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伙子，也够倒霉的。”
谭医生不知何时走过来，望着尿尿惨案的男主角消失在门口，揶揄道。
“嗯……”江浩莞尔一笑。
做医生的，不多的乐趣之一，就是可以遇到很多有趣、奇葩的病症，各种脑洞大开，比狗血电视剧还奇葩。
就在两人说笑时，
铁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个头发灰白、穿着单薄的老头，左手提着一个袋子，右手打着三角绷带，有些犹豫的看过来。
“大爷，看病吗？”
谭医生很尽职的站起身，迎上前，热情的打招呼。
“那个……”老头佝偻着后背，有些拘谨的道：“我手好像断了，你们这，能看吗？”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打着绷带的右手。
若是急诊骨科的田野在，定然一眼就能认出，这个老头，就是上午在他那就诊的王老头。
“可以，进来吧。”谭医生伸手示意，又朝屋内喊道：“江医生，又来了一个骨折病人。”
其实，谭医生自己也能处理骨折，十年的急诊科生涯，他打过的石膏，或许砌不出一套三室一厅，但砌个厕所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自从见识过江浩的手法复位后，他再也不敢自夸会手法复位，在江浩面前，他甚至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十年都白混了。
“来，坐这。”
王老头侧着身子坐下，神情有些局促，抬眼看看江浩，见是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小伙子，有些惊奇。
谭医生颇会察言观色，见病人有些愕然，猜到对方的心思，当即指着江浩，语气郑重介绍道：“这是江医生，别看江医生年轻，他可是上过电视和报纸的……”
说完，谭医生又指了指对面的墙壁。
王老头顺势望去，洁白的墙壁上，挂着几个木制镜框，有报纸，也有图片，但无一例外的是，上面都有一个年轻人的图片。
王老头睁大眼睛，仔细瞅了两眼，确认无误，图片中的人，正是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
“应该不是骗子吧。”王老头自我安慰。
他是来云海打工的，租住在红星街，只所以选择这，原因很简单，租金便宜，吃饭等物价也实惠。
而今天来这，也是听工友说，这家诊所口碑还不错，因此过来碰碰运气。
进门前，王老头还是有些担心的，但看到墙壁的报纸，不似作假，心中的疑虑也消了一大半。
“你手上拿的是X光的片子吗？”江浩眼尖，瞥见老头袋子上，印着“云海市人民医院”几个字，心如明镜，这老大爷，多半已经去云医就诊过。
旁边的谭医生，也看的很清楚，顿时眉头一皱。
去过云医，却来灌水诊所复诊，他虽然暂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不是疑难杂症，就是有隐情。
“嗯，对对对……”
王老头讪讪一笑，匆忙掏出片子，恭敬的递给江浩，道：“医生，这是我在云海医院拍的片子……”
“桡骨远端粉碎性骨折。”
江浩还没开口，谭医生忍不住发声，随后，他转向江浩，表情有些担忧的道：“江医生，这骨折可比较难处理……”
谭医生话只说一半，他知道江浩是聪明人，肯定也看出来了。
王老头被指出病症，笑了笑，表情有些僵硬的道：“云海医院的医生，也这么说。”
“那你来的目的是……”江浩有些迷糊。
“云海医院的医生说，我这骨折，必须手术，可是……”王老头舔了舔干枯的嘴唇，鼓起勇气道：“我来这打工，本来就没挣多少钱，手术费根本承担不起，我就想问一下，能不能别做手术，只给我整一下，整完了，我干脆回家养病去……”
明白了！
江浩和谭医生相视一眼，恍然大悟，敢情病人是因为经济拮据，承担不起手术费。
动辄一两万的手术费，对于外来工来说，堪比泰山，足以压垮他们的脊梁骨。
“所以，你是想问，能不能做手法复位？”江浩认真的看着对方。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王老头期盼的看着江浩。
“江医生，桡骨远端粉碎性骨折，手法复位的效果，不太乐观吧？”谭医生顾虑病人在，说的有点含蓄，但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建议接。
王老头也听出了谭医生的推辞，心中一乱，急切的道：“医生，我要求不高，只要勉强能提东西就可以了。”
谭医生对这话是嗤之以鼻的，他干了多年的急诊科，见多了家属术前术后两张嘴脸，因此，他做事都格外小心。
“既然这样，我可以试一试。”
江浩刚说完，谭医生就焦急的想出言阻止，却被江浩打断：“根据AO桡骨远端的复位标准，我有信心将关节面不平整控制在2mm以下，桡骨短缩控制在5mm以下，至于你担心的复位后再移位，我认为加强固定，让患者重视医嘱，达到Aro【良】级功能评价，问题不大。”
江浩的话，有理有据。
谭医生看着江浩自信的脸庞，也不好再劝说，无奈的点点头，道：“那病历上最好注明清楚。”
“那就麻烦医生您了。”王老头顿时放心了，咧嘴一笑，忽然想起自己干瘪的钱包，又紧张的问道：“这个复位，要多少钱？”
多少钱？
江浩有些迟疑，征询的目光转向谭医生，他只是实习生，没有处方权，每次都是文医生开单子，压根不清楚价格。
谭医生咳咳两声，道：“云海一般是收400，但你这个难度大……”
“那就500吧。”江浩愉快的定价。
谭医生张了张嘴，将到嘴的“800”的话，又咽回肚中，心中不停腹诽：果然是年轻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到嘴的10只烤鸭，眼睁睁看着飞走了。
王老头也很愉悦，伸出枯瘦的胳膊，无比信任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咔咔……”
两分钟后，江浩握着对方手掌的大鱼际，大拇指并拢，安装“拔伸牵引，折顶侧按”的正骨原则，咔咔几下，就轻松的完成了手法复位。
“记住，明天去医院拍个片子，确认复位成功后，再按照医嘱，定期做功能训练。”
完成小夹板外固定，江浩又叮嘱两句，王老头感受到胳膊明显疼痛减轻，千恩万谢后，才离开了灌水诊所。
望着桌上的500块，江浩忽然想起，自己做一台手术，提成不到200块，莫名的，心情又愉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