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人的配合,让负责看管他们的几名官差也松了口气。
他们不想跟宋家人交恶,前提是宋家人不要作妖让他们为难,毕竟他们有公务在身,有些事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却是不能的。
眼下这样就很好。
大家互相理解、相安无事,对谁都没有坏处。
随着日头逐渐升高,时间很快便过了正午。
官差们吃过早饭,加上流放队伍行进速度慢,跟散步似的,所以此刻感觉还算良好。
除了有点饿,并不算太累。
实在不行,还能喝点水吃点干粮垫垫肚子。
犯人就难受了。
每个都又累又饿又口渴,即便有些人在西郊长亭那里,匆忙吃了几口,走这么久也早消化完了,何况每个犯人身上都有负重,男丁还有伤在身。
但官差不喊停,谁也不敢停。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明白,官差这是在磨他们的性子,以便后面一路上好管理。
这种时候谁敢当刺头,绝对会被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偏偏他们这个流放队伍里,大部分都是聪明人,少部分性情冲动、目光短浅的,也被身边的人压制住了。
于是整个队伍尽管越走越慢,官差也始终没有喊停。
宋弯弯左手挂着宋宝珍,右手挂着宋玲珑,两个女孩早走不动了,全靠宋弯弯扶着才没倒下。
“六姐,我们还要走多久呀?”
宋玲珑皱着小脸,有气无力地问道,稚嫩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喝水,虚弱又沙哑。
奈何水囊在大人的行囊里。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累得双腿发软,一旦停下来很难再站起来,所以谁也没说要停下来拿水。
宋弯弯哪里知道还要走多久。
只得小声安慰两个妹妹:“再走一会儿就可以休息了,坚持坚持。”
这句话,宋玲珑和宋宝珍已经听过好几遍了。
不过宋玲珑没有反驳,又问:“六姐,你为什么不累啊?”
宋弯弯随口道:“大概是因为我以前比较调皮。”
宋玲珑有些委屈道:“早知道我也调皮一点,娘总说我没有姐姐乖,现在好了,大家都乖,都走不动道。”
宋宝珍:“……”
她现在看上去分明比妹妹好多了好吗,至少她没有把整个身子都靠在六姐身上。
六姐这话明显是在忽悠她们。
可惜妹妹太笨了,这都听不出来,还以为六姐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办,她好像有一个身体不好脑子也不好的妹妹。
算了,以后她还是多照顾妹妹一点吧,让六姐骗一骗就算了,万一再让外面的坏人骗了去可就糟了。
宋弯弯全然不知道,外表沉默寡言的七堂妹,内心想法竟如此之多。
此时她正在鼓励宋玲珑:“没关系八妹,你们还小,现在开始锻炼也不晚,只要肯努力,很快你们也可以像我一样,走上一天也不累。”
三小只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话。
宋家众人原本十分担心几个孩子会坚持不住,因此尽管所有人都很疲惫,但一路上还是时刻关注着几个孩子。
此刻看她们还有力气说话,众人悬着的心都稍微落下来了一些。
特别是宋弯弯,之前她偷跑回去拿的肉干和饴糖,他们确实没注意到,但她回来后,背上鼓起来的行囊,却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一开始大家让她把东西拿出来,放他们手上,她说什么也不愿意,众人便想着等这孩子累了,自然就愿意把东西拿出来了。
结果几个时辰过去,跟她一般大的宋宝珍和宋玲珑已经完全走不动路,她背着东西还能腾出力气帮扶两个妹妹。
她的体力之充沛,着实是让宋家人吃惊不小。
但除了体力充沛之外,众人也没看出她身上有什么异常,最后只能将其归咎为天赋使然。
确定宋弯弯三个问题不大,大家便更多地关注起了宋成璋。
这孩子从出发之后,就一直闷不吭声,这会儿正背着宋成珺埋头走路,只留给众人一个后脑勺,让人看不见他的脸色。
对此,众人皆是忧心不已。
可看着面前的枷锁,又都深感无奈。
这东西后面一定得想办法取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便来到了未时末(接近下午3点)。
眼看有些犯人已经双腿打颤、步伐踉跄、面如金纸,再走下去恐怕就要猝死的时候,领头的官差总算放了话,让队伍原地休息。
许多犯人当即一屁股坐到地上,低着头沉声喘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再动弹。
宋家众人同样也是疲惫不堪,在官道旁边寻了一处还算平坦的地方坐下来,此时每个人都汗流浃背,头昏脑胀,不想说话,连看东西都觉得累。
宋晨宏几个青壮年同样如此。
不过他们不是累成这样的,纯粹是痛成这样的,四十斤的枷锁和脚镣于他们而言,还在承受范围内。
让他们疲惫煎熬的,是背后的鞭伤。
虽然昨天他们贿赂了行刑之人,没有伤及内脏和骨头,但还是免不了皮开肉绽。
这一路走下来,他们流了不少汗。
汗水流淌到伤口上,背上还压着行囊,那滋味,真的是痛得他们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
偏偏越痛越流汗,越流汗越痛……
如此恶性循环,到了这会儿,宋家男人们只感觉背上仿佛脱了一层皮。
宋弯弯算是一家人里状态最好的,这会儿也坐在地上休息。
两个堂妹一左一右,直接躺在她身侧睡了过去,边上还躺着八岁的宋成璋,和四岁的宋成珺。
周围除了沉重的呼吸声,一片安静。
这时,一直关注着几个孩子的老太太发现孩子们睡着了,沙哑着声音提醒道:“老三,老三媳妇,赶紧拿两条毯子出来,给几个孩子把肚子盖上。
天还没热起来,这样睡在地上,恐怕会着凉。”
原本在低头歇气的宋晨宴和杜凤歆,闻言抬起头,转头看向宋成璋几个。
见几个孩子果然是睡着了,两人赶忙凹造型,准备让宋晨宴避开身上枷锁的阻挡,去拿杜凤歆行背后囊里的毯子。
宋弯弯见状赶紧起身走过去道:“小叔叔,我来拿吧。”
“好,那就麻烦弯弯了。”
宋晨宴看到是自家侄女,便也不矫情,当即点头让开了位置。
宋弯弯走上前,从杜凤歆行囊里拿出两床薄毯,走过去盖在了宋宝珍几人身上,回过头又问老太太:“祖母,还要拿什么东西吗,我一并拿出来。”
老太太疲惫的面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道:“乖宝,再拿两个干粮饼子,并几个陶碗,还有大家的水囊拿出来。”
“好的祖母。”
宋弯弯乖巧的答应一声,开始一样样从大家的行囊和箱笼里取东西。
看着眼前小蜜蜂似的,跑来跑去忙碌个不停的小小身影,宋家众人面上的疲惫不觉散去了几分,沉重的心情也不由跟着她轻快的步伐,逐渐变得松快起来。
慢慢的,连带着众人有些消沉的意志,也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连弯弯这么小的孩子都在努力行动,让大家过得更轻松,他们这些大人又有什么理由消沉?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中迅速滋长茁壮。
这一刻,宋家众人之间原本有些死气沉沉的氛围,一下子又活了过来,连带着洒落在他们身上的阳光,仿佛都在某个刹那变得鲜亮耀眼了几分。
“弯弯,快过来喝水。”
等宋弯弯将众人的水囊都拿出来,花若鸢才拔了手中水囊的塞子,笑着将人招呼过来喝水。
“来啦。”
宋弯弯早就口渴得不行,接过水囊,一连喝了七八口才停下来。
她擦擦嘴,把水囊递还给花若鸢:“娘亲,你也喝水。”
“好,娘亲喝水。”
花若鸢接过水囊喝了几口,之后重新将水囊盖好,道:“一会儿这个水囊就不放回行囊了,让你爹爹拿在手里,之后路上谁要是渴了也有水喝。”
“二弟妹这个办法好,一会儿我让老宋也拿一个水囊在手上。”
坐在旁边的阮青瑜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道,“这水囊拿在手里刚开始可能累点,但一路走一路喝,不但能解渴,水囊里的水也少了,也更加轻巧,比把水囊一直放行囊里合适。”
经两人这么一说,众人也都觉得是这个道理。
纷纷决定一会儿走的时候,各房都拿一个水囊在手里。
宋弯弯也连连点头。
长途跋涉不喝水真的太难受了。
一会儿她再拿几个饴糖出来放怀里,等大家走饿了,一人吃一个,让长辈们感受感受小零嘴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