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赏月诗会便如约而行,为今夜明月添得几分雅兴。”
神宗嘴角笑意,掺杂着诸多情绪。
在场之人,皆是来了兴致,翘首以盼。
众人起身,围拢成圆。
谢麟、陈邺、杨仪、李濯,四氏子弟立于其中。
世子沈辰安与之相对。
处正中间作判者,为神宗。
“清流子弟远道而来,理应为先。
便自汝四人开始。”
神宗看向四氏子弟所在方向。
四人并未推辞,有意为清流世家争回颜面。
不多时,四人便排出先后次序。
陇州谢氏子弟谢麟,看一眼因吐血而昏厥的爷爷,眼中锋芒更盛。
“陇州谢氏谢麟。”
他向前一步,躬身施礼。
“月华如水浸长空,万里清光此际同。
我欲乘风游汗漫,却疑身在广寒宫。”
谢麟稍作沉吟,便一气呵成。
在赴宫应宴之前,四氏子弟,亦是有备而来。
长空、万里、乘风,诗中词眼多有壮阔之感。
此诗气概不凡。
在场之人,纷纷赞叹。
神宗亦是忍不住颔首。
一诗而成。
但见谢氏子弟谢麟周身,有金光文气弥漫。
文光熠熠,照亮夜空。
文气光柱平地而起,接青云去。
天幕有文钟现世,似是二月争辉。
天地文钟嗡鸣两声。
“达府之诗!”
陈氏家主陈玄、杨氏家主杨延济、李氏家主李庸,三人齐呼出声。
谢氏子弟谢麟,当真为清流世家增光。
场中作陪儒生,亦是多有动容。
半月前,曲水流觞宴,四氏子弟各作一首出县之诗。
此刻,谢氏子弟谢麟又成达府之诗。
天资惊人。
另外三氏子弟,目光亦是欣喜。
谢麟却是再无自得之色。
方才所成之诗,已然穷尽其才,却只能引动天地文钟二响。
对于能否压过沈辰安,为清流世家讨回几分颜面,他心中却是并无底气。
他已然尽力。
沈辰安虽神色如常,却是心有感慨。
这清流世家子弟文采斐然,称得上“天骄”二字。
文气金光渐散,天地文钟渐隐。
又有子弟上前一步,躬身施礼。
“颍州陈氏子弟陈邺,为诸位吟诗助兴。”
陈邺起身,缓踱两步。
“月色满天涯,清光万里佳。
谁知今夜客,独自倚窗斋。”
陈邺话音落下,殿外又是文气金光闪烁。
一道金光涌起,鸣响天地文钟。
文钟一响,出县之诗。
陈邺眸中欣喜,变为失落。
仅是一首出县之诗,焉能挽清流颜面。
其余三氏子弟,以及在旁的三位家主,亦是多有黯然。
围观儒生才子,却是讶异难平。
诗文能引动天地异象,已是难得。
纵只是一响出县之诗,亦是不俗。
前来赴宴的四氏子弟,无愧是四大清流世家最得意之晚辈。
陈邺再施一礼,垂头丧气退下。
紧接而上的,便为杨仪。
先行施礼,再道姓名。
“平原杨氏杨仪。”
三氏家主目光炯烁,对杨仪多有期待。
虽谢麟、陈邺、杨仪、李濯,四人同为四大清流世家最得意的晚辈,可四位子弟之中,亦有高下。
谢麟、杨仪二人文才,比陈邺、李濯二人,稍胜半分。
“桂树高悬碧落秋,人间望断思悠悠。
清光万里长相对,此夜孤云独自愁。
露下空庭闻络纬,风生废渚起惊鸥。
何当共酌中山酒,醉倚西楼月满舟。”
杨仪止声,一首七律便成。
文气金光,照耀通明,将杨仪笼罩其中。
在场之人抬头望去,一尊天地文钟凝成。
钟声吟鸣,清响两声。
“又是一首达府之诗。”
神宗口中感慨,有些动容。
清流世家无愧儒道传家,代有贤人。
即使人事代谢,往来古今。
依然有如此浓厚家学沉淀。
当真了得。
场中作陪儒生,亦是瞠目。
这才不多时,便有一首出县之诗,两首达府之诗问世。
这便是天骄与天骄之间的切磋。
无论诗会高低如何。
能站在诗会之上,便已是世人仰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杨仪再行一礼退下,此诗他酝酿多日,亦是尽力而为。
四氏子弟之中,最后一人向前行礼。
“东阳李氏李濯。”
李濯起身,开口而吟。
“桂子满西园,蟾宫月正温。
人间千万里,独照此宵魂。”
文气金光再次弥漫。
方隐云端的文钟再现。
一响,为出县之诗。
李濯话未多言,施礼退下。
神情却是难免苦丧。
无论诗会结束之后,这四氏子弟能否为清流世家争回颜面,场上四人,都为清流世家挽回了尊严。
世子沈辰安,儒道天资冠绝当世。
四大清流世家子弟,亦是资质卓绝。
可终究是要争个高低。
世人亦只会记住最强者。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于沈辰安一人之身。
沈辰安并未理会场中人的注视,他凝视着苍穹之上的月亮,有些出神。
今夜好月。
世间之人,共望一轮明月。
同样的月光,会洒在每位思念的人身上。
所有的思念,承蒙同样的月光。
他悠悠回神,手中那杯酒水,端之多时。
他饮下杯中酒,仰面观月而诵。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为东坡先生所作。
所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只愿所思念之人,都能平安顺遂。
即使,相隔千里、万里,也能共赏同一轮明月。
沈辰安最后一音落下。
文气盈盈浩瀚,在场之人皆无法直视。
比之先前四氏子弟,不知浓郁几多。
金光耀耀,终汇成擎天之芒,比中秋佳节的月亮,更加璀璨。
世间恍惚如白昼。
洪钟大吕高悬,似要将整座天下都笼罩其中。
天地文钟浩大,压过明月清辉。
文钟嗡鸣,天地与之同振。
钟声悠远,苍穹与之和鸣。
在场之人,皆是震惊难言,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