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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青春撞了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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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有一份不成文的规矩,除了办丧事,每户只要有喜事,村委员的干部成员是必请到的,而且无需随礼。

    至于办什么事,那更要在饭桌上说话了。请到人之后,事未必能办成,下次还要请。如果请不到人,那么事绝对是不给办。

    国家提出了反腐倡廉,可谓深得民心。但在农村,村支书就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土皇帝”。不管办什么事,就是闹到乡、县、省,甚至到中央,还是那句老话——“县官不如现管”,最后还是通过村支部书记拍板。

    我与洒叔的交往,从计划生育罚款这件事中,就开始对他产生了芥蒂。平时常在我家吃饭,又不是不知道我妻子已结婚登记落户,作为支部书记,又不是不懂计划生育政策,为何罚款以前对此事只言片语不提示呢?况且父亲在他未上位任支部书记时,还在生计上尽力帮他。

    在一切以经济发展为中心的思想浇灌下,过去那种互助互帮的观念渐行渐远,而做什么事,首先提到的,便是报酬与利益的交割取舍。

    故事许是从那“带两包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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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最美莫比大别山的四月天。

    夕阳在古老的村庄西沉,西方的天空,已升起了乌云,北归的雁群,在清澈的河水倒影里回旋。 彩霞被乌云忽悠了,只剩下西方天空里的一抹火烧云……

    立夏的节日已来临,农夫在河水里清洗了农具,清洗了脸部平整农田时留下的泥巴痕,也清洗工作时暂时留下疲惫的身躯。

    “日落乌云涨,夜半听雨响”。天气要变了!肥美的小河鱼已在河面上跳跃,河岸上的石榴花鲜红欲滴,一两声布谷鸟的鸣唱,伴着缕缕袅袅炊烟,还有那归巢的娇燕。黄昏时的山村 ,是那样的舒适。增添了一份无垠的静美。

    我拿了鱼具,穿了防水衣,沿河岸围着圈布了网。

    霞光把乌云染的有点红,青蛙偶尔一两声的喊叫,也引来了少许蚊,蜢虫,也引来了不知名的昆虫与飞蛾。

    我坐在水堰坝边,看着鱼网在动,而且浮标来回移动拉扯着很狂野。是肥美的鲶鱼还是钱串子?我甚喜,起身寻了过去。

    收获还挺不错,是一条两米长的钱串子!

    我取了钳刀,剖开剪下了,拉下了皮,取出胆,乌绿的胆能清肝明目,我当即吞食了。把它的肠子埋在了河岸边的菜地。

    收获很不错,还捕到了一条两斤多的鲤鱼,还有两斤多小河鱼。暮色已经很浓了,昏昏沉沉的金星已经挂上了西方的天空,村子的灯光也在闪烁。河岸的芳草也挂上了露丝。我迎沐着星光回了村。

    父母、妻子已在翘目以待,我忙进了厨房,生了火,用高压锅和姜生炖了蛇肉,又砍切了鱼块。做了酸菜鱼。

    当鱼烧好后,钱串子也炖熟了,我过滤了鳞片,把皮捞起来切好,把下午炖好的黄毛鸡同其肉用茶油清炒了两分钟,喷了少量的黄酒。把熬好的羹加入又熬了五分钟,放入葱与蒜泥,合适的盐。

    取出瓷质的菜盆大碗,放了二两泡好的白菊,把切好的皮也放入碗底,倒入熬好的食材。这样,一道又鲜嫩、又淳香的人间美味钱串子羹黄鸡菊花汤就做好了。

    菊花清肝去火,钱串子羹滋阴壮阳,抗病毒且美颜,黄毛鸡补气养血。菊花属阴,黄毛鸡属阳,二者阴阳相调,浑然天成相辅相成。根据不同的个人口味,添加不同的辅佐料。

    这样,一道滋阴壮阳,补气养血美颜的人间美味出锅了,舌尖又开始品味着……

    很多年过去了,忙的不知归家的路,忙的不能回家去同父母品尝晚餐,忙的很多年没有亲手做那道香味飘逸、滋阴壮阳的那道菜——

    记忆中的菊花蛇羹黄毛鸡!还有那教我做菜的厨师同学,那菜肴浓浓清香的味道,那舌尖上品尝的幸福时刻……

    时时刻刻地回荡在那黄昏的梦里!

    二十多年过去了,随着逐年国家对野生动物的立法保护,生态环保意识的加强,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去河道捕鱼弄虾,再也没做那道香味扑鼻的菜了,也只能在思绪里品味回旋……

    又一天傍晚,野花飞香,一缕缕绚彩而暖洋洋的残阳,从乌云空隙之中,穿过黛瓦檐角,照在大门口外熟悉而又破落的巷口,洒叔如往常一样,叼着烟,低着头,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父亲采茶叶还没回家,我从河道今天回来,比平常早些,把捉到的野生小河鱼,交给母亲烹饪。

    那时妻孕期反应急,吃饭易吐,偶然吃了在河道钓的小鱼,便没有呕吐。我便去集上买了鱼网。下午便去河里捕新鲜的鱼。

    我正在院中整理鱼网,见是洒树,便把鱼网挂放在院中的银杏树枝上。

    “洒叔来了,请进屋坐。”

    “嗯。”洒叔笑着应和着。

    我陪洒叔走入堂屋,搬了木靠椅等其坐下后,递烟、泡茶、打开电视机让其看电视。

    “娃子,这次发财回来叫你带的两包烟呢,叔当个穷官没钱买呀。”

    “我不抽烟忘了这事,对不起呀洒叔。”我致歉地说,“下次买给你。”

    “这段时间手头有点紧,想找您借点钱用。”洒叔咪笑着眼看着我。

    “这次去天津没挣钱,到二姐那里住着玩。我是月光族,挣得不够自己用。”

    “你老婆不是有么?借六百我转个手急用,只借一个星期。”

    我也没多想,正疑惑怎么不问我父亲借。妻听到我们的谈话,从房间走了出来。

    “行,一个星期还我就好。”妻也是一个热直心肠的人。便进房间数了钱,拿出来交给洒叔。

    等父亲回来,陪着晚上吃过饭,看了两集电视剧,洒叔才醉醺醺地从我家离去。

    转眼过了十天,妻去洒叔家讨回了借款。

    不到一个星期,涛哥通知妻去乡计生办公室孕检回家之后,第二日罚款单便送到了家。

    江湖套路深啊!我不禁咋舌感慨。

    飞雁携风嘶尽夜,飘飘燮叶入窗来。江淮仍是繁华地,却有丝丝冷雨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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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七春节来临之前,小二参军复员。我得到消息后,飞也似的跑向他家。

    多年未见,小二长高了,也黑了些,但长胖了。品茶言欢,不亦乐乎。

    我与小二,那些年始终保持着友好往来,待到我结婚后第二年开春,便与他一起又去了广东企石。 一起居住在小二战友租得一间十平米的小屋里。

    两天后,我寻得一家服装厂上班,小二与其战友小亮应聘了保安员。

    我在服装针织厂做缝纫工,一月下来才挣了一百多块钱,计件工资,而且每晚加班到十点。

    组长是江西人,他的老乡工资有三百多块,而我却这么少,也并不是手脚过于慢,而是分工分酬有潜规则,是由组长说了算数的。我便怀念起从前的配色工作了,虽说脏些,对肺有影响,但挣钱相对多点。

    我便去了从前工作的公司,但管理人员已更换,熟人难寻,无法再进入公司工作。

    服装厂认识了叫刘二的老乡,与其一起,寻到一家制作皮鞋的店里务工,工作是专缝鞋面。老板是湖南张家界人,那几年他与我同在开锁公司工作。

    一起又工作了月余,一天同在原公司工作的李刚,来店里买鞋,无意中见到并告知我,桥沥镇的保利树花厂,正在招聘配色领班与注塑领班。其买鞋是为了前去应聘准备的。我经不起高薪产生的诱惑力,便与老板请了假,同李刚去了桥沥镇。

    应聘很顺利,我与李刚都进入了这家公司。

    在这家企业,与原公司的廖勤、刘丽枝等人又相遇了。公司有舞厅,但必须是领班才可以进入的,而且还有一份免费的茶水。

    我虽说是配色领班,只配备了一名员工。配色工作还需自己干,同原公司当工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工资每月可以拿到一千伍佰元。

    公司用的色粉品号虽不一样,但也是进口的,与塑料混合时扩散率与原公司相差无几,但基色不同,第一个月试色有点忙,还要进行混料作业。

    在色粉的作用下,我常咳嗽发烧。去舞厅跳舞还有点气喘。考虑再三,这项工作干了两个多月,为自己身体承受力考量,又辞工了。领了近四千元的工资,再次回到了家。

    十五年以后,结婚并在新县买房的刘丽枝身体产生了癌症,我想,与其长期工作在制造车间,绝对与那刺鼻的油漆味、PVC胶片切割所发生的粉尘、气味、助剂是分不开的。

    此后经年,也再未见过徐主管、廖勤、林芹等人。听李刚说,林芹嫁给了一名陕西的注塑员工。而赫霞,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唯有廖勤,在刘丽枝那里得知,在我离开公司第二年,为了逃避李刚的疯狂追求,其也辞工了,在老家城里买了一套房,婚后幸福地生活着。

    让人最痛心的是漂亮开朗的刘丽枝,最终丢下了她那未成年的儿女,无可奈何地撒手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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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是美的,就在一瞬间。红叶是灿烂的,呈现于离别的秋天。

    环宇物理循环,自有一番规律。人生虽有愿望完美,而持续的梦、生活,却始终是残缺的。有的人是为自己而活着。 有的人是为他(她)人而活着。有的人是为他(她)人与自己而共同活着。 人生由衷为今天而赞美,是绝对幸福的人。

    人性总不乏为那般的不尽人意的昨天而惋叹,总为明天而梦幻。如果连梦都碎了,那么,便会在文章的段落里,悄无声息地画好了完美的圆。

    河也还是那条河,路也仍是那条黄泥路。河两岸仍是那一片片金黄的稻田。燥热的西风里,夹杂着清新的芬香。 夕阳西下,乔叶如火,呢虫欢歌,炊烟袅袅。

    莫事西风惆北雁,归时村口惹尘埃。不知庭院粗榧果,媲美江南红豆猜。背着沉甸甸的行囊,再一次步入家门。

    妻用她那最爱的围巾,兜着儿子的前胸,在屋檐下辅助其呀呀学步。见是我回来,呆诧了几秒后,便抱起了孩子。

    “爸爸回来啰,爸爸回来啰……”

    母亲已将晚饭做好,摆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父亲在旁正咪着纯粮烈酒,瞅着电视看。而母亲见我回来,便叫我赶快洗手吃饭。

    吃完晚饭后,母亲告诉我,小二的母亲辞世了,另外,还有一个同村小伙子小靖也自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