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望辞坐着马车来到允家大门,心中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他下了帖子来拜访。
如今既不是大节,也不是过年。
他等不及了,带着一车子的礼物想正式来拜访一遍。
他昨夜彻夜未眠,想到要来正式拜访,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长夜漫漫,既是害怕允宵鸿不接帖子,又害怕他接帖子,忐忑难安。
一大早小厮来报,说允家家主接了拜帖,他就开始从自己的私库里面翻箱倒柜。
准备的每一件礼物,他都仔仔细细检查过好几次,确认无误后,他才命人搬上马车。
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现在允家大门前,以允愉未婚夫的身份前来拜访。
望辞只觉得今天的天空,都特别蓝。
“望公子,这边请。”
允家的小厮毕恭毕敬地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在前头引路。
只见他步伐轻盈而又稳健,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惊扰了身后这位贵客。
而跟在其后的望辞,则显得气定神闲,不紧不慢。
他那颀长的身形如同挺拔的青松,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乱他的节奏。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跳乱的,跟一盘理不清的丝线一样。
终于,他们来到了正堂门前。
望辞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命下人先在外等着,自己一人踏入正堂。
一眼望去,允家所有人都到了,可见允家对望辞的看重和满意。
望辞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两次,唯有允愉,他没有看到。
不禁心中一沉。
他稳住心神,缓缓地走到堂中央,双手抱拳作揖,向在座各位见礼。
他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一套下来十足的养眼。
特别是苏氏,她看向望辞的眼神十分满意,还有一丝骄傲自豪。
“许久不曾见过阿辞了,若是在街上遇到,恐怕伯母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这么大,这么出色了。”
“伯母谬赞了。”
望辞被安排在了允寒的身旁落座,这两位可都是各自家族中的少主级人物。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望辞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强大气势,相比之下可是要比允寒足得多。
一想到眼前这两人,一个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另一个则是自己的未来女婿,苏氏心中不禁有些飘飘然。
连带着她的腰杆子也下意识地挺得笔直起来。
只见苏氏面带微笑,语气亲切地说道:“你们两个啊,既然都是家中的少主,想必应该会有许多共同的话题?”
“大家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么拘谨。”
说完,她还不忘补充一句:“而且啊,你们俩也正好给下面的几位弟弟妹妹们做个榜样,传授传授经验。”
苏氏就这样自顾自地说着话,完全没有留意到就在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允宵鸿等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怪异。
众人纷纷神色不明地朝着她瞥了一眼。
此刻的苏氏满脸尽是神采飞扬的笑容,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简直溢于言表。
尤其是当她转头望向陈氏之时,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一抹轻蔑与不屑,更是被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而坐在一旁的允宵鸿见状,下意识就看向了望辞。
其实,苏氏之所以对望辞这位女婿如此满意,最关键的原因就在于他尊贵的身份、强大的实力以及他能够给自己带来荣耀。
凡此种种,她所展现出来的态度和行为,完全不是从一个深爱着自己女儿的母亲角度出发去看待问题的。
允苍仁一开始的时候,心底深处其实还隐隐留存着那么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总觉得不管怎样,苏氏多多少少应该都会顾及一下女儿的感受吧?
毕竟,允愉那可是她亲生骨肉啊!
可现在,当所有的事情都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时,他终于彻底看清楚了这一切。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被蒙蔽了双眼,犹如一片小小的树叶挡住了视线。
他误以为苏氏对允愉是有那么一点真心疼爱的。
现在想来,真是荒唐至极!
他不禁自嘲起来,自己竟然如此愚蠢可笑。
已经过了大半辈子的自己,却始终没能真正认清身边这位同床共枕之人的真实面目。
刹那间,一股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愧疚感铺天盖地地向允苍仁袭来,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吞没掉一般。
这种强烈的愧疚让他心如刀绞、痛苦不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这样就不用再看到这种场面。
“说起来怎么还没看见阿愉呢?”
望辞看似不经意间提起,眼神却是避开苏氏对他的关注。
听到这话,允宵鸿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不知道啊!那小促狭鬼,一收到你送来的秋露白,简直高兴得要疯掉啦!”
“她连头发都顾不上收拾,顶着个乱糟糟像鸡窝一样的发型,就风风火火地跑到院子里去数了。”
“依老夫看,她怕是把这酒当成宝贝咯!”
说着,允宵鸿脸上满是宠溺与无奈交织的笑容,一说起允愉,允宵鸿的话都变得多了起来。
顿了顿,允宵鸿又接着说道:“老夫见她如此模样,便让她先收拾收拾,再吃点东西,然后再来这边。”
“不过依我对她的了解,恐怕这会儿正满心欢喜地围着那些酒坛打转呢,哪还记得老夫的话哟!”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谁都能听出允宵鸿话语中的疼爱之意。
显然对于允愉这般调皮任性的行为,他并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
结果允宵鸿的话音刚刚落下,苏氏那充满责怪意味的话语便如同连珠炮一般脱口而出。
此时的望辞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呢,只见他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变得淡薄了起来。
只听苏氏略带嗔怒地说道:“阿愉怎么能如此不顾及礼仪呢?就算她再怎么喜欢阿辞送来的礼物,也应该先将自己收拾整齐之后,再走出屋子来看呀。”
然而,还未等苏氏把话说完,望辞便开口打断了她道:“无妨,这恰好说明了阿愉对我送的这份礼物非常喜欢。”
可是苏氏却并不领情,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数落着允愉,她根本没有发现望辞的脸色已经很差了。
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又被他压制着。
“即便再喜欢也不能这样,日后又怎能担当得起一个稳重的当家主母呢!”
说完,苏氏又满脸歉意地对望辞说道:“阿辞啊,你可千万不要见怪,伯母一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此时此刻,苏氏的心中可谓是又气又急。
一方面,她生怕允愉的这番举动会引得望辞心生不满。
另一方面,她对于允宵鸿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也是颇有怨言。
心想着他怎么就这样,毫不顾忌地当着望辞的面儿给说出来呢。
允宵鸿冷哼了一声:“什么都讲规矩讲礼仪,这里是隐城,实力为尊!”
“若是阿辞觉得阿愉这样不好,老夫也不勉强,天大地大,总有人喜欢阿愉这样的性子!”
允宵鸿就是故意说这种话,望辞对允愉的心思,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可今日,苏氏句句都在打允愉的脸儿,像是在巴结望辞,这让他难免有些火气,迁怒于望辞。
望辞面色阴沉如水,一双深邃眼眸中闪烁着寒芒,只见他缓缓将手中那精致的杯盏重重地放在桌上,只听ot嘭ot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冰冷而又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
那勾起的嘴角宛如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苏氏的心窝,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嗓音更是寒冷得如同千年寒冰:“本少主说了无妨,便是无妨。”
“允夫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本少主都无法苟同,甚至觉得荒谬至极。”
“阿愉是本少主心中挚爱,无论她如何,都轮不到允夫人你来评头论足,更别说指责她半句!”
说到此处,望辞眼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似乎下一刻就要喷涌而出。
下一秒,他神情突然变得无比恭敬,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允爷爷,阿辞对阿愉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如果阿辞有任何做得不够好的地方,还请允爷爷您直言相告,阿辞定当虚心接受并改正。”
“只是……何必要了阿辞这条命呢?”
说完,望辞无奈地摇了摇头,那落寞的模样让允宵鸿忍不住想笑。
心中臭骂了两句臭小子!
苏氏看着眼前一幕,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望辞装出来的假象而已。
她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还顶着允家长媳和允愉母亲这两个身份,恐怕望辞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取了她的性命。
望辞的一番话,全部落到了正好走到正堂的允愉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