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形似是与昨日无异。
美婢来至沈辰安当面,恭敬行之一礼。
双手奉上书信。
屋中登时便散出盈盈香气。
沈辰安并未正眼观瞧,那香薰过后的书信。
而是审视着女婢。
“今日书信之上的内容,仍是:午时初刻,京都郊外,万安江头,楼船之上,曲水流觞宴么?”
女婢点头应声。
“是。”
沈辰安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昨日,是你在外人面前议论,我不敢前去赴宴?”
女婢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看她这般模样,沈辰安便知晓是默认了。
可他却是并未打算,要将这女婢如何。
清流世家崇尚古礼,对奴仆的管教,自亦是极严。
当客人面,背后议论他人。
若是没有主人家授意,清流世家的奴仆,又怎会有这般胆量。
说不准,为了维护清流家风名声。
那清流世家的家主,还站出来,在访客面前,斥责自家奴仆。
又当又立。
清流世家,最擅于此。
在此之中,最惨的还是这些奴仆。
“回去传话:本世子午时初刻,自会过去赴宴。
顺便再帮忙带句话: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沈辰安看着那女婢说道。
女婢躬身退下。
沈辰安望着女婢转身离去的背影,眸光之中生发寒意。
他本以为这些清流子弟,并没有自己所臆想的那般不堪。
可经过书信一事,再加之昨日四大世家入京都城的场面。
虽仍未见,可他心中却已然对这些自谓清流之人,厌恶至极。
他本是无意前去曲水流觞宴。
既然那些清流子弟,以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迫使他前去。
那他便遂了那些清流子弟的心意。
既然他们想看自己的实力,那便前去展露一二。
……
日头移至正中,时辰已然快来至午时初刻。
悬剑司中的剑卫们,全都听闻了此事,要去京都郊外万安江边,为沈辰安撑场子。
沈辰安笑着摆手,言说自己只是去赴宴而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他与诸位同僚道别一声,正欲动身。
却是有一剑卫,匆匆跑回悬剑司中。
口中言说,不知是何人散出的消息,四大清流世家的子弟,要与世子于曲水流觞宴上,文斗一二。
京都城中的百姓们,纷纷前去看热闹。
闻听此言,众剑卫说什么也要去为沈辰安助威。
沈辰安奈何不得,只能由着他们。
海元却是并未同去。
他为悬剑司主司,直受皇命。
若是他现身京郊万安江边,这场曲水流觞宴的性质,便会使人浮想联翩。
出来悬剑司,街面上人头攒动。
却是分为了三派。
一派为清流拥趸。
一派拥护沈辰安。
还有一派则是京都闲暇的吃瓜百姓。
人都有从众心理。
有不要钱的热闹,都想上去瞧瞧。
这可比看戏有意思。
悬剑司同僚在前方为沈辰安开路。
挤过人潮,跨过人海,终于来至郊外万安江边。
其实,本不必如此费事。
沈辰安大可御空而去。
可诸位同僚,倾巢出动,为自己助威,他也不好舍众人而去,只能混在人群之中。
万安江边人满为患,比重五节还要热闹。
沈辰安一眼便看到,江边那艘简约而不简单的楼船。
低调之中,尽显奢华。
楼船二楼窗户尽敞。
其中景致,可观瞧大概。
围观之人,正望着楼船,及其中清流子弟,议论纷纷。
看到沈辰安被众剑卫簇拥而来,议论之声再次被引燃。
在江边围观者,多是无法在中秋佳节之时,入宫中作陪。
便将今日曲水流觞宴,当作中秋诗会的预演。
一场宴会,演变为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
若说背后没有清流世家的操纵,沈辰安自是不信。
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便是清流世家想为自己造势,以争取更多的拥趸。
若是有更多的拥护者,朝廷便不敢过分打压。
沈辰安稍加思索,便可想明白其中缘由。
若是换成前世那些流量艺人,便可很好理解了。
拥有人气,便是拥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资本。
沈辰安算是当世儒道顶流天骄。
这四位清流子弟,虽有些名声。
可名声不显,根本无法与沈辰安相提比论。
经曲水流觞宴如此一番炒作,这四位清流子弟,勉强有了与沈辰安相提并论的资格。
如此便是蹭流量。
清流世家的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这一波无论如何都不亏。
既能探沈辰安虚实,又可为四大清流世家晚辈,赚得人气。
再者,曲水流觞宴上并无外人在场,至于宴中试探,也无法分出高下。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来至楼船之下,有美婢引沈辰安登船,正是前去送信的那位婢女。
登至楼船二层。
入目处,便可看到屋中有张三丈长,一丈宽的桌案。
正对门处,主位之上,坐着一青年。
桌案两侧,陪位之上,围坐三人。
看到沈辰安入内,四人起身,后侧跨出一步,深行一礼。
四人礼数极为周到,无可挑剔。
沈辰安亦还之一礼。
场面上的礼数,该尽还是要尽,免得落这些清流口舌。
四位清流子弟先请沈辰安落坐客位,而后便开口自我介绍。
坐于主位者,为陇州谢氏谢麟。
左侧一人,为颍州陈氏陈邺。
沈辰安右手边二人,分别为平原杨氏杨仪、东阳李氏李濯。
沈辰安颔首示意,并未多言。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桌案上。
在大桌之上,为山水之势。
山由青石所刻,最高处仅有一尺之高,却是有着连绵浩瀚观感。
好似是有神力将一座山脉缩小,摆到了桌上。
山脉覆盖整张大桌。
沿桌边流淌一条江河,打破了青山的单调。
水面最宽处,差不多也是一丈。
水质清澈,一眼可看到水底,不过四寸深浅。
水中有小鱼儿畅游,更添几分灵动。
在桌案角落处,有一美婢,缓缓催动轻缓水流。
在桌案另一角,亦有一位美婢,将质地极轻的酒器餐碟,摆放水中。
那美酒佳肴,便在水中流动。
若是有意饮食,伸手取之便是。
万安江面,微风荡漾,望之畅怀。
曲水流觞,秀色可餐,观之雅致。
“沈世子。
请品曲水流觞宴。”
坐于主位之上的谢麟,笑意吟吟看着沈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