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沛国谯县。
县城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商贩沿街叫卖,偶尔路过的百姓衣衫褴褛,不远处坐落着一座古朴幽深的庭院,门庭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曹府”。
“嘚嘚嘚”,两匹骏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这马儿膘肥体壮,毛色红中透着黑亮,身形高大威猛,脖颈上一丛黑色的鬃毛随风飘舞,行过之处带过一阵风,引得城里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
那骏马的主人,一身官服打扮,好像是衙门里当差的。
路边,一位衣着端庄的绝美女子正拉着一名玩耍的孩童。
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她连忙将孩子抱起来,紧紧的护在怀里,生怕这马儿带过的劲风伤了孩子分毫。
“阿娘,这头驴子好大,比我们家的驴子大了好多!”
那孩子盯着俊马,小脑袋挣脱开束缚,兴奋的追着马儿跑的方向大声说道。
女子爱抚着孩子的脑袋,慈祥的回答:“傻孩子,那是马,京城里打仗的将军才能骑的骏马,珍贵的很!”
“阿娘,我长大了也要当将军,也要骑马打仗!”
女子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傻孩子,骑马打仗有什么好的,打仗是要死人的。”
孩童似乎明白了什么,“阿娘,我也会死吗?”
“会,每个人都会死,阿娘也会死,我的昂儿也会死。不过,阿娘不希望昂儿当将军打仗,阿娘希望昂儿平平安安的长大,娶个媳妇,再给阿娘生个孙子!”
女子一脸甜蜜的憧憬,轻轻刮了一下孩童的小鼻头。
“昂儿不要媳妇!”孩童皱了皱自己的小鼻子,一脸委屈额说道,“昂儿想当将军!当了将军守着阿娘,保护阿娘!”
“嗯,阿娘的好昂儿!”
女子“吧嗒”一口亲在孩童的脸上:“那就当阿娘一个人的大将军!”
不远处,两匹骏马驮着身穿官服的人,行至曹府门前,“吁……”的一声将马停住。
其中一人下马,上前叩响了曹家的大门。
“阿娘!阿娘!那骏马是朝我们家去的!”
孩童瞥见那马儿竟停在自家门前,连忙兴奋的对着女子大声说道:“阿娘!我要回家,我们快回家去!”
听到敲门声,曹府宅内一位老仆人开了门
官差上前同老仆人低语一阵,老仆人接了官差手中的信笺,激动的往厅堂里跑去。
“主母!喜报喜报,少爷被官府征召,要去京城做官了!”
那老仆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完全不顾脚下了。
此时,一个青丝垂肩身着绣花蜀锦袍的俊美青年,正端坐在阁楼上读书。
青年神态凝重,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剑眉轻挑舒展,似有所获……
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套竹简,上面写着《孙武兵法》。
这部书,他已经读了无数遍,越读越觉得是一部好书。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好书是适合多读几遍的,或许每次读完,都有新的收获。
“孟德,孟德,快些下来!”一个轻柔甜美的女人声音传来。
“来了!”
听得呼喊,青年应了一声,放下书简,整理一下衣服,便下楼来到客厅。
“少爷,京城喜报!”
老仆人看到青年,连忙递上刚才官差送来的信笺,那是来自京城洛阳的朝廷征召书。
客厅里站着一位美艳贵妇人,看起来年约三十五六岁。
妇人身着湖蓝色曲裾深衣,庄重典雅,乌黑浓密的头发挽着垂云髻,上面插一支晶莹翠绿的玛瑙簪子。
这个贵妇人,生得肤白貌美又有气质。
脸如满月不敷而白,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眉似远山不描而黛,目同秋水不润而清,指比春葱纤纤而立,肤胜凝脂皎皎而洁,身姿曼妙如弱柳扶风,酥胸高耸似峰峦盖雪。
“孟德,官文所写何事?”贵妇人问道。
锦袍青年此刻已经将信笺打开,“回母亲,朝廷要我到京城任北部尉!”
“哦?去吧,到了京城就能见到你爹了。”贵妇人脸上露出喜色,但又似乎夹杂一丝哀愁。
正说着,那领着孩童的女子刚刚走进门来,把孩子放地上,对着贵妇人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轻声道:“母亲。”
孩童一脸兴奋的冲到青年面前,抱住了青年的大腿:“阿爹!那大马是来找你的嘛?你要去京城里当将军了嘛?”
几句话问出来,惹得厅里的人们哈哈大笑。
贵妇人慈爱的拉过孩童,抱起来说道:“是是是,你阿爹要去京城里当将军了!”
妇人让锦袍青年将任命书又重复读了一遍,众人皆是眉开眼笑,只有那女子闪过一丝忧愁和不安,却仍旧微笑着又冲青年行过一礼说道:“恭喜夫君。”
锦袍青年姓曹名操,字孟德,正是曹家的大少爷。
古人给孩子取名字,字往往代表排行老几。
伯仲叔季,孟仲叔季,就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意思。
所以,遇到字伯什么孟什么的,不用问,铁定是家里的老大。
比如:曹孟德,马孟起,姜伯约,孙伯符,陆伯言……
当然,也有不按套路取字的。
比如:袁绍字本初,袁术字公路,完全无法从名字判断属于排行老几。
曹操深情的望着女子,将她散落在鬓角的一束头发塞进耳后,那女子脸颊微红略带羞涩,赶紧接过曹母手中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孩童,往后院去了。
曹母吩咐下人准备饭食,要阖府庆祝一番。
晚宴,餐桌上,摆着几样精美菜肴一瓶烧酒,几个酒盏,曹母示意下人在盏里都斟上一小杯酒水。
“平日里,我们府上按老爷的规矩勤俭持家,从不奢侈,今日收到孟德上任的朝廷任命书,也算喜事一桩,特地破例请大家喝上一杯小酒。”
说完,微抬玉腕执起酒杯,宽大的袖袍遮住嘴角,一口喝干了盏里的酒水。
酒杯放下的时候,曹母似乎眼角闪了一点泪珠,但只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了。也是,当娘的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儿子要离家远行,做娘的哪有不牵挂的。
“娘……我敬您。”
曹操似有感触,也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端起酒杯,均是满饮。
“孟德,你苦读数年终于能有所作为,朝廷的差事不得耽误,今晚就收拾好行囊,明日早些出发罢!”曹母说道。
“到了京城,记得向你爹报平安。”
曹母慈爱的看着青年,满眼的怜惜和不舍。
“嗯!”曹操点头应道。
“见到爹,我自会告诉他家里一切安好,让他放心。”
“对了,前些日子你父亲来过书信……”曹母又想起来了什么。
“你父亲上次在信中提到,若是此次你能顺利入京,且带上玉儿,你爹为他在京城里寻了私塾,他也到了应该正经读书博取功名的年纪了。”
妇人说着,又瞄了一眼旁边年约十五六岁正在闷头干饭的少年。
“嗯好!”曹操点点头,拍了拍坐在旁边的少年:“曹玉,吃过饭你也早些收拾。”
少年头也不抬,依旧往嘴里扒饭,“知道了,大哥!”
“这孩子,饿死鬼托生的。”曹母无奈地摇摇头,开始不紧不慢的吃饭。
“兰儿,此次我奉命入京是以公务为主,暂不便携带家眷。”曹操满眼柔情,对着身边一味照顾小童的女子说道。
“夫君不用解释,我懂!”
女子名叫丁兰,乃是曹操的原配夫人,只是夫妻二人同房多年,丁兰的肚皮却没有一点动静。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丁兰内心觉得愧疚,便主动提出让曹操纳一房妾室。
曹操原本还不好意思,怕别人嘲笑自己纵欲贪欢声色犬马,奈何夫人和母亲每日唠叨,只好听从母亲安排,纳了城中刘氏为妾。
刘氏过门不到三月,便有了身孕。
丁兰心中愈发愧疚,觉得自己不能给曹家生下一儿半女,险些耽误了曹家传宗接代。
因此,丁兰视刘氏如同亲姐妹,便是刘氏的衣食起居,丁兰也不顾原配正妻地位,亲自前去照料。
只可惜,怀胎十月,临盆之际刘氏却遇上了难产。
以当时的医疗条件,必然只能选择保大或者保小,无法两全其美。
曹操同母亲商议,原本决定是“保大”,岂料刘氏母爱迸发,不愿为了自己而让无辜的孩子丧命。最终,一家人拗不过刘氏,选择了保小。
孩子生下来以后,是个男孩。
曹昂这一命,终还是母亲用命换来的。
刘氏只来得及看儿子一眼,便已经奄奄一息了。
临终之际,她把儿子托付给了丁兰,求她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
丁兰本就无出,于是答应刘氏,把她的儿子养在自己名下,自己定当视如己出,这也是为什么丁兰把曹昂当做自己亲生儿子对待的原因。
“兰儿,我走之后,家中内务,还要劳烦你多帮衬母亲,等我在京中安顿好之后,再从长计议。”曹操拉过丁兰的手,对她悉心交待。
“夫君放心吧!”丁兰拍着胸脯保证。
“君在京城,家中如君在,定然不让夫君操心。”
“昂儿!”曹操又喊过旁边的孩童。“阿爹不在家,你也要好好听你娘的话。”
“嗯!”孩童很庄重地点了一下头,他就是官差路过时候街边那个孩童。
“我的昂儿最乖了!”
丁兰忍不住扶着曹昂的小脑袋,在他嫩呼呼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满眼都是溺爱之情。
“来,昂儿,亲爹爹一口!”
曹操把脸凑过去,想让曹昂亲自己一下。
“不亲,爹爹的胡子扎我!”
曹昂用稚嫩的童声奶声奶气回答,拒绝了曹操的要求。
“哈哈哈!”
一大家子人乱笑,都被曹昂的童言无忌逗乐了。
曹操也颇为尴尬,只好跟着哂笑一下,伸手轻抚曹昂的小脑袋。
这孩子,真是跟娘亲不跟爹亲。
从去年曹昂两岁的时候,他就不跟曹操这个刚成年的爹亲近了,总是赖在娘亲丁兰身边,恨不得化作丁兰身上的挂件。这两年,小家伙越发依赖丁兰了。
什么,前年?刚成年的爹?
是的!
很多人只知道古人结婚早,但是不知道古人婚早到哪种程度。
以两汉王朝为例,女孩子的出嫁年龄普遍在12到19周岁。超过19周岁,就是现在所谓的“大龄剩女”了。
包括宫中选妃,皇室嫁娶,也是这个标准。
《后汉书·皇后纪》明确记载:汉法常因八月算人,遣中大夫与掖庭丞及相工,于洛阳乡中阅视良家童女,年十三以上,二十已下,姿色端丽,合法相者,载还后宫,择视可否,乃用登御。
或许有人会问,《后汉书》里不是写着“年十三以上,二十已下”吗?
没错,史书上是这么写的啊。
13岁以上,20岁以下。
可是,古人计算年龄,都是按照虚岁计算的。
虚岁,就是把怀胎十月算作一年,婴儿刚出生就是一岁了。
第二年的同一天,古人给婴儿过的就是两岁生日。
所以说,史书上记载的女孩子出嫁年龄是13到20岁,其实换算到现代,就是我们常说的12到19周岁。
这个年龄放到现代,所有的新郎官都得被抓进监狱。
因为现代法律规定,跟未满14周岁的“幼女”发生关系,无论对方是否自愿,都是违法的。
曹操迎娶丁兰的时候,她还未满14周岁,在当时也就是不到15岁。
这或许是,未来的曹丞相最早的“前科”了。
同样,曹操当新郎官的时候,也才刚满14周岁,即当时的15岁。
新郎新娘两个人,年龄加起来还不到30岁,真是名符其实的“小两口”。
丁兰过门两年后,肚子始终没有一点动静,这才逼着曹操纳妾,娶了偏房的刘氏。
纳刘氏为妾的时候,曹操也才17岁 (就是16周岁)。
一年后,刘氏难产,生下曹昂而死。
这时候,曹操才18岁,也就是17周岁。
同时,他的儿子曹昂,在当时已经是一岁了。
第二年,曹昂两岁(实际一周岁)。
第二年的曹操19岁,实际年龄刚满18周岁,可不是刚成年的爹吗?
现如今,是第三年,曹操弱冠(古代20岁加冠礼,叫弱冠,实际年龄等于现代的19周岁),朝廷任命他为洛阳北部尉。
《三国志·武帝纪》上是这样记载的:年二十,举孝廉为郎,除洛阳北部尉。
因为古人用的都是虚岁,所以曹操出任洛阳北部尉的时候,实际上只有19周岁。
而现在的丁兰,刚满19(实际18周岁),不仅是三岁孩子的娘亲,以后还要独守空房了。
茶足饭罢,众人各自散去。
餐桌前,只留下几个婢女在收拾残羹剩饭。
曹操携丁兰回到卧房,卧房台案上点着一支闪烁摇晃的红烛,丁兰正坐在床边,木床的帷幔罩下来的阴影,遮住了她一部分面庞,也遮住了她眼里的哀伤。
烛火光影中,她的脸庞显得格外的风情万种。
曹操看得如痴如醉,丁兰忍不住俏脸一红,都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夫君还是这么……这么沉迷于自己的美色吗?
玉臂伸出,春葱嫩指缓缓解开他的衣带:“夫君,歇息吧!”
曹操伸手握住她白皙细嫩软若柔荑的小手:“兰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另外,昂儿调皮,若是他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只管教训就是……”
话未说完,丁兰已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夫君莫说,昂儿养在我的名下,就是我的亲子。我这一生除了你,余下的便都是为了昂儿。”
“那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窗外天色逐渐深沉,一轮明月挂在树梢,有云朵穿梭而过。
室内烛光旖旎,两个年轻的情侣依偎在一起说着情话,互诉衷肠,自是一番离别情伤。
“夫君!明日之后,你我便要天各一方了,你会想妾身吗?”丁兰在曹操耳边呼着热气,悄声说道。
樱桃小口,吐气如兰,娇靥如花,香风满怀。
纵使是修身养性多年的老方丈,面对此情此景只怕也动了春心。何况曹操只是个刚满20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保温杯里泡枸杞,修身养性护身体,那是40岁以后做的事。
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美人主动挑逗,满脸若即若离的香气……
这能忍?
曹操难掩心中冲动,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推倒玉山颠鸾倒凤,翻云覆雨极尽缠绵。
不多时,帷幔里传来一阵阵欢愉的喘息声。
丁兰如同一条身姿曼妙的美人鱼,而曹操的胸怀就是广阔的大海,她在大海里游弋,也在他怀抱里偎依。
明日便要分别,今晚愈加情浓。
丁兰扭动着身体,发出难掩激情的呻吟。
……
随后,丁兰把床上换了新的被褥,二人相拥而眠。
此一别,竟是数年未见。
而曹操再次归来后,却又有另一个女人闯进了他的世界。
丁兰不知道未来多变,曹操在以后会有很多女人,并且每一个都堪称绝色。在以后和夫君聚少离多的日子里,她把所有对夫君的思念,都化了作对曹昂的关爱。
没有人会知道,几个月后,曹操在京城干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