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归一念居然真的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李木犀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河洛派人将自己抓起来。
假河洛果然开口了,说的话却让在场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么说,有什么凭据?”
“凭据?”
归一念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低头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还以为尊贵的河洛大人会继续坚持自己说的话就是天理呢。没想到大人您也知道断狱要有凭据的呀。”
她不用抬头都知道假河洛的脸肯定又被气绿了,指不定已经用眼刀子暗中杀她多少次了。
其实她刚刚的阴阳怪气,包括之前的挑衅反击都是为了故意气假河洛。
归一念就是见不得他顶着河洛的名号,做着河洛根本不可能会做,甚至是厌恶的事。
亲身见证了河洛的后半生,她才知道“少年英雄”这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心目中理智有担当,意气风发的少年的名字被眼前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冒牌货占去,归一念真是火大。
“你、你、你!”
假河洛气得连说了三个“你”字,却奈何不了归一念一点。
“我这般平头百姓比不了您这种大人物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我既然说得出,就肯定有凭证。”
归一念让士兵带钱元、薛小妹和桃灼三人来为自己作证人。
不到一刻钟,三人都来了。
只是跟着钱元的还有她母亲钱大娘,薛小妹身后也跟着她爹。
“河洛,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不信你可以问问我的证人们。”
假河洛目光冰冷地一一扫视三人,冷哼一声。
“我问你们,你们谁亲眼见到那天李木犀出现在了钱江的铺子里,又亲眼见到了她掉了个香包?”
钱元想要开口说话,却被钱大娘死死捂住了嘴。
那天归一念来布铺的时候,钱大娘正巧去了牢里找钱江,所以布铺只剩儿子钱元一个人。
在钱大娘的认知里,钱江被河洛大人定了罪关进大牢里,肯定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为了不影响儿子和自己的后半生生活,她急忙去牢里找钱江想要和离。
等回到家后,她听儿子提起有陌生女子找他打听李姑娘一事,立马想到这个女子可能就是与河洛公开叫板的归一念。
关键是自家蠢儿子居然真给归一念提供了信息,还帮着她一起反对河洛大人,钱大娘当时只觉未来一片灰暗。
还好现在还有机会,钱大娘立马捂住儿子的嘴不再让他乱说话。
“河洛大人,我孩儿还小,他的话算不得数,还是我替他说吧,我那天也在铺子里!”
钱大娘看着就是一副会来事的样子,假河洛满意地点点头,同意让她代替钱元充当证人。
“那天李姑娘确实来了我们家布铺买布,我把布给了她之后她就走了。
至于香包,可能是我家小元听岔了。我说我要做个香包,他听错成了李姑娘掉了个香包。
后面李姑娘走了之后,钱江这混蛋趁我不注意,居然也追了出去。有这种相公,我真是命苦啊……”
钱大娘抬起衣袖假装痛哭抹眼泪,狠狠赚了一把围观百姓的同情心。
众人把异样的目光又转投到钱江身上。
归一念暗道不好,这些大人被假河洛洗脑那么久,肯定不会说出任何不利于假河洛的话。
就像钱大娘,她和钱江那么多年的亲密夫妻关系,都能因为假河洛的一句话而吵翻,甚至不惜昧着良心也要颠倒黑白。
果然还是要让钱元开口,不能继续任由钱大娘掌控节奏。
归一念继续使用刚才的怒吼法,大喊了一声钱大娘的名字。这一声怒吼她还夹杂了几分真气,将空气都震得波动起来。
钱大娘果然被唬住,呆愣在原地。
她初看归一念身子单薄,又年轻单纯,以为她不谙世事很好糊弄,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气场。钱大娘一下就被震住。
趁此机会,归一念飞快上前拉开钱大娘捂住钱元的手,迅速把钱元搂在自己的怀里。
“河洛,钱元虽然仍是孩童,但他早已过了完全懵懂无知的阶段。
我觉得他的话也可以作为凭证的一部分,不应该完全忽视。”
说完,也不管河洛答不答应,归一念轻轻拍了拍钱元的后背。钱元很有默契地把自己知道的真相一股脑说了出来。
钱大娘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上前想要把钱元抓回来,却被钱元灵活躲开。
“你这糊涂孩子,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你还不相信河洛大人和娘亲的话?娘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快回到娘的身边来!”
钱大娘急切的呼唤让钱元有些犹豫,他看向归一念,希望得到一些鼓励。
归一念蹲下身与钱元平视,郑重地说道:
“小元,还记得姐姐和你说过什么吗?
事情的真相,不是你娘亲说了算,更不是你的河洛大人说了算。
事实如何,真相就是如何。你要相信你自己亲眼看到的,相信你自己亲耳听到的,相信你自己思考出来的答案。”
三个“相信你自己”给足了钱元信心,他大声反驳钱大娘:
“娘,我没错!我信你和河洛大人,但我更相信我自己,我那天就是亲耳听到了你和阿爹说李家姐姐掉了个香包。
况且阿爹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他那么爱您,怎么可能主动招惹李家姐姐?
娘,现在到底是谁错了?”
钱元的三连问把钱大娘问得迷茫了。
对啊,钱江对她怎么样,这么多年来她都感受得到,她也相信钱江的为人。
如果是别人说钱江欺负了别家女孩子,她肯定不会信。但偏偏那个人是河洛大人……
钱大娘转头凝视被士兵扣押的钱江许久,最终没再说话。
因为突然多了钱大娘的辩驳,钱元证词的真伪没办法论证,归一念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薛小妹身上。
薛小妹并没有把她和归一念的事告诉给家人,但是刚才士兵闯入薛家说要带走薛小妹做证人时,薛爹敏锐地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也跟了上来。
此时的薛爹暗中庆幸自己跟来了,不然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家黑心小棉袄居然闯了那么大一个祸。自己既然在现场,就还能帮忙找补一下。
薛爹自己本身就是为师者,是连藏城内为数不多的思想开放之人,所以他和其他百姓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不迷信河洛。
不迷信归不迷信,他对河洛还是很尊重的。至于当众挑战河洛的权威,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这么做。
他自然也知道不能放任女儿就这么把事情真相说出来,但是他没有选择和钱大娘一样直接捂住女儿的嘴不让她说话。
相反,他给足女儿表达的机会与自由。
但是在薛小妹说话前,他把得罪了河洛的危害给她认真分析了一遍。
“小妹,阿爹尊重你的想法,说不说出真相全看你自己的意愿。
但是阿爹也希望你能顾全大局,认真思考下你说出真相后会给我们薛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薛小妹看了眼自家阿爹,又转身对上归一念希冀的眼神,小脸皱成了苦瓜。
太难了,她还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么艰难的决定?
归一念也看出了薛小妹的纠结,联想到薛爹看向河洛的忌惮神色,大概猜出了薛小妹不肯说出真相的原因。
“河洛,为了公平起见,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