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刻骨铭心
郑玉龙再次感到了在这个酒桌上的孤单，一种被边缘化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不屈的心让他仔细回想他们的谈话，一点儿一点儿去思考去感悟。
“嗡嗡嗡，嗡嗡嗡…”郑玉龙忙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向邓恩明点头表示歉意，走到门口附近接听了电话。
“妈，什么事儿啊？”
“啥？”
“我马上回去。”郑玉龙惊慌的声音引得众人一起望向他。
“玉龙，家里有什么急事儿？”窦宇豪离着他最近，听得最清楚。
“不好意思，邓叔叔，家里有点儿急事，我必须马上赶回去，失陪了。”郑玉龙说完就转身疾走。
“慢！”邓恩明大声喊住了郑玉龙。
“到底有什么急事儿，快说！”王幸娟着急地问道。
“火上房也不差这一会儿啊！说，大家一起帮你解决。”邓恩明接过王幸娟的话音。
“我父亲晕倒了，脸色发黑。”郑玉龙忙说。
“打120，送滨海市人民医院。我联系一下心内科盛主任，让他做好手术准备。让我的司机送你，快走吧！”邓恩明快速做出了安排。
“我陪阿龙回去吧。曹经理，我们走！”王幸娟象风一样跟上了郑玉龙脚步，身后传来邓恩明的嘱托，可能是冠心病，千万不要移动病人啊。中途散席。
奔驰车在村口追上了120救护车，引导到家门口急停。郑玉龙在前院的牛棚口旁找到了父亲，半仰着倚靠在母亲的怀里，微闭着眼、轻呼吸、脸色铁青。母亲坐在地上，手不停地在他胸口揉搓。母子对望，泪眼双垂。未等郑玉龙蹲下仔细观望父亲的病情，三位医护人员赶到，戴上吸氧管、搭脉、测血压、挂吊瓶，约三分钟，郑老憨的脸色逐渐褪去紫黑色，微微变红，呼吸的深度加大，睁开眼，疑惑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约十分钟，待郑老憨的生理指标基本正常后，医护人员与郑玉龙简要交流，将郑老憨抬到救护车上，警笛响起，一路扬尘。郑玉龙向九爷爷简单交代后，将母亲半抱上车，正欲追赶救护车，从扬尘里冲出一辆警车。郑玉龙忙迎上去，与三叔郑全民简单的介绍了父亲的病情，随即一起追赶救护车。警车开道，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半小时救护车就停在了滨海市人民医院急诊楼前的门庭下。急诊室门口，邓恩明陪着一位大夫，中等偏高的身材，一副看淡生死才会有的祥和平静的面容，松弛的皮肤和余角纹的沟壑将他的年龄刻在了五十多岁，两步之外站着窦宇豪。郑玉龙走在四轮担架的一侧，郑全民则快步向前，与盛主任寒暄握手，再与邓恩明、窦宇豪握手致谢。王幸娟搀扶着王桂芝走在后面。
急诊室内，盛主任拿着心电图说道：“还有早搏，说明心脏血管还未完全堵死，从症状上看，堵塞应该超过了80，必须安支架。再去做个心脏CT吧，确定堵塞的位置，好制定手术方案。”
“龙龙去吧，知道CT室在哪儿吗？”郑全民安排道。
“我陪你去吧。”未等郑玉龙回话，一旁忙活了半天的护士摘掉监护器上的扭过头冲着他笑道。护士帽和口罩间露出一双略带俏皮的圆眼睛，郑玉龙忙道谢，解决了问路的麻烦，心里敞亮了许多，两人一前一后推着病床车走出了急诊室。郑玉龙偷瞄了一眼她的胸牌“陈楠”，有了护士的陪同，窦宇豪等人没再坚持。
郑玉龙路过走廊里焦急等待的母亲时，放慢了脚步，安慰道：“妈，放心吧，我爸的病不要紧啊，大夫说了住几天院就好了。我先去拍个片子，一会儿就回来。”郑玉龙递给王幸娟一个悲观的眼神，王幸娟回给他的是失望。几十米长的CT室长廊靠墙排满了一溜病床，郑玉龙的心立刻焦急起来。陈护士从郑玉龙手里拽过申请单，蹦跳着闪进了登记室，舞蹈般活泼的身影抚平了他躁动不安的心。几分钟她的倩影闪出，长长的睫毛向郑玉龙快速的闪动了几下，随转身向CT室紧走。郑玉龙小心翼翼地从排队的病床边移动，对面走来的病人家属纷纷后退或挤到两个病床之间的空隙。靠在CT室门口的病床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年男士，眼窝深陷闭目、颧骨和下巴凸出，长着大口微喘，床头站着一位30多岁的大腹便便的壮汉，警惕且不满的望着郑玉龙。CT室大门上的红灯熄灭，壮汉拉着床头就要往门里去。
陈护士轻轻地拍了拍该壮汉，微笑轻语：“请稍等一下啊，我是急诊科的，我的病人非常危重，需要马上做手术，谢谢啊！”同病相怜，郑玉龙没有硬往门口挤，听了陈护士的解释，心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医务人员就能加塞吗？”壮汉有些恼怒，拉开架势还想往里闯，只是没有挪动脚步。
“我是为病人负责，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亲属朋友关系，请理解啊，谢谢！”陈护士眼睛里依然发出笑意。
壮汉似乎被她的真诚所打动，手从床头上放了下来，嘴里抱怨声不绝，“妈的，光排队就两个多小时了，这么大个医院不会多上几台机器吗？”后面的病人家属不满的声音跟着响起。陈护士伸手拉着床头进了CT室。等拍完片子出来，王幸娟已经在门口等候。
“走吧，去办理住院手续。”陈护士看到了王幸娟手里拿着的纸片。病床推到手术专用电梯口，陈护士喊停郑玉龙，拿出手机拨打。电梯从五楼连续到了一楼。
“你们去办理住院手续吧，我送大爷到病房，记住了，心内科在16楼啊。”郑玉龙对这位热心的护士充满了敬意，不住地含笑点头致谢。住院费押金要么现金要么刷银行卡，郑玉龙身上的银行卡还不到一万，住院押金需要六万。于是，郑玉龙从王幸娟手里接过父亲的存折，打开一看是十万元，押金是足够了。
“娟子，你稍等啊，我去银行取钱。”
“不用了，我卡里有，先应急吧。”
“好吧，等会儿转给你。”12号病房是双人间。等郑玉龙和王幸娟赶到时，房间里已经站满了人，推开门正好与郑全民打了个照面，跟在他身后的是邓恩明、窦宇豪，三婶搀着母亲走在最后面。
郑全民将郑玉龙领到走廊的尽头，说道：“手术必须要做，盛主任的意见是他给做，还是请省人民医院的专家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还是请专家吧。”
“请专家需要另外给出诊费3000元。”
“该给就给啊，钱不是问题。”爷俩儿正说着，王幸娟打着电话走了过来。
王幸娟：“我给叔叔已经联系好了北京301医院的专家，宫教授，他的电话是13……，明天上午飞过来，10点接机。他是国内做心脏介入手术的首席专家，我爸的手术就是请他做的。”
郑玉龙：“谢谢你啊，娟子。”
郑全民：“谢谢你，王总，让你费心了。”
王幸娟：“都不要客气啦，应该的。明天阿龙一定要去接机啊，我晚上必须飞深圳，就不能陪叔叔手术了。出诊费我已经给过了啊，做完手术后，你请他吃个饭吧。”
郑玉龙：“没问题。出诊费是多少？和押金一块儿转给你吧。”
王幸娟：“你欠我的多了，你还得起吗？”郑玉龙被王幸娟震耳欲聋的话，愧疚的低下头，耳根发热。郑全民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病房门口的几双眼睛也望了过来。
王幸娟：“郑玉龙，你给我记住了，你欠我的，必须用一辈子来还，能不能？”啪，王幸娟给了郑玉龙一记响亮的耳光。
“能！”
“记住了吗？”
啪，又是一记耳光。
“刻骨铭心！”
王幸娟双手捧住郑玉龙十个红指印的脸，上前吻住，四行泪滑落。
这已经是第二次对王幸娟的感情伤害了，虽然都是她主动进入爱情牧场，只是不一样的场景，却是一样的诀别模式。
郑玉龙听到父亲生病的那一刻，内心深处有了些许小庆幸，从心底里排斥王幸娟的爱情，终于有了充足的借口。但是这一刻的等待，就像在刑场等待枪毙的犯人，等待着枪响的那一刻，心理备受煎熬，两记清脆的耳光，却让他彻底放松了，犹如获得了新生。
众人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