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打了一架,好几天没看到王巨君了,照顾司马郁的人也从秩儿姐姐变成了一个憨憨的小厮王五。
王五看起来有三十岁了,人很老实,身材健硕。
“王五兄,你说大人去哪里了呀?”司马郁一边躺床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王巨君留给他的书,一边咔嚓咔嚓地磕着葫芦籽。
说到这葫芦籽,大汉朝居然没有葵花,好不容易看后院居然种了葫芦,便偷摸了几个挖了籽,心想反正吃不死。幸好有秩儿姊姊在,能搞到一点点盐,帮他炒了一小盘。司马郁给了秩儿姊姊一把,剩下的全部兜来了。
王五也拿了一把,坐门槛上磕着,说:“封后大典在即,大人这几天都在宫中,不过明天是休沐日,应该会回家一趟吧。”
“那后院为啥种那么多葫芦啊?”司马郁又问。
“那可都是大郎君的宝贝啊。”王五啐了一口籽皮。
“大郎君是谁啊?”司马郁警铃大作,感觉有点不妙。
“就是大人的嫡长子,单名一个宇字。”他说道。
“艹,那别吃了,快收起来。等会那火铳子要来打人了。”司马郁把葫芦籽往被子里一藏。
“火、火铳子是啥?哎呀!”王五正撅屁股起来,就被一脚踢趴在地上。
王宇进来看他们吃了一地的葫芦籽壳,发了一通火:“竟然敢偷东西。!”
“哎呀,我真不知道那个是有主的啊。”司马郁开始使出耍无赖的本事:“你要不要尝尝,可好吃了。”
“谁要吃你的腌臜东西。”王宇大声呵斥。
“不知者无罪嘛,公子你看,你想怎么赔偿?”司马郁悻悻说道。
“你赔得起吗?”他说着,示意小厮把王五按倒在地:“你俩把他拖出去,打十棍!”
小厮和王五出去了,就剩司马郁和王宇在一个屋子里。
“公子这是干嘛?”司马郁突然汗毛直立。
“你到底为什么被家父带回家?你究竟是谁?”他逼身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十几岁小屁孩,要不是自己受着伤,高低教训教训他。
“那得问你父亲了。”司马郁抠抠手,也不知道那些事儿该不该告诉他:“我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
“少装糊涂!父亲带你回来守在你床前一天一夜。这两年父亲跟变了个人一样,每天见到面都说不了两句话,跟母亲又多有疏离。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他的私生子!你母亲是谁?”
王巨君没告诉他这茬啊,想想也是,皇上找人,找个小厮照顾就好,这殚精竭虑的,既没有带司马郁去复命,又天天在那说些有的没的,他不会真是司马郁的爹吧,惧内不敢承认?
于是,司马郁脑子一抽,来了一句:“我不知道,他不让我喊他父亲,他让我喊他祖父。”
打了王五十棍后,司马郁和王五被关进了柴房。
“好饿啊。”司马郁踢了王五脚一下:“都怪你,慢慢吞吞的,你这屁股没事吧。”
王五挠挠头:“没事,最多两天也就放我们出去了。不过你不会真的是我家大人的私生子吧。”
“当然不是……的吧,毕竟年纪也对不上啊。我就是突然给他问短路了。你是不是三天两头被罚关柴房啊,流程这么熟。”司马郁心里有点乱赶忙岔开话题。
“嘿嘿。什么是短路啊。”王五憨笑着挠挠头。
“就是脑袋抽风了。对了,为啥我来了那么多天,没有看到夫人呀?”说来奇怪,来这里这么多天没见到女主人,确实稀奇。
“夫人带着两位小郎君陪老夫人回乡省亲了,没个月余回不来。”王五揪着稻草梗说着。
“唉,早知道早上的白粥多吃几碗,好饿啊。遭了,我药忘了带了。”司马郁叹气道。
“小郎君,刚我给你一把全带来了。”说着,王五从怀里掏出了两瓶药。
“感谢王兄救我狗命。”接过药,司马郁躲柴火后面擦了药。
可是,司马郁没想到,王巨君一直没有回来,关了三天,只给水不给饭,这是活活想饿死司马郁啊。
要不是秩儿姐姐和王光心善,两人轮流来看司马郁俩,偷偷给他塞了药和饭,他俩怕是挨不过几天就要挂了。
关柴房第七天,司马郁准备跑路了。司马郁问王五跟不跟他走,王五摇摇头:“小的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
好忠心的王五。
养了这许多天,虽然睡得不行,但是伤好的差不多了。司马郁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使出了浑身解数,钻狗洞跑了。
随便找个草堆眯瞪一宿,这两千多年前的春天,还是挺冷的。
“我嘴里叼着烟儿,我兜里没有钱儿,我胡同串子走一圈就穿个破坎肩儿……”司马郁哼哼唧唧的在长安大街上走着。
真挺繁华的,跟城外是两面光景,熙熙攘攘的街道两侧种满了大槐树,一条林荫大道直通南北,将东西市分明隔开来,路边瓦舍林立,卖各色物品,小到笔墨砚台,大到家具马车……真真是车水马龙,接踵而行,人多的地方司马郁得侧着肩才能过去。
而且这边不仅有汉人,还有很多长得像是新疆那边来的高鼻梁大眼睛的人,这时候应该叫胡人吧,反正唐朝的时候是胡人很多的,汉朝三天两头跟匈奴打来打去,那边过来的人应该也很多。
真是太棒了啊。司马郁去当铺把衣服当了,虽然也是麻布衣服,好在很新,换了一身破烂穿着,这高低有钱消费了。吃了两块蜜饯和蜜糕,边上香喷喷的饼子又吸引司马郁的注意。
一个大胡子老板欻欻的从炉子里掀出来几个馕一样的饼子。
香!
“店家,这是啥,闻着好香。”司马郁咂么咂么嘴。
店家倒是没觉得司马郁磕碜,说道:“这可是香喷喷的胡饼啊,三钱一个”
兜里也就十钱了,但是架不住这个香气扑鼻啊。司马郁立马买了两个饼子,捏上去松软酥脆,上面铺满了芝麻。一口咬下去,居然还是核桃和葡萄干夹心的。上辈子他们都说新疆的馕好吃,可惜他一直没能去过,现在居然在长安吃到了好吃的胡饼!
要是有猪肉梅干菜就更香了。司马郁三下五除二炫了一个饼子下肚,感觉肚子里暖暖的,然后又喝了一碗菜粥,舒坦。
汉朝肉还是不多的,为了打仗老百姓基本还是吃糠咽菜的多,一年偶尔开几次荤。有钱人当然是有肉肉吃,酒肆里是有肉食的,但是司马郁明显买不起的。
走走停停逛到了下午,司马郁也没走到城另一头,是走错路了吗,城门到底在哪里呀?正想着,忽然看到一个漂亮的青砖大瓦楼,门匾上写着三个字,什么什么楼,文盲,认不全。里面有阵阵歌声传来,歌声袅袅,不绝于耳。哎,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青楼啊?
“真的是,王巨君抠门的很,一个铜板都没给我,他家好像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我这进不去啊。”司马郁小声嘟囔道。
“司马郁,你就这么想逛青楼?”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从司马郁头上传来。
司马郁只觉汗毛直立,自己是不是要完蛋了。
司马郁一个激灵,顿住了,不是吧不是吧,这狗男人不会听到自己说他抠门了吧!司马郁头都没敢回,拔腿就想跑,结果被一只大手抓在后衣领,直接拎了起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被命运掐住了后脖颈吗?
司马郁索性也懒得挣扎了,被提溜着进了一个小巷子。王巨君放下司马郁,在他面前半蹲着,直直勾勾的看着那小人儿。
那眼神,司马郁感觉要吃人。
司马郁慌张的说:“我……我就是有点饿,家里的饭有点腻了,出来转转。”
司马郁不知道他儿子怎么跟他说的,那毕竟是他儿子,人家能收留司马郁很不错了,没必要搞坏人家家里关系。毕竟,真如果要弄死司马郁,也不会允许秩儿姐姐他们时常送水送药的。虽然司马郁对这个时候律法不熟,但是真把他当小偷处理的话可能下场更惨。
“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王巨君看着司马郁,攥起了拳头,眼神有点可怕,有点生气,但是语气听起来又十分地关心。
司马郁有点摸不透他这是什么个套路,小心翼翼的说道:“你饿不饿,我有胡饼,可好吃了。我没偷东西啊,我把衣服卖了,换的衣服。衣服的钱我以后会赔给你的,还有那个葫芦。我回头来这找个活计什么的,我可以赔给他。”
司马郁说着讨好地掏出来一个胡饼给王巨君。
王巨君倒是没有拒绝,司马郁有点子后悔了,没有干粮他还怎么跑路?
司马郁正琢磨着该怎么狡辩,王巨君突然就抱住了他,声音有点怪怪的“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我一回到家,他们说把你关在了柴房,结果就王五一个人在……我翻遍了都城所有的商铺,才发现你在这。”
他不会是哭了吧,他大老爷们哭什么。
“我这不好好的吗,没遇到人贩子了。”换司马郁安慰着他:“你要不先松手?我快喘不上气了……”
王巨君摸了一把鼻子,把司马郁放开了,将油布包的胡饼塞进了怀里。啊啊啊啊,那香喷喷的胡饼啊,就这样离他而去了。
“我骂过王宇了。”王巨君笑着掸了掸司马郁的破衣服上的土。
“你别怪他,就一小孩。他也是为他妈妈抱不平。也是我脑抽说错话了。我生平也是极其痛恨小三的,看人家出轨的恨不得上去踢两脚。”司马郁拍了拍王巨君的肩膀。
王巨君那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司马郁的脸说道:“你怎么变成小花猫了?”
“啊,我的脸脏吗?大概是扒人家炉子边看烤饼不小心手上抹了灰吧。”司马郁低头看看,果然手是黑的,刚刚只想吃的居然一直没注意这个,他前世可是有洁癖的啊,来了以后好像两天给他治好了。
司马郁在衣服上擦了擦,笑嘻嘻的回道。“对了,我这个身子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啊,我都给王宇说懵了”
“你就是你,我可没有私生子。”王巨君乐了,轻轻拍了司马郁的小脑袋一下。
王巨君牵着司马郁的手走到了一头大黑马车前,说:“走,我带你进宫面圣。”说着把司马郁推上了马车。
“我穿成这样面圣?皇帝会不会捏着鼻子把我杀了?”司马郁有点惊慌,面圣,皇帝耶,他生前只在电视里见过铁林国强之类的啊。这,说错话是不是真的就GG了。
“少说话,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清楚就说溺水失忆了。”王巨君在司马郁耳边说道,还是那个好闻的味道。
“对了,你养父就是那个拐你的拐子,你受腐刑也是因为帮他一起偷小孩。他是磔刑,最后裂成几块了。你因为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出生,被他利用,一起受了罚。念你是小孩子,没有判死刑。所以,”他顿了顿:“见到陛下一定不要乱说话,偷小孩的这种人贩子在汉代处置非常严苛的,买家卖家同罪,高低是磔刑。”
“这挺好的,就该都杀了,建议后世推广。”司马郁有点愤愤的。
“你还是想想要陛下怎么赦免你吧,你还是个罪籍,户口也丢了。”他说。
“那我是得卖个惨。”司马郁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