啊,净身房,你的福分到了。太后看你聪慧敏锐,要将你带在身边好生培养。
不过呢,做太后身边的人,不论男女,首要的条件便是要净身。”
叶公公寻常话不多,今日与诺云兮多聊了几句。
连他自己都觉着不可思议。
诺云兮从叶公公的话里理出头绪。
拿了她簪子的当班小太监没去怡宁公主居住的新月宫。
去了肖太后的永恒宫。
她连着搅乱太后精心策划的两盘棋局。
太后岂会善罢甘休。
这是对她恨之入骨,要施以宫刑。
男子割其势,女子闭于宫。
太后阴毒至极,要让習安侯府从此绝嗣。
自大夷朝建立,还从未听说哪家侯府的嫡女被净身。
肖太后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置她诺云兮于死地。
“咳…咳…”
诺云兮手抚在胸口处。
站在通往后殿的道路边,气息不顺地喘咳。
她薄纱掩映的双眸,穿透薄纱,向四周窥觑。
守宫的侍卫背刀配剑,一队又一队的在皇宫里穿梭。
夜幕还未降临,宫殿的每处屋顶上都站着六个人。
穿着夜行衣,戴着黑色的面罩。
诺云兮敏锐地感觉到一双双精烁烁的目光,投射到了她的身上。
为了缓解心中的恐慌,诺云兮与叶公公无话找话。
“叶公公,我心甚或!宫中的主子只有四位,何用这么多的护卫?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队又一队的走过。
宫里是有特殊的人要保护,还是有极其贵重的物品怕弄丢了?”
叶公公只管走自己的路,对诺云兮的话置若罔闻。
诺云兮拿出乡下人进皇宫的惊愕。
不厌其烦地说着幼稚无知的话。
“叶公公,快看,那屋顶上有人!穿着黑黢黢的衣服,看着不像宫中之人。
他们莫不是溜进皇宫的杀手?要不要告知宫中的守卫。”
叶公公让她厌烦得开了口。
“那是宫中暗哨,腰间都别着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