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再遇小丽
8月20日上午10点，郑玉龙乘坐公交车到店子中学报到。公路就像爆炸过的地雷阵，雨后的路面像破碎的镜子，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蝉声轰鸣，着实令人厌烦。公交车劈浪前行，蛇形蠕动，乘客如醉酒般东倒西歪。郑玉龙终于捱到了店子镇，车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污水，无下脚之地。在司机不耐烦的催促声中，郑玉龙在依稀能看到地面的地方落脚，耐克鞋几乎没入水中，未等跳到高处，公交车轰鸣踩起扇面水流，喷洒到他的裤子和行李上。郑玉龙对着车影怒骂，公交车并不理会，跳着舞欢快地跑了。郑玉龙无奈摇头，跳到高处，跺跺脚，稍微能看出鞋子的模样，烈日下一只孤影狼狈地向店子中学走去。郑玉龙左手提着旅行包，右肩扛着蛇皮袋里的被褥，看了看脚上那双黑乎乎的耐克鞋，在店子中学门口徘徊。心想，这是什么破地方，几排破旧的砖瓦平房匍匐在一栋四层新楼的后面，水泥硬化的地面，被泥水蒙面，东面的操场正在施工，好像是在铺塑胶场地。郑玉龙咬咬牙，踏进了校门，在门卫老大爷的指引下，来到一楼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是半开着的，坐在办公桌后面俯身写东西的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对面站着一对青年男女，略显紧张，应该也是来报到的新老师。女孩身材修长，足有一米七，一身白色连衣裙，裸露出藕白的胳膊，秀发披肩，白色的瓜子脸镶嵌其中，鼻子上架着一副金边小眼镜，一双高跟黑色小皮鞋，里面肯定藏着一双玉足。男青年扭头看到目光有些呆滞，伴有色意的郑玉龙，眼神里充满了敌意。郑玉龙猛然回神，向麻杆身材的男青年报以微笑，左手敲门。中年人抬起头，目光从镜框上方看到了郑玉龙，手指向东方说道，工地在操场的东南角。女孩顺声看到一脸狼狈的郑玉龙，喷出了笑声。男青年则哈哈大笑，有点儿幸灾乐祸的腔调。“我是来报到的新老师”郑玉龙满脸通红，忙将行李放在了墙根。“这是我的报到证。”郑玉龙紧走几步将派遣证递到中年人的手里。“郑玉龙”中年人看过派遣证，一副欣喜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郑玉龙。“我是郑玉龙，请问您是？” 郑玉龙微笑着礼貌应答。“这身材，不愧是运动员出身，一级棒！”中年人站起身，很是欣赏地拍了拍郑玉龙的肩膀。又说道：“奥，我叫宋林峰，负责办公室工作。”“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美女是你的新同事，佟雅霏老师，中国科技大学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你好，佟老师。”郑玉龙向佟雅霏微笑着礼节性问候，余光看到了一副充满敌意而冰冷的脸。“你好。”佟雅霏面无表情。“佟老师，这位是？”宋主任看着男青年向佟雅霏问道。“欧阳志远，我大学同学，考到区一中。”佟雅霏介绍道，仍是一脸的平静。“你好，宋主任。我是佟雅霏的男朋友，今天送他来报到。请您多关照。”伸出双手主动握住宋主任。“不要胡说。”佟雅霏面露愠色。“哦，你就是那位萝卜招聘的体育老师。这是刚拔出来吗？还带着泥土的芬芳，哈哈哈。”欧阳志远一脸哂笑，充满了不屑。郑玉龙一握拳，要是在学校外面，先给他一顿胖揍再说，就他那麻杆身板，也就是一拳的事儿。郑玉龙转念一想，我们萍水相逢，他为何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呢？怕我抢了他的女朋友吧，哼哼，小样，看我怎么办你。“我可是棵花心大萝卜啊，你可要小心啦！”郑玉龙一脸坏笑，色色的眼神盯住佟雅霏不放。欧阳志远身体微微一颤，靠近佟雅霏，怕被郑玉龙抢了去似的。郑玉龙哈哈一笑，一副小人得意的模样。“走吧，先安排你们住下。”宋主任不屑地看了一眼欧阳志远，又笑哈哈地拿出钥匙，领着他们走向教学楼后面的平房。宿舍安排在了最后一排平房，路西第一间给郑玉龙，第二间是佟雅霏的房间，对面伙房两人共用。“这两排平房原先都是老师们的宿舍,由于乡里盖起了楼房,都搬走了,你们新来的两位老师只能住这儿了。今后保护好佟老师的安全可要交给了呀，郑老师。”“没问题啊！”郑玉龙接过宋主任的话，扭头冲着欧阳志远奸笑。欧阳志远赶忙用身体遮挡住了郑玉龙看到佟雅霏的视线，背对着他，犹如鸵鸟心态。宋主任又介绍道“镇上五天一赶集，要买好五天的菜。条件是艰苦点儿，将就着吧，适应了就好了。你们先收拾一下房间吧，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我提出来。”宋主任交代完返回了办公室。房间内潮湿霉变的气味令人窒息，郑玉龙开窗通风。房间里仅一床、一桌、一椅，地上尽是上任居住者丢弃的垃圾，湿漉漉的长得很长的霉发，脱落的墙面上泛着碱花。巨大的落差让郑玉龙一脸怨气，却又无可奈何，改变不了现实，就先改变自己吧，总比在武校时住得大通铺好得多了，即来则安之。霉变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跑出宿舍，在门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佟雅霏在门口双手掐腰，大声干呕，两人相视摇头苦笑。欧阳志远头戴简易纸帽，拿着一把笤竹也冲出房间，大口补充新鲜空气，顾不得郑玉龙轻蔑的眼神。下午，宋主任带领着郑玉龙和佟雅霏到教学楼二楼教务处报到，教务处主任杨文龙先将佟雅霏带到数学组。少顷，杨主任带领着郑玉龙回到一楼艺体组。杨主任一一作了介绍：李金亮，艺体组组长，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中等身材。另外两位体育老师分别是景山岗、赵玉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美术老师司继红，熟女，身材前凸后翘，音乐老师汤丽英，丰腴圆润，美声歌唱家的身材，郑玉龙一一问候。郑玉龙与组长李金亮对桌办公，实习期由他负责指导，郑玉龙被安排上初一年级四个班的体育课。办公条件相对住宿不知好了多少倍，给郑玉龙配备了一套新的办公桌椅，居然人手一台电脑，还能上网。开学前的工作相对轻松，郑玉龙的经历是大家关心的话题，几乎剥了个精光。郑玉龙辉煌的成绩令办公室全体同事无不惊讶，美女们投出爱慕的神光，啧啧赞叹，又为他考到这穷乡僻壤而感到可惜。轻松愉快的办公室氛围，让郑玉龙暂时忘记了糟糕的住宿环境。下午的时光在与同事们畅聊中偷偷溜走，太阳正在西下，褪去暴力的光芒，红彤彤的大脸藏在了树后，潮湿闷热的空气却丝毫没有消减，秋老虎的威力依然凶猛，让人畏惧。“头，郑老师第一天上班，你不安排接风洗尘吗？”司季红向组长李金亮抛出一个媚眼。“好啊，今晚艺体组为郑老师接风洗尘。”李金亮爽快地应道。又补充道，“六点半，聚兴快餐，不见不散。”郑玉龙受宠若惊，忙说道“感谢各位大哥大姐的抬爱，今晚我请客。”“不用你请客啊，郑老师，这是咱们艺体组的光荣传统，哈哈哈。”汤丽英贵脸花开，爽朗地笑道。“走喽。”汤丽英起身摆臀，一阵香风吹过。“回家好好捯饬捯饬啊，汤老师。”赵玉柱调侃道。“熊样吧你，快滚回家请假去吧。”汤丽英留下一串银铃声。众人大笑，纷纷鱼贯而出。郑玉龙返回宿舍，换上带有国旗标志的散打运动短衣裤，凉拖，揣上500块钱，今晚这顿入伙饭必须自己请，这是规矩，他还是懂得的。锁上门，回头看到佟雅霏一脸愁容地站在厨房门口，无助的眼神令人怜爱。郑玉龙知道厨房还不具备生火做饭的条件，抛下她不管，还真不是郑玉龙的性格。“嗨，美女，你男朋友走了？”郑玉龙搭讪道。“用你管啊？”佟雅霏还给他一个斜视白眼。“准备啃方便面吗？”郑玉龙依然关心道。“那还能咋办呢？对付呗。”佟雅霏语气缓和，道出了无奈。“今晚我们艺体组聚餐，跟我去吃大餐吧，我请客。”郑玉龙很真诚的邀请，脸上却露出得意地笑。“哼，我才不去呢，没品位。”佟雅霏一脸的不屑，郑玉龙的笑好像伤了她的自尊心，做出的过激反应。“大学生的清高到头了，就是七仙女也该下凡了，也要食人间烟火啊。”郑玉龙好心劝导。佟雅霏有些犹豫不决，面露难色。“那就让厨房的老鼠陪你烛光晚餐吧，拜拜了您那。”郑玉龙已经见过厨房里的大老鼠，并没真心想吓唬她。“啊！”佟雅霏顿时花容失色。郑玉龙看到佟雅霏窘迫的俏模样，怜花惜玉的男子汉情怀又开始泛滥，心想，她还差一把火。“奥，你看，施工队里可有好多色狼啊”郑玉龙指向操场方向，佟雅霏扫了一眼施工队驻地，又赶忙收回怯懦的目光，似乎感到好几双色眼在看她，只等时机成熟，就要对她下手似得。“我去合适吗？又不是你们艺体组的。”佟雅霏发出了颤音。“都是同事，没有那么多矫情，想去就跟我走。”郑玉龙憋住笑，严肃地命令道。“等等我，换身衣服。”佟雅霏飘逸进屋。郑玉龙摇头苦笑，自言自语道，女人真麻烦。佟雅霏穿着一件白色大T恤衫，遮住大部分粉红色短裤，藕白长腿直抵红色鞋托，一双玉足乍现，如婴儿般白嫩，绝对比杜晓琳的双脚好玩。郑玉龙一时失神，羞红了佟雅霏的脸。“你和我女朋友有一拼。”郑玉龙移开迷离的眼神，掩饰内心的色色之意。“你有女朋友，有我漂亮吗？”佟雅霏不屑的语气里满是属于自己的骄傲。“你们身高、体重、脸型、肤色都差不多。区别嘛，你B罩杯，她C罩杯。”郑玉龙斜视佟雅霏的胸部坏笑，往前紧走几步。“色狼！”佟雅霏假怒，举起粉拳追打。“小心！”郑玉龙话音未落，佟雅霏脚踩滑泥，前扑欲甩。佟雅霏一声惊叫，郑玉龙俯身抓住她的胳膊一提，两人顺势来了个亲密拥抱，又随即闪离。佟雅霏低下羞涩红润的脸，胸中小兔狂跳。“记住水坑，回来的时候可别踩上啊。”郑玉龙打破尴尬的气氛，佟雅霏以蚊声回应。一里多的路，郑玉龙与佟雅霏躲避层层陷阱，竟然走了半个多小时。郑玉龙将佟雅霏领进包间，众人已到齐，皆露惊异之色。郑玉龙忙解释，并一一作了介绍。汤丽英将佟雅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赵玉柱面露不满，笑道，汤老师又在破坏规矩，男女间隔做是老规矩，不能坏了规矩啊。最起码让两位新人靠在一起吧。佟雅霏脸红心跳，心里想拒还迎。李金亮一锤定音，男女分开做。汤丽英起身主动做到景山岗身边，赵玉柱又调侃道，汤老师，我们是老搭档了，怎么又喜新厌旧了。汤丽英笑骂道，闭上你的臭嘴，司姐要小心柱子的咸猪手，喝两杯猫尿，爪子就乱抓。司季红笑道，他敢？边说边作出切割的动作，众人哄笑。李金亮清了清嗓门，清理完杂音，说道今天请你们两位新老师，你们两个负责点菜，去吧。郑玉龙推辞不过，到门厅现场点菜。佟雅霏点了四个青菜，郑玉龙点了四个硬菜，外加一个羊肉汤。佟雅霏送给郑玉龙食肉动物的称号，郑玉龙还给她食草动物的美名。老板娘建议去掉两个菜，六菜一汤足够了。郑玉龙没有同意，吩咐老板娘按照点的菜上。郑玉龙正欲返回包间，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扭头惊叫大长今，你怎么在这啊？此人正是贾美丽，大庭广众之下，被郑玉龙喊出外号，长脸微怒，不悦道狗改不了吃屎，你个臭和尚。啊，你还掐我，郑玉龙咧嘴道。“你怎么在这儿啊？”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又同时欢快的笑起来，有他乡遇故知的兴奋。“我考上选调生，被分配到镇政府办公室。”贾美丽介绍道。“知道我在镇中学当老师，追来得吧。”郑玉龙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切，臭美。那我打电话问一下杜晓琳，好吧。”贾美丽拿出了杀手锏。“开玩笑嘛，干嘛还那么一本正经啊。”郑玉龙赔上笑脸讨饶道。“这位美女是？”贾美丽用疑惑的眼神，瞟了瞟郑玉龙，意思是你不会是在沾花惹草吧。“别误会啊。佟雅霏，一起分来的新同事。”郑玉龙忙介绍清楚，省得她给杜晓琳通风报信，惹得满城风雨，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两位美女玉手浅握，微笑颔首，互致问候。“一起吧，我们艺体组聚餐。”郑玉龙向贾美丽发出了邀请。“改天吧，给镇长陪客人呢。”贾美丽婉拒。“别喝醉了，小心献身啊。”郑玉龙又现“流氓”本色。“去死吧你。”贾美丽杏眼圆睁，微怒，却哭笑不得，还不能和他认真。伸手赏他一个肉麻花，郑玉龙的胳膊上又添一块青紫。郑玉龙疼得咬牙切齿，又不能还手，只好不停地搓着痛处。“粗俗”佟雅霏在包间门口向郑玉龙撇嘴道。郑玉龙哈哈大笑。李金亮做主陪，司季红做副陪。郑玉龙和佟雅霏在众人的劝说下，落座主副宾，分坐李金亮身边。酒场劝酒在北方可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艺术。李金亮连带四杯，司季红带三杯，这叫七上八下。司季红巧舌如簧，劝动佟雅霏喝下人生的一次酒。三陪四陪各带两个。坐在主宾位置的郑玉龙主动提出回敬，众人不允。按照酒场规矩，主宾最后一个敬酒，宣布酒席结束。李金亮打破常规，以郑玉龙年龄小为由，允许他先敬酒。郑玉龙连续回敬了六杯啤酒。“佟掌柜，该你敬酒了。”郑玉龙打趣地提醒道，把电视剧《武林外传》的人物名称送给了佟雅霏。“好，我敬大家一杯。”佟雅霏还给郑玉龙一个白眼后，爽快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佟雅霏虽然是第一次喝酒，但被浓浓的氛围所感染，索性撕掉那层羞涩的伪装，展露出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要好事成双啊，佟掌柜再敬一杯吧。”郑玉龙带着坏笑提议道。佟雅霏杏眼圆睁，怒视郑玉龙，手还是端起了酒杯……。佟雅霏把今晚的表现吓了自己一跳，心里却暗骂郑玉龙，臭流氓、大坏蛋、大色狼，被他带到沟里去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冲她傻笑的郑玉龙，不由得心里暗喜，有种报完仇恨后的舒畅，随即报以喜笑。酒场进入战国时代，郑玉龙单独敬每人两杯酒，以方便为由离席。一结账才230元，让郑玉龙大吃一惊，乡镇还是消费水平低，真便宜啊，十八张的工资还真能请不少次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