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诺云兮宿在新月宫。
怡宁公主睡在碧纱橱里,诺云兮睡在碧纱橱外。
诺云兮上半夜睡醒,再难入睡。
她将自己带来的十枚大铁针从枕头下拿出,握在右手里。
左手悄悄地撩开帷幔。
床面前坐着守夜的两个太监两个宫婢围了上来。
压着声音:“诺小姐,是要出恭吗?”
诺云兮窃语:“勿要声张!我有一癖,夜间睡醒,必要在院中溜达一圈,方能安寝。”
两个宫婢默声不语。
在诺云兮身穿的锁甲上,套了件青纱线绣的碧罗裙。
一个小太监,拿来一件大红的霞帔。
诺云兮小声问:“可有素色的?”
小太监压低声音,回:“诺小姐,公主殿下不喜素色霞帔,故而没有。”
小太监的话让诺云兮有了警惕。
晋王大丧。
怡宁公主怎么可能只有红色的霞帔,而没有素色的霞帔?
她留宿宫中,若披着大红的霞帔在宫院里溜达。
不是嫌自己命长,就是脑袋被门挤了。
显而易见,这个小太监是太后安插在怡宁公主身边的人。
“天热,这个就不用披了。小公公,陪我到院中走走。”
“诺小姐,夜里凉,披上吧!”
小太监捧着大红霞帔,跟着诺云兮走出屋子。
深夜的宫院里出奇的寂静。
守夜的侍卫都守在宫门外,进不得内廷。
院中四个守夜的太监,望见诺云兮从屋子里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都夜赏昙花般瞪直了眼睛。
诺云兮站在那儿低沉沉地咳了几声。
沿着一条曲折的回廊,慢慢悠悠地走向后院。
小太监献殷勤,非要为她披上大红的霞帔。
“给我吧!我自己来。”
诺云兮将大红的霞帔拿在左手里。
抬头去观天上的星星。
朦胧的夜空,挑着一轮弯月,无数个星光点缀。
诺云兮的第一眼,未在怡宁公主的寝宫屋顶上瞄到什么人。
后院也未安插守夜的太监。
新月宫的防卫较其它宫殿松懈不少。
诺云兮悠悠闲闲地在后院的鹅卵石小路上漫步。
“小公公,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几时进的宫?”
“小的今年十五岁,叫小罗子,十岁那年…”
小太监话未说完,人已软绵绵的瘫到了地上。
诺云兮出其不意,用左手点了他的死穴。
四下无人!
她将右手里握的大铁针放进裙袖里。
拖着死透透的小太监钻进假山洞。
借着微弱的月光,脱掉他身上穿的灰褐色太监服。
将自己身上穿的长裙卷起,缠到腰间。
把太监服穿到自己的身上。
她用一块帕子束住飘散的长发,窝进小太监的帽子里。
微不可闻的一声“嗖”。
诺云兮跳到了新月宫的宫墙外。
她低垂着头,匆匆着脚步,往肖太后的永恒宫走。
她要夜探永恒宫,报肖太后虐杀自己之仇。
离永恒宫还有百米,迎面走来一队侍卫。
诺云兮学着小太监的声音。
自言自语:“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要吃什么豆沙糕。唉…小罗子的命比黄连还苦三分。”
领头的侍卫笑问:“小罗公公,谁要吃豆沙糕?”
诺云兮拿着袍袖遮住面部。
小声咕哝:“还能有谁,当然是怡宁公主了。这黑更半夜的,让小的到御膳房给她拿豆沙糕吃。”
一队侍卫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诺云兮依然衣袖遮着面部,往永恒宫的屋顶上偷窥。
正殿的屋顶上,黑木桩子似的立着六个穿夜行衣的人。
她眨眼的功夫,六个人少了一个,变成五个人。
诺云兮加快脚步,拐到宫殿的后面。
“哗哗哗…”
一个黑影,站在一丛花木后面正撒着尿。
花木长势旺盛,又有一人多高。
诺云兮强忍着羞赧,抬眸垂眸地观察了两眼。
断定花木能遮住房顶上站着的五个人的视线。
她站到那人的身后。
等待那人尿完,提上裤子。
学着小太监的声音。
小声咕哝:“太后娘娘的寝宫,岂能随地撒尿,命不想要了?”
那人早已察觉身后来了个小太监。
正歆羡着眼神盯着他撒尿。
自己有的他没有,不羡慕才怪。
他不以为意的转过身。
戴着面罩的脸上,戏谑的眸子望着诺云兮装扮的小太监谄笑。
“小公公,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
诺云兮拿捏着声音。
嘻笑:“小的夜里犯困,与你说笑说笑,提提精神。再说你们都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小的可得罪不起。走你的吧!”
那人不再言语,踮起脚尖,往屋顶上窜。
诺云兮快如疾风,从衣袖里甩出一枚大铁针。
无声无息地扎进那人的死穴。
高手毕竟是高手。
一枚大铁针一时半会扎不死。
他感觉后腰眼像被蚊虫叮咬一般又疼又痒。
骂:“该死的蚊子,怎咬爷一口?”
落到地上,拿手去揉后腰眼。
蓦然发觉不是那么回事。
后腰眼里摸着硬硬的,像是进了异物。
酥酥麻麻,又酸又痛。
躯体一瞬间软绵无力,仿佛被狐狸精吸去了阳气。
那人惊悚着扭过头。
诺云兮望着他嘻嘻地笑。
“皇宫里有一种蚊子,花花绿绿的身子,不叮女人,只叮男人。还好小的没了那个,挨不了叮。”
“…”
那人失了声音,手指着诺云兮,缓慢慢地倒进花木丛里。
诺云兮三下五除二,脱掉那人身上穿的夜行衣。
扯掉他头上戴的黑面罩。
又麻溜地往自己身上穿好夜行衣,戴上黑面罩。
她拿着金炸炸的腰牌,看清上面写的名字。
“嗖”地一声。
穿了四层衣服的诺云兮蹿上屋顶,站到五个人的中间。
站在她左边的一位,看也不看她一眼。
眼望前方。
小声戏谑:“肖华,撒个尿用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你和那个小太监躲到花木丛里卿卿我我去了呢。”
诺云兮不急着唠嗑,垂眸俯视向永恒宫的宫院。
永恒宫不只屋顶上有人,宫院里也有人,黑压压的不少人。
有不少护卫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有人躲藏到假山后面,有人趴到花坛边,也有人蹲藏到廊檐下。
永恒宫戒备森严。
诺云兮只得放弃惩治肖太后的心。
学着肖华的声音。
回谑:“你要是有那个心,我去给你捉个小太监过来。”
她不等那人回答,说去就去。
踩着脊瓦,掠向远处的御花园。
其他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低低地窃语。
“这小子今夜八成又偷喝酒了。”
“让太后知道,脑袋非搬家不可。”
“禁言!他若出事,大伙都得受牵连。”
几个人窃窃私语的当儿。
诺云兮已飞掠上御花园里一棵枝繁叶茂的楸树上。
她眼眸大睁,身体僵住:“!”
茂密的树冠里,静寂无声的立着一人。
微弱的月光映照下。
那人挺拔健硕的身姿,穿着夜行衣,戴着面罩。
腰间别着金炸炸的一个腰牌。
他深邃犀利的眸子正盯着诺云兮上下打量。
诺云兮不由感叹皇宫的防卫毫无漏洞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