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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青春撞了腰(六)

    拿钱时黄毛很嚣张,只带了一个人,叼着烟斜咪着眼瞟着吴友奎掏钱,刚伸出手时,我迅速抽出藏在腰后的皮鞭,狠狠地抽向黄毛的手。

    皮鞭上绕嵌着钢片,甩打向黄毛手背时,一股血一下便溅了出来。

    “哎哟妈呀” !黄毛把手一捂,把头一缩,扭身就跑。与其一起来的那人,飞也似的跟着跑了。

    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无赖真的怕横的,横的怕狠的。从这以后,黄毛再也没来找吴友奎“借”过钱。

    这期间在公司车间,认识了一个叫小芳的女孩。两人常在一起聊天,她了解赫霞的事,并用言语慰藉我那一颗,在情感上懵懂受伤的心,确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朋友。

    那时香港已经回归,一天小芳告诉我说,要辞工回去了,我的心突然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在公司情感又受伤,半年中始终有一种郁闷的感觉。颜料配色配料,色粉扩散率强,每次戴上口罩,鼻孔内还是绿的,气管咳出的痰也是绿的,那时对颜料的防护不到位,总感觉肺部有些不适,多年以后才发觉,对肺健唐的影响一直存在,确认那次辞工,是人生正确的抉择——远离尘肺病。

    离乡久了远离家人,更有些想家的缘故,所以我决定辞工了。

    再见了,东江畔!那蓝天下飘逸的椰子,让我生津止渴。那嫩绿肥硕的香蕉丛,让我留连念牵。

    再见了,东江畔! 那风舞绿涛的榕树,曾是我心灵深处的港湾。那磬沉悠远的钟声,曾是我洗刷凡心的利器。

    再见了,东江畔!啖荔枝的梦溶在了脑海,榕树的根植进了心底。正如我静静地来,也如我悄悄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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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九九七年春节前夕,带着对家乡的思念,我务工回至家中

    京九铁路的列车上午十点钟从县城的站台停靠,老家的县城终于开通了火车啦。更让人兴奋的是,回家的路也方便了许多,从前四米多宽的沙石公路,也重修成了六米宽的双向车道,并且铺上了石子沥青,更变成了平整开阔的路面。

    白露河潺汨地倾诉着我的念牵,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村前的古老刺柏旁的老水牛身上,悠闲地甩着尾巴咀嚼着稻草,麻雀与几只鸡小心谨慎地抢食着、稻草里余下的几粒剩谷。

    母亲见到我走进家门,高兴的合不拢嘴,正在劈柴的父亲赶忙放下斧头,接下我那鼓沉的行囊。

    母亲又忙着为我煮了荷包蛋,并询问我女友的事,并叮嘱我该到了成家立室的年龄了。

    吃过饭,我从村前的塘坝埂转过后,顺着塘西口的河埠道溜到河边,河岸上的乌桕(木子)树在河中的倒影随风荡动,傍晚的阳光在堰水中金波闪烁,鹰在蓝湛湛的天空下回旋飞来,惊起河道边恬息的鸭群骤然惊鸣。

    风景显得依旧悄悄然,我尽情地吸吶着这家乡泥土的芬香,一切是那样亲切,一切是景色如故。

    又是两年的务工劳碌奔波过去了,村子大部分,依然是清代的徽派式建筑,被日本兵炮火焚烧残留修建的青砖瓦房、及夯土修建的瓦房,还有少量翻新的红砖瓦房,村子稍富裕一些的少数几户,搬迁到了村后新修的公路两边的田地里,兴建了红砖混凝土相结合的两层新式楼房。门前依旧是不知多少年的河卵石路,山依旧,水依然……

    多少年的寻梦,多少次的期盼,多少遍的叩问,游子梦中泪,离人胸内愁,我的家乡,仍是这般模样。

    邻居的涛哥是我的堂哥,上世纪八十年代几分之差名落孙山,没能步入大学的校园,做过几年民办教师,婚后南下广东在同一公司务工,春节前同时回来,遇着村里过春节前的习俗“打糍粑”,因需要多位青壮年才能完成。我应邀前去帮忙。

    打糍粑一定还需在立春前进行,立春后制作的会泡水后会发酸。

    “过年过年,糍粑(吃)在前”!它传承的是一种风俗,也是一种淳朴的厚道味,秉承着浓浓的乡土气息。也是一种浓烈的乡情,如一杯浓香的美酒回味在喉。六个青壮年把用饭筝蒸好的糯米盛放在石制的圆窝内用力地杵锤形成弹筋十足的面团,取出后制成薄薄的方块状,用以油炸或油煎、或烤、或煮着食用。随着农村走向城市的迁徙与务工大潮的时代来临,农村空心村与留守老人时代的形成,这种传统手工制糍粑逐渐被省力省事的机械所替代。

    做糍粑由两帮或三帮青壮年轮换,间隙休息时一帮四个在火炉边打扑克,我则与涛哥下象棋。而涛嫂的妹妹也从外务工回家看望姐姐,帮着为帮忙的邻里倒水递烟,为我倒茶水时,我无意间窥见了她,并道了谢,由于几年没见面,顺便也多聊了几句,没想到以后的人生,竟是她陪伴我执手行走人生的旅途。

    过罢春节,我与涛嫂的妹妹又接触了几次,对她感觉挺好,便通过农村的礼仪订了亲。

    订亲后,一起商议又去广东务工。

    乘车到了企石,在朋友处借住了几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由于所带的钱不多,又因春节期间二姐邀我去天津做事,双方商议,又乘车去天津,便决定北上。

    那时在常平镇没有直达天津的车票,我们直接去了去北京再中转。

    在车上对面坐着一名东北美女,与妻闲聊时才知道她回沈阳看望父母,看着我们亲密的样子,很高兴地问我们,是否是刚认识的女朋友?我回答说我们是夫妻了,从她那美丽冷淡的脸上竟突然笑的很灿烂,更是多了几分羡慕。在谈话中才知晓,她在深圳丈夫攀了富家美女离了婚,看情形还有些忧郁与无法释怀那份情感。

    到了北京西站,东北美女因行李太沉,我便帮她扛着出了站,一起打的去北京站乘去天津与东北的火车。出租车行至长安街,车流密集,行车缓慢了许多,我摇下车窗,第一次欣赏了金碧辉煌的天安门城楼,与城楼前近十米高矗立的汉白玉中华雕牌,人民烈士纪念碑,人民大会堂,一览无余。在旭日东升的晨光之中,城楼上飞翔着和平鸽,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那一道神圣壮观的风景,那一份豪迈无比的心情,随着渐行渐远的时光流逝,事过经年依然在心头激荡。那个年代,真可惜没有摄影手机,没能记录下那心潮澎湃的时刻,还有那庄严的天安门。后来再游经此地时,已经是六年以后了。

    到了天津之后,便在二姐家住下了。常坐公交车去钟楼走一走,领略一下驻外使馆风情街,春天来了也去海河边坐一坐。因妻有了身孕,两个月后我们便回了家,这期间我在天津的书店买了几本,也一并背带回家。只可惜,二姐房东遗弃的一整套《毛泽东选集》,没能带回家。当再去天津时,我收拾放在楼顶储物室的书,不翼而飞了。

    在天津的这段日子,也是我一生中最清闲与幸福的时光。与妻无忧无虑地玩耍在公园、漫步在海河畔,偶尔也逛逛市场。这段日子,累了二姐。

    那是一生最铭记的——

    一九九八年的春天。

    53

    从天津市回至家中,结婚的日子便定了,但也是很有讲究的,父亲请了先生,根据双方出生的天干地支,订在当年的农历八月二十一日。

    五月份的时候,我俩便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在这期间,往岳父家送达结婚日子时,妻已经怀孕了三个月之久。碍于那时农村的风俗,岳父很是生气。没让女儿回娘家发嫁。婚事直接由我们操办。

    那时二姐在天津没有买房,卖茶叶赚的钱,有一部分存在父亲手中。父亲前几年,与堂哥合伙,做了两趟贩煤的生意,钱没赚到,煤卖给砖厂,余账换回了几万块红砖,刚好用于大哥房子翻修。除了用于我结婚的开支外,余下有两万。

    父亲也是个热心肠、且又爱折腾事的人,结婚那年,刚好遇上第一次农村电网改建,洒叔便让塆中的父亲与二队、一队负责此事。

    那时的农网改建,主要是降低电耗、规范线路。村里每户都需掏钱更换自家入户线、电度表、漏电保护器,并且每户需出义务工。买进户设施的材料费用所需的钱,村委会安排由父亲与二队长顶名贷款。

    那时我闲置家中,父亲除了叫我出工、完成了自己家庭的义务工,安装入户赚钱的工作之外,就没允许我参与,说不要让乡亲说他以特权谋私利。

    每户的所需资金由村里负责收缴,如果不交入户费,就不予送电。但是当年收缴后,并没去还父亲与二队长顶名的贷款,而是钱款挪作他用。直至八年之后银行催得急了,才转由村委会承担,而村里私欠父亲的余款,只打了欠条。

    那年涛哥也回乡在村委会任职。

    我与妻从天津回家后,办完结婚证后不足一个月,一天涛哥来通知,让妻去乡政府履行孕检任务。

    妻在天津时已经怀孕了。检查结果出来后,第二日洒叔、涛哥便与镇政府计生办光临我家。

    来了十几个人,我与妻在家,父亲忙着农网改建去了。我还以为是父亲工作上的事,客气地摆座接待、泡茶。洒叔与涛哥只管喝水,而有一人开口问道。

    “你是熊牛牛?”

    “是我,领导今天有什么指示?”

    “我是镇计生办的,你们的结婚证呢?”

    妻忙从房间取了证件递到领导手上。他看了看。

    “这是上个月结婚的日期,但检查你妻子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属于未婚先孕,你们也没有向政府申请准生证,属于无计划怀孕,如不去实施人工引产,定接受罚款处理,限期一个月完成罚款。”

    “办结婚证后,政府也没有人通知我们办理准生证呀领导,再说第一胎符合结婚年龄婚后准予生育。”对于突发处罚与对婚后计划生育政策无知的我解释着。

    “没办准生证、未婚先孕都是不允许的,如果要生育,定要接受罚款。”

    说完之后,他们便起身离开了。

    夜晚私下问涛哥时,他同样说我们婚后,生育第一胎无准生证,他说不上话。

    此事我请教父亲,他说舍财息事,这就是江湖。

    我与妻交了罚款。共是一千一百元人民币。当时在农村,这个数目,也是一个中上水平的农民一年的纯收入。

    作为时在村委会工作的涛哥,应该提前与我提醒、知会,关于地方上计划生育的政策。此事之后,我的心里,便与涛哥有了处事的芥蒂。

    没有生活上的压力,我也落得清闲,陪怀孕的妻子去山道、河边走走,看看书,偶尔写写文字。

    那时利叔是村里电工,因父亲是生产队长,又是负责参与电网改建,常去我家,有一天无意中看到我写的文字,夸我写的挺好,并说他年轻时也曾有文学梦,出自生活的压力,婚后放弃了。

    与妻第一次发生不愉快的争论,便是我写的文字。她讲我每天沉迷于写一些无用的文字,不能赚钱养家。便将那时我所写的散文、历史笔记、民间传说,全部付之一炬。我为了她怀孕的身体,没与其多言,而是隐忍了下来。并解释说等孩子出生后再外出务工,这一年主要任务是贴心陪伴。而我的文学梦,在那一年也终于放弃了。有一次见到利佬,与其谈到此事,利佬说了一句,让我余生都无法忘记的话——

    “人的一生,完成某事不要因事小,就不认为历程无非轰轰烈烈。”

    54

    时间过得飞快,农历八月很快就到了。岁月飞逝的速度恰似转瞬的南柯一梦。

    那时还没举行结婚仪式、又同居的夫妻,我们这种情况很多,也很寻常,但是岳父那边传统观念占据了理性,所以没有参与我们的婚礼。也没有办理婚后的三天回门(回娘家)礼仪。

    婚庆办得现代而又传统。上午请来先生写好喜联贴上门楣,门框上的喜联字我第一次专注到是合写,如鸾凤和鸣、招财进宝、双喜临门、早生贵子等都是连写在一起的,也喻意夫妻和美,心心相映,同甘共苦,同心同德。婚前一夜在婚床处塞上铜钱,馒头,花生,硬币,白果,糖果。让第二天的孩童们摸床,以示意“早生贵子”。由已婚的婶子压床睡一睡,引导示意着承前启后的传承风俗。父母赠送了古钱币,一人一块银元,双方共同沐浴时放入水中,表示富贵盈门,子贵多福。

    婚礼的当天拜堂前,从天津赶回的二姐帮妻画了妆,并带来了相机帮我们拍了照片,拜堂后共同吃了同心面,开始闹洞房,由于妻怀孕,亲友们讲笑话热闹了气氛,午饭招待了亲戚、朋友与乡邻后,到了晚间便喝拜堂酒,由夫妻双方在席间上坐,由妯娌婶娘们又哄闹了一番。甚是热闹,回到新房后,又进行圆床的仪式,并由仪师和唱吉祥富贵喜庆的段子,亲友乡邻们附和着彩头。讨烟递茶又不免嬉闹一番,反复嘻庆之后,便结束了一天的礼仪。

    这种秉承的礼仪,是一种包容与和谐的诠释,是对妻的尊宠,也是对新人的祝愿。多年后回想起来,人生之中最得意——虽没能“金榜题名时”,但独享“洞房花烛夜”!这种特有的风俗,是一种地方特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与同送月礼,上梁,回门等,更是地方民俗特色传统文化的传承。

    但随着时代改革的变迁,西方文化的入侵,婚礼也逐渐披上了西方的“洋尚”。当年有朋友力劝,办西式结婚仪式。我想,作为一名华夏子孙,从鸦片战争起始的中国近代史上,八国联军进北京,中日甲午海战,日本的侵华战争,中俄条约等,昂首屹立东方的大国民众,是否居安思危、曾经的民殇国耻?

    那天正是三九寒冬,小生命顺畅的诞生,让我很是欣慰与骄傲。第三天时拜祭了祖先,并且在塘坝埂边上的古槐树上割了一小片树皮,在土炉火边烘炕干燥之后,把孩子放入我们小时侯睡觉的摇篮里,这同样也示意着承前启后的传承观念。由近亲的女性最年长者,用红烛火点燃围绕着刚出生三天的儿子周围熏燃一圈,表示驱邪镇神、沐香浇贵,引星述命、状元及第之说,并祈祷长命百岁,福禄永享。但我的儿子,后来真的金榜题名,考上了大学。

    母亲患慢性气管炎很多年了,到了天气寒冷时,更是咳的厉害,所以洗尿布我全包了。妻“坐月子”肚子夜晚饿时,我就起床生火煮食物。记得那个冬天真得很冷,青砖瓦房四处钻风,房外浓霜茫茫,室內水缸封冰。但心里还是暖暖的,自己也做父亲了,担当与责任是首位的。

    儿子出生后第五天,我便去了岳父母家报喜。岳父母很是高兴,并让我带回了慰问品。第七天的时侯,妻身体还很虚弱,清早起来后便在房间起了炉炭火,叫来嫂嫂们帮儿子穿衣服,自己也细心地学习。为婴儿穿衣服,那还真是一项很细致与技巧的活。三个多月,我都承领了下来,后来孩子渐渐大了,妻才放开手脚与胆量慢慢学会。

    第九天的上午,亲友与乡邻闻讯前来贺喜,岳父岳母与其家人都前来祝贺。并挑担来了六担礼品,上面贴着又红又大的双喜字,其中最醒目的一担礼品由岳父亲自担挑,左前担着竹摇篮,右后担着童车与童坐椅,竹摇篮里放着红色的被褥,上面铺着绚彩的手工刺绣婴儿肚兜,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年年有余,五福临门等图案,还有童装、童鞋、童帽。做工很是讲究。我们接到村口,并燃放了鞭炮。

    妻“坐月子”其间,也有很多讲究的,不能出门吹风,即使有事出门,头部也要裹得严实,长辈们说防止落下“风头痛”的病根。吃饭也要软酥,菜要清炖或清蒸,只能放上合适的植物油与稍淡的盐,这叫养胃,防止留下肠胃的“痹端”,也是为了更好的哺乳孩子。这期间更不可去邻亲串门,防止“魇”了邻亲的运气。总之,妻临盆后“坐月子”亦常娇贵,直到满三十天之后才可出门,四十天后才算完全满月复原。所以妻这期间没让她出房门半步。

    直到满月那天,天晴的格外好,暖暖的太阳晒得人很舒畅,陪着妻抱着三十天的儿子,在村前塘坝埂上转悠了一圈,同乡邻们打着招呼,乡邻们轮换着抱抱孩子,讲着吉祥如意的祝福语,妻脸上盈满了轻松幸福地笑容。那天中午,岳母与妻嫂前来探望妻儿,又带来了许多礼物,顺着当地的风俗,接妻回娘家小住几日,家里好热闹、好喜庆。

    后来,岳父母赠送的摇篮一直伴着儿子成长,直到摇篮里装不下已有三岁半的儿子睡觉时,其已经会跟着我与妻哼着摇篮曲入眠了……

    如今静躺在屋角的摇篮,我总喜欢把其清理得干干净净。回想着小时侯父母与爷奶在摇篮边为我唱着摇篮曲,时时不禁轻轻哼起。

    是呀,流水绕青山,彩霞伴雁飞,冬去春来岁月几许?一生珍重一生平安,路迢迢难回首。那沉甸甸的乡愁,还有那醉人的摇篮曲,时时萦绕在梦醒时分,传承着一代又一代的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