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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艰难的远航-2

    “哦,别以为我不讲良心,”斯蒂芬叫道,一只手按在杰克的胸口上。“你不知道我有多迫切想尽早踏上新大陆。可你来看看我这里化脓的五年前的截肢伤口,那曾经健康的伤口再次裂开,还有脓肿的牙龈、脓疮、低烧、瘀血斑点。”

    “我只是在开玩笑。”杰克说道。“但事实上,我确实有很多事情要考虑。”的确如此。这是一次非常漫长的航行,他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如今好望角再次落入荷兰人手中,他必须迅速南下到南纬四十度,利用好这强劲而稳定的西风,以每天两百英里的速度进入印度洋,再赶上西南季风的尾巴,大约在马达加斯加纬度附近。他的命令要求他停靠在里约热内卢,距离这里不过一千多英里,如果信风还是这样,这并不遥远;而如果他现在靠岸,则有可能会错失这些风。而如果他在累西腓停靠,则肯定会被葡萄牙官员纠缠不清:最好的情况是无休止的延误,最糟的可能是一些丑陋的事件、拘留甚至暴力,因为他们非常忌讳外国军舰在里约以外的任何地方出现。延误,甚至可能发生争执,而即便如此,也无法确保能够得到补给。虽然斯蒂芬是出于好意,但这个亲爱的家伙是如此狂热的哲学家,整天研究他的虫子和吸血鬼……

    “让我考虑一下,斯蒂芬,”他说道,“我会去医务室的。”

    “好吧。同时,请你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我的老鼠不见了。暴风雨没带走它们。它们的笼子完好无损,但门却开着。我不过是转身去圣保罗岩石上透了口气,一转身,我那珍贵的老鼠全没了!如果这是你们海军的某种传统,我真希望把你们钉在桅杆上钉死,钉上之前还要把你们活剥了。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在富恩吉罗拉我丢了一条蛇;在里昂湾丢了三只老鼠。这些老鼠是我亲手喂养,自贝里角以来一直精心照料,尽管它们越来越不情愿,我还是给它们喂食最好的双炼茜草——现在一切都毁了,整个实验都作废了,彻底毁了!”

    “你为什么喂它们茜草?”

    “因为杜哈梅尔告诉我们,红色会浓缩并固定在它们的骨头里。我想测量渗透的速率,并想知道它是否能到达骨髓。不过我迟早会知道的:我和麦克阿利斯特会解剖所有合适的对象,因为这种效果肯定会传递给吃掉它们的那些家伙。而且,我郑重告诉你,杰克,如果你继续这样固执地、自我毁灭似的、加急、加帆、争分夺秒,毫无喘息的时间,那么大部分人都会成为我们解剖的标本,包括那个黑贼,他的骨头肯定会因羞愧而变红。”他在医务室门口大声说这些话,以确保自己在铁匠铺的锤打声中被听到,那里正在打造一个新的铁马,以取代暴风雨中被吹走的那个。

    杰克环视了拥挤的病床;他呼吸着连通风帆都无法带走的恶臭空气;他站在那里,斯蒂芬和麦克阿利斯特解开绷带,向他展示坏血病对旧伤的影响;即使他们带他去看他们的主要证据——五年前截肢的断肢,他也没有退缩。可是当他们向他展示一盒牙齿,又叫来那些行走的病例给他看,这些病人可以如何轻易地被拔掉臼齿,并让他触摸那些腐烂的牙龈时,他才表示他已经满意了,然后匆忙走向船尾。

    “基利克,”他说,“今天我不吃晚饭了。传话给巴宾顿先生。”这里至少有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可以驱散那停尸房的气味。“啊,巴宾顿先生,你来了,坐下吧。我想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吧?”

    “不,先生。”巴宾顿立刻回答道。只要可以,他就得一切否认。

    “你服役的时间怎么样了?你快满时间了吧?”

    “五年九个月零三天,先生。”在船上的名册待满六年后,见习军官就可以申请晋升为中尉,可以从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从一个随时可能被解雇或降职的见习军官,变成一个神一般的委任军官;而巴宾顿精确地记得那个日期,精确到小时。

    “是的。嗯,我打算让你代替可怜的尼科尔斯,担任代理中尉,给你下达一项命令。当我们到达海军上将那里时,你就有时间参加晋升考试了,我敢说海军部会确认这项任命。我非常确定他们在航海技术上绝不会让你失望,不过还是要请赫维先生帮你复习一下双高度测量原理,这样比较明智。”

    “哦,谢谢您,先生,谢谢!”巴宾顿高兴得满脸通红。这并不完全是出乎意料(他碰巧已经买了尼科尔斯的一件外套),但也远非确凿的事情。因为布雷斯韦特是另一位资历较高的见习军官(他买了两件外套、两件背心和两条裤子),同样有资格晋升;而且他的舰长和巴宾顿在马德拉岛还有几次尖锐的言辞(“这艘船不是一个漂浮的妓院,先生”),特别是在及时接班的问题上。这个时刻美妙极了,而杰克最后说的那些善意话语——“表现很好——负责任,有军官风度——我觉得巴宾顿值班时和其他任何军官一样让我放心”——让巴宾顿感动得眼眶湿润。然而,在他喜悦的同时,他的内心感到一阵愧疚,向门口走去,在惯常的道谢之后他停了下来,用颤抖的声音说:“您对我真是太好了,先生——一直以来都如此——这让我觉得自己太忘恩负义了。您可能不会这么做,如果……不过我也没有完全撒谎。”

    “什么?”杰克惊讶地喊道。最后发现是巴宾顿吃了医生的老鼠,而现在他很后悔。“唉,巴宾顿,”杰克说。“不。这确实是件卑鄙的事;卑劣而无耻。医生一直是你的好朋友——没有比他更好的了。是谁在所有人都说你胳膊必须锯掉的时候修复了它?是谁把你放进他的吊床里,整晚守着你,照看伤口?是谁——”

    巴宾顿无法忍受,号啕大哭起来。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代理中尉,但他依旧用袖子擦眼泪,抽泣着让杰克明白,他并不知道是谁把这些上等的磨坊主老鼠带进了左舷见习军官舱房。事实上,他本来会阻止这件事,因为他对医生非常敬爱,甚至为了医生和布雷斯韦特打了一架,因为后者称医生是“荷兰造的怪物”。然而,那些老鼠已经死了,还被洋葱酱烹制,而他在绳索上忙碌了一整天,饥肠辘辘,觉得让别人把它们全吃了实在可惜。从那时起,他的良心一直备受煎熬,实际上,他一直在期待被叫到船舱里去。

    “如果你知道它们里面有什么,你的胃会比你的良心更难受;医生——”

    “我告诉你一件事,杰克,”斯蒂芬快步走了进来,“哦,抱歉。”

    “不,留下来,医生。请留下来,”杰克喊道。

    巴宾顿痛苦地看着他们两人,舔了舔嘴唇说:“我吃了您的老鼠,先生。我非常抱歉,请您原谅我。”

    “真的?”斯蒂芬温和地说道。“好吧,希望你享受了这顿饭。听着,杰克,你能现在看看我的名单吗?”

    “他只是在老鼠死了之后才吃的。”杰克说道。

    “如果他在老鼠还活着的时候吃,那餐饭一定是非常仓促、不安的饭。”斯蒂芬一边专注地看着他的名单一边说道。“请问,先生,你有没有碰巧留下任何骨头?”

    “没有,先生。我很抱歉,我们通常像吃云雀一样把骨头嚼碎。不过有些人说它们看起来颜色有些异常深。”

    “可怜的家伙们,可怜的家伙们,”斯蒂芬低声说道。

    “你希望我对此盗窃行为采取行动吗,马图林医生?”杰克问道。

    “不,我的亲爱的,完全不必。但我恐怕大自然会处理这件事。”

    他回到病房,处理了一些包扎工作后,问麦克阿利斯特左舷见习军官的舱房里住了多少人。得知有六个人后,他开出了一张处方,吩咐麦克阿利斯特制成六个药丸。

    在甲板上,斯蒂芬感觉到有人紧张而偷偷地盯着他看。晚饭后,在他情绪看来会较为宽容的时刻,他也不意外地接待了那些年轻军官的代表团,他们都洗得干干净净,尽管天气炎热,也穿上了外套。他们也非常抱歉吃了他的老鼠,同样请求他的原谅,并表示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年轻的先生们,”他说,“我一直在等你们。卡洛先生,请代我把这张便条送给舰长,转达我最诚挚的问候。”他写下:“舰长能否让这些年轻军官和书记员休息一天?”折好后递了过去。

    在此期间,他打量着梅多斯和斯科特,分别是十二岁和十四岁的一级志愿者;舰长的书记员是个毛发浓密的十六岁少年,手腕已经远远超过了去年外套的袖子;乔利夫和丘奇则是十五岁的见习军官。他们都比他们母亲以为的还要瘦,还要饿。而他们则偷偷地打量着他,往日那种无忧无虑的欢乐已被压制,变成了一种苍白的严肃。

    “来自舰长的问候,先生,”卡洛说道,“他说得非常轻松,甚至休息一周都可以。”

    “谢谢你,卡洛先生。请你吞下这个药丸。乔利夫先生,丘奇先生……”

    “惊奇号”正停船待航,宝贵的信风从她的缆索中呼啸而过,却没有被利用。在她的右舷外,圣罗克角伸入大海,这是一片引人注目的岬角,厚厚的热带森林覆盖其上,连一小块裸露的土地都看不见,只有在海边,可以看到浪花拍打着光滑的沙滩,偶尔有几条溪流从树林中延伸出来。

    其中一处水湾处,有一条小溪——其混浊的水流与蓝色的海水交汇,两侧延伸至沙洲。顺着这条溪流,能看到一些房屋的屋顶,位于稍远的内陆。除了这些屋顶,不见一丝烟雾,不见一间小屋,亦不见一条小路,只能看见一整片古老繁茂的森林,一种不同色调的绿色。杰克将望远镜架于吊床布上,森林近在咫尺,可看到半倾的树干,被巨大的藤蔓缠绕,新的树木从中冒出,甚至能瞥见一只红艳艳的鸟掠过,与右侧的一簇火红花朵颜色相仿;然而多数时候,他的望远镜都定格在那些屋顶和小溪上,期盼能在漫长的等待中察觉到那里的些许动静。

    清晨,当巴西的轮廓在西边显现,他的计划显得极为明智:他们不会前往累西腓或是其他任何港口,而是沿着海岸航行,将小艇送至最近的渔村靠岸;如此一来,无需与任何当局交涉,几乎不会浪费时间。斯蒂芬深信,这片海岸上任何开垦过的地方都能提供他们所需的物资。“我们只需要绿色蔬菜,”他望着圣罗克角说道。“除了利默里克谷,还有哪里能比这里更葱郁呢?”随后,他们望见了那些划入小溪的小舟,以及远处的房顶。由于斯蒂芬是船上唯一会说葡萄牙语的军官,也是唯一确切知晓病房需求的人,派他去再合适不过,但他是被劝说后才勉强肯动身。临行时,他脸上仍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神秘笑容,发誓称自己没有受到吸血鬼的影响——而且他绝不会带一只吸血鬼上船。

    杰克背后,船上的工作继续进行;他们利用这个停顿的机会,重新安装主桅上的大部分索具,并重新堆放桅杆,但进展缓慢,水手长和他的助手们大声吆喝着那群懒散、无精打采的水手,但效果比平时差得多。前舱传来木匠们的争吵声;赫维先生也罕见地动了怒。“卡洛先生,你去哪了?”他喊道。“我让你把方位罗盘拿过来,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我只是在船头,先生。”卡洛紧张地瞟了一眼舰长的背影。

    “船头,船头!今天每个见习军官都给我这个蹩脚的老借口。乔利夫在头等舱,梅多斯在头等舱,丘奇也在头等舱。你们到底怎么了?吃了什么东西,还是在撒谎?我不允许这样的偷懒。不要玩忽职守,不然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罚到桅杆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