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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女眷归家

    夜里轰隆隆的打了个惊雷,雨淅淅沥沥的下到了晌午才停。

    司马郁在后院石头缝下看到一株小野花,粉嘟嘟的,甚是可爱,便连根揪了出来,削了个竹筒挖点土将小花种了进去。

    天好的时候司马郁还是会跟王巨君去校场锻炼。天气不好他便可以待在家里。

    头一批的咸鸭蛋已经可以吃了。隔两天早上都会煮几个大家尝尝。司马郁喜欢跟王光分一个咸鸭蛋吃,王光这小子居然不喜欢吃蛋黄,简直是个完美的吃蛋搭子。

    几天前便收到王家女眷即将归来的消息,一寸光阴一寸金,三寸光阴一个鑫,今天是终于到了。

    司马郁突然有点紧张,这一大家子归来,发现司马郁把家里造成猪窝了,他两口子会不会打架啊。

    先前王巨君给司马郁搞了用枝条烧的碳条,司马郁用了没多少,到处脏的很,黑乎乎的,屋子里搞也搞不干净。司马郁一个不注意,一脸一手都是黑黑的。后来给司马郁从哪搬了几块青石板回来,还有一些类似方解石的白色石块块,质地很软,在石头上写字非常方便。写了以后可以直接用布掉。

    司马郁画图或者计算尺寸的时候也方便多了。

    但是那一地一墙的黑漆麻乌有点难办。

    王五刷了几趟才把这石砖地刷出来,砖缝是实在没辙。

    司马郁在青石板上画着设计图,嘴里哼着小歌:“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

    王巨君靠在门框上:“你是一点都不怕。”

    “我怕什么?”司马郁哼哼唧唧着说道。

    “现在是西汉。”他不屑的说道。

    “哦,西汉啊,那东汉后面是西汉吧,那司马郁唱的没错啊。”司马郁继续哼哼着。

    “你的历史真的,学的跟屎一样,你怎么上的大学的。”王巨君摸摸鼻子,看着司马郁写的东西。

    “我不学无术行了吧,我就没上过大学,小学肄业,粗鄙的很。不像你,大学生,啥也不管就敢下盗洞。哎呀!”王巨君听不下去了,就拿着尺子直接打在司马郁的屁股上,司马郁捂着屁股说:“哎你说,要不,我搬出去住吧,我这堆了这许多东西,屋里给我弄的乱糟糟的。”

    “没关系的,家里够住。你那些都是吃的,不打紧的。”王巨君说道。

    王巨君的夫人叫王静烟,司马郁很是好奇他怎么娶了同姓的女子。

    “没事,不是三代内,你看王宇不好好的。”他倒是门清:“而且不是我要娶的好不好。这是王莽母亲定的亲事,王静烟还有可能嫁过人,王莽接盘了。王静烟父亲是宜春侯,说到底,王莽还是高攀了。”

    “你老岳丈也不提拔提拔你。”司马郁问。

    “你提拔提拔我好不。”王巨君反问。

    “我马上打电话叫骜子下来,皇位给你……呜!”司马郁真有点生气了,又捏他的嘴。

    “有你这张嘴,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王巨君说道。

    “大人,老夫人、夫人进城了。”一个小厮跑过来禀报道。

    王巨君随手拍拍司马郁脑袋,跟小厮说:“你先去,我马上过来。”他正正衣服,示意司马郁一起去前院。

    王宇、王光已经在前院等候多时了。王巨君便站在中间,王宇、王光和赵氏站在两边,后面两侧是几个家仆。所有人恭候着老母亲一行人。

    这种场合司马郁就跟个多余人一样,他缩缩头跟下人们站在了一起,王巨君已经如此暴力了,大户人家是非多,他夫人要是也是个规矩多的,更别说上面还有个老夫人,司马郁想想都感觉他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司马郁揪揪自己衣服,看看天,然后揪揪秩儿姊姊袖口。

    “姊姊,我们要等多久啊?”司马郁问道。

    “很快了,已经进城了。”增秩转过来拉了拉司马郁的衣领,抚了抚他头上的碎发。

    “夫人人怎么样啊,会不会也有很多规矩啊。”司马郁小声问道,他昨天就应该直接出去租个房子住。

    “夫人人很好的,你不要太担心。”秩儿姊姊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司马郁小声嘟囔道。

    正说着,马车呼呼的到了。

    呼呼啦啦下来十多人。

    为首的王老夫人,约莫五十岁左右,头戴翡翠玉簪,耳配珍珠耳钉,着一身藏青烫花曲裾,手握檀木拐杖,被搀王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王夫人看上去保养的挺好的,根本看不出是三个孩子的娘。二三十岁的样子,头戴金簪和八宝步摇,耳配珊瑚耳坠,着一身红纹皂底曲裾。

    “儿子(孙儿)恭迎大人(大母)归家!”大家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好!好!好!”王老夫人说道。

    “阿母一路舟车劳顿,家中已经备下接风的饭食,阿母先休息一下,傍晚开席可好?”王巨君恭恭敬敬的说道。

    “好,但凭我儿安排。”王老夫人说完就由赵氏和王光搀扶进屋。

    “夫人辛苦了。”王巨君此时如沐春风的拉着王夫人的手说。

    呵,男人的嘴,司马郁特么真以为他跟夫人关系不好呢,幸好那簪子收费了,赚少了。

    “母亲大人安好。”王宇跟王夫人鞠了躬。

    “宇儿看着又长高了。”王夫人笑靥盈盈的看着王宇。

    “阿翁,阿翁抱抱。”一个丫鬟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还有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孩过来了。

    “获儿、安儿乖。”王巨君一把抱起两个孩子,向内堂走去之前看了司马郁一眼。

    真特么。

    “你看我作甚。我特么现在是希望全世界都不要关注我好不啦。不对,我干嘛跟做贼一样。”司马郁暗暗想着,他突然开始想念那个不靠谱的皇帝老爹了。

    这么大场面,司马郁不知道怎么应对啊。

    司马郁已经开始脑补皇帝老爹跟宗亲介绍:“这是朕一不小心被阉掉的好大儿。”

    司马郁突然噗嗤笑出来了。

    王静烟立马注意到了王巨君的目光,朝司马郁这边看来。

    肇事者就这么走了。

    他不准备解释解释司马郁为什么在这里吗?司马郁不知道哪段能说哪段不能说啊。

    “夫人好。”司马郁低着头,拱拱手说了一句。

    “你是巨君说的那个孩子吧。”王静烟向司马郁走过来。

    “是。”司马郁回道。

    她在司马郁面前蹲了下来:“我来看看这司马家的小郎君,你……”。

    司马郁怔住了。

    她也怔住了。

    她的眼睛,跟司马郁很像,或者说,跟司马郁穿越前有八九分像了,不过她眼睛显得更大一些,眼下有颗美人痣,尖尖的下巴,樱桃小口红扑扑的看着让人心生怜惜。这也算个绝世美人了吧,王巨君那个犊子天天嗷嗷叫没谈过恋爱,嫌弃来嫌弃去的,是在跟谁凡尔赛!

    不公平,他来就有老婆,司马郁来就残了。此刻司马郁也想找老婆,司马郁要找漂亮妹子,漂亮汉子也可以,司马郁瞥了一眼秩儿姊姊。

    好气啊,司马郁要有这老婆他根本不上班,去特么的家族荣耀,去特么的鸿鹄之志,就天天在家亲亲抱抱举高高。看她年纪轻轻这么多儿子,那之前的王莽大概率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也不会三十岁了,还混个校尉。

    “月儿?”她失声唤出,随后发现失态。起身,拉着司马郁进了主屋。

    什么情况?司马郁突然又有一种要走剧情的感觉了,这时候该跟他讲故事了。

    不过为什么要加个又字?

    司马郁猜,王美人跟她有关?

    不会是双胞胎吧。

    咔咔一顿宫斗。

    然后这个王静烟得罪皇后被赶出宫来,下嫁给王莽,胞妹虽受皇帝宠爱,也在宫斗里死了。

    司马郁正一顿脑补中,已经被带进主屋。

    司马郁看王巨君在跟两个孩子说着什么,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好得很,王八蛋,刺激他。

    看到别人一家团聚的时候,司马郁就倍感孤独。司马郁来的时候就没有家了,以后可能大概也许也不会有家。跟王光玩得好,可能就是因为他在这块也没多少优越感吧;不像王宇,他什么都有,他总是昂着头,他总是站在阳光下的那个人。

    看司马郁黑了个脸,王巨君有点惊诧,还没说什么,王静烟让下人把孩子都带出去了。

    司马郁看到王巨君的表情,知道自己可能有点脸臭了,深呼吸了一下重建了表情管理。

    “君,你看——”王静烟指了指司马郁又指了指自己。

    王巨君眯着眼,然后十分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说道:“有点像。”

    “他这眼睛简直跟月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王静烟说着说着,蹲下来捧着司马郁的脸。

    “夫人你哭了。”司马郁递给她一块手帕。

    王静烟接过手帕,把司马郁揽到怀里。

    嗯,司马郁真是人见人爱呢。都喜欢就没事抱抱他,嘻嘻。

    “你是说进宫的那个庶妹?”王巨君说道。

    擦,按她这个逻辑捋下来,司马郁不得喊王巨君姨父了?不嘻嘻。

    “静烟,这可不是能随便说的,你一定是舟车劳顿累到了,赶紧歇息歇息,我回头跟你说。”说着,拉着王静烟坐在榻上,把司马郁拎了出去。

    “她为什么叫你君啊,不该叫莽子,啊不是,不应该叫你莽吗?字可以这么用的吗?”司马郁笑嘻嘻地问道。

    “那不是字,是对夫君的称呼,我说你关注点这么清奇的么?”王巨君说道:“你不该问问王月是谁么?”王巨君直接把司马郁提溜到他的屋内。

    “我不用问啊,你那天说你不想知道,我就没说了啊。只不过我不知道那个王美人跟你家这位有关系,大姨父!”司马郁嘟囔道。

    “你最好不要乱喊。”王巨君说。

    “大姨父杀人啦。”司马郁掐着嗓子小声的喊。

    “你早就知道我是皇子是不是。”司马郁突然说道。

    “我不知道。”王巨君说。

    “你说实话我又不会怪你,毕竟那个时候那个人不是我。”司马郁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一丝哀怨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

    王巨君也看着司马郁。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你陪你夫人去吧。我不太舒服,有点累。晚饭不用叫我了。”司马郁维持着镇定淡淡说道,脱了鞋子爬到床上,合衣钻进了被窝里。

    王巨君在房中站了好一会,带上门出去了。

    那个人,不是她,他想杀的那个人不是她刘念君,司马郁躲在被窝里蒙着头哭着。

    王巨君一定是等到小皇子受了大刑,又落水,便离死也不远了。草草带回去复命,算活下来是也是个废子。当然皇子要是直接死他手上,皇帝必然不悦,所以他没想皇子直接死他手里。他没想到,溺水的那个时候,小皇子就已经死了。

    当王巨君发现小皇子变成了刘念君的时候,是不是后悔了?

    他后悔过么?

    宫里的人,都是怪物。

    司马郁待久了,便也会变成怪物。

    司马郁,他不想,变成怪物。

    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

    司马郁蜷缩着,不敢哭出声,他咬着自己的手,颤抖的啜泣着。

    他这弱智一般的钝感,真进宫怕是活不过三集吧。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皇上说的没有错。

    他给司马郁选的,是最好的路。

    没有封侯,应该是没有什么功绩可以封。

    所以给了一大片土地,够司马郁下半辈子好好挥霍了。

    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昏昏沉沉的,司马郁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虚无之中,无边无尽的虚无,她大声喊着,可是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一种无力感慢慢蔓延到全身,她跪坐在那儿,就在那里。

    突然心脏好疼,剧烈的穿透感,跟她当时来这里之前一样,这窒息的痛。

    她痛的喘不过气来,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动不了,吞咽都费劲,一个声音不听的喊着:

    “刘念君!”

    “刘念君!”

    “刘念君!”

    “刘念君!你撑住。”

    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是声音很耳熟。

    是王巨君?

    为什么是王巨君?

    为什么?

    滴滴答答的仪器声。

    “滴——”

    那瘆人的机器盲音,将司马郁吓醒。

    司马郁一下子坐起来,满头大汗。

    心突突的跳着,仿佛那梦中的剧痛是他想象出来的一样。

    随着他大口大口的喘气。

    梦里的情景渐渐模糊,那个声音也渐渐模糊。

    好像是谁在喊他。

    不记得了。

    只记得,好像很痛苦。

    一定是睡觉压到胸口了。

    做个噩梦而已。

    司马郁揉了揉压麻了的左臂,爬起来给自己到了一杯水。

    想想也是,本来就是寄人篱下,还要啥自行车?

    早知道就不提看什么封后大典了。早早去他地盘上过没羞没臊的日子多好,或者,只要不在长安,司马郁可以去这世界任何的地方,他可以去北方看大漠长河落日圆,可以去江南看小桥流水人家,可以去西藏看喜马拉雅山连绵的山脉,甚至可以造一艘大船,从白令海峡到美洲大陆,看印第安人在安第斯山脉阿巴阿巴阿巴,也可以看罗马帝国慢慢崛起。

    可是多好的机会啊,有几个人能亲眼看到这盛况啊。那可是皇帝娶老婆啊,想想也刺激。

    司马郁撑起窗户,看着窗外的月牙已经慢慢变淡,天色慢慢的就从青灰色变成红光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