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寒风呼啸。
树枝在摇曳，落叶在飞舞。
苏蓉盘膝静坐，林凡随她一同坐在空地上。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过，又仿佛说了所有。
苏烟倚在一棵树旁，静静观望。
许久，繁星点点。
苏蓉哽咽着：“我在河道扛过沙包，那里吃喝不保，五妹受不了。”
“……”
林凡不做声。
“大姐二姐在酒楼和饭庄，或许会挨打，但日子总归有吃有喝。”
苏蓉抬手抹去泪珠，深吸一口气：“五妹受了那么多苦，比我受过的苦更多，现在你变好了，她应该过得好一些。”
“四妹。”
提及往事，苏烟上前来。
她轻按苏蓉的肩头，柔声说道：“相公没说过不要五妹，只是眼下的日子刚刚好过，五妹回来……”
她没有说的很明白。
卖出去容易，买回来难。
这一大笔开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赚回来。
总不能刚走出饥荒，又要带着五妹回来继续挨饿吧。
河道的工人心黑，旁边的工地更黑。
天晓得他们会坑相公多少银子。
“明天吧。”
忽的，林凡说了个时间。
苏烟姐妹同时看向他。
林凡微微一笑：“明天吧，明天我就去问问，若是合适的话，没准儿可以将她直接带回来，要是实在不行，就去找赵永安，让他帮帮忙，大不了利润方面再让让，我们总归是够吃的。”
“可是……”
“没事。”
苏烟要拒绝，林凡拦住她。
苏烟明事理，她知道，这天地下最难还的，就是人情账。
那不是相公说的一句‘让让利润’就能了结的。
或许，在日后的某一天，这一笔账，会让相公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林凡看向苏烟，眼神相撞，他明白苏烟的想法。
“赵永安是个大人物，不会跟我较劲的，我的利用价值还有很多，他也不会轻易放掉我。”
他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牵起苏蓉的手，柔声说道：“我们回去吧，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大家一起去河道旁的工地找五妹。”
“好。”
苏蓉重重的点头。
明明是好事，可她却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巨石。
为什么会这么酸楚？
归程，总是很快。
仿佛一个恍神就回到家门外。
推门瞧见瓦片层叠的屋顶，收拾整洁的庭院。
三人心态不一。
林凡笑着说道：“烧水洗澡！我去烧水。”
“我来帮你。”
苏烟挤出微笑，扁起袖子。
苏蓉昂头盯着屋顶，那一片片瓦，跟梦里的一样。
一片多少钱？
需要多少个沙包才可以。
相公用了什么，换来的这些？
她拧着秀眉，早已不会酸痛的肩膀，此时微微泛酸。
一夜。
三人各司其职，没人多说一句话。
这是林凡穿越而来后，第一次如此沉默的夜晚。
呼～
夜半时分。
呼吸声此起彼伏。
但没有一人是真的睡着。
林凡思来想去，还是蹑手蹑脚的爬起身子，跑到院外，点上油灯，将记起来的故事线全都记录下来。
他自然自己没有那个本事构造更好的故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上一世能记住的故事，完整的复述下来。
仅此而已。
一笔笔，一篇篇，一个个，记录在纸上。
一个时辰一晃而过。
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凡才收起东西。
而后，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钻回被窝继续睡下。
也许是夜风太凉。
他没有发现，苏烟的后背，在贴近他时，并不暖和。
这姐妹俩，自从他跑出去，就一直在窗边悄然观望。
不觉间。
天光大亮。
林凡起床才发现辰时已过。
他赶忙穿好衣服洗漱，喊道：“怎么不叫我？从这里到河道，少说也要半个时辰的路程。”
苏烟闻声进门，柔声回道：“四妹说她知道一条近路，可以不花费这么多时间。”
“那也不能这么晚啊。”
林凡小声嘟囔，钻出主屋准备做饭。
一出门，米粥的香气弥漫。
苏蓉站在屋檐下，微笑着捧着一碗米粥。
“相公，请用。”
她从未说过这几个字，很费力的才说出口。
“好。”
林凡皱皱眉，也没放在心上。
他只以为这姐妹因为自己答应接回五妹，所以才献殷勤。
简单吃过早饭，三人准备出门。
林凡带上全部的银子，特别雇了一辆驴车去河道。
驴车是村里的，驾驶的人也是村里的葛老伯。
他是为数不多没有对林凡冷嘲热讽的。
只不过，不嘲讽，不代表会搭话。
一路沉默。
林凡一直看着窗外，努力记住来往的路。
遥遥不见终点的官道。
很难想象，苏蓉这小妮子当初是怎么一个人来回的。
走过去这么远，还要干苦力活，再走回来。
林凡越想越觉得内疚，牵着苏蓉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攥紧。
马车疾驰两刻钟，总算到了河道附近的工地。
并非上一世刻板印象的工地，盖高楼、修河堤，这里就是一个纯粹的采石厂、挖沙地。
来往的有男有女，不是在凿石头，就是扛着沙袋来回运送。
粗略的扫一眼，最少也有二百人在忙碌。
林凡叮嘱葛老伯不要离开，带着苏烟姐妹前往工地的那座小木屋。
那里是工地头目待的地方。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尚未进入工地的范围，一名壮汉便拦住他们。
壮汉上下打量林凡，见他衣着普通，冷声道：“最近不招人！”
话刚说完，他撇了眼苏蓉，拧眉回忆后，他做出惊愕状：“你就是苏蓉的相公？”
“你认识？”
林凡回头看向苏蓉。
后者别过头，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还没等林凡转头，壮汉的大手已经摁在他的肩膀上。
紧跟着，壮汉的手微微发力，咬牙狞笑：“你也算是个人？这小娃娃的个头，你居然让她来扛沙包，亏得你做的出来！今天来干什么？打算把她卖在这里做长工？”
剧痛传来，林凡倒吸一口凉气，但仍面带微笑。
有这样的朋友为苏蓉出头，他是感到高兴地。
“兄弟，我不是来卖了她们的。”
林凡缓缓抬手，调整肩膀肌肉，缓解一下疼痛感。
“卖了就卖了，像这样的小婊子，工地里干不了重活，田地里种不了庄稼，估计下个蛋都成问题，要了也没用，依我看，倒不如借给我耍耍，我给你三个铜钱。”
壮汉忽的一笑，右手继续发力，笑容也变得猥琐：“我最喜欢这小女娃挨打时的哼哧，每次来干活儿，我都得先打两鞭子才让她干活儿，不然别想挣这笔钱！我说兄弟，你考虑一下，这小女娃三个铜板可是值的，你要是觉得吃亏，我给你五个！”
话音落下，林凡脸上的笑容消散。
果然。
好人还是占少数。
“你吃大粪了！？”
林凡左手按住他的右手，猛地往下一压。
壮汉吃痛往前探身，林凡顺势弹跳起来，膝盖准确无误的撞在他的下巴上。
咔吧一声。
壮汉捂住下巴，两眼翻白。
林凡并未停手，抬脚对准他的嘴，一脚踩下去。
大脚拿开，壮汉的嘴上全是鲜血，牙齿断裂几颗。
“你敢打我！”
壮汉嘴里呜呜啦啦说不出完整的话，但他指着林凡拧眉瞪目，想来是说的这句话。
林凡面无表情，高高抬起脚，再一次踢在他的嘴上。
咔。
壮汉的脑袋甩动一次，下颚大幅度歪着，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