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有天地文钟现世,响彻六声。
天地增添几分气运。
世间一域七国,一品半圣境界强者,皆是感到修为有丝毫精进,距离破境仅一步之遥。
这一步之遥,使他们感到绝望。
惊圣之文,又带给他们些许希望。
陇州谢氏、颍州陈氏、平原杨氏、东阳李氏,四氏子弟,面色苍白,文道之心崩碎,今后余生,儒道修为不会再有任何精进。
三氏家主,见此大观,亦是面如土色。
陇州谢氏家主谢世奕,在昏厥之中,被天地文钟杳渺之声唤醒。
他望向文气光柱所笼罩之处,震惊难言。
少年天骄如此风采,纵世真有谪仙,莫过于此。
在场之人,已然不知该如何开口,表明心中惊异。
沈辰安之文才,远超他们认知。
纵博览群书,亦是寻不见天资如此之人。
唯有恐怖二字可形容。
神宗喉头涌动。
他为一国君王,见惯风浪。
此时,他亦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境。
“好!”
神宗有些失态,朗声高呼。
“好啊!
天佑景国!
天佑苍生!”
神宗举起手臂,向那银盘一般的月亮呼喊。
儒者,高台教化,养民良心。
圣人,天地立心,万世太平。
此为景国之幸。
亦为天下之幸。
在场之人,无一人觉知陛下失态。
他们此时尚未回神。
一日之内,先是一首镇国之诗,再是一首惊圣之文。
十数日前,万安江畔,一首《秋词》传天下。
如此手笔,唯有七国诗会之上,一日连作三首镇国之诗的沈辰安,自己可以比肩自己。
世间,再也寻不出第二人。
文气金光所凝的洪钟大吕,隐匿天际。
余音回荡寰宇。
在场众人,亦是缓缓回神。
中秋赏月诗会,结果不言而喻。
清流世家并未挽回自己的颜面。
仅存的尊严,也所剩不多。
此情此景,四大清流世家的家主以及晚辈,再无颜立于此处。
陇州谢氏、颍州陈氏、平原杨氏、东阳李氏,四氏八人,躬身行礼。
而后,便颓唐离去。
八人身影,在中秋月的照耀之下,写满了败者的落寞。
四大清流世家之人走后,宫中众人自是欢欣宴饮。
中秋赏月诗会,便就此落幕。
……
四大清流世家八人,失魂落魄回至馆驿。
屋中的安神清香,稍抚八人心绪。
八人静坐不言,沉默以对。
话不知所起。
两刻钟后,陇州谢氏家主谢世奕深吸口气,向门外唤出一声。
“木桃枝。”
自门外进来一人。
便是先前那位略显懒散,手持桃树枝的中年男人。
木桃枝便为其姓名。
他进入屋中,并未言语,看向谢氏家主谢世奕,待对方先开口。
“帮我杀一人。”
谢世奕语调之中掺杂着些许的颤抖。
倒不是因为恐惧。
清流名士时刻自律自身言行。
此言一出,便是意味着他彻底撕下了自己的清流伪装。
屋中其余三氏家主,及四位晚辈有些惊愕的抬头,却是无一人出言反对。
也是。
在天亮之时,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之后,清流世家的名头,不再是一种荣耀,而是一种贬损。
与世子沈辰安诗词一同流传的,还有金殿之上的辩论。
此后,世人多会认为清流世家,不过沽名钓誉之辈。
清流世家必然落魄。
他们这些人已然不知该何去何从,又何必在乎这虚假的外衣呢。
木桃枝看着谢氏家主,等他继续往下言说。
“世子沈辰安。”
谢世奕口中道出姓名。
听得几字,木桃枝转身便往外走。
在快出屋门之时。
他背身出声。
“这是第十人。
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言罢,他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
子时末刻,宫中中秋盛宴才散去。
众人皆是尽兴。
出得宫城,沈辰安同楚弃疾道别,便回府中去。
夜色粼粼如水波,透出安宁静谧。
沈辰安抬起头来,面色沉凝。
在距离他数丈之处,有一道人影飞落。
他端详仔细,认出了来人。
他曾在赴曲水流觞宴时,见过此人。
当时,此人便躺在楼船之顶。
沈辰安并未完全看清他的长相,却是清楚记得那一节桃树枝。
“四大清流世家之人,派你来杀我?”
沈辰安冷声问话。
“是。”
木桃枝口中回话,身形亦同时而动。
武道三品境界,迅捷如雷。
木桃枝以手中树枝为杖,砸下一记气机。
树枝以气机所覆,并未有所损。
修行者可捻草为剑,以树枝为攻击手段,亦不稀奇。
在一看到此人之时,沈辰安心中便生出防备。
眼见他出手,沈辰安霎时而动。
文气金剑瞬凝。
文剑直刺而去,裹挟锐不可挡之势。
气机交错,仅是一个回合。
沈辰安那柄文气金剑,便悬停木桃枝额间。
他却是并未当场将其斩杀。
文气金剑嗡鸣吟啸。
金光在男人脸上闪烁。
“何名?”
沈辰安审视着面前之人。
“木桃枝。”
回话之时,他面色之中并无惊恐。
“木桃枝。
非是真名吧?”
“何必执着称呼。”
木桃枝暗自心惊。
同为三品境界的他,竟在这位世子殿下面前过不了一招。
“我可以饶你不死。”
沈辰安眼神玩味。
“那便多谢了。”
木桃枝沉声道出一句。
“却是有条件。”
“是何条件?”
“你需将得令刺杀我之事,公之于众。
让世人看清这些清流面目。”
沈辰安盯着木桃枝的双眸。
“那我愿求一死。”
“你是他们豢养的杀手?”
沈辰安双眸微眯。
木桃枝瞥了一眼手中树枝。
“不是。
我欠陇州谢氏人情,许诺帮其杀十人。
你是第十个。”
“多大的人情,能困住一位三品境界?”
“我曾与谢氏家主女儿私定终身。
可其因意外而亡。
尸体埋葬在谢氏桃林。
我便与谢氏家主有了允诺。
我帮他杀十人。
他让我带走尸骨。
待我死后,我二人可合葬。”
木桃枝在沈辰安面前倒是没有隐瞒。
沈辰安重新打量着面前男人。
倒是算得重情重义之人。
“却是意外而亡?
陇州谢氏为清流。
家中有女败坏门风。
依你对清流之了解。
你猜是真意外而亡,还是人为意外而亡。
那些清流名士,当真值得你如此维护?”
沈辰安眼神玩味。
木桃枝闻言,面色变幻。